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弦月听糊涂了,“照你这么说,周老爷不是将女儿许配给你了吗?怎么又变成殷开明做了上门女婿?”
“我与殷开明身形差不多,都穿了一袭灰衣,老头老眼昏花,又是弥留之际,把我和殷开明给认错了。”
这……不过一天时间,殷开明就从个身无分文的落魄公子变成了个财主富翁,还得了个貌若天仙的娇妻,这运气,未免也太好了吧!
“早知道我当时也在往生祠里拜拜了。”汤乘云懊悔不已。
“你将你救人的真相说出来不就行了?”
“说了,但周夫人觉得还是要遵从周老爷遗言,索性便将错就错了,殷开明那厮也没点道义,正好用那一包银子下聘,现在两家婚书都签了。”
汤乘云后悔不迭,钱财他倒是不稀罕,只是不甘心自己的功劳成全了殷开明。
“塞翁失马,焉知祸福,一下得了这么多银钱,殷开明还不定还不还得上往生祠的债呢。”
楚弦月安慰汤乘云。
殷开明当时上香时许愿能够财源滚滚,重新发家,以目前来看,他的心愿确实实现了,该要去还愿了。
周府里面已经挂满了白绸子,殷开明与一众家眷披麻戴孝跪在棺材前,听见楚弦月他们来了,赶紧迎了出来,他着重询问了一下楚弦月和鹤龄,在故里赚到的银子能不能带回去?
“可以。”楚弦月如实相告,上次他们在月牙城得来的银子都拿回去了。
“你把银子都带走了,周家人要怎么活?”汤乘云不同意他这么做。
“他们去拜拜往生祠,还怕赚不到钱吗?”
殷开明并不以为意,全然不觉自己有何过分,说得十分理所当然,这嚣张态度将汤乘云气得该死。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往生祠还愿?”楚弦月问殷开明。
“等我将周老爷的丧事办完就去。”
殷开明已经打算好了,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从这天傍晚起,他就事事不顺,其他人的饭都是熟的,偏他吃的那一碗是夹生的;明明丫鬟端来是一杯热茶,到他手里就成了一杯冷茶,放进去的新鲜茶叶也成了腐烂的茶叶,还夹杂几根弯来动去的蛆虫,明摆着是在提醒他该去还愿了。
殷开明怕了,连夜带上元宝蜡烛去了往生祠。
折腾了一宿,殷开明以为这样就好了,回家倒头就睡,迷迷糊糊间,他好似觉得床边站满了人,他们围着他说:“就这么点钱,你打发叫花子呢?”
殷开明睡得迷糊,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突然感觉头皮一凉,就看见了一个面目狰狞的鬼。
殷开明被吓了醒来,赶紧摸了摸脑袋,就发现头上少了一块头发,正是梦里被鬼舔过的地方。
“是……是鬼剃头!”殷开明吓坏了,明白是自己香火没有还够,赶紧又跑去了往生祠里继续烧纸钱。
这一次,他足足烧了一百两银子的纸钱,黑烟滚滚将往生祠的墙壁都熏黑了几分,然而守门的老头却说没用,他守了这么多年大门,就没有见过能还完往生祠债的人,要想活命,只能找个自愿做他替身,帮他挡灾的人,一命换一命。
“哪有人会自愿替人挡灾的。”守门人摇摇头就走了,徒留殷开明站在往生祠门口愣愣站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楚弦月不能进往生祠,没有跟着殷开明一起去还愿,只让鹤龄帮着他一起去烧纸,贺零榆陪在楚弦月身边,至于那汤乘云,他依然是个热心肠,帮着周家上下打点丧事事宜,比起殷开明这个姑爷还要来的上心。
看见殷开明和鹤龄回来,楚弦月问道:“还完债了吗?”
殷开明郁郁寡欢,没有回答,还是鹤龄说的。
“也许这就是命吧。”殷开明叹了口气。
“也不是完全没办法,只要在银子花完之前找到神砖回到西漠岭,就能躲过这一死劫。”楚弦月给他出谋划策。
“现在一点神砖的线索都没有,要怎么找?”
这……楚弦月暂时还回答不了这个问题。神砖聚集鬼怪,目前为止,往生祠里的鬼是最多的,神砖可能在那里面,但他们如果有神砖修炼,又怎么还需要人间香火呢?
如果有人在背后利用神砖控制鬼帮他们赚钱,好似也没有必要这么大费周章。
不过话说回来了,往生祠能够赚钱这一点,肯定会被人利用上的,排除掉那些烂赌鬼,像殷开明这种情况,一个大家族里,只需要找到个替身,献祭出一个人来,就能换得满门富贵,总能找出个为家族献身的人吧?
楚弦月便就从周家下手,打听了一下周家发家的经过。
果然,周老爷也是凭藉往生祠发的家,当时献祭的是周老爷的弟弟。
靠着弟弟的死,周老爷赚到了第一桶金,然后凭藉这一桶金发起的家,可也不知是不是报应,周老爷的孩子总是活不长久,临老才得了周小姐一个闺女,然还不等找到个合适的上门女婿,就出了意外,周老爷以为能将自己救回来的人肯定是个好人,却偏偏在临死之际,错抓到了贪财的殷开明,看这架势,他靠往生祠赚下的偌大家业,最后还是留不住。
第58章 往生祠(五)
“周老爷这事究竟是巧合还是命呢?”楚弦月问鹤龄和贺零榆。
“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贺零榆答道。
他作为大夫,行医这么多年,早已见惯了生死,有时候阴差阳错种种巧合,让他不得不相信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贺零榆与楚弦月说起一桩事情,他觉得和借运有点相似。
他以前给一对怀不上孩子的夫妇诊病,夫妻俩都没有毛病,但就是怀不上孩子。
夫妻俩一起喝了十来年补药,终于还是放弃了自己生养,从家族旁支亲戚里抱养了个孩子养在身边,却不承想,养子进门才半年,妻子就突然怀上了孩子。
有人说这是因为那对夫妻命中没有子女,而这养子命中有手足兄弟,他们沾了养子的光,才会得来这个孩子。
“还能这么借运呀,难怪常听人说什么旺夫命,这应该也属于是借运吧。”
楚弦月三人绕着借运一事聊了许久,并不知那厢殷开明拿着酒偷偷叫走了汤乘云。
殷开明提着酒给汤乘云道歉,抱歉自己占了本该属于他的功劳、位置。
听他说起这事,汤乘云不免有些郁闷,但也还是接受了他的道歉。
“事已至此,你便做好周家女婿,不要辜负周老爷的托付,好好对待周家人。”
殷开明摆摆手:“我借了往生祠的债,是永远也还不清的,周家这偌大家财不能在我手上败了,你要是愿意,等我死后,便将这一切又都还于你,想来到那时候,周夫人也不会反对了。”
“你别这么说,肯定会有办法的。”
“谁会愿意做替身,替别人死呢?”殷开明不住叹气,两人一边说着,一边碰杯,不知不觉间,便对饮了一坛酒。
“你等着,我再去拿一坛来。”殷开明起身离去,只留下汤乘云一个人在屋子里。
等了许久也不见殷开明回来,汤乘云以为他是不是摔倒在哪儿睡着了,于是便出门寻了过去。
院子里的下人好似都去前院帮忙了,走廊里连灯都没点,汤乘云摇摇晃晃,连摔了两跤,看见前面屋子亮着灯,便想过去借盏灯,却不料这竟是间女子闺房。
他刚想退出去,只听里面传出了一连串娇喘声:“夫君~”
是周小姐的声音。
含羞带臊,媚得勾人,实在不似周小姐平时端庄的模样,他难忍好奇,偷偷往里看了一眼,就见周小姐衣裳不整地躺在床上,有个男人趴在她的身上,这男人,正是他要找寻的殷开明。
“你!”汤乘云没忍住惊讶声,虽然周小姐已经许配给殷开明了,但是却并未成婚,又是在孝期里,他们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呢?
被他发现,殷开明并没有躲闪,而是招手让他过去。
殷开明说:“周小姐现在是我的妻子,迟早也会是你的妻子,与自己妻子欢好没什么的。”
这话让汤乘云上头了,不自觉地摸向了周小姐。
“夫君……”周小姐眯着眸子,似乎并不知道房间里多了一个人,不知道现在碰她的人并非殷开明。
“她叫夫君呢,你还不快应下。”
在殷开明的怂恿下,汤乘云半推半就地和周小姐发生了关系。
许久,他的酒醒了,周小姐也好似如梦初醒一般睁开了眼,看到多出来的汤乘云,吓得直往殷开明怀里躲。
殷开明向她解释:“我欠了往生祠的债,注定命不久矣,等我死后,他就是你夫。本来你爹也是要将你许给他的,阴差阳错才选了我。”
“不要!我不要!”周小姐呜呜哭了起来,她才刚刚认准了殷开明是她的丈夫,没想到才刚刚好过,就要换丈夫了,属实有些接受不了。
“对不起,我也不想死,可是没办法,你就从了汤兄吧。”
殷开明轻轻哄着怀中的小姑娘,看着他们如此要好的模样,汤乘云只觉得自己才是多余不该存在的。
既占了周小姐身子,肯定是要对她负责的,但他并不想强人所难,她不想与他做夫妻,殷开明没有替身又活不成,那便只有他死了。
“你别哭了,我替他死行了吧。”或许是被哭声吵得心烦,亦或许是心中道义作祟,汤乘云冲动了。
殷开明一口回绝,周小姐却是满口应下,见此,汤乘云只觉得更加心塞。
“什么都别说了,我给你做替身,只望你以后能善待周小姐和周家其他人。”
明知道是殷开明的设计,但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周小姐,汤乘云还是自认倒霉,跳进了他的圈套。
汤乘云说完便要走,殷开明拉住他:“汤兄如此大义,我等实在有愧,这段日子便让巧儿尊你做夫,也不枉你成全我们。”
在守门老头的指点下,殷开明瞒着众人,成功的将汤乘云弄成了自己的替身,然后着手变卖周家的财产,而汤乘云则是趁着有限的生命,天天往周小姐房里钻,企图留个自己的种。
第59章 往生祠(六)
汤乘云并没有将此事告诉楚弦月他们,还是鹤龄发现他形迹可疑,跟踪了一下,看到他悄悄潜进周小姐房里,与周小姐肆意欢好才逼问出替身的事情。
“殷开明也太卑鄙了!”楚弦月忍不住骂道,“你还真相信他的鬼话,他要是会善待周小姐和周家人,这会儿就不会利用周小姐的信任来设计你了!”
“我也不信,可是没办法,谁让周小姐喜欢他呢,我总归是对不起周小姐的,周小姐让我死,我也只能将这条命赔给她。”
汤乘云这话给楚弦月气得不行:“你明知道殷开明是在利用周小姐,明知道殷开明打算变卖周家家业卷钱离开,你不作解释,不去告诉周夫人,反而成全殷开明的奸计,这哪是报恩,明明是报仇!”
楚弦月一通大骂,骂得汤乘云抬不起头来:“我承认,我确实有点私心,我想在死之前,往周小姐肚里留个种,才没有立即告诉周夫人殷开明的狼子野心。”
说完,汤乘云撸起裤腿,脚腕上有一个发黑的手掌印,就像是被人大力捏的。
“你放心,厉鬼已经缠上我了,我会在死之前将一切告诉周夫人,不会让殷开明得逞的。”
楚弦月呸道:“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我看你分明和殷开明一样卑鄙,一个图钱,一个贪色,就逮着人家孤儿寡母欺负。”
只要有钱还,一时半会儿根本死不了,他却故作可怜,哄着周小姐一再对他投怀送抱,放任殷开明变卖周家家业,分明就是不安好心,要真为人家好,现在就向周夫人禀明真相,帮周家保住钱财,然后抓紧去找神砖回去不是更为妥帖吗?
楚弦月将汤乘云赶去往生祠烧纸保命,然后带着周小姐去见了周夫人。
比起周老爷,周夫人明显要年轻许多,应该是周老爷后来娶的续弦,只是看起来她的身体似乎不是很好。
他们去时,丫鬟们正在伺候周夫人吃药,周夫人今日状态看起来很差,面色苍白如纸,楚弦月一时也不知该不该和她说了,万一刺激到她怎么办?
保险起见,楚弦月暂时没有说明,而是找了个藉口说:“与我们同行的贺先生,祖上三代都是宫中御医,不若请他来为周夫人诊治一番吧。”
有贺零榆在,万一要是出了事,应该也不会致命吧。
“我这是生产时落下的老毛病了,看过许多大夫也不见好,以前有个随军的军医也是宫里出来的,老爷带我费心找上门治也没能治好,只能靠着喜合堂的血灵芝吊着命。”
周夫人指了指手中的药碗,楚弦月垂眸看去,只见一些像碎茶叶一样的药渣沉在碗底,泡出来的水是红红地,有些儿像稀释过的血,气味也有点腥,混杂着木头一样的味道。
周夫人趁热饮尽血灵芝泡出来的水,不消片刻功夫,她苍白的面上便回覆了血色,整个人也精神了起来,就连说话声也恢复了中气。
“这血灵芝还真有效果。”楚弦月不禁称奇。
“就是价钱太贵了,一钱血灵芝就需得一千两纹银,便是我们这种人家,也没办法天天吃。”
这么贵吗?
楚弦月以前在宫中也吃过灵芝,虽不是血灵芝,但也是名贵药材,据她所知,灵芝并没有贵到这种程度,是因为他们这里的药价高吗?
正说着,鹤龄将贺零榆请来了,对于药材,贺零榆要比楚弦月等人懂得多些。
“灵芝分做许多种,血灵芝种植极为麻烦,是从死人口里长出的,逝者生前必是吃过许多山珍海味,灵丹妙药,死后体内药气未散,凝结于口,经由地下风水灵气一催,才会长出血灵芝,实在难得,所以一般都是有价无市。”
“是从尸体口中长出来的!”周夫人大惊失色,想起刚刚喝下的药,不禁掩嘴干呕了好几下。
“难怪每次吃过血灵芝之后,我总会做些奇怪的梦。”
“是什么样的梦?”楚弦月还挺好奇的。
“有时候会梦见自己在森林里,有时候会梦见在自己家园子里,梦中我被泥土覆盖全身,只露出一张脸,感觉好似与大地融为了一体,我能感觉到泥土里的蚯蚓在我身体里钻进钻出,也能感觉到一旁植物将我缠绕……”
也不知是不是刚刚喝过血灵芝水的缘故,便是此时回想起梦中那滋味,周夫人都不禁陶醉地闭上了眼睛。
没错,是陶醉,明明这么诡异的梦,周夫人回想起来竟然觉得陶醉,楚弦月看得后背有些发凉,看了一圈屋里其他人,他们也和她一样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楚弦月默默退了两步,捱到了鹤龄身边,周夫人还在说:“泥土之下,植物的根茎缠满我的身体,填进我身上每一个毛孔,深探到我的五脏六腑,细细的根茎缠上我的心、肝、脾、肺、肾,填满我整具身体,那滋味……那滋味真的是前所未有的满足……”
楚弦月看向贺零榆,想听听他这个大夫对这种梦境有什么看法。
24/64 首页 上一页 22 23 24 25 26 2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