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这事一直悬在他心上,他担心事情败露,又觉得既然已经好了,自然不能再作为阉人那般活着,。
所以这些年他一直在计划着如何合情合理地逃离出去,这也是为什么城破那日,他能够顺利将她带出公主府。
他本想着等风头过去,将她安顿好就将此事和盘托出,从此与她分道扬镳,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如今这样,只希望她见识过世间残忍之后,能够改变寻找神砖的心意,老老实实地听从他的安排,别再招惹事端。
楚弦月完全没有察觉到鹤龄的异样,还沉浸在刚刚的震惊当中,脑袋里全是茱萸和宁公子厮混的身影,只觉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不知该做什么。
“去外面转转吧。”鹤龄看出她的坐立不安,建议说道。
楚弦月没有拒绝,与他一起去了海边,让海风吹散她面上的红晕。
走了会儿,他们在海滩上看到了肖伯颜三人,快步过去,只见肖伯颜三人正围着几块青砖检视。
“沙滩上怎么会有这么多青砖?”楚弦月问道,村里的房屋都是夯土房,各处都没有使用青砖,这些砖块是哪儿来的?
肖伯颜指指一旁的小河,“这条河便是道士当年带人从山上挖出来的河,一端连着地下水,一端连着海,这里的青砖应该都是海水倒灌,大水从墓里面冲带出来的墓砖。”
“难道说,神砖在余家的墓里?”
“很有可能,不过如果墓砖在墓里,早在坟墓建好之时,就会引来水鬼作乱,不可能等个几年才聚集水鬼。
根据村民们的说辞,大官迁坟之初确实步步高升,直到几年后风水被破,他们这儿受到牵连,才出现水鬼索命之事,这点尚且还说不通。
要么其中还有什么我们所不知道的事情,要么神砖并不在墓里,得再打听一下那大官的事情才行。”
几人分头在村子里打探了一番,一些年长的大爷大娘还记得当年的事情。
他们说那余大人原是礼部尚书,迁坟之后步步高升,被新皇提携做到了宰相。
后来他母亲去世,他扶灵回来,附近州县大大小小的官员都特地披麻戴孝来了这儿为他母亲吊唁,哭得像是他们亲娘死了一样。
“余大人守孝的一月里,我们这儿的知府县令,每天都会差人送来最新鲜的蔬果,我们村子也连带着沾了光。
那一月捕捞的海鲜都不用往镇上送,直接送到后山余家就行了。
为了拍余大人的马屁,知府原本还打算批一笔银子下来将我们的夯土房改建成青砖房,以求让余家祖坟周边能更美观些。
只可惜余大人守孝离开还没一月,余家祖坟就糟了洪水,余大人带人来修坟,与他们一块儿被蛇咬死在后山了。也幸亏没有改青砖房,不然我们早就被水鬼杀了。”
“余大人守孝离开一月就发生了这种事情,莫不是他娘的坟没安好?”楚弦月好奇问道。
大娘摆摆手,“她娘的坟洞子早在迁坟的时候就一并挖好了,安葬只是将棺材放进去,肯定不是没安好坟。要我说啊,就是他们祖上无德,强行逆天改命,才会遭了报应,不然当年雷公也不会劈他家的房子。”
说起余大人守孝期间还发生过一件事情,有一天晚上,天上雷声阵阵,却是光打雷不下雨。
第二天,余家管事到他们村子里来找会补墙的泥瓦匠,说是昨儿个一道雷劈到了余家一道墙上,墙头被劈掉了一半,当时老族长的父亲是他们村唯一一个泥瓦匠,还是他去修好的。
“余家守孝的房子都是青砖盖的吧?”
“那当然了,人家可是一品大官,哪会像我们穷人这般只能住泥房。”
也就是说,神砖也有可能在余家守孝的房子里。
打听到有用的线索,楚弦月便打算和鹤龄去找肖伯颜等人汇合,依着与他们分开的方向寻去,先是找到了程稳,他正给个小嫂子挑水。
看见他们寻来,还有几分不好意思地解释了一句:“我看她一个女人家家,挑不动水,便帮她一帮。”
楚弦月没做多想,看他在做好事,打过一声招呼,就又往前走了,在族长家里找到了祝兆生和肖伯颜。
他们比她和鹤龄更先打探到余家的事情,遂又找到了族长家,询问当年修墙的事情。
第6章 蛇娘娘(五)
比起其他的村民,族长心思更细,对于他们打听余大人的事情有些奇怪。
“这不是听说你们这儿闹鬼,我们也想帮忙查查原委,好帮助你们早点离开这儿不是。”
肖伯颜这理由说得过去,正当族长要告诉他们原委之时,黄申来了,他是来请族长去他家用饭的。
族长走到房里拿出一本字帖说道:“我父亲当年确实给余家修过房子,当时那道天雷将余大人的书房墙壁打倒了,院墙倒下来的时候还毁了书房里许多书。
余家有钱有势倒也不在乎那些个书本,我父亲看着心疼,全都捡了回来。
也就是因为那些书,我成了村子里唯一个会识字的人,才能在后面的族长竞选上拔得头筹。你们这一说倒是提醒了我了,要做族长,还得会些笔墨。”
族长将手中的字帖交给黄申:“你先照着这字帖,用树枝在地上写写,等写熟了,再用纸笔。”
黄申恭敬接过,一行人回到黄申家里,宁公子已经从房里出来,好似没有人发现他的混账事迹,没有察觉他此时满面春风,心情大好的样子是因为祸祸了个良家女子。
宁公子一见着楚弦月,立马又粘了上来,楚弦月忙忙退到了鹤龄身后,她此时看到他,就会想到了茱萸。
楚弦月的躲避让宁公子有些狐疑,楚弦月想要将茱萸受欺负的事情说出来,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最后也只能硬着头皮坐在宁公子身边,殊不知她此时面上晕红,眼光波动的娇羞模样在夕阳下显得有多动人,直看得那宁公子挪不开眼,连族长与他说话都没怎么搭理。
入夜,村子里的人早早地睡下了,不敢在外多做逗留。
家中更是一点水都不留,唯恐招来水鬼,肖伯颜交代楚弦月等人今晚好好休息,明儿天亮就去后山瞧瞧余家祖坟,随后便进了房间。
黄申家里不小,但也架不住他们这么多人,楚弦月是女子,独自一间房。
宁公子和师爷是贵宾,也要独自一间房.
其他衙差三三两两挤做一间,肖伯颜也只能与祝兆生和程稳两个挤在一间房。
至于鹤龄,他早与黄申说了,他要寸步不离地保护自家小姐,不需要安排房间,在楚弦月睡下后,他便盘腿坐在楚弦月的门口打坐。
宁公子隔着门,从门缝里偷偷看了鹤龄好几眼,心下着急,转头问师爷:“他这么寸步不离地守着,我要怎么才能得手?”
师爷暂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且让宁公子容他想想再说。
“你说这村子里真的有鬼吗?咱们会不会有危险?”宁公子又问。
“少爷放心,他们能在这儿生活这么久,肯定有自己的法子,咱们只要遵从他们的规矩,不犯忌讳,就能够平安无事地将他们这儿的女人全部吃干抹净。”
说到女人,宁公子面上顿时露出了邪笑:“这儿的女人确实别有一番滋味,今天下午那个,穿着衣裳不显,脱了衣裳才知道她的分量,正可谓是细枝结硕果,好吃又败火,就算为了此等好货,担点风险就担点风险吧。”
主仆俩聊了好一会儿才散了,并不知道他们的话语一字不落地都被鹤龄听了去。
随着时间推移,夜色渐浓,整个村子都陷入了沉寂,黑夜与安静给整个村落覆上了一层恐怖的气氛。
楚弦月眯着眼睛,躺在床上,陌生的环境让她睡不着,尽管她的身体已经十分疲累,可她的脑子还是异常清醒。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轻微的开门声响起,好似有人从房里出来了,轻轻的脚步声若有若无地传进楚弦月的耳朵里,很明显,那人是故意放轻了脚步。
脚步声好似在朝她房间靠近,越来越清晰,听声儿不像是男人的脚步。
这屋里住的多是男子,只有她和珍珠两个女人,珍珠到她房间门口干嘛?是找她还是找鹤龄的?
楚弦月想着,只听脚步声在她门口停了一下,而后又走远了,听声音的方向,不像是回房,而是去了院门口。
“吱呀~”轻轻一声,门开了,楚弦月顿时从床上坐了起来,不是说外面有水鬼,晚上不能出门吗?珍珠这会儿开启大门干什么?
楚弦月可不想死,赶紧下床想看看珍珠是不是真的把大门开启了,不料还没开启门,就又听见一声门响,她赶紧凑到门口看了一眼,就见月色下,一个衙差打扮的人出了门去。
他是发现有人出门才跟去的吗?
楚弦月想着,又见门口打坐的鹤龄站起了身,赶紧将门开启了,她的房门鹤龄提前弄过,开起门来并不会发出咯吱声响,开启一道小缝,鹤龄就闪身进了房。
“刚刚有人出去了?”楚弦月小声问鹤龄。
“是珍珠和一个衙差,好似是衙差发现珍珠半夜出门才跟上去的,可要属下跟去看看?”
这……
楚弦月有些纠结该不该让他去冒险,鹤龄却是已经有了主意。
根据村里人说的,只要家里没有水,晚上待在家里,水鬼就无法进来,那便意味着,只要发现水鬼的踪迹,及时躲进任意一户人家家里就能够安全。
他别的功夫或许不精,轻功还是不错,他有信心一试。
看他非常有信心,楚弦月思索再三还是同意了,只是交代他:“一切以安全为上。”
临近沙滩,这儿路上也都是些沙石,容易留下脚印,鹤龄寻着脚印,很快便追上了他们。
珍珠走在前方,衙差紧随其后,偷偷跟着珍珠走到了个上锁的房子前。
珍珠从怀中拿出钥匙,轻车熟路地开启门走进去,看起来,她应该对此处非常熟悉。
屋子不小,院子里到处是破损的渔网,珍珠穿梭在渔网中,最后停在了一间房门前。
她进去后没多久,房间里便亮起了一盏小小的灯,衙差偷偷从门缝往里面瞧,鹤龄则是趴在房顶上往里面看。
只见珍珠坐在一张桌子面前,桌上摆着一盏油灯,还有一小杯水,珍珠正对着水不停地念叨着:“阿来……阿来……快快归来……”
鹤龄瞬间明白过来她这是在给亡夫招魂!
衙差也意识到了,不过两人颇有默契地没有阻止她,他们都想看看究竟能不能招来水鬼。
第7章 蛇娘娘(六)
珍珠约莫念叨了百来声,桌上的水突然像是沸腾了一样咕嘟咕嘟地冒起了泡,水流溢位,淌到了桌子上,杯子里的水却是不见少,反而像是变成了一眼泉,往外哗哗流个不停。
很快整张桌面就被水打湿了,水流滴落蔓延到了地上,打湿了珍珠的鞋子,珍珠低头看着,神情有些紧张。
脚下的水越聚越多,湿透了两只软底绣花鞋,搭在脚背上的裙子也有了湿痕。
湿痕往上蔓延,速度逐渐变快,浅蓝色的裙子湿成了深蓝色,浅红色的衣裳也湿成了深红色,湿衣裳粘在身上,勾勒出她的身形,在昏暗的油灯下显得分外诱惑。
“啊~”珍珠一声轻喘,桌上的油灯闪烁了一下,淡黄色的烛光突然变成了幽幽的蓝色鬼火。
偷窥的两人瞬时瞪大了眼睛,幽幽的灯光下,珍珠的神情愈发销魂,她的怀中好似有什么东西在钻弄。
娇喘声越发肆意,珍珠怀中的东西在湿衣裳下慢慢显露出了形状,竟是一个人脑袋!
是水鬼吗?
鹤龄震惊非常,那脑袋还在变大,珍珠的衣裳被撑开了,露出了里面的情形,确实是一个人头。
看面部轮廓是个男人无疑,他是从珍珠湿衣裳当中钻出来的,现只出来了个肩膀。
青白发灰的皮肤和珍珠胸前红润的肌肤形成了鲜明对比,没有瞳孔只有眼白的眼睛惊悚非常。
而就这样一个可怖的水鬼,此时正和珍珠在行苟且之事。
珍珠捧着他作怪的脑袋说道:“阿来,今日族长请来了官府的人,只要确定有水鬼出没,就会给我们办理搬迁的文书,我不想走,我舍不下你,你带我走吧,我情愿与你一同变成水鬼,做一对鬼夫妻。”
名叫阿来的水鬼怔愣了一下,停下动作摇头道:“你不能死,我不愿你和我一样,变成个只能昼伏夜出,藏匿在地宫,被人奴役的水鬼。”
“可……”珍珠还想说什么,阿来先行吻住了她的嘴,似不许她再提这种殉情的话语。
纠缠之时,阿来全身都从水里钻了出来,他身上不停地淌着水,源源不断地流着,珍珠坐着的凳子也全都被水浸湿了,阿来聚起一团水将她整个人托到了半空中,而后几股水流像是触手一般脱去她的衣裳,游走在她身上……
破败的土房之中,蓝色鬼火之下,幽幽晃动的水波,托起个女人,浑身淌水的青皮水鬼和她抵死纠缠,这画面既涩情又恐怖。
偷窥的两人都看得瞪大了眼,满眼不可置信,没想到水鬼能与人做这种事。
一人一鬼浑然忘我,好似没有发觉偷窥的二人,而那俩人也完全没有察觉到有两道细细水流正像细蛇一样悄悄朝他们行去。
水流缠上衙差的脚,慢慢湿透了衙差的裤腿,衙差还是未曾发现,直到一股海风吹过,带来一阵凉意,他才猛然惊觉身上已经湿透。
他拔腿想走,但不等他动弹,他就被水流包裹住了全身,待水流散开,水里已经没有了衙差的踪迹。
衙差悄无声息地没了,另一道窜上房顶的水流却并未在房顶上发现人。
“是我感觉错了吗?”阿来喃喃自语,并不知方才水流刚刚上去,就被月光照见,月光反射出来的光亮被鹤龄发现了。
知道露了行踪,哪还敢留,只是鹤龄轻功绝伦,凌波微步,踏雪无痕,便叫他这鬼也未曾察觉。
楚弦月一直在房中等着,从门缝中观望着外面的动静,见鹤龄回来,赶紧开启房门。
“珍珠和衙差呢?他们大晚上出门是去做什么?”
鹤龄一到面前,楚弦月就赶紧问道,她实在是太好奇了。
鹤龄看了看周围,确定周边房间里的人没有发现他们的举动,进房关上门才与楚弦月轻说:“珍珠出门是去给亡夫招魂的。”
“她成功了?”
鹤龄轻轻点了点头:“水鬼从水中现身,顺水而行,可以操控水流,刚刚那个衙差被他发现,估计是凶多吉少了。”
楚弦月一惊,紧张地抓住鹤龄的手,“水鬼他们没发现你吧?”
“应该没有。听珍珠与他交谈的话语,他们不是第一次见面,这附近的水鬼全部都藏匿在地宫里,似乎被人管控着。”
“哪人这么大本事,竟然能驱使水鬼?又为何驱使水鬼杀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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