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情?那要看怎么说。求我的事------,先说着小提琴吧,那是父亲一生中最珍爱的东西,已张在了父亲的灵魂里,就算父亲百年之后走了,那也是继承给我的物产,怎么会随便拿了给你呢?想见我父亲,门都没有,我们一家人生活得很幸福,没有人会插得进去的,即便是父亲的晚年生活。打消你的美梦吧!我父亲这一生从不记得有过你这么个人。信件吗,我可以通融一下父亲,还给你算了,那东西。放在家里也没有什么用处了。”
黄欣的心里忽然觉得空白一片,不是这么多年的谜底终于有了铺陈,而是毫无趣味地蔓延僵硬。晚霞落尽,傍晚的风就那样清凉透彻地拂面而来。
第八章
晴儿的出现,让黄欣忽然感觉那些信件像深秋过后风干了的树叶般,揉碎了要化为尘土。黄欣一下子了无兴致。
从开完笔会回来,黄欣就情感饱满的投入了新的创作中。参加笔会是把各地的作家精英们集中在一起,讨论成果,研发激情,这是一个培养能力,蒸腾创造力的加油站。只是现在应该前去看望父亲,这奔涌着的创作激情不能淹没了亲情。其实心中真的是非常牵挂父母了,这父亲的腿也该快好了吧!黄欣带上了从外地买回来的给母亲的血压测量仪,父亲的按摩椅,就前往了。
在医院的走廊里,黄欣走得慌忙,撞在一个人身上,踩在那人脚上,那人“哎哟”惨叫一声,“看你这人怎么慌成这样!”抬眼看时,间是安然,随张开双臂把黄欣半拥在怀里,“急慌慌地,赶什么呀!”
“看我父亲,他的腿骨折了,现在快好了吧!”因有了上次亲眼目睹地那一幕,黄欣看她的眼神有些打量了。
“呵,我母亲被摩托车撞了,现在也在这里住着。暑假快过完了,要来陪伴一下我们,开了学给我们接送孩子。只是这几天总是在家呆不住。昨天傍晚,在小区广场的十字路口,被一辆骑摩托车疾驶而过的小青年撞倒了,送进了医院,现在基本上平稳了。”
“嗯,一直没有听你提起过,老人家一直很好吧!”同作为女儿的黄欣,目光里开始有了温情。
“母亲一直很好的,只是她一直愿意独立生活,我们隔一段时间就去省城看她。”安然的脸上又充满了那种熟悉的笑容。
两个人同时都走进了病房。
父亲已经睡着了,神态安详。母亲趴在床边,头枕着一只胳膊,一只手握着父亲的手也睡着了,脸边漾着微微地笑意。黄欣看到父母温情宁静的一刻,也感到幸福在心底徜徉。“别打扰他们,他们离幸福一直很近!”黄欣的心里想。“这是伯父呀!你们父女挺像的。”安然把食指放在嘴边轻轻“嘘”了一声,轻轻地说,“喏,这是我的妈妈。”
黄欣这才注意到父亲临床的是一位老年人。她的脸朝一边转着,侧身而卧的病号服穿在身上,像一面宽大肥阔的大旗,瘦弱的躯体无力地撑着。裸露的胳膊上满是刮破的红肿的血痕,用消毒液擦拭过的创伤面还渗着黏液,头部缠着绷带。“阿姨,没有事吧!”黄欣焦急着问。
“只是胳膊和脸上刮了一些皮外伤,消消炎,静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黄欣绕过床的另一侧,去看她受伤的脸。那是一个被刮擦得满是伤痕的脸。她的眼睛瞬间却睁开了,那是一双昨天傍晚刚刚亲历过的目光,清澈而又带着生活的幽怨,“你是老师的女儿吧!”她认出了黄欣。
“你是------晴儿------阿姨!”黄欣的心开始忐忑不安。
母亲听到晴儿二字,即刻就惊醒了,拽着的手也惊醒了父亲。父亲坐了起来,晴儿也支撑起了上半身。他们穿越了三十多年光阴眩惑欣喜的目光,就这样在瞬间隔着母亲惊奇的目光相逢。母亲在中间惊愕的大张着嘴,一直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妈,来吃点东西吧!”安然拿着一串洗好的葡萄,摘了一颗紫盈盈亮晶晶的大葡萄剥了皮,放在妈妈的嘴边,“从昨晚到现在你一直昏睡着还滴水未进呢?”
这普天而降的事实,像一张大网猛然间罩在头顶,令黄欣有点措手不及迷惑不解了。是应该跟安然好好聊聊了。黄欣迅速地拽着安然的胳膊往外走。病房里是一个寂静的修养场所,她不能让疑团的雨点在此降落。
她们来到医院职工的车棚里,这个处于两座病房楼之间的全封闭车棚此时是非常安静的,看车的阿姨在门口的树荫下乘凉。
黄欣倚着一根铁柱子,站得笔直。“安然,我们好好聊聊吧。你妈怎么会是晴儿阿姨呢?”
“怎么可以不是?我妈的名字叫安晴。我原来的名字也不叫安然,我跟随爸爸的姓。只不过我爸爸在我六岁那年就去世了。我爸爸是一个飞行员,你不知道国家评选一个飞行员是多么严格,培养一个飞行员有多么不容易。我爸爸外形高大英俊,挺拔帅气,见过我爸爸的人,没有一个不被我爸爸的英姿和气质折服的。在我六岁之前,爸爸带给了我美好而又幸福的童年回忆,他也非常疼爱妈妈。别人都非常羡慕我们的家庭,说我们家是郎才女貌才子佳人的绝配。可母亲的心里总是散漫的,总是被什么东西牵引着回不来。后来得知妈妈的心里装了一个人。对美好生活憧憬着的爸爸让妈妈的若有所思击倒了。爸爸在36岁那一年执行任务时去世了。从此带走了我的感情支柱,也带走了我对美好生活的一片依恋。”
“这么说你的心里已被烧满仇恨的火焰,你非要看到你既定的结局你才高兴!”
“我的心里早已种下了仇恨,我要让那个扼杀我美好的童年,夺走父亲的生命,折磨我母亲一生的人,今生也不会得到安宁!”
“你要复仇,这不是你清新柔弱的外表所呈现的。这么多年你一直在潜伏着复仇计划,现在终于有所行动了是吗?你终于看到你的目标浮出水面,在你的视线里,在你的武器下,开始击中,倒地,沉没,你就痛快淋漓,你就大快朵颐了是吗?”
“是的,我一直在寻找复仇的机会。高中毕业填报志愿时,我放弃了省城的所有大学,填报的全是这所小城的院校,我选择了师范专科,这又令我所有的同学耻笑和不解。他们哪里知道我的宏伟计划。毕业后我拒绝妈妈为我联系的一所省城重点中学,毅然地随从分配,到一个偏远的小镇子上去教初中。恋爱结婚生子。我表面上是一个平凡女子,可心中一刻也没有停止搜寻目标的脚步。我相信即使是大海里捞针,有目的的撒网捕捉,终有一天,目标会浮出水面。我的房子换了许多次,我的目光也倍感机灵。我喜欢穿梭在街头往来的人群中,我在菜市场买菜的女子背影后驻足观看,我甚至更喜欢在小区里夜晚乘凉的人群里流连忘返。”
安然一气呵成的一通话让黄欣倍感不寒而栗。黄欣怔怔地看着她,安然笔直地倚在另一根铁柱上,脸上写满了胜利和狡黠的表情。
“为什么要以文学的名义接近我,这亵du了它的尊严。”
“你看你的逻辑,你简直跟你父亲一样,都是喜欢文艺。文学爱好者嘛!自然文字是通融心灵的隧道,在性情相惜的领域里更能够拉近心灵,递增情感。”
“为什么不能反过来设身处地地想一想我和母亲真正的生活处境。在父亲四十岁之前,那时我和母亲住在乡下。父亲工作忙,在家的时间少。即使回家,他对母亲那种冷漠僵硬的情感是让人心凉的,家里没有一点生机。一个叫晴儿的年轻女孩长在父亲的思维里,笼罩了我们家庭的欢乐。你的童年还有父亲欢乐的爱,我的童年却被一片阴影笼罩了,这种掩盖岁月长久的悲凉你能体会的到吗?现在我们家正在迎向鲜花盛开的明媚,父母快乐舒畅的晚年生活已幸福飞扬。你又来实施你的所谓计划,着仁义吗?”
“谁毁了我的幸福,我就要毁了他的?”
谈话不了了之。黄欣感到安然与她面前已竖着一个难以跨越的深沟纵壑。她宁愿听到安然说,是开了个玩笑搞了个恶作剧,调节一下生活沉闷的气氛,带来片刻的欢愉,她还能看到她真心相对的一张娇俏美丽笑意飞扬着的脸,哪怕是一种虚伪的掩饰?然而现实却凋零惨败羸弱不堪。她们也许永远都无法体会父亲和晴儿的情感。就像她无法平静面对自己于安然的情感一样。三十六年都过去了,这世上,谁还留恋那一如既往的纯真,徜徉岁月的萌动。感情在现实的土地上,从来都不是那么重要的一回事。
黄欣又来到病房,她要把两件产品的说明书留给母亲,教会她具体的操作。可哪里还有母亲的影子?父亲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床上。那个晴儿阿姨已推去换药了。
“快去找找吧!你妈一个人哭着跑出去了!”父亲悲伤着说。黄欣好像重又回到了童年时乡下的小屋,多年来积聚压抑的情感终于奔涌而至。她穿梭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母亲啊,你现在会在哪里?而眼泪却像倾盆大雨,急流如注。
第九章
吴征给黄欣打电话的时候,黄欣正在突飞猛进的创作激流当中。手指儿敲得欢快。这个时候最烦意外的介入,急促震耳的电话铃声,常会无端地响起,灵感刹那间戛然而止。再继续,又找不着味儿。
但该来的还是来了。黄欣的心灵上很无奈。
“我下午去上海,进行新产品调研,去考察市场,要好长时间不回来。”
“怎么这样急慌慌地,以前不是这样的。”
“领导们定的呢?”
黄欣的心里紧了一下,嗓中猛然间就有了一层酸涩,“别不会又有什么事吧!”
“能有什么事呢?”
“行了啊,吴征别在转圈子了。其实我亲眼目睹过,只不过不想真正去面对。我知道你一直是个事业心很强的人。你的状态和心事一直都在工作上。女人的第六感是很强的。感情上的事是难以隐藏的,你的眼睛已经暴露了一切。纸里保不住火,这是迟早的事。”
“那又能怎么样?”
“不怎么样,别把自己弄得像个情圣似的,都是快四十岁的人了。有什么行动大大方方说出来嘛!别总打着出差的幌子,显得对工作充满激情。我又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有什么需要求教的,可尽管说啊,女人的心可都是小资小调的浪漫着的,比如要送礼物什么的,千万别把同一款样式的首饰挂在两个女人的脖子上和耳朵上,这样不协调统一嘛!显得没有品位,又让人心生误会!不过有一点我倒是很疑惑,你尽管可以找个年轻漂亮花姿招展的,怎么就慌不择路饥不择食地就附庸了我的闺蜜了呢?”
“无聊!”那边是死一般的沉寂。
黄欣的脸色苍白,眼泪已无声的爬满了双颊。掩耳盗铃麻木僵死的心灵被真实提前刺破了,尖利和疼痛像电流袭击过一样穿遍全身。
“好了,这下你愉悦了,终于可以如遇甘霖了!是的,家是一所监狱,我是永禁的囚犯。你尽管在上海常驻好了,永远也别回来!就当我们从来不曾相识过!”
“黄欣,你吵什么,你就这样对待一个辛劳奔波挣命操持的丈夫!告诉你,多少像我这样的男人都隐瞒了妻子儿女,追逐外面的鲜花玉蝶,我的朋友们里面也有劝我涉足的!我就是太死心眼儿,我就是舍不得看你幽怨凄哀的眼神,才一直把你捧在手心里,现在,这样的好男人却成了你的刻骨仇敌了!黄欣你以为是我辜负了你的一片情感,你还没有感觉到那情感的真正实质吧!让我来正式告诉你!那情感早已成为一汪死潭,并且醺然发臭了----”
“吴征,你是要快乐死了吧,还在那里幸灾乐祸地看我在垂死挣扎地绝境里如何苟延残喘奄奄一息!”
“不是我快乐,是你快乐。你没有觉出来你的什么来着?”
“呵,我可是好好的,我守着内心的宁静这就够了。”
“真的难以预料啊,黄欣,我都替你咏叹了,你竟然会那样,每天容光焕发精神百倍地坐在电脑前,不大喝水,也不浸染零食,你勤奋忘我的敲打像振奋前行着的马蹄声一样踏遍草原,阅尽风光。人是坐在那儿,心却不知风驰电掣到了哪里。家是死亡的驿站,哪里还有什么生机?我倒要劝劝你,别太当真,文字这东西,从来都是一个无聊的心灵游戏,想在这方面实现人生价值的自我体现,倒不如实实在在地票子来得痛快!这每天浩如烟海的文字垃圾多了,谁又有闲工夫去看呢?有这功夫,倒不如去看看股票的走势图,至少算是还有点进项呀!好了,你现在还在听吗?别太较真的跟什么似的。大家都在附庸风雅品味人生,你也跟着瞎起哄,最多也只能让人们看到你致命的弱点在风口浪尖的视线里不堪一击-----”
黄欣把电话重重地合上了,陪伴多年的手机惨痛地“啪”的一声迅速窜到了黄欣的裤袋里,一种刺痛的眩晕忽然像天旋地转一样颠倒摇晃起来。黄欣的心里觉得自己像是被拔光了羽毛的小鸟,无处藏身,又遍体鳞伤,还裸露在大庭广众之下。这心儿呢?早已麻木不仁,毫无知觉。
黄欣去医院,招呼着父亲出院,李峰也在收拾东西,晴儿阿姨的皮外伤已结痂了,回家吃点消炎药静养一下就好了。告别的时候,黄欣问起安然怎么没有来?李峰说,安然昨天下午就走了,学校组织的优秀教师免费旅游。去哪里?到上海,顺便也去一下苏杭,开学之前会回来的。
第十章
三年后,黄欣已经做了一名自由撰稿人。其中的甘苦,个中滋味,心中喜忧参半,除了自己奋进的脚步,马不停蹄的向前,也听过别人不解的话语,看过别人嘲弄的目光,好在一切都过去了,这一条路已扎扎实实地走了出来。
写得多了,作品渐渐浮出水面,作品的文艺批评也常常紧跟步伐,或褒或贬,这方唱罢那方登场,甚是热闹。黄欣注意到了,有一位名叫陶然的文艺批评家总是自己作品的极力拥护者,举得是鼓励赞美的大旗,在其倡导下,拥护顺应的总是多于贬低唱反调的。这又让黄欣在心底对这位叫陶然的批评健将无端地心生敬仰。自己取得的成功,有这位不知是男士抑或是女士的陶然的义举有着必然的联系。这次省作协召开了自己和其他几位作家的作品研讨会。参加会议的主要是省内有创作实力的十余位青年作家、作者。黄欣前去,地址是在是在省城的一所师范院校内。正是暖春时节,满树的海棠花开得绚烂至极,校园内飘逸着花儿的清新气息,徜徉在清新淡雅的校园小路上,黄欣觉得自己从容真实了许多,可以笑傲生活展示自我引领前行的脚步轻舞飞扬的心灵。这童年时的梦想已随着生活的沉重灵魂的压抑破土而出了,人生终于可以沿着梦想的轨道奋然着前行了。
几天的会议后,和来自天南海北的文友们眼看着要分别了,大家中午最后在一个宾馆会餐。由于人多,气氛非常热烈。在大厅里围了几桌,桌子又都是那种超大的能围坐下二三十人的大型圆桌。大家都落座了,主陪说,给陶然打了电话,她说这最后的午餐无论如何都要和朋友们聚一聚,欢笑欢笑,你们不知道吧!这个陶然可是个孝顺女儿,整日给她妈张罗老伴,这不,终于遇上一个顺意可心的,这又张罗着举办婚礼,我们这帮文友们都去参加婚礼了,你还别说,都六十岁的人了,穿上洁白典雅的婚纱,稍微淡妆修饰一下,她妈优雅书卷的气息真得就扑面而来,点缀了光阴,映照了岁月,陶然说,她妈没有穿过婚纱,没有好好的真实的爱过,这一次要真真实实地全部拥有,我们这些做晚辈的,都祝福她这份迟来的爱情辉煌绚烂,如天边的晚霞火红璀璨,让人仰慕,心生留恋而倍感崇敬。现在婚礼结束一天了,也该过来了吧!要不大家再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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