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匆忙下楼,把车从地下停车场开出来。夏日傍晚,橘色晚霞鱼鳞似的铺了满天,她忍不住拍了几张,随手发给何伶。
正是假期,秒回消息的何伶却没有回音。迟念趁着红灯停车,点进微信,赫然发现刚才的照片发给了陈昼。
我去!
她急忙长按撤回,结果收到通知:消息已经超过三分钟,无法撤回。
救命!陈经理的聊天框怎么跑到上面来了?往上一翻才发现,原来刚才打完电话之后给她发了位置。
手机叮了一声,收到新消息。
她下拉,陈昼回复一条:【很美】
不是在饭局么,不是喝醉了吗,怎么还能回复消息啊…迟念踩下油门,六神无主地顺着导航往目的地开。
城郊这边新开了一家大型商场,饭店就在商场旁边,她把车停在门口,给陈昼打电话。
很快接通,听筒那端却不是他。
男人声音粗犷,却带着熟络的笑意,“你到了?我们在三楼,303包房。”
“啊…”迟念晃了下神儿,这是让她上去的意思,可是,不应该她在楼下等他下来吗…
忍不住问:“他喝很多?”
“哈哈哈,哪是多啊,是醉得昏天黑地了。”
迟念忽然被对面得意的语气刺到,好像在饭局上把人灌醉是件多了不起的事,她对这种酒桌文化深恶痛绝,气噌噌往头顶窜。
她迅速下车,冷声说:“别动他,我马上上去。”
电话挂断,乔森莫名其妙。
他转头看旁边的郑彦泽,“我怎么感觉她不太高兴呢。”
下午陈昼来的这边,顺便给这两位老友打了个电话,听说他们都有时间,刚好聚一下,就当弥补上次的匆忙。
随着商场的开业,周边也发展起来了,新开的海鲜酒楼,正中他们想狠宰陈昼一顿的下怀。
郑彦泽的脸比上次憔悴了很多,由此可见他确实在熬夜带小孩,乔森则面庞清爽,为了塞进小一码的新郎服,瘦了好大一圈。
三人坐在包房里,菜还没上就喝完一瓶。
喊出不醉不归的口号后,郑彦泽半开玩笑地对陈昼说:“我们喝醉没关系,你行吗?”
陈昼心情不错,直面他的挑衅,“怎么不行?”
乔森插话,“你酒品很差,把你女朋友缠烦了,她万一和你闹分手,我们可不承担这个责任哈。”
陈昼无所顾忌地把酒杯倒满,“她不会的。”
听他这么说,两人更是无所顾忌,抱着把他灌醉的目的,几轮下来,陈昼果然眼底微红,隐隐现出醉意。
乔森知道他装醉功力一流,这种程度只能算微醺。
郑彦泽举起酒杯,笑着说:“我等会儿坐老婆的车回家,乔森的女朋友也会来接,你呢陈昼,怎么回去?”
乔森狡黠地冲他眨了眨眼,一起长大的发小果然心有灵犀,想到一块去了,“陈昼的女朋友当然也来接,他醉成这样,别人来接我们可不放心。”
陈昼轻笑一声,拿出手机晃了晃,醉意尽显,“我给她打电话。”
在迟念开车往这边赶的时候,他又喝了两瓶,郑彦泽看出他醉了,急忙拦住想要倒酒的乔森,“可以了,不能再喝了。”
乔森一脸狐疑,弯着身子看趴桌的陈昼,“你忘啦,他可会装了。”
手机在桌角震动,陈昼依旧趴着不动,乔森终于相信,“看来真的醉了。”他看了眼手机来电,显示——念念。
迟念一口气上到三楼,服务员迎上来,她急声问:“303在哪?”
电话刚挂断十几秒,门就被敲响,郑彦泽喊了一声请进,门马上打开,冲进来一个职业打扮的女孩。
乔森上下打量她,憨憨一笑,“你就是…”
迟念看都不看他,径直冲到趴在桌子上的陈昼身边,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轻声问:“陈昼,你还好吗?”
郑彦泽终于知道乔森为什么挂完电话说她生气了,她看起来的确很生气,甚至可以用炸毛来形容。
他站起身,给乔森一个眼神,对方秒懂,“没事儿,我们扶他下去。”
迟念想到出差那次,陈昼在酒会上被人灌倒,要不是她及时出现,他指不定被人带到哪里去呢。
这次也一样。
眼前这两个人挺清醒的,一看就是故意把陈昼灌醉,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迟念拉着脸,把陈昼的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用力一提,男人软绵绵地站起身,全部的重量压在她身上。
乔森的手尴尬地晾在半空,过去帮忙也不是,收回也不是。
他干笑一声,“三层楼呢,你扶不动他,还是我们来吧。”
迟念架着他走了两步,面无表情地拒绝:“不用!”
郑彦泽和乔森见她这样,后知后觉好像有点过,怀着愧疚的心理,拉开迟念,一左一右地架起醉酒的陈昼。
迟念皱着眉看他们。
郑彦泽诚恳地道歉:“真对不起,我们把他送到车里,之后就麻烦你了。”
迟念本来对他们没有好印象,以为是工作相关的恶意灌酒,结果突然给她道歉,倒不知道怎么回应好。
两个大男人速度很快,她跟在后面,沉默着走到车边。
郑彦泽把陈昼安置在副驾驶,还贴心地把安全带系好,抽身前,小声耳语:“你小子,运气不错!”
乔森站在车前,在迟念疾步走来的时候,特意凑过去说:“我下个月结婚,到时候你们一起来。”
迟念莫名其妙,心想,我们认识吗,就让我随礼。
可他邀请完就退到台阶上,做出送别的样子,她不想浪费时间,只好咽下这句带刺反问的话。
黑色奔驰为了照顾醉酒的男人,一路行驶平缓,停在公寓楼下后,她解安全带的时候猛然想到,不知道他住哪栋啊!
男人双目紧闭,靠在副驾驶,头抵着车窗,脸颊泛红,这一路都没发出过声音,迟念探过身去。
她轻拍他的肩膀,“陈昼?”
没有反应。
她再次,“陈昼,能不能告诉我你家住几栋几层?”
男人的睫毛动了动,艰难地转头过来,眼睛依旧紧闭。
他声音暗哑,“你是谁?”
她愣了一下,“我是迟念。”
过了几秒,他嘴唇翕动,她把耳朵贴过去,听到一串数字——八栋三单元1502。
她默背之后,下车绕到副驾驶,解开安全带,把人从车上扶下来。
这次明显比出差那次喝得多,上次她也是半背半扶,虽然也很累,但是和这次比,只是洒洒水。
她架着他下电梯,看到1502的门牌时,恍惚看到了佛祖。
差点累断气。
本就没吃饭,空腹跑了这一趟,眼前一黑又一黑…可是,还有最后一道关卡,他的门是密码锁。
她咬紧牙关,“密码是多少?”
男人的唇就在耳边,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酒气。
他“唔”了一声,又问:“你是谁?”
她的耐心消耗殆尽,暴躁地说:“迟念,我是迟念!”
话音刚落,就听他说:“2580。”
迟念终于看到胜利的曙光,按下数字,门咔嚓打开,用尽最后的力气把他送到卧室,她也瘫倒在床边。
上气不接下气,缓了一会儿,世界还是重影的。
口干舌燥,想喝水…
她身体不停地抖,胳膊费力地搭着床沿,慢慢转过身,变成跪姿动作,准备用手掌撑着床沿站起来。
浑身酸痛,她得稍微缓一会儿。
陈昼的脸在半米外,他侧身躺在床边,头搭着枕头一角;因为醉酒,脖子,耳朵,甚至眼下都泛着不正常的红。
迟念视线下移,发现衬衫的扣子只解开一颗,他躺着的姿势导致第二颗扣子紧紧勒着喉结下方,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看起来很不舒服,她想,要不要帮他把扣子解开啊。
心里还在犹豫,手已经伸过去了,指尖刚碰到扣子,就被一只燥热的大手抓住,她吓得抬头,正对上一双微红的眼。
陈昼虽然睁着眼,但是眼神没有对焦,好像看不到她。虽是醉酒状态,但力气却很大,迟念努力了两次,还是没有挣脱开。
他眉头紧皱,很明显的防御状态。
“你是谁?”
迟念的指尖渐渐泛白,她急忙说:“我是迟念。”
“迟念?”他力气竟然更大了。
“对!”她以为他看不清,支着手肘往前凑了凑,两张脸距离极近之后,她说,“看到了吧,快松手!”
陈昼眨了眨眼,发出醉酒独有的哼笑声,“念念~你怎么在这?”
迟念的指尖微白,已经不过血了,她叫苦不迭,“放开,我去给你倒杯水。”
他这次听进去了,手慢慢松开,另一只手却顺势搭在她的后颈,稍微一用力,就把她带到床上。
迟念没有抵抗的力气,天旋地转之后睁眼,发现自己被陈昼搂在怀里,来不及惊慌,唇就覆上强势的温热。
她的惊呼被堵回去,变成含混不清的“唔唔”声,大脑一片空白,氧气因为慌乱迅速消耗;她本能地捶他的胸口,却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被他压在身下。
后颈的手微微上托,她的动作变成主动迎合。
男人闭着眼,似乎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迟念喘不过气,手脚并用抵抗他的侵略,争取到一点氧气后,急喘着说:“陈…陈经理,你放…放开我!”
陈昼充耳不闻,放在后颈的手轻抚着游过下颌,最终落到她的面颊上,边吻边呓语:“念念~我好渴。”
迟念吓得眼泪差点飙出来,见抵抗无效,赶紧手臂交叉横在胸前做防御状。
好在他的动作止步于颈上,并没有做出格的举动。
唇上燥热,胡茬经过的地方激起轻微的刺痛,男人无比沉浸,拇指滑到她的下巴处,微微用力。
察觉到他的意图,迟念瑟缩地后躲,床沿就在身侧,她在掉下去还是继续承受,果断选择了前者。
身体失重,她结结实实摔在地上。
屁股剧痛,却咬紧牙关没有发出声音,男人的手臂随着她的动作垂下来,骨节分明的手指悬在半空。
迟念弓起腿,慢慢移动,直到自己离开危险区。
经过刚才的意外,她几乎脱力,男人趴在床边,侧脸埋在灰白色的软枕里,看不清表情,似乎已经昏睡过去。
松了口气的同时,决定马上离开这里。
体力前期透支严重,迟念第一次这么狼狈,手脚并用爬出卧室,抓着门边艰难站起,一瘸一拐地往门口走。
路过饮水机的时候,还停顿了一下,考虑要不要给他床边放杯水;可想到他的所作所为,迟念暗暗诅咒,渴死算了。
一路艰难,总算出了公寓范围,她大口呼吸着自由的空气,内心在哀号:这到底算不算工伤啊!
第三十九章 允许一切发生
迟念游魂似的下了地铁, 在回家的路上简单拉伸四肢,到家门口时,终于感觉不到那么痛了。
调整心情, 打开房门。
何伶在瑜伽垫上做运动,她的状态越来越好了,继续这样坚持个把月, 应该可以飞升成仙了。
迟念低头换鞋,把包挂在门口,打算直接回卧室。
何伶在做瑜伽的新月式,单腿触地, 双臂高举到头顶, 正对着门口, 好像古代大臣在跪拜帝王。
她说:“念念, 帮我倒一口水呗。”
迟念以为自己听错, “一口?”
“对,就一口,太晚了, 我不能多喝。”
“好。”她走到厨房,接了杯子的四分之一量, 低头走过去,杯子离手, 马上转身想走,衣摆却被拉住。
她疲惫,“干吗。”
“空杯子拿回去啊,你怎么回事?”
何伶把杯子放在她手里,后知后觉她不太对劲,赶紧站起来, 仔细看她。
迟念目光游离,心虚地抿着唇。
何伶环抱双臂,严肃审问:“老实交代,去哪了?”
“加班。”
“真的?”她吸了吸鼻子,明显不信。
迟念鼓起勇气抬起头,有气无力地说:“刚加完班,好累哦,今天想早点睡。”
何伶勾了勾唇角,眼神像刀一样锋利,“你撒谎!”
迟念心跳慢了一拍,还没有做好把这件事说出去的心理准备,肩膀就受到重击,何伶成天不吃饭,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
“去吃重庆火锅了吧,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迟念呆住,可这样的表情却被何伶误解为——这你都能猜中?
她相当得意,摆出名侦探柯南的经典动作,“味道可以掩盖,但是被锅底辣肿的嘴唇出卖了你!又是那个陈经理请客吧?”
迟念心虚地点头。
“啧,他对你还挺好。”
何伶坐到沙发上,满意地看着日渐平坦的小腹,“我已经熬过最艰难的前七天,接下来的日子就容易了,你也不用为了配合我在外面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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