第82章 chapter 82
房间里安静得有些过,能听见滴滴答答的钟表运作的声音,以及,两个人的呼吸和心跳,好像以相同的频率在颤。
秦咿的手腕还被梁柯也扣在手心里,她指尖软得没力气,无法挣脱,也不敢继续碰他,好像连指腹都开始出汗。
就算在黑暗的环境下,视线不清,梁柯也依然觉察到她的紧绷,轻笑了声:“害怕了吗?”
“没怕,”秦咿声音小小的,也很乖,“只要是你,怎么样我都不怕。”
梁柯也一顿,手臂从秦咿腰侧穿过,将她抱进怀里,抱得很紧。过了会儿,他说:“好了,我不逗你,去休息吧。”
话虽说得宽容,手却没放开,依然抱着她,舍不得似的。
秦咿想起什么,仰头去看他,“这阵子你有空吗?我想请你看电影。”
邀请来得有些突兀,梁柯也嗯了声,视线垂下来,与她对视着。
秦咿抿了抿唇,莫名有些不自然,小声说:“那个电影,就是那部《甜橙》,我还没看过,想和你一起看。”
梁柯也笑了笑,气息和语气都温柔,吻一下她的头发。
“好啊,我陪你看。”
-
秦咿选择的看电影的地方有些特殊,不在家里,也不在影院,而是竺州美院的大操场。不知秦咿是如何跟校方沟通的,竟然在草坪上支起一块幕布,用来播放电影。
西语版的《naranja》早已上线流媒体,片源并不难找,天色暗下来后,助理小闵操控设备,音乐声响起,不少学生被吸引过来,围着幕布席地而坐。
晚风清爽,漫天星辰闪闪发亮。梁柯也穿着简单的白T长裤,腿很长,气质清绝,挺拔的身段像初春的白杨。
他在校内的小卖部买了些饮料和零食,将袋子放在秦咿手边后,拿起瓶纯净水拧开喝了口。吞咽时他喉结微微滑动,有一种反骨鲜明的高冷感,以及,一丝禁欲的味道。
这样的外形条件不可能不招眼,梁柯也很少关注其他人,但是,旁人很难不注意到他。秦咿咬着糖,听见前后左右传来几声微弱的议论。
“新生吗?以前没见过。”
“应该是外校的,不然,这种等级的帅哥早挂表白墙了。”
“旁边是他女朋友吧?气质真好,她的镯子也好看,想要链接。”
声音有点明显,梁柯也应该是听见了,歪头朝秦咿淡淡一笑,还将掌心搭在她脑袋上,揉了揉她的头发。
众目睽睽下,这样的小动作如同依据,验证了某些猜测。
议论声顿时又浓了几分。
“我天,他笑起来简直要把我魂都勾飞!”
“他的眼神,你注意到没?看他女朋友的时候,原来真的可以从眼睛里读到爱意!”
“我嗑CP的瘾又上来了!”
……
电影在这时播放到中段,女主角Flora美丽叛逆,悄悄离开宴会厅,躲在花园角落里与她的军官情人约会,两人共享同一支廉价香烟
枝叶环绕,光影明暗变幻,特殊的滤镜处理让画面呈现出一种繁盛又颓败的矛盾感。
烟在男人唇边点燃,他背着风,拢着火,浅棕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藤蔓下的少女,手上的烟也朝Flora递过去。
就着男人的手,少女吮一下烟,又恶作剧般去咬他修长清晰的食指关节。
殷红的唇与浅白的雾,枝叶丝丝缕缕地覆盖,少女娇蛮俏丽,瞳仁像泡在山溪中的玻璃珠子。
镜头一帧帧推进,那首在二十多个国家霸榜过的同名主题曲轻盈响起,似水流淌。情感与欲望变成一种肉眼可见的美,一种视觉上的享受。
夜色深邃,电影投映出的光亮浓酽似油画,照亮幕布前的草坪。
BGM的衬托下,一对小情侣开始接吻,姿态缠绵。秦咿无意中瞥了眼,顿了顿,手心莫名发痒,她故意用指甲戳了戳,力道使得有些重。
梁柯也在这时扭头,身形也朝她倾过来,抓着她的手指去看她的手心,“有虫子吗?”
秦咿的视线两人交握的手指上停了瞬,忽然说:“怎么办,我也有点想咬你。”
梁柯也一顿,喉结轻颤了下。
秦咿说:“你知道么,在中文互联网,这首《naranja》被誉为告白神曲。”
“写它的时候,”她歪头看着他,眼睛像琥珀,“你在想什么?”
对视无声地持续片刻,梁柯也忽然伸手,蒙住秦咿的眼睛,用一种无奈的语气:“不要明知故问。”
秦咿将他的手从眼睛上拉下来,指腹在他手腕内侧轻轻勾划,一下一下,像金鱼的尾巴,柔软飘过。
感受着她的动作,梁柯也不知在想什么,目光变得有些深,表情也是。
“这个时间,教学楼会封门吗?”他忽然问。
“不是所有楼都会封,”秦咿下意识地答,“我记得……”
话没说完,梁柯也拉着秦咿从草坪上站起来。
秦咿防备全无,没站稳,踉跄着撞进他怀里,听见他在耳边哑声说:“想在空教室里吻你,应该不会有人看见。”
音落,秦咿心口不受控制地发着烫,呼吸几乎停滞。
这时候,电影已经播到尾声,即将出现字幕,周围的学生也纷纷起身,准备离开。略微嘈杂的环境下,忽然传来一阵木吉他的声音,以及,一道清透的女生,在自弹自唱。
“Hey,我真的好想你。”
……
歌声不算有技巧,胜在真诚,带着女孩子独有的柔软情愫。
西语片子里突然出现首中文歌,尚未散开的学生纷纷扭头去看,梁柯也同样脚步一顿,神情里似乎有淡淡的错愕。
那道声音。
他不可能认错的声音——
大屏幕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段VCR。
女孩子长发及腰,发梢微微卷曲,化淡妆,眉眼清透,唇色明润似新鲜的水果。
她穿一条细肩带的白裙子,锁骨清晰,肩背很薄,抱着木吉他坐在窗前的地板上。整个人透着一股灵动的艺术气息,美好得叫人不忍触碰。
几条红尾巴小金鱼装在玻璃鱼缸中,摆在她腿边,阳光打照过来,灿灿明亮。
鱼尾摇摆着,水波温柔,光斑跳跃在地板上,闪烁如碎钻。
电影画面一样美好的场景。
温柔的女声还在唱——
“Hey,我真的好想你,不知道你现在到底在哪里。”
……
人群逐渐热闹起来,有人打开手机拍照,还有人小声议论。
“是要表白吗?为什么唱这么伤感的歌?”
“这个女生好眼熟啊,好像在哪见过……”
“她不是那个艺术家么,叫秦……”
一首歌在这时唱完,吉他声停下来。
VCR里,秦咿抬起眼睛,看着屏幕外的梁柯也,微微笑着,对他说:“吉他最近才开始学,没有架子鼓练得久,弹得不太好,你别笑我。”
顿了顿,她拂了下耳边的碎发,莹白的手指浸在阳光里,“之前,周律师告诉我,你很佩服我的勇气,也很欣赏,只是有点遗憾,我的勇气里,没有你的位置。”
“我想了很久,想得头都痛了,也不知道该如何向你证明,我的勇敢从不是为了别人,所以,就选了这个笨拙又直白的方式。”
说到这儿,屏幕上的女孩大概有点不好意思,声音顿了下,微微抿唇。
屏幕外的人群配合着发出一阵善意的起哄声。
有些学生眼尖,注意到VCR里的主角就在身边,一面惊讶地捂住嘴巴,一面拍了拍朋友的手臂,用眼神做着示意。
于是,本就热闹的气氛里又多了些躁动,难以压制。
梁柯也完全顾不得那些。
影片的光亮照着他的眼睛,有些刺,而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屏幕上的女孩子,就像电影里盯着Flora的年轻军官。
他们同样年轻、挺拔,俊朗非凡,也同样沉迷、专注,身心皆醉。
小金鱼游来游去,水波清澈。
海子的那句诗——
活在这珍贵的人间。
屏幕里,秦咿的眼睛也映着粼粼的光,很精致。
她脸颊微红,忍着羞涩又紧张的劲儿,继续说:“借这个机会,我想对我喜欢的人说,我真的很爱他。”
“他是一个很好的人,非常非常好。我想一直和他在一起,吃很多顿饭,看很多场日落,然后,牵着手,一起变老。”
晚风吹着,夜空深邃,操场上爆出一阵又一阵欢呼,格外热烈。
直到VCR播放完,梁柯也始终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着、看着,瞳仁很深,目光很沉。
秦咿忽然觉得忐忑,她伸手,手指轻轻拉了下梁柯也的衣袖,“是不是太高调了?你不喜欢这样?抱歉,我没考虑太多……”
话没说完,人群也尚未散去,梁柯也忽然转身,朝秦咿走近一步。
他的动作太明显,周围的人觉察到什么,纷纷看过来,或是惊讶或是好奇。
梁柯也完全不理那些,他一手搭在秦咿脑后,扣住她,一手箍着她单薄的背,将她抱住。他抱得那样紧,力气也大,好像要将两个人融为一体,从今以后,再不分开。
再也不要分开。
越来越多的学生意识到,这两个人就是刚刚那段VCR的主角,闪光灯频繁亮起,接连不断的快门声。
秦咿感觉到他的体温,有些烫,她手指微微瑟缩了下,小声叫着他的名字。
就在这时,一声讥讽的轻笑盖过一切杂音,传到秦咿耳边——
“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我还以为情圣下凡呢!原来是被逐出家门的梁家少爷啊,梁柯也,你不带助听器了?病都好了?”
第83章 chapter 83
夜晚格外喧闹,人群久久不散。
周围明明充斥着各种声音,拍照时的快门、众人的脚步、起哄和议论,秦咿偏偏听见那一句,清楚地听见。
她一时反应不过来,微微恍惚着。
助听器——
什么助听器?
“逐出家门”又是什么意思?
风吹过来,凉意浸透衣服,秦咿的眼睛忽然变红,不受控制。她挣扎着,离开梁柯也的怀抱,仰头去看他。
那会儿,光线有些杂乱,乌沉不清,梁柯也站在一片阴影里,神色被藏了起来。
不知为何,秦咿忽然感受到一种孤寂,浓郁如夜色,从梁柯也身上蔓出来,直击她心口,叫她疼得几乎哽咽。
气氛静了几秒,一切杂音都被隔绝在两个人的世界之外。
梁柯也很轻地叹息了声,手指揉了下秦咿的眼尾,用一种哄人的语气说:“别哭。”
秦咿咬了咬唇,周围还有人在看他们,不方便说太多话,她拽着他的衣袖,要他离她近一点,小声说:“你跟我走,跟我回家。”
梁柯也笑了下,特别温和,点头说:“好。”
跟你走,去哪都可以,天涯海角。
当着所有人的面,秦咿的手指先滑到梁柯也手腕那儿,停了停,又继续向下,抓着他的手指,与他十指相扣。
嘈杂的环境似乎在这时安静了下,又像是更闹,拍照的快门声也更多,特别清脆。
梁柯也并不理会那些,他眼眸垂着,去看与秦咿交握的手,心口很软,呼吸很轻,有种别样的满足。
秦咿拉着梁柯也要离开,偏偏有人存心凑过来拦路。
好久没见的小傅总傅郢臻。
傅郢臻虽然衣着休闲,但能看出精心打扮的痕迹,他会出现在美院,应该又是看中了哪个漂亮女学生,过来追人,凑巧碰见秦咿用VCR向梁柯也表白。
迎着秦咿的目光,傅郢臻朝她笑了下,讥讽地说:“你别瞪我啊,刚刚我说的都是事实。”
“几年前梁阿姨就在圈子里放了消息,梁柯也自残、阴郁、有反社会型人格倾向,不敬长辈,她要与这个怪物划清界限,财产分配方面也不会让梁柯也讨到半分便宜。”
说到那几个不好的词汇时,傅郢臻故意将语速放慢,语气也重,围观的人配合着发出几声惊呼,小声议论着。
“这意思不就是要将梁柯也逐出家门?”
“至于助听器——”傅郢臻挑着眉,一副浑不吝的德行,“可能是为了体验生活,梁少在威斯尼的一家小餐馆打过工,我和朋友去那儿度假时,亲眼瞧见梁少在帮顾客叫餐,耳朵上带着助听设备。我朋友好心,见不得同胞吃苦,还多给了十欧元的小费呢,梁少应该没忘吧?”
傅郢臻当众说出这些事,摆明了是要给梁柯也难堪,也让秦咿难堪。
圈子里都知道,傅家的小儿子看上一个搞艺术的小美人,端茶递水赔笑脸地追了大半年,别说睡,摸都没叫他摸到一下。
傅郢臻本以为美人心气高,不好追,他也乐得挑战高难度,玩什么不是玩,权当解闷。结果,他这边热乎劲儿还没过,那边梁家的落魄少爷一回国,小美人就主动凑了过去,什么傲骨什么骄矜,统统不见了。
二世祖间聚会,有人把这事儿当笑话拿出来讲,叫傅郢臻丢了不小的面子。他堵着气,也没看时间,凌晨四五点时打了通电话给秦咿,没想到秦咿接都不接,直接断线,还把他的号码拖进了黑名单。
从那天起,傅郢臻心里就憋着一股火,赶早不如赶巧,今天,既然有缘撞见,他必须找点不痛快。
“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梁老先生慈悲心肠,再怎么样也不会让自家人饿死在外头,”傅郢臻继续阴阳怪气,“但是,众所周知,二线奢侈品不保值,何必拿大好青春去换一件假名牌?秦咿,我劝你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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