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为什么一开始不来见我,要逃离呢?
是后悔了吗?是想起父亲提醒过我的顽劣了吗?
是因为费舍尔说了什么才回来的吗?
她,一开始就没有信任我。
她,并没有想和我有联系。
别伤心,路德维希,你本来也没期待过钢琴老师的,不是吗?
不开心的东西,就狠狠拒绝――就像对父亲那样,你做的很好。
……
真、真是糟糕!
我的后背紧紧抵着门,脸上烫得快要煎鸡蛋。
我不仅认错人了,还对那位小姐恶语相向――上帝啊,我还对那样好的人说那么低俗的话……
手掌贴上脸颊,掌心覆盖的地方仿佛还能感受到她指腹的力道――很轻,她几乎没用力,就算她似乎很生气,所有的行为都很克制。
和父亲完全不一样。
和母亲也不一样。
即使我每一句话都是冲着激怒她去说的,她也没有失去理智。现在回想起来,那些话简直过火到称得上冒犯,我那样对一位贵族――如果不是那位小姐的话,我的下场……
我有些后怕。
脑海中不禁浮现那位小姐脸上生动的表情――她甚至和我“对骂”,虽然我听不懂那些词汇,不过贵族小姐也会这么活泼?她是不是算得上特殊?
她会蹲下来直视我的眼睛说话,我是完完全全被她看见的――没有敷衍,没有轻视,没有忽略。
看在认真地看着路德维希・贝多芬。
我不由地笑了起来,心里仿佛被夏日的太阳偷溜进来。
真神奇,我竟然还没有忘记如何微笑吗?
亲和,善意,温柔,活力……
在一个陌生人身上,我久违地感受到美好的温度――放松的,暖和的,令人怀念的。
你不是钢琴老师……
真好,那样我就没有理由讨厌你了。
想再见你一次。
但道歉的话,不可能的。
我会说的,要留到下下下下次才说。
名字是……“伊秋”吗?
*
・1778・
『不需要钢琴老师,我讨厌钢琴,最最讨厌!』
-
父亲说,今天他会带钢琴老师来家里。
我兴致缺缺,只噢了声附和他,又开始拨弄我的小提琴。
“路易斯,别任性,你是属于钢琴的,不可能逃离它。”父亲脸色一白,背过身低声宣告道,“我们会把你带会正道的,一定会。”
我扭头,视线落在我的钢琴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喉间有隐痛,声带无法振动,我说不出话,正如我不知道钢琴对我而言还有没有意义。
……
伊秋来了。
她,真的是我的新钢琴老师。
不不不,不可以!
我不想要这样的结果,我不想像讨厌钢琴一样讨厌她。
我拒绝――
*
・1778・
『如果是你的话,我想再试一次喜欢上钢琴。』
-
父亲失控了。
他对我伸出了手。
完全可以预见未来,我的思维瞬间断线,似乎看不见,也听不见。
世界在离我远去,我像是在坠落,没有终止。
等我能在次感知周围的时候,我发现我正被伊秋抱在怀里。
断掉的记忆似乎连了起来,我记得我的头快要撞上玻璃的一瞬间,被一只温暖柔软的手护住了。
“他是我的学生,您毋须对我的教学插手,在您冷静下来前,为了保证我的学生还能坐在琴凳上,让他和我呆几天吧。”
我不禁瑟缩起身子。
“约翰・贝多芬先生,您欠这个孩子一句道歉。”
我颤抖着把脸埋在她肩上。
“您不配有这么好一个儿子。”
好不容易控制住的眼泪再一次坠落下来。
为什么来见我。
为什么怜惜我。
为什么守护我。
为什么现在你才来。
我抱着蜡烛虔诚祷告的那些日日夜夜……
原来上帝没有抛弃我――大概叫路易斯的小孩太多,我的守护天使找了我很久。
“路易斯,你不拒绝的话,我就这么叫你咯。”
只要是你,叫我什么我都会答应的。
“我是伊秋,我不介意你叫我的名字。”
我会叫的。早在昨天,我就已经记下你的名字,叫过它很多次了。
……
伊秋带着我玩游戏,给我念书,教我学校里那些我怎么也学不会的功课。她不像是我的钢琴老师,反而像拦括了我一切的家庭教师。
她没有逼我接受钢琴课,相反,她给我上的第一次是“拒绝”――我有权利拒绝我讨厌的东西。
我讨厌钢琴的话,她就负责让我重新喜欢上。
钢琴还能有什么特别的?弹琴无聊而枯燥。
直到大三角钢琴运到她的住宅,我听完她的演奏,才知道原来真正的音乐应该是这样。
音乐是美好的东西。
伊秋带我去了教堂,她在管风琴上演奏圣洁的音乐。
我的灵魂仿佛被洗礼过,救赎、震撼、感动……随着眼泪一起倾泻而下。
我的心脏依旧热烈地跳动着。
我的内心还是喜欢着音乐。
如果一开始,就是你教我钢琴的话……
伊秋,是不是我看到的世界全都是美好呢?
伊秋,给我上钢琴课吧。
我喜欢钢琴,再一次喜欢上了它。
-
叮――
记忆碎片回收:
【BE:路德维希・范・贝多芬和沃尔夫冈・阿玛多伊斯・莫扎特的距离】
【HE:并不存在的初见】
【HE:幻梦里的守护天使】
【HE:没有什么可以改变音乐的美好】
【HE:独一无二的钢琴老师】
作者有话说:
①:贝多芬对自己的年龄有错误认知,他以为自己比实际年龄小两岁。并一直在让好友帮忙查证“1772年出生的路德维希”的存在(当然,根本没有1772年路德维希的存在)。
我个人感觉可能是约翰的锅。宫廷和公开演出的时候,他父亲让他慌报年龄小了一岁,或许给小贝造成了心理阴影,他一直以为自己6岁,但那一年他要过8岁生日。
-
小贝的年龄破案了。伊秋遇见他的时候,是1778年,小贝多芬人生第一次公开演出结束不久,即1778年3月26日之后。
【高亮】
有小天使说这个书名很难找……挠头,一开始是我觉得《扼住贝多芬的咽喉》太凶残了,就换成了德文的《Herr Beethoven(贝多芬先生)》。如果大家都觉得德文书名不太友好的话,我想想看要不要换个书名。
要不就交给有才的小天使们决定吧,某夏真的起名废,土下座。
-
【这本书如果换个书名,你觉得它可以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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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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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Op.8
・6・除你之外,没人能强迫你“喜欢”
“路易斯……你不拒绝的话,以后我就这么叫你咯。”
“我是伊秋,我不介意你叫我的名字。”
尽管已经用上了最为温柔的语气,伊秋还是沦为单口相声的演员,她的话并没有得到小贝多芬的回应。
想来也能理解:被一个算得上陌生人的女性目睹那样的场面,即使是她出手让他免于受伤,男孩或许会囿于破碎的自尊,只想呆在自己的世界里。
伊秋只是默默地注视了贝多芬一会,轻轻站起,挪到他身边坐下。
车内只有裙摆摩挲的声音,车外的马蹄和车辙有序地回响着。如果摒除人声,这里的确称得上无比安静――但过分安静的车厢,并不适合男孩。
他才遭遇并不美妙的事件,需要时间恢复自我。太过寂静的空间容易让人思维发散,自处会变成黑洞,最后的结果反而是吞噬和迷失。
他需要有个人在身边――可以不说话,但一定要让他有“并不是独自一人”的意识。有些痛苦不用特意找人分担,只要不是孑然此身,总能放下。
再无害的目光对此时贝多芬而言也会是一种压力。伊秋知道,因此她选择坐到他身边,让他离开视线的压迫。
男孩因她陡然的行动僵直了背。
“路易斯,我就当你默认咯。”
靠在车厢边,伊秋扭头看向窗外轻语。眼尾余光一扫,小贝多芬愣了片刻后渐渐放松。
词汇在和风里消散。
她闭上眼假寐,不奢望他开口。
马车拐过路口的弯,车厢微微有些晃动。
伊秋稍稍挪开头,避免和车窗玻璃亲密接触。
“嗯。”
她蓦然睁开眼睛。
良久的沉默过后,男孩迟到的回应像一场虚幻的梦。
贝多芬的声音比飞舞的花瓣更轻柔。
风停,飘扬的花瓣坠地――
这,是真实。
……
回到行馆后,坐在长沙发上的贝多芬依旧无比安静。他的房间早已安排好了,但他一点去看看的兴趣都没有。
小狮子收起了他的傲气和活泼。规规矩矩的端正姿势,小提琴简单地放置在腿上,双手捏着琴弓搁在琴上……要不是看到他的手指时不时在弓柄上搓捻,几乎会被误认为是只乖巧的人偶。
伊秋想起刚刚下马车的那一幕。
本以为贝多芬吭声后就没啥大事了,她在车门外给他递手想牵他下车。结果举到手都酸了,贝多芬才扭过头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到她手心。好歹人终于带回来了,结果刚落脚,他又开始扮深沉。
嗯,这是一只易感期的小狮子,环境换了之后,他可能没有安全感。
伊秋有些迟疑,她贸然把贝多芬带离他熟悉的家是不是太冲动――这个孩子每一根头发丝都透露着他的拘束。她一扫厅堂内的陈设,对他的敏感心下了然。
有距离才会陌生,陌生感又会加重距离。
现在能最快和小狮子熟络起来的办法,不是让他被动接受,而是需要他自己主动走过来。伊秋有些头痛,该怎么做才好呢……
女仆端着一盆水进来,水里飘着零星的薄冰。
瞬间,左手的胀痛像被放开暂停键,一股脑儿地窜上头皮,令伊秋不禁捏着手腕龇着牙。
好痛!要快点冷敷。
伊秋给女仆使了个眼色,她不习惯被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侵蚀,这种小事自己来就行。
女仆顺从告退,屋子里除了多一盆水外,又回到了原点。
纱布毛巾里的水被挤出,淅淅沥沥的水声打破寂静。
伊秋皱着眉单手处理着毛巾,左手仿佛跟身体断开联系,手指不听使唤不说,一动就火辣辣地疼。水很凉,冰水从右手指缝滑下的触感去配合左手的钝痛……语言是那么苍白。
这个毛巾怎么那么长,单手好难拧啊!
“笨蛋伊秋……”
“哈?路易斯你说什么?”
身后小狮子好不容易开口,伊秋却因为和手帕较劲没有听清。毕竟左手的疼痛已经让她没办法再分出多余的注意力了,她只想快些把毛巾附在手背上。
手帕被人抽走丢进水盆里。
“喂,你干什――”
小狮子一抬眼,伊秋的话就被堵在喉间。男孩肃穆的眼神里,隐隐还跳动着怒气。
不愧是乐圣的幼年版,完美重现了游戏祭出的那张贝多芬经典画像的表情。
不由分说地,伊秋被他推到沙发里坐下,旁边就放着男孩一路上都没舍得脱手的小提琴。
水盆被端过来放在矮桌上,小狮子挽起袖子,双手伸到冰水里捞起毛巾拧成好,折成一叠小矩形,气势汹汹地站在她身边。
“伸手。”
“哦。”
毛巾轻轻放在手背上。男孩子细心地调整着,让它贴合伊秋手背上的红肿。
冰凉感从表皮下渗,将火热和疼痛驱散。他盯着她的手背在心里估算时间,毛巾不太凉了立马重换。
活过来了。
果然他是个超好的孩子呢。
贝多芬趁着拧毛巾的时候,背着她问道:“为什么……不叫我、帮你?”
“哈?其实我自己也能做的――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好好好,是我预估错误……”冷毛巾有些粗暴地落在手背上,伊秋瞬间改口,在他的瞪视下解释说,“比起我让你做什么,路易斯,我更希望你自己愿意。”
“什么……意思?”
“就是说――”
伊秋趁着贝多芬坐在身边等换毛巾时,一把捞过他的后脑勺拉向自己。她俯下身子,和他额头碰额头。
眼神如此贴近,她甚至看到他因惊诧瞳孔微缩的瞬间,耳尖被极近的距离染上粉色的模样。
“不管是钢琴也好,生活也罢,我希望你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出于你的意愿――不是我或者其他人想让你做什么你就要去。你可以拒绝,可以任性,就当是我教你的你一节课?”
“路易斯,除了你自己,没人能强迫你‘喜欢’。”
男孩伸出手将她的脸一把推开,扯下她手背上的毛巾丢近盆里端起它拔腿就走。
“唉――路易斯,不继续敷了嘛?”
“……”
“明天,你还愿意帮我吗?”
“笨蛋。”
看着贝多芬有些恼羞成怒的背影,伊秋不再逗他,放松地靠在沙发上。
男孩子传动门把手,打开门刚要迈开步子,却停下了脚。
“伊秋……”
她听见他叫了她的名字。
“抱歉……”
“谢谢。”
*
躺在床上的伊秋,脑海里不停地重放着贝多芬的道歉和感谢。
他的确很别扭,初次的冒犯到现在才没头没尾地认错,害得她响了好久才明白他的意思。他的确也很温柔,说谢谢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像是揉碎了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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