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就很难拒绝这张脸。
梁希递了一块薯片过去,等对方咬住,她便回头继续看电影。
余斯易瞥了眼梁希仿佛写满‘勿打扰’的后脑勺,嚼碎薯片。
电影放完,赵胜宇松开抱枕,“我去上个厕所。”
回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个小豆丁。
房间没开灯,并不影响张浩凡精准捕捉到桌上五花八门的零食包装袋,直冲过去,“哥,我可以吃吗?”
赵胜宇拍他脑袋,“你希希姐买的,问你希希姐。”
梁希说随便吃。
“谢谢希希姐。”张浩凡挑了包妙脆角后爬到沙发上,腿够不着地,小脚丫悬在半空。
梁希逗他玩,“光谢哪行啊,来亲一个。”
张浩凡调皮捣蛋惯了,在梁希面前反而挺乖,因为每次见到这个姐姐,他总有零食吃。说亲就亲,张浩凡跳下沙发,小身子微微蹲下往前够,嘴巴在梁希脸颊上碰了一下。
余斯易目光蓦地滑过去,又无甚情绪平移开。
梁希笑起来,把小豆丁搂怀里,捏捏他软萌Q弹的脸。
张浩凡顺从地坐着吃东西,小嘴抹蜜,“希希姐,你好漂亮哦。”
余斯易膝盖抵了抵旁边的赵胜宇,“你弟怎么年纪轻轻的眼神就不好使了?”
话音一落就被飞来的抱枕砸中脑袋。
梁希不太高兴,“什么意思嘛?”
余斯易捡起掉落在旁的抱枕,没说话,肩膀耸动,一个劲儿地笑。
“神经。”梁希懒得跟他一般见识,低头解锁手机,给小豆丁找宫崎骏爷爷的电影来看。
呆萌的龙猫和小女孩,森林田野,黄色向日葵撑起一整个夏天。
张浩凡看得津津有味。
赵胜宇瘫在靠背处玩手机,“郑源奇在群里找我们打游戏呢。”
余斯易:“行啊,跟他说老地方见。”
伸腿碰了碰梁希,“你呢?”
梁希:“我陪张浩凡玩。”
“成。”
赵胜宇动身去洗了把脸,食指转着钥匙潇洒地走回门口,“梁希,冰箱里有水果和雪糕。张浩凡,别给你希希姐找事做啊,老实点。”
张浩凡扭过小脸哼一声。
网吧开几台机子玩了一下午。
”房顶一个,天台两个,别在这对狙了,打得我心累,甩两个手榴弹咱们直接冲。我还不信收拾不了这队人。”
郑源奇几个人越玩瘾越大,屁股离不开座位,肚子饿了就在手机上点外卖,看那劲头没到晚上十一二点是下不了机的。
余斯易没什么兴致了,摘下耳机扔桌上,喊赵胜宇,“我回了。”
赵胜宇后拉座椅,“一起。”
推开网吧的玻璃门出去,几个男生或站着或蹲着在侧边的台阶处吞云吐雾。发型着装稀奇古怪,年纪不大,应是附近职高的学生。
走出一段路,赵胜宇还回头看了一眼,“斯易,你说烟有这么好抽吗?十个男人里面九个都抽烟,我爸也是,十多年的老烟枪,身上味道又重,我妈让他戒了,他吃了几天戒烟糖,难受得像要他命似的。”
还有方之雅,她虽然没在他面前抽过,但他偶尔能从她身上闻到淡淡的烟味。
余斯易说:“那玩意儿还是不抽的好。”
“我知道啊。”路过街道拐弯处一棵长势旺盛的树,赵胜宇跳起来去够头顶枝条,“就是好奇。”
余斯易淡道:“就那样,没什么好抽的。”
赵胜宇“哎哟”一声,“说的你好像抽过一样。”
余斯易不明意味地笑了,他还真抽过。
因着梁希,他烟酒都沾了,也不知道她的小脑袋瓜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
那年黄萍从别人那学着给梁建康酿了一桶葡萄酒,梁建康日日喝,顿顿不落,梁希在饭桌上说她也想尝一点,当时梁希才九岁,怎么可能让她喝酒,尽管度数不高。
梁建康说了一大堆喝酒危害,梁希也没打消念头,没有以身作则的家长是没有半点说服力的,趁人不在家的时候,梁希用小杯倒一点出来,瓶罐原封不动放回去。
紫红色的液体盛在透明杯中,梁希抿了一小口,脸顿时皱成一团。
好难喝。
比葡萄味的饮料难喝多了,明明颜色相差无几。
她端去找余斯易,骗他也喝了一口。
可惜,没从他脸上看到自己想要的效果,余斯易的接受程度比她强,没什么感觉。
至于抽烟是在初三寒假的一天晚上,梁希偷偷摸摸进了余斯易房间。
彼时他正靠在床头打游戏,听见动静,眼皮微抬,“做贼呢?”
还把房门锁了。
梁希手揣粉色兔子睡衣兜,宽大的帽子戴头上,长长的兔耳朵垂着,她走过来坐他腿旁,善解人意道:“打游戏呢,我等你打完。”
余斯易还真没管她,自顾自玩着游戏,结束后熄灭屏幕,平淡疏懒地分给她一个眼神,“我们希姐有何指教啊?”
“你想不想抽烟?”梁希没磨叽,直奔主题,从兜里掏出一根软中华,一只绿色的塑料壳打火机。
余斯易无语地看着她,“哪来的?”
“我爸烟盒到处放,我抽了一根出来,想他也不会发现。这种打火机我妈那儿多得很,我用完就放回去。”
梁希最近迷港片,里面古惑仔系列里的抽烟镜头,看一眼就忘不掉。烟这种东西对于学生时代的乖孩子来说,好比洪水猛兽,沾染不得。
可梁希的好奇心向来重。
附近巷子李家的猫生小猫那天,她都跑去看了许久。
做“坏事”的时候梁希老想拉余斯易下水,有他垫背,事情败露的话糟糕不到哪里去,还能分担点长辈怒火。
“作案”地点选在余斯易房间再合适不过,爸妈很少进来,就算有事也会敲门。
余斯易轻嗤,“小偷行径。”
梁希已经开始不怎么熟练地点火了,烟尾燃烧,白雾升腾。
葡萄酒的前车之鉴,她把烟往前递,“你先试试。”
余斯易倒没拒绝,指尖夹过来,轻咬烟嘴吸了一口,浓烈辛辣呛得他直接咳出声。
因剧烈咳嗽,脖颈部分可以看到冷白皮下明显的青色血管,平直长睫敛着,脆弱感突增。
梁希无措道:“没事吧?”
余斯易说没事。
梁希觉得他这种青涩生疏的模样是另一种味道的帅,“感觉怎么样?”
“不怎么样。”余斯易嗓音微哑,“你还是别试了,很呛人。”
可是都到这一步了,不试下又有点可惜。梁希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尝试一下。
冬夜十点,窗外冷风呼呼而过,天空飘起雪花,床头小灯覆下的地方暖黄轻柔。
香烟独自燃了一会儿,梁希还照葫芦画瓢地,装得几分娴熟样,把灰抖落。
余斯易透过轻薄烟雾盯着梁希含住烟嘴的动作,眉眼漆黑沉静。
比余斯易还不如,梁希呛得眼睛都湿润了。
余斯易从她指尖接过烟摁灭,视线落进她眼里浮起的盈盈碎光,“舒服了?还好奇不?”
梁希失望得不行,“大人的零食都不咋样。”
余斯易扯唇一笑,拍她脸蛋,“行了,去把窗户打开,把你身上的味道散散。”
梁希摇头,“要冷死。”
“被发现抽烟要被打死。”
客厅还有电视声,梁建康在看体育赛事。
梁希路过的时候还扯谎说自己进来和余斯易一起拼模型,梁建康一点没怀疑,其实梁希长大后没什么耐性去弄那些零散又消耗时间的东西了,也就余斯易一直喜欢。
二则一,没什么可比性,“那我还是选择冷死吧。”
走到窗口推开窗,风雪刹那间扑进来,又悄无声息融在室内。余斯易也走了过来,站在梁希身旁。
雪簌簌而下,轻缓堆积在窗台屋檐。
视野里白茫茫一片,梁希伸手去接。
那年好大的雪,浮岭巷落雪丰厚,光秃秃的树枝挂满皓白。
隔天雪地玩耍,院坝里堆长鼻子雪人,梁希还给它系上红色围巾。之后玩起打雪仗,彼此手下毫不留情,余斯易扔出的雪球砸中梁希,一点碎雪从衣领掉进去,冷得人直打哆嗦。
梁希小跑过去扯开余斯易黑色羽绒服,用通红的手冰他。
少年缩着脖子躲,笑着求饶,“不是故意的啊。”
“等会儿请你吃炸鸡,别弄我了。”
最终梁希也没放过他。
第10章
国庆假期结束回校,紧接着就是让一众学生叫苦连天的考试。
梁希在车棚锁好单车,对赵胜宇说:“不去教室了,我们直接去考场吧,反正没一会儿就开考了。”
赵胜宇也不想上下楼折腾,“行啊。”
梁希比赵胜宇的成绩好点,不过他上次期末考往上蹿了一截,和梁希分到了一个考场。
楼梯口分道,余斯易走出两步又莫名回头,目光在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上停留了几秒。
考试时间排得紧凑,下午放学前就考完所有科目,梁希回教室时几个同学围着讲台对答案,你一言我一语地在草稿纸上演算。
他们班里人平日里嘻嘻哈哈没个正行,其实私底下里大多在攒着劲儿学习,余斯易跟她说过,崔杭有次半夜一点还给他发微信问题。
教室里桌椅搬动。
梁希放下书包,准备去黑板那边的角落抱回书,甫一动作,蒋辰这时走了过来,一摞书搁到她的课桌上。
他替她搬了书。
“谢谢啊。”梁希道。
蒋辰:“小事。”
他又回身去搬自己的。
梁希低头整理课桌。
教室外起了风,掀动青色的窗帘,一些试卷纸张顷刻间被风卷至天花板,坐在窗边的同学忙起身关窗。
已经可以离校了。
值日生打扫教室,同学们进进出出,梁希往后看,却只看见赵胜宇。
她喊他一声,随即背上书包,跟蒋辰道别,“先走了,蒋辰。”
蒋辰看她,“嗯拜拜。”
余斯易离开考场后撞见两个初中同学,以前关系不错就停下来叙了会儿旧,他有时满嘴跑火车,给人的感觉不太靠谱,但很多事总能说到点子上,一针见血。余斯易在学校里受欢迎程度是不分男女的。
三人就近站在一个班外面的走廊里,余斯易斜靠在栏杆上,姿态闲散,身上是嘉林中学的夏季校服,白色底黑色polo领,胸前还印着校徽,下面搭纯黑色休闲裤。
简简单单的一套由他来穿,意想不到的清俊好看。
少年短袖灌风,短发在橙调蔓延的天色里零乱,优越眉眼尽显,听到趣事不吝啬笑容,楼道路过的女生们忍不住频频回头。
余斯易下楼回去教室,班里人已经走得差不多,几个同学在擦窗拖地。
不见梁希和赵胜宇。
余斯易解锁手机,看一眼消息栏,只有一些软件的日常信息推送,没其他动静。
赵胜宇给他搬好了桌子和书,简单把书塞进桌洞,书包挂肩膀上,余斯易一路小跑到车棚,几辆单车七歪八扭地停靠着,他的单车附近位置空落。
挺好的。
连个招呼都不打就把他落下了。
也不说等等他。
单车骑出去两三分钟后步入林荫校道,车轮碾压过落叶,在一棵粗壮的梧桐树旁突兀停下。
余斯易松开车把手,双脚撑地,淡着眼掏手机打字:[人呢?]
那头没秒回,余斯易待在原地,指尖一下一下敲着手机后背等消息。
这个手机壳还是梁希买来悄悄换上的。
手机基本不离身,放其他地方也能逮住,所以大概率是在他睡觉时候,摸进房间做下的“好事”。
余斯易惯常用的壳子都是黑色,所以梁希换上的也是黑色,完全没发现有哪里不对劲。直到和赵胜宇几个朋友在外吃饭,被桌对面的人指出来。
这才得知手机壳上的猫腻。
白色笔墨,清清楚楚的一句话:帅哥的事少打听。
底下还趴着一只小乌龟。
余斯易真就气笑了,搁这骂他乌龟王八蛋呢。
多看几眼,反而还觉得挺有意思,也就这样用着了。
耳边风声簌簌。
不爱吃青菜的那位终于回了:[你干啥去了?我和胜宇在烤肉店外面排着队呢,人好多哦,你快点来。]
你说去就去啊。
余斯易小声嘀咕一句。
Y:[我回家了。]
梁希皱了下眉,她还指望余斯易来当免费苦力呢,赵胜宇只顾着吃:[你长翅膀飞回去的?快来,我需要你。]
余斯易没什么情绪地看着这行消息,回复一句知道了。
梁希常去的、生意好到排队的也就一家,余斯易收好手机,单车迅速骑出校园。
烤肉店不远,在一个小广场对面,余斯易从下边的小路骑过去。
不是节假日,广场人不多,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在散步闲聊,宽阔的空地处,一个小女孩在奶奶的引导下学骑单车。
害怕谨慎的模样让他想起梁希。
余斯易拍了一张小女孩骑车背影发给她:[像不像你当时学骑车的样子?我一松开后座你就大叫。整个浮岭巷都能听见你的叫声。]
不爱吃香菜:[/咒骂你少造谣,哪有那么夸张。而且我学会后胆子可大。]
余斯易没急着走了,单车停在台阶下,一些矮树枝桠轻拂过肩头。
Y:[确实大,才刚学会骑就敢松开把手得瑟,结果摔了个狗吃屎。门牙都磕掉一颗,讲话漏风,笑起来跟个二傻子似的。]
怎么开始人身攻击了。
梁希反击:[嘲笑我?当时我趴在地上,不知是谁跑过来看到我满嘴血还哭了呢,我记得那人哭得可伤心了,眼泪汪汪的。]
他很少哭,梁希也就见过这么一次。
余斯易指尖微滞:[诶,你提这个就没意思了啊。]
谁没件糗事啊,梁希飞快摁屏幕:[你六年级爱上滑板,学会后在我和胜宇面前耍帅,结果一不小心栽进花坛里那一幕我现在还记得,笑死人了。]
Y:[还好意思说,当时就你笑得最欢,也不说来扶我一下。]
那只是一个小意外,如今他玩滑板挑战高难度还不是轻轻松松。
回忆起往事,话题被无限扩大,说不完的话:[我还记得五岁的时候去海洋馆,你抱着一个陌生叔叔的大腿喊爸爸。]
小时候许多事记不太清了,这件事梁希却记得,因为实在太丢人。
梁建康明明在她右手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位置,那个陌生大叔和梁建康同样的穿衣风格,黑色西裤质感优良,小梁希想当然地抱住旁边人的大腿说她想坐肩膀看水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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