脊背贴着冰冷的墙面, 她退无可退,连逃避的机会都没有, 下颔被滚烫的指腹捏住, 力道不道,却不允许她有丝毫的逃离。
沈月灼呼吸一紧, 像是受了惊吓, 眼底的湿泞在黑暗中分外可怜,滞涩的嗓音显得委屈又心虚,“不是的,你误会了……”
“误会?”
这两个字在他唇边辗转碾回, 伴随着一阵让人心跳都快静止的沉默, 沈月灼听到他轻嗤一声。
褚新霁微扬下颚,冰冷而锐利的目光在黑暗中扫过她的面颊,如有实质般, 让沈月灼下意识心脏慢了半拍。
他单手扯松领带, 指腹触到门边的开关, 微蜷指骨,轻敲一击, 嵌顶式的灯带倏地点亮。
黑暗的视野沦为白昼,沈月灼本能地闭上眼睛,生性地溢出眼泪。
再睁眼时,正对上他居高临下睨向她的冷沉视线,像是深不见底的潭水。
先前在家宴上一丝不苟将衬衣纽扣扣到最顶的人,如今解开了两颗,领带的温莎结被粗暴地扯松,将他冷白的脖颈都勒出一抹红,足以可见用了多大的力道。
只有在盛怒之下才会无所顾忌。
沈月灼被那惊心的红痕吓到,微微哽咽,“霁哥……”
“别再我面前扮可怜,没人心疼你的眼泪。”
褚新霁压抑住内心的情绪,智被烧灼,薄情又冷淡的嗓音好似淬了冰。
即便再三警告,暗示她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在阿泽和他之间,只能择其一,她还是越过了那道雷池。
难怪无论他怎样提醒,她偏要反其道而行,故意喊他哥哥,又在他眼前喝醉,这样拙劣的把戏,他竟也上了当,被整整小他七岁的小姑娘欺骗、戏弄,玩弄于鼓掌之间,真是一场笑话。
“我没有哭,也没有装可怜……”沈月灼小声反驳,却又没什么底气,怕惹他生气,毕竟现在被抓包干坏事的人是她。
褚新霁压抑住这些令他烦躁的陌生情绪,可当目光触及到她眼尾的红意时,却令他心烦意乱。
她咬着下唇,嗫嚅两声,像是畏惧他周身散发的怒意,最终什么话也没说,不知道得还以为他是多么凶戾的兄长。
唇瓣被她咬得嫣红,在冷光灯下泛着莹润的色泽。
仿佛是在无声地引诱人吻上去。
重重地,发狠地吻上去。
褚新霁眸色微沉,移开视线。
视线相撞的一刻,沈月灼还在观察着他的表情,思忖着该如何解释。
领带内侧的烫金‘泽’字分外显眼。
他捉着她的手抚上那用特殊工艺处过的文字,指尖相处的那刻,沈月灼的惴然不安仿佛被烫了一瞬,耳根泛起红意。
“把阿泽不要的东西转赠给我。”褚新霁漆黑的眸子里仿佛藏着暗礁,一字一顿,要她这尾飘荡的孤舟偏航失控,“在你心里,我算什么?”
他喷出的呼吸落在她耳畔,掀起一片酥麻的痒,沈月灼试图推开他,褚新霁却纹丝未动。
她只好妥协,老实交代前因后果,从她挑选领带讲起,到几天前得知品牌方因疏忽弄错了客户名,再到今日褚清泽打算悄无声息地将领带换回来,言简意赅,逻辑清晰。
沈月灼没敢从褚清泽怂恿她追褚新霁这段说出来。
她抬眸,小心翼翼地觑他,褚新霁蓦然松开了对她的桎梏。
“我本来打算今天跟你坦白的,对不起。”
褚新霁平静的眸子里蕴着审视般的探究。
“你的诚意,究竟有几分真假?”
他的情绪似乎已经彻底平复,甚至往后退了半步,不动声色地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可沈月灼却觉得现在的褚新霁比先前还要可怕。
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诡谲。
沈月灼心底咯噔一声。他才刚对她改了态度,总不能因为这件事,又回到原点。
她鼓足勇气,上前一步,环住了他的腰。
清冽的香气撞了满怀。
褚新霁仅穿着一件淡薄的衬衣,被少女窈窕有致的身躯紧紧贴着,丰腴的柔软压住他坚硬的胸膛,只留给他一个毛绒的发顶,红得快要滴血的耳尖藏在乌发中,让她这样的大胆又勾人的举动添上几分纯澈。
她这样扑上来,同投怀送抱没有区别。身体几乎是在一瞬间起了反应,仿佛是在嘲讽他,如此不堪一击,轻易就被她裹挟。
褚新霁声音微哑,敛眉,轻斥道:“松手。”
“你不原谅我,我就不放开!”沈月灼耍起了无赖。
褚新霁眉尾轻抬,抓住她锢在他腰间的手,她的手腕那样纤细,仿佛轻轻一折就断了,哪里能困住成年男性。
沈月灼眼见着他冷脸将她的手指一点点掰开,情急之下,佯装呜咽,“疼……”
褚新霁喉结滚了滚,眉尾轻抬,终是妥协,“疼就自己放手。”
沈月灼见装哭好像真的对他有点作用,也不顾什么矜持和了,短短几秒内,把这辈子最难过的事都想了一遍,挤出几滴真情实感似的眼泪,“你先答应我,以后不能不我。”
褚新霁冷睨向她,瘦削的下颚线显出几分锋棱,“沈小姐似乎很擅长死缠烂打。”
这样刻薄的语句不像是褚新霁能够说出来的,沈月灼从小就好面子,在感情里都是被动的那方,被褚新霁这么嘲讽,别扭的情绪丝丝缕缕浮了出来。
沈月灼垂低眼睫,到底还是从他的怀抱中退了出来,无暇玉瓷般的肌肤透着些许熏红。
怀中的温香软玉离开的那瞬,褚新霁的心也随之一空,像是猝然得到了救赎却又陷入失重下坠的人。
褚新霁眉心跳动,“就没有其他想对我说的吗?”
长廊外响起脚步声,褚清泽唤着沈月灼的名字,似乎是在疑惑为什么褚新霁的房门莫名合上。
沈月灼该道的歉也说完了,就连矜持都抛到了脑后,她本来就对褚新霁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感,将他视作高悬在天际的月亮,既渴望,又畏惧。
“要是霁哥不希望我这样缠着你的话,我保证,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沈月灼的心很乱,在感情上,她不是什么勇敢的人,走一步,碰了壁,就要小心地缩回让她觉得安全的领地。
褚新霁几乎快被她气笑了,他曾无数次让她知难而退,小狐狸半点也听不进去,反倒愈发变本加厉,试探着他的底线。
怎么就独独听进去了这句?
眸光晦暗,像是要将她揉碎。
“不会再哪样?”褚新霁步步紧逼,沈月灼往后退,直到脊背贴着冰冷的墙面,头顶险些撞到装饰画框,却被他伸出手的长臂扶挡住尖锐的一角,除了些许碰撞感,没有丝毫的疼痛。――那幅画作还是她十二岁那年采集的花卉植物标本,作为生日礼物赠予褚新霁,他淡声收下,在房间里挂了十年。如今有种微妙的荒谬感。
“这样?”长臂揽上她的腰肢,像那日在宴会上一样,彼此的呼吸交缠着,气氛顿时升温,滚烫,迷人,危险。
“还是――”褚新霁微顿,指腹终于抚上那曾无数次扰他清梦,拉他坠入深渊的唇瓣,慢条斯地摩挲着。“这样?”
当真如想象中一样柔软可欺。
脆弱娇柔,宛若一朵含苞初绽的垂丝海棠。
――“月灼,你在里面吗?别藏了,一会我哥该回来发现了。”
褚清泽的声音仅一墙之隔传来。
褚新霁明显察觉到怀里的人轻颤了一下,他眸色愈发晦暗,深不见底的黑眸不肯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晚了,已经发现了。”
“你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将选择的权力交给她,俨然是那副温和的兄长口吻,落向她的眸光却沉沉,停留在她唇瓣的指腹像是起了火,将沈月灼烧得双颊通红。
“霁哥……能不能开门,我们待在一个房间里,很难解释清……”
房门被褚清泽扣响,也不知褚新霁究竟有没有落锁,外头的倔性子说不定会突然拧开门锁。
他们贴得这样近,褚新霁甚至能听见她沉而急促的心跳,拥抱的距离,足以让人感受到对方的慌乱和紧张,若是也能识破谎言和敷衍,该有多好。
褚新霁抽回落在她唇瓣上的手,指尖残留着温热的湿意,“既然什么都没有发生,又何必解释。”
不等沈月灼回答,褚新霁话锋一转,“还是你在意他?接近我,只是为了让他吃醋。”
沈月灼背后窜起一阵凉气,“我不喜欢阿泽!”
“证明给我看。”
沈月灼眸光忽闪,不明白话语中的含义,却见褚新霁长眉舒展,深不见底的眸子将她笼罩,凸棱的喉骨轻滚,分明还是那副斯文端和的模样,却让她生出一股被狩猎者盯上的错觉。
“怎么证明……?”她嗡着嗓子,手指贴着掌心,汗意涔湿。
褚新霁慢条斯地牵着她的指尖落在他的薄唇上,像他先前抚摸她那样,轻柔地摩挲着。
他的唇色很淡,上唇略薄,沈月灼只在梦中感受过。梦里,他吻地很凶很重,同平日里那副清冷禁欲大相径庭。
可那终究是梦。
沈月灼醒来后又羞又躁,暗自唾弃自己竟会做这种少女思春的梦,亵渎了褚新霁。
可是此刻,她清楚的知道,这不是梦。
他的唇正在她的指尖下,温热,柔软,鲜活。像是甘愿被她掌控。
沈月灼大脑一片空白。
在她懵神的间隙,褚新霁眉心重重拧起,大掌转而扣着她的后脑勺,暗影覆下,带有惩罚意味地咬上她的唇瓣。
第18章 新雪
被他含住唇瓣的那一刻, 沈月灼呼吸都快静止。
清冽的气息扑面而来,褚新霁慢条斯地碾磨着她的唇瓣,高挺锋利的鼻尖抵着她的脸颊。面容依旧清隽冷淡, 漆黑的瞳眸里一瞬不瞬地睨着她,这样斯文持重的人, 却吻得很重也很凶,有种强烈的视觉冲击反差感。
仿佛冷静斯文的绅士撕开了虚假的面具, 将克制与隐忍悉数抛之脑后。
原来和他接吻比梦中还要欲。
沈月灼下意识往后躲,他却捉住她的下颔骨再度吻上去, 迫使她承受着他的进攻,也切断了她逃离的退路。
让她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只随风蹁跹的风筝, 风筝线被他松散地捏住, 他漫不经心却又游刃有余地将她往他的方向拽。
明明只是吮咬着唇瓣边缘,他周身散发出裹挟着荷尔蒙的侵略性却几乎让她招架不住, 沈月灼发出一声极低的呜咽, 蜷缩的掌心抵在他胸前,犹如蚍蜉撼树。
殊不知因为这声呜咽,少女的唇瓣翕动,倒像是无声地迎合, 褚新霁濡湿的舌尖不慎探了一点, 感受到她唇腔内湿滑温热的软肉,眸色倏地黯下,强势又凶猛地探开她的牙关, 攻城略地。
门外的褚清泽分明听到了少女异样的声音, 眉心微凝, 拍门无果后,转而拨打沈月灼的电话。手机铃声是褚清泽写的一首英文歌, 深情含混的语调唱着伶仃却又忧愁的歌词,打破了房间内的清寂。
“接吧。”褚新霁嗓音有些哑,环住她的腰肢,似乎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她。“开免提。”
沈月灼耳根还发着烫,被先前激烈的吻拉入了头晕目眩的奇妙漩涡,浑身都散发着从未有过的陌生情潮。
他夺走了她的氧气,让她的大脑处于混沌的充血状态,轻而易举地带偏了她思考的能力,眼瞳里揉着一抹清凌又懵然的雾色,在他静默的注视下,按下了接听和免提。
“我说小祖宗你怎么回事?我在外面喊你半天了,你都不我,好了别闹了,待会我哥要是知道你在他房里肯定要生气……喂喂喂?沈月灼,你有在听吗?”
褚清泽是典型的急性子,没有得到回应,当即慌了,“你该不会是低血糖晕在里面了吧?说句话啊!我背你去楼下补充点葡萄糖,快开门!”
雕花木门被他拍地震天响,沈月灼缓了会神,咬声尽量维持着平静,“我没事,你先去陪爷爷他们,晚点我自己出来。”
“把我支开什么意思?你到底怎么了?”
“你该不会在里面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吧?”
褚清泽显然不信,听筒里的少年音比门外延迟了一秒,如同电流般震动。
沈月灼嫌他聒噪,正欲挂断电话,手机却被另一双骨感修长的手抽出,抬眸时,视线像是有所感应般,正撞上褚新霁意味深长的目光。
“怎么不告诉他,我在你身边。”
沈月灼心跳都快被蛊惑,数秒前唇齿相接的人此刻正散发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初吻被人以这样的情况撞见,带着背德的禁忌感,更何况外面扰人的还是她自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不用想,她也知道她的唇瓣一定很肿,只有瞎子才看不出来被他吻过。唇舌边缘仍旧残留着他留下的酥麻感,随着褚新霁的话,若有似无地搅磨着她的神智。
沈月灼没有回答出新霁的话,声如蚊呐:“……我已经证明了。”
“是么。”褚新霁的声音低沉而轻缓,“可是没记错的话,刚才是我在――”
睇过来的视线柔和,五官的轮廓在灯带投下的暗影中添了几分幽深的锋芒,他微顿片刻,眸中划过一抹深色,“强吻你。”
最后三个字咬重了声,像是刻意强调,又似是平和地陈述事实。
言下之意是,她不过是受他所迫。
这并不能成为她证明心意的借口。
到底是相差了七岁,他已阅尽千帆,而她才初识这个世界的诸多规则,纵使抛开世俗地位的鸿沟,年龄的差距也让她无法做到像他一样泰然。
沈月灼将他的眼神解为戏谑,对他的冷静不满,凭什么只有她沉浸在这个吻里。
她努力将那份心猿意马冷却,佯装镇定道:“手机还给我。”
褚新霁不为所动,高大的身影笼着她,垂眸在她脸上梭巡半晌。
少女的羞赧散了大半,眼瞳狡黠地转了转,似乎并不在意身为兄长,却越界吻了她这件事。
她和薄司礼那段恋爱,还是从他从贺成屹口中听说的。贺薄两家还算勉强有些交情,贺成屹直言薄司礼那种清正的性子不会纵容沈月灼,给不了她要的偏爱和宠溺,无法长久。
处于热恋中的年轻情侣,必然免不了牵手和接吻。
明知这一切再正常不过,但想到她也曾深爱过另一个人,藏匿在心底的浊气还是直涌至胸口。
他觉得自己很卑鄙,这种妒意来得并无由头,毫无预兆地冲撞着他的智,让他从君卧高台的人,变成了地下井盖里阴暗爬行的夜行动物。
褚新霁挂断电话,随手将手机置于书桌台面。指腹摁在她被他蹂躏得发红的唇瓣上,冷长的黑眸眯起,“为什么不生气?”
沈月灼以为他指的是挂断电话这件事,觉得奇怪,她本来就不想和褚清泽掰扯来着,“这种小事有什么好值得生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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