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新霁眉眼轻皱,抬起她的下巴,周身溢出丝丝危险的意味,“吻了你几次,有数过吗?”
“没有……”
他似笑非笑,“都不记得有几次,就敢光明正大地赖上我?”
沈月灼生出一阵恼意,“不许说了!”
温沉的视线罩住她,将她的窘迫尽收眼底,“所以是不要我负责?”
乌墨色的瞳孔转动,沈月灼反应过来他在跟自己玩文字游戏,骄矜地别开脸不肯他,像一只高傲到无法无天的布偶猫。
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家伙。
褚新霁唇边弧度略松,不再逗她,声音放低:“你觉得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他的指腹落在她的唇瓣,慢条斯地摩挲。
沈月灼捉住那如玉笛般的指节,想说实话,又怕他生气,垂着眼睫,半晌都没嗫嚅出一句话来。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拨玩着他的纽扣,嗓音没什么底气地飘着:“兄妹以上,恋人未满?”
见他眸中阴霾更甚,她更没底气,主动环住他的脖颈,把话题重新抛给他,“我哪知道,又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
褚新霁声音微冷,耐着性子引导她:“有想过以后吗?”
沈月灼眉头略松,不解道:“什么……?”
“我们的以后。”褚新霁摩挲着她下颔处的细腻肌肤,“倘若我们最终走到婚姻那一步,需要面对的困难并不少。譬如,首先要学会在长辈面前调整心态,而不是将我视作洪水猛兽。”
“还有,在大部分亲戚、朋友眼里,你跟阿泽是两小无猜,注定要步入余生的一对。你在对我不断试探的同时,难道就没有想过,这种信息差将会把你与我境地推向畸形的危险境地吗?”
他所说的问题,沈月灼从来没有考虑过。在她的计划里,只有拉着他下神坛,帮她解决联姻的困顿,至于别的,她并不敢奢望。她自知自己有许多坏毛病,在他面前习惯拿腔作调,将乖戾的一面藏得很好,他未必能容忍。
下颔处的肌肤腾升出一抹痒意,她下意识偏头躲避,低垂的长睫簌簌轻颤,“我没有想那么远。”
少女清甜的落息同他的勾缠着,柔弱无骨的身躯快要同他相贴。
“婚姻而已,算什么深远。”褚新霁漆黑的眸光深笼着她。
沈月灼有些心虚,手指也跟着蜷了蜷,将他纤尘不染的衬衣拧得皱巴巴。
“怎么?只想谈恋爱,不想结婚。”褚新霁那张如远山般的面庞辨不出丝毫情绪,“原来不想负责任的是沈小姐。”
先前的喑哑散去,他的嗓音又恢复了往日的冷冽,音质清淡,宛若山间冷玉,透着高不可攀的威严。
“我又没有对你怎么样。”她觉得有些委屈,嗫嚅着反驳。
褚新霁仿佛能够洞穿她的心事一般,“不是只有睡过才需要负责。”
从他口中说出这样的词,沈月灼心头重重一跳,她鼓起勇气道:“那你会和我结婚吗?”
“结婚不是儿戏,没有反悔的余地。”褚新霁没有直面回答她的话。
这就算是拒绝了。沈月灼心情跌宕入谷底,小脾气作祟,反驳他:“难道结婚后发现不合适,也要一辈子锁在一起吗?”
“既然是基于爱情,选择走向婚姻前,没有谁会提前想好离婚的布局。”褚新霁眯了眯眸,“除非一开始的目的不纯粹。”
须臾的沉默让沈月灼浑身发毛,挣扎着要从他腿上下来。
褚新霁却锢着她的腰,不让她逃离。
“沈月灼,你在利用我?”
“利用我,解除褚沈两家的婚姻约定。”褚新霁眉尾轻抬,“因为这些事,阿泽做不到,也没有话语权。”
沈月灼哪里见过这种路数,反驳道:“我才没有那么想好不好!”
回味过后,她更加羞恼,“你又诈我!”
他怎么可以这么坏!动不动就诈她,还真拿她当三岁小孩吗?
褚新霁敛唇,语气没什么温度,“我以为你心里还记挂着薄司礼。”
在此之前,他一直觉得小女孩的心思简单又好懂,后来被她搅乱了静心思考的能力,才发现根本没办法看穿她的内心。薄司礼对她而言是不重要的人,那褚清泽呢?
“是薄司礼追的我,初次见面的时候,我对他印象还挺好的。不过相处下来,才发现一点都不合适,尽管他真的很体贴,也很温柔,在我遇到琢磨不透的难题时,会站在长者的角度带我分析。”
褚新霁三番五次的在她面前提起薄司礼,沈月灼只好趁着这个合适的时机主动解释来龙去脉。
察觉到他眸中的森寒更甚,沈月灼连忙给出转折:“但是心动的感觉随着磨合而逐渐消失,他后来对我越好,付出的爱越多,我才意识到,原来逃避只会让我越来越无法回应。”
“许夏说这可能是回避型依恋,大概就是只对不喜欢自己的人动心,我还去看了心医生,结果是并没有任何问题。”
沈月灼省略了许多细节。
比如初见的那天,薄司礼穿着白衬衫,车窗降下的那瞬,和二十岁的褚新霁很像。
听完她近乎吐露真心的话,褚新霁没再为难她。
沈月灼疑惑:“你不想说些什么吗?”
“我对你和你前男友恋爱细节不感兴趣。”
她急声解释,“我的意思是,我后来意识到,自己可能自始至终都没有爱过他。”
褚新霁冷笑:“不爱他还谈了半年?”
越解释越显得她像个爱情骗子,沈月灼绞着他的衣摆,“感情总要慢慢磨合嘛,最初的心动也会模糊。而且我长这么大只谈了这一场恋爱,又不是早恋,你别那么敏感……”
褚新霁笑了一声,差点又被她气到。“既然过去了,以后就别再我面前提起他。”
“如果你今天来找我,只是为了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话。”他微微一顿,“沈月灼――”
听到他这么严肃地念及自己的名字,沈月灼焦灼得地脸都红了,生怕他再一次和她划清界限。
她小心翼翼地揪住他衣摆,眼眶溢出一点湿意,脑袋一热,急忙道:“我想跟你从恋爱开始……”
他抬起眼,目光冷寂,到底还是止了声。
见还有转圜的余地,沈月灼因激动而急出的泪珠凝聚滚落。
“我知道你从没谈过恋爱,也很介意对方是否有过相关经历。”她语速飞快,带着抽噎,“我只是想跟你坦白,我已经斩断了上一段关系。”
她仗着自己掉眼泪,又怂又怕,声音也低低的:“你别推开我了,我胆子很小的。”
窗外掀起淅淅沥沥的雨丝,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灰尘味。
褚新霁垂眸睨了她半晌,用拇指揩去少女面颊的泪痕。
沈月灼更没底,担忧自己作过了头,惹他不高兴,仰头巴巴地望着他。“霁哥……”
“那就从恋爱开始。”
如雾般的音色悠然响起,沈月灼恍惚以为自己听错了,呆愣在原地。
褚新霁轻握住她纤薄的双肩,眸光含了缱绻。“别哭了,待会他们还以为我欺负你。”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跟着褚新霁出现在大厅时,长辈们正在煮茶,上好的铁观音泡出馥郁的香气,谈论的无非也是局势和政策。
宋知许见沈月灼面色不佳,关怀道:“月灼,阿泽不是说上去找你说话吗?他又惹你生气了?”
沈月灼扯出一丝笑意,免得她们担心,“我没事的宋姨。”
宋知许:“他前几天还问我你最近过得怎么样,你俩那次吵架吵得有点狠,他不太敢找你,这孩子,总是放不下面子,实际心里比谁都关心你。”
沈月灼心不在焉地应着,却见褚新霁面色如常地在沙发上坐下,修长指骨握住紫砂壶边缘,为褚老爷子和褚耀添茶,从容的姿态中难掩矜傲。
宋知许:“我去让厨房再给你榨一杯杨梅饮,这批杨梅个大,果甜,你们小姑娘似乎还控糖是吧?那就不额外加糖浆了。”
沈月灼弯唇,“可以再加两块冰吗?”
“行。”宋知许笑应。
褚新霁疏淡的目光移向含笑的两人,嗓音微沉,吩咐正打算去厨房的佣人,“给沈小姐的那杯杨梅饮记得加热一下。”
众人面上闪过一抹诧异,褚老爷子摇摇头,一副倒要看看他准备闹出什么幺蛾子的表情。
沈月灼老实地哦了一声,不忘阴阳怪气:“霁哥现在管得好宽。”
褚新霁漫不经心地看向她,清隽面容端方冷肃,“以后会管得更宽。”
“……”
褚耀没看出个中古怪,敛眉道:“月灼是客人,你别总端着兄长的架子。”
这句话沈月灼可不敢附和,在旁边的室内秋千上坐下,脚尖点地,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晃着,努力降低存在感。
褚新霁收回视线,淡淡道:“我管她,可不是站在兄长的角度。”
褚老爷子一口茶差点喷出来,褚耀急忙过去顺气,“您慢些喝。”
被转移注意力后,众人都没察觉出褚新霁的隐喻,话题就此揭过,褚清泽从楼上下来,同褚新霁对视的一瞬,气氛凝滞几秒。
褚清泽抬眸深深地望了沈月灼一眼,沈月灼生怕他当着众人的面折腾,借口说去厨房观摩一下,也不顾那两道灼热的目光,飞速逃离了现场。
“之前你落了样东西在我那,我现在才想起来,已经放你房间了。”褚清泽在褚新霁对面站定,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指。
宋知许:“阿泽,这会厨房还在榨月灼的那杯杨梅饮,你要喝的话给朱姨说一声,免得她们待会还得洗几次器具,怪麻烦的。”
“不用。”褚清泽说,“把我的那份给月灼留着就行,正好她喜欢。”
闻言,长辈们的表情才缓和些许。
褚新霁不疾不徐地品了一口茶,指尖细捻起茶杯,眸中闪过些许锋芒,微垂眸子道:“她喜欢什么,用不着你来关心。”
往常说话这么冲的人,都是褚清泽,他本身就不服管教,说出的话也带着几分戾气,在所有人的印象中,褚新霁永远温和持重,语气从未如此讽刺,仿佛夹枪带棒。
“是吗?”褚清泽耸肩,笑得有些混:“看完那东西再说。”
褚新霁指骨动了动,不耐地掀眸睨他,“什么东西?”
“没什么。”褚清泽嗤笑,“一封信而已。”
第30章 新雪
剑拔弩张的氛围下, 佣人们屏息凝神大气也不敢出。
宋知许正欲开口询问,褚清泽稍偏过头解释:“不是什么大事,我跟我哥闹着玩儿呢。”
褚耀显然不信没个正形的小儿子所言, 却又不好试探大儿子。一个管不住,一个不敢管, 他这个做父亲的实在为难。只能命褚清泽给老爷子添茶,正好杀杀他的锐气。
褚清泽瞟了眼刚蓄满的茶杯, 拿消过毒的玻璃杯倒了一杯温水,“这会都快八点了, 爷爷你少喝点茶,免得夜里又念叨睡不着。”
见他呛归呛, 待长辈的礼节还算细心, 褚耀神色缓和些许,“别整天耷拉着张臭脸, 你哥也是为了你好, 要是没有这层血缘关系,他才没那时间替我们教导你。”
“我知道,我跟他能有什么,翻来覆去不就那些事。让我在娱乐圈里注意身份, 该税的税, 不该睡的别睡。”褚清泽吊儿郎当地开玩笑,让开位置,由佣人添了一些檀香, 看着缕缕烟雾自下而上流淌。
长辈们都不懂他的梗, 大厅内安静到落针可闻, 唯有煮茶炉滚沸的水声。
要是沈月灼在的话,肯定会笑得前仰后合
褚清泽突然觉得没什么意思, “爷爷,我今天赶路太累了,实在是困得不行,改天再来陪您。”
褚老爷子作为唯一知情的人,也不好插手太多,点头:“听小宋说你明早乘八点的航班,早些休息。在哪个机场?司机要是不够用的话,我让小赵送你。”
姓赵的是老爷子当年在军营里提拔的后生,获得一等功受伤后,在老爷子的安排下转了业。虽说两师徒比父子还亲,但对方如今对方也算位高权重,老爷子习惯了别人当司机用,后辈们再混不吝,也不敢糊涂到这个地步。
他褚清泽算什么?二世祖罢了,哪里配得上人亲自送他。褚清泽极有自知之明道:“首都机场,没事,不麻烦赵叔。”
众人又嘱咐了几句,褚清泽一一应下,他上楼后不久,沈月灼才端着吸管杯同佣人边说边笑走来。她性子骄纵,待人处事却有分寸,懂礼貌,嘴又甜,并非圈子里自视甚高的大小姐,偶有很长时间不来褚宅,佣人们还会记挂着。
吸管是玻璃的,酒红的汁液衬得她葱白的指尖玲珑剔透,被他吻过的唇瓣仍有些泛红,宛若熟透的樱桃。
线相撞时,清甜的笑靥收敛,像只被抓住尾巴的布偶猫,瞬间收起了爪子,连毛球也不玩了,规规矩矩地坐好。
就会在他面前装乖。
但是他也没说喜欢乖的。
看透小姑娘本质的褚新霁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在她落座之际,用手背探了下杯壁,见她一副惶恐怔懵的模样,觉得有趣的同时,眉梢压下几分不虞。
小姑娘的反应倒是挺快,机灵地抱着杯子挪开,故意嗔道:“这杯我已经喝过了,霁哥你怎么好意思跟我抢?”
褚新霁冷长的眸子微眯,睨向她的眼神意味深长。
她说完就跑去拉他母亲的手臂,娇声求宋知许给她做主。
宋知许从善如流地说:“新霁,你都多大的人了,还逗月灼。”
有人撑腰的小姑娘狐假虎威地朝他扬唇,似是在这场你来我往的争斗中高举胜旗。
他本该一笑置之,纵容她小打小闹的把戏。
但她N瑟的小表情实在太鲜活,为整个沉闷而压抑的宅子带来了明亮的色彩,她一出现,他所有的目光都不得不被她吸引,连他也变得不可喻,想看她为他而绽放更多。
褚新霁慢悠悠地说:“怎么刚才在书房有事求我时,一口一个霁哥唤得挺甜,转眼我就成了十恶不赦的坏人?”
他刻意咬重了书房两个字,面上仍是一派清正端方的贵公子模样,三言两语就让她羞得满脸通红。
两人的互动貌似没什么问题,但这太不符合褚新霁清冷的性子。
沈月灼哼了一声,连说了褚新霁一连串坏话。
他耐心地听着,唇边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骂得不错。”
他一派坦然,神色自然极了,眸中的缱绻不加掩饰,倒是把沈月灼看得有些不自然。
两人的互动落在长辈们眼里,褚耀咳嗽几声,问及新悦在港岛的发展规划,把话题就此揭过。
“我拒绝了池宗俊的合作。”褚新霁表情很淡,“池家如今内部架构混乱,每年对外公布财报都改了很多数据,我不想淌这趟浑水。”
“池家在港岛的人脉不少,得罪了他,想要从别的地方介入也不太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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