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九点上班,一般九点半就会有晨会。
涂芩又唔了一声,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这下把整个身体都埋进被子里了。
谢斋舲忍着想亲她的冲动,在金奎再次砸门前,推开门,捂着他的嘴把他拉到了前院工作室大厅。
康立轩就站在大厅里,双手抄兜冷着脸看着他们。
谢斋舲松开金奎,没什么表情地看向他。
“我就是找你说这个。”金奎总算能说话了,指着康立轩,“他什么情况啊?说要收拾东西走了。”
“剧组的人联系过你了?”谢斋舲没金奎,指了指门口的行李箱,“你的东西我昨天晚上让刘阿姨都收拾出来了,都在里面。”
“抱歉。”他不怎么真诚地说,“我不太喜欢鬼鬼祟祟的人在我工作室收拾东西,如果有遗漏或破损的,你让陈洪找我,我会原价赔偿。”
状况外的金奎张着嘴。
康立轩笑笑,什么都没说,拉着行李箱干脆利落地转身。
“你等等。”谢斋舲叫住他。
康立轩回头。
“你调查过我,应该知道我这人崇尚暴力。”谢斋舲说,“不要再出现在涂芩面前,下一次再让我见到你,就不可能让你全须全尾地走了。”
非常状况外的金奎维持着张嘴的动作又瞪大了眼。
康立轩笑了。
他笑起来真的非常阳光,酒窝很深,眼睛是非常标准的半月牙。
“其实。”他说,“你跟我并没有什么两样。”
“你和涂芩不会永远在一起的。”他看着谢斋舲,一字一句的,“她迟早会回到我的身边,而你,会死。”
非常中二神经的一句话。
谢斋舲却无端地被他第一句话戳中,抿着嘴半晌才说:“我认识不少不错的精神科医生,给你介绍一下吧,吃点药,可能可以命长一点。”
康立轩没再他,拉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被巨大信息量冲击后石化的金奎,他维持着五官都O型的样子,两只手也摊开了。
“我和涂芩恋爱了。”谢斋舲决定一次性解决,“你如果不知道该怎么说话,这几天就闭上嘴。”
“其他的,你问老五。”谢斋舲去了厨房,“我今天会包饺子,你不要像上次一样都吃光了,那是我包给涂芩的,你要想吃自己去超市买速冻的。”
“速冻的哪有你包的好吃。”金奎开口的第一句话,把他自己都雷到了。
一堆重点里,他挑了个最牛逼的。
谢斋舲无语的看着他。
“哥。”金奎的脑子终于消化了一小部分信息量,“你……”
“我不是想买房所以用了美男计把涂芩骗到手然后逼她卖房。”谢斋舲面无表情也没有标点符号。
“哦……”金奎挠挠头,又有点死机。
“我喜欢她。”谢斋舲又一次强调,“以后她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
“……哦。”金奎还是一脸呆滞,期期艾艾地跟在谢斋舲身后。
大概又安静了五分钟。
谢斋舲由着他消化,让起床做早饭的刘阿姨去休息,自己开始洗米煮粥做早饭。
他想做点韭菜盒子,涂芩似乎很喜欢吃韭菜。
“哥……”等揉完面,洗韭菜的工夫,金奎终于再次开口,语气犹疑,“你……是因为她就住在阁楼的位置,所以才喜欢她的么?”
谢斋舲:“…………”
第65章 “裤子呢?”涂芩又问。……
金奎会有这样的反应并不奇怪,他认识谢斋舲十几年,从来都没有想过谢斋舲会谈恋爱这个选项。
谢斋舲生活里只有两件事,找人和等待,他开工作室、做陶、和社会接触,都是为了能延续这两件事。
很多年前,那个精神病院的医生跟金奎解释过谢斋舲的病情,可能看他当时还很小,为了能说明白,医生解释时候用的词非常冲击直白,他说谢斋舲早就是个死人,是一具已经葬在过去的活尸,除非他自己意识到这一点,愿意挣脱,不然,所有的外力叫醒,都会等同于诈尸。
诈尸,就代表他会在阳光下飞灰湮灭。
所以金奎从来没有想过,一个已经葬在过去的人,为什么会开始谈恋爱。
这算不算另一种诈尸,会不会让他哥飞灰湮灭。
“哥。”金奎等他哥剁好馅开始捏韭菜盒子的时候,又一次开口,这次却只叫了一声,没有了后续。
“跟老五说一声,跟着康立轩。”谢斋舲没再跟他讨论恋爱的事,“买土的事情先拖一拖,你们再查查康立轩是不是和刘家人也有联系。”
“原因老五知道。”谢斋舲在金奎再次开口之前堵住了他的嘴。
可金奎这次却没有听话,他又停顿了很久,到韭菜盒子进了电饼铛,他又叫了一声:“哥。”
谢斋舲叹了口气,擦干净手,转身看着他。
“你会死吗?”金奎问得突兀又离奇。
“谁不会死呢?”谢斋舲反问他。
“你会比我们早死吗?”金奎又问。
电饼铛叮的一声。
“跟好康立轩。”谢斋舲拍拍金奎的肩膀,“别一天到晚的瞎操心。”
“那你,为什么会喜欢涂编剧?”金奎锲而不舍,他想确定一件事,想确定他哥是想要挣脱,还是只是诈尸。
结
果,他哥只是笑了笑,塞了一个刚做好的韭菜盒子到他的嘴里,很烫,也很香。
***
涂芩这一天过得并没有想象中的忙乱。
昨天半夜发出去的朋友圈和邮件发酵了一晚上,在那天早上扩散,发酵,放大。
她的微信已经炸了,大学同学,剧组同事,圈子里认识的人甚至大学老师都给她发了消息,有询问的,有八卦的,也有私下找她给她提供康立轩说她是他女朋友的聊天证据的,更有一些私聊,是劝她不要赶尽杀绝的,他们说康立轩即将毕业,她这样搞,有可能会毁了人家的前程。
毕竟,她实际上没有受什么影响。
涂芩只回了一条微信,是大学教务处的老师,她回了一条情况全部属实的微信,并且把证据发到了大学教务处的邮箱里。
每到这种时候,她都会庆幸自己和尘世总是隔着距离,那些让她不要赶尽杀绝留点余地的留言不会影响到她,不想接的电话可以直接拉黑,只做她想做的事情。
她并不知道康立轩最后会怎么样,会不会毕不了业,会不会影响他的前程,她不关心这些。
她做这些,是因为只有这样做,她才能过得了自己这一关。
才能符合她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做了坏事的人,总是得有惩罚的。
值得庆幸的是土矿村这个地方与世隔绝,剧组的人认识康立轩的其实不多,一大早收到了辞退公告,看到了涂芩发的东西,要八卦的私下都八卦过了,早上开会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提到这事,成年人的体面体现的淋漓尽致。
下午还是惯常的和谢斋舲在工作间里做陶,他也没有再提康立轩,怕她空下来胡思乱想,一个下午他都在说话,告诉她做陶塑形时候的注意事项,跟她讲一些做陶圈子的八卦。
估计他自己平时根本不关注这些八卦,很多都是开了个头,结尾就很敷衍。
中途不用带康立轩四处晃荡的金奎无所事事地晃到工作间,他今天脑子乱,忘记涂芩也在工作间里,打开门看到谢斋舲就嘀咕了一句:“哥,你现在拉坯都穿衣服了啊。”
谢斋舲:“……”
涂芩:“啊?”
金奎也睁着眼睛看着涂芩,回:“啊?”
两人大眼瞪小眼互看了几秒钟,金奎又动作迅速地往后退了几步,帮他们把工作间的门关上了。
涂芩都能听到他哒哒哒地跑出去找刘阿姨讨点心吃的嚷嚷声。
这位金奎同学今天很怕她,估计是谢斋舲私下跟他说了些什么,他今天看到她就跑,跑不掉的时候就用手捂住嘴。
“金奎他……”涂芩停下来试图找一个比较委婉的说法。
“是好的。”谢斋舲知道涂芩要问什么,“他唯一的问题就是那张嘴一开口就很容易被人揍,小时候因为这张嘴没少吃过苦。”
“你们认识很久了?”涂芩顺着就问了下去。
“认识十几年,快二十年了。”谢斋舲已经在埋头继续拉坯了,手指贴着黄泥坯,他没用电,快到瓶口了,细节太多,他用的是脚踏板,每一步都得全神贯注。
他全神贯注的时候,说话声音会特别低沉,很好听。
“他们两兄弟是留守儿童,一直住在爷爷奶奶家,不过他们奶奶有精神病,爷爷腿脚不好,家境也差,这两小孩在村里属于特别容易被欺负的类型。”
“他们两个性格倔,不服输,小孩子打架手上没数,有次金奎被村里几个小孩用绳子绑在树上让他学狗叫,金奎不肯,被绑了一下午。”
“大冬天被倒挂着绑的,人都差点没了,放下来以后躺在地上爬不起来,最后是金五把他背回家的,在家躺了一个月,被吓着了,一直反覆发烧说胡话。”
“后来金五就等那几个小孩落单,把那几个小孩都绑了起来,用绳子一个个绑着挂在了树上,寒冬腊月,几个小孩是分别挂在不同树上的,金五做完以后自己都忘了挂在哪了。大人们搜山救的时候有个小孩已经冻晕了,送到医院住了半个月院才没事。”
“村里人就觉得金五可能也遗传了奶奶的精神病,他们兄弟两父母不在,学校里老师也不喜欢他们,爷爷奶奶没什么话语权,金五就这么被村里人送到了精神病院。”
“啊?”涂芩傻眼,“那时候他几岁?”
“五六岁。”谢斋舲突然笑了笑,“这小子五岁就能一个人把四五个小孩绑树上了,也难怪村民怕。”
“那也才五岁啊……”涂芩有些不能解。
而且那些孩子不欺负金奎,金五也不会做这种事。
“而且这事发生以后,两兄弟父亲回来过,还在精神病院签了字,同意住院之类的,不过这些具体怎么操作的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那次之后,金五每年大概会去精神病院四五次,每次住院十天半个月的。”
“金奎因为这个事情,开始沉迷打架,他一直觉得是自己打架不厉害被人欺负了,才害金五被关进精神病院的,他那会脑子比现在还要直接一点,吃了不少苦头,也差点误入歧途。”
“我差不多就是那段时间认识他们的。”
“也就是因为这段经历吧,老五对冲突打架这些事会产生应激反应,皮疹之类的,如果长时间待在一个地方,则会让他想到精神病院的病房,也一样会应激。”
他没提自己和金奎金五是怎么认识的。
涂芩算了下时间,金奎金五比她小一岁,五六岁的时候,谢斋舲差不多是八九岁,那就是刘凌鹏离家出走的时间点。
谢斋舲从来都不会主动提这一段。
她甚至从来没有从谢斋舲这里听到过刘凌鹏的名字,他一直叫刘凌鹏那个孩子。
他同样不会主动提的,还有自己的分离焦虑症。
有些事是很容易被串联在一起的,尤其是谢斋舲这人对她其实没有什么隐瞒,唯一会避开的,也就这两件事而已。
所以,刘凌鹏的离开,和谢斋舲的分离焦虑症是有关系的。
再往深处想一点,金奎金五和刘阿姨说的是普通话,他们两人说话的口音也不太像是附近县城长大的孩子,谢斋舲和这两个不在附近的留守儿童认识十几二十年,唯一的交集,很有可能就是精神病院。
谢斋舲不排斥精神病院,他知道她是性单恋者后,还去挂号咨询过。
这不是普通人对待精神病院的态度。
“在想什么?”谢斋舲见涂芩半天没动静,抬头看她,发现她已经走神很久了。
“你小时候住过精神病院?”涂芩被叫回神,想也不想就直接问了。
谢斋舲:“……”
他一拇指把瓶口捅了一个洞。
“你……”他停下脚踏板,看着涂芩叹气,“也太聪明了一点。”
还是他身边的金奎金五都太笨了。
为什么就那么只言片语,她就基本全猜出来了。
“写的,脑洞都不小。”涂芩在脑门上画了一个圈,很大一个。
“我其实不记得了。”谢斋舲被她这个圈逗笑,挺沉重的话题,用很轻松的语气说了出来,“那孩子走后我有一段记忆缺失,老爷子走的时候,我也有一段。”
“因为分离焦虑症吗?”涂芩有些吃惊。
这是她第一次在现实世界里遇到失忆的人。
“大概吧,我不记得了。”谢斋舲拿起旁边的锤子,把那个已经补救不回来的泥坯砸掉,收拾了泥块丢到垃圾桶里。
51/71 首页 上一页 49 50 51 52 53 5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