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缚山河——乌柳【完结】

时间:2025-02-12 23:08:45  作者:乌柳【完结】
  “所以我来了,我们来了,我们来找官府治病了!”
  楚弦月说地很平静,没有高亢激昂,没有歇斯底里,只是平淡地,将自己当成鹊城的一份子,将自己所看到的“病根”讲述出来,鹊城病了,这儿的人们也病了,所以才会闹成如今这样,而病根就在官府上。官府本该因地制宜,合理妥善安置鹊城居民,可他们却为了个人政绩,滥用公权力,迫使百姓针锋相对,自相残杀。
  这一点,外地人其实已经看得很明白,鹊城居民有些是当局者迷,有些是因为迫于官府的威信,始终被官府牵着鼻子走,还有些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故意挑起对立,从中牟利。
  楚弦月一番话说完,底下久久没有言语,倒是有几个哭了起来,随即有人站了出来,高呼说道:“你说的没错!鹊城病了!我们也病了!我们本来是血脉相连的一大家子,却被他们硬生生地分做了两家!被他们窜使着针锋相对!不死不休!解铃还须系铃人,心病还须心药医,我们要治病!我们要治病!”
  他一附和,其他人也都附和了起来,“我们要治病!我们要治病!”
  楚弦月让鹤龄将两位五花大绑的县老爷提溜上来,好言好语地问:“二位官老爷,可以为我们大家治病了吗?”
  “我们也是按上头的命令列事,擅自更改是要受处置的。”
  “两国通婚,两边各收三十两银子也是上头规定的?”
  “这……”两位县老爷回答不上来了。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们捞油水的时候鬼主意那么多,现如今点子肯定也不会少,就看你们想不想为百姓治病,想不想为民请命了。二位大人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不然底下百姓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将你们俩给淹死。”
  二位官老爷看了看楼下群情激愤的人们,不由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哆嗦着道:“知道了,我们会按照你们的意思做的。”
  说罢,他们当众表示将两国通婚的门槛放低,恢复双方贸易来往,明令禁止两国百姓聚众斗殴,倡导两国百姓友好交往,至于那日发生的械斗,由双方官府出钱安葬死者,安顿死者家人,并每人赔偿五十两银子,残疾与重伤者赔偿三十两银子,轻伤赔偿十两。此外东流河水闸拆除,从此两国人,亲做一家人。
  经此一遭,算是暂时解决了鹊城的危机,缓和了两国长久以来的敌对关系。
  对于楚弦月此番操作,傅广润算是佩服地五体投地了,他怎么也没想到,楚弦月竟能用治病一说,在揭开了官府的真面目的同时,又没有让得知真相的百姓们愤怒失控,而且还能让两个县令不得不遵从她的意思去做,和平合理地重新平衡了混沌国,福鼎国与百姓三者之间的关系。
  “楚弦月姑娘如此大才,若为男子,必将在朝堂上大有所为!”
  “不是男子就不能大有所为了?不在朝堂上就不能大有所为了?我现在不算是大有所为吗?”楚弦月一连三问。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到了我自己,要是我有楚弦月姑娘如此魄力,又怎愁不能东山再起。”
  傅广润将自己被顶头上司穿小鞋的事情说与楚弦月听,想听听她有何见解。
  两人正说着时候,鹤龄发现有个十三四岁左右的少年走上了城墙。
  “有事吗?”鹤龄问他。
  “我想认识一下你们,你们刚刚太威风了。”
  少年叫做宋成献。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儿。
  这时候最有可能是凶手出现的时候,楚弦月几个并没有因为他是个小朋友就放松警惕,报的都是他们自个儿编出来的假名字和假身份。
  宋成献似乎是对他们很有兴趣,一边问一边夸他们刚刚如何厉害,尤其是楚弦月。
  一直聊到中午,楚弦月几人并没有等来除他以外的人,少年要回去吃饭了,楚弦月几个也下了城楼,与他在城楼处做了分别。
  宋成献似乎是饿了,撒丫子就跑了,急匆匆的他,并没有发现,鹤龄和楚弦月正跟在他身后。
  几人一前一后地来到了衙门旁边的小巷子里,这正是楚弦月几人之前到过的地方。
第116章 梦中梦(九)
  宋成献快速走进了其中一户人家,这家院子里种了许多结香花,花香味弥漫,浓得都有些冲鼻子了。
  屋里并没有其他人在家,冷锅冷灶并无饭食,宋成献也没有往厨房里去,而是匆匆回了自己房间,他房间里也摆放了一盆结香花,开得比屋外的还要灿烂。
  宋成献回到房间,便就躺床上睡了过去。
  鹤龄从窗户跳进屋内,看了看他床边的结香花,和外面的没什么两样,也不知他为什么会将这株特意放在床边。
  没睡多久,宋成献又醒来了,睁眼便看到了鹤龄与楚弦月,差一点还以为自己是不是仍在梦中,还未醒来。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宋成献大惊,随即抱着被子缩到床里面骂道:“打我的人全家暴毙!伤我的人断子绝孙!害我的人生生世世不得善终!”
  他还挺机灵,先这么诅咒了,让他们不敢轻易动他。
  “我们不打你也不骂你,我们只想知道你是怎么控制别人梦境的。”
  “什么梦境?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宋成献开始装傻。
  “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鹤龄威胁说道:“你不会以为,凭你那几句就能吓住我们吧?”
  似要杀鸡儆猴一般,鹤龄抬手就将他床边的结香花给砍了。岂料这一举动,却叫宋成献嗷的一声,惨叫了起来。
  “他娘的!你砍我的树,我杀了你!”
  宋成献扑上去想要动手,反被鹤龄踩到了脚下。
  “不就一棵树吗?外面不多的是?至于这么激动吗?”鹤龄不解问他。
  那厢宋成献却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你懂什么,这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
  宋成献的母亲在他三岁时候就生病死了,那时候他年纪小,对母亲的印象不深,只记得母亲身上常年有一股子浓郁的香味,便就是结香花的味道。
  母亲生前很喜欢结香花,喜欢结香花的味道,喜欢结香花的传说,后来生病了,身上常萦绕着一股子药味,母亲不喜欢,就在床边养了一盆结香花,用结香花的味道遮盖身上的药味。
  母亲死后,他夜夜哭闹,只有闻着结香花的花香才会停止,便这样,母亲那盆结香花,又搬到了他的床头,一直到如今。
  楚弦月走过去看了看被鹤龄劈开的结香花,“根茎没事,换个花盆还是能活的,不过如果你不坦白告诉我们关于梦境控制的事情,我就不能保证这棵结香花还能不能活了。”
  在楚弦月的威胁下,宋成献张嘴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能操纵别人的梦境了。”
  最开始操纵梦境是在七岁时候。
  那时候,父亲做了衙差,忙于差事,将他送去了书院里读书,其中有个同窗,爷爷是混沌国人,分边境线的时候,父亲在外贪玩,被分到了福鼎国这边。
  因为这层血缘关系,他们一家子对混沌国那边非常友好,来往也很密切。
  他看不过同窗对混沌国的态度,经常喊他叛徒、奸细,为此他们两个在书院里没少打架。
  每回被夫子发现,他都会被打手心,同窗则是会被罚抄书,原因是同窗天赋好,夫子怕打坏了他的手,让他不能好好写字,而抄书既能够惩罚,也能够让他多学习学习。
  夫子的偏心大家有目可见,他不能改变什么,只能寄希望于邻居们所说的报应,每日里祈祷同窗这个叛徒赶紧遭受报应。
  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他梦见同窗,在回爷爷家的时候,被混沌国的人给杀了,那一刻,他心里说不出的爽快,以至于从梦中醒来,赶紧着往一旁的结香花上打了个结,无比希望这个梦境能够成真。
  只是,传说终究是传说,结香花并没有让梦境成真,他也只能幻想一下同窗遭受各种报应,让自己心里能有几多爽快。
  不知从何时开始,每次幻想过后,梦里又会再梦见一回,真实地就好像是在现实里发生过一样。
  他只以为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并没有多想,直到发现同窗与其他人诉说梦境,才知道他所幻想过,所梦到过的事情,同窗也会梦到。
  同窗不知道这些事情都是他想出来的,还以为梦境有什么特殊的意义,整日里疑神疑鬼,夫子讲课也不听了,神神叨叨的,好像疯了一样。
  宋成献回忆说着,在说到同窗当时的模样,他仍忍不住笑,眼里满是压抑不住的兴奋与狂热。
  楚弦月摇摇头,“这哪是报应,明明是报复,你嫉妒他比你厉害,比你强,嫉妒夫子偏袒他。”
  宋成献愣了一下,顿时便急了:“你放屁!我怎么会嫉妒他呢!他有什么可让我嫉妒的!”
  楚弦月不想与他争执这些,且让他继续说。
  “后来他便休学了,家里人带着他四处求医问药,问神求卜。那些草包都看不出来他是怎么一回事,他的情况一天天加重,可是他家还是和爷爷那边交好,并没有因为梦境而一刀两断。这哪成,于是我便让他家里其他人也开始做梦。做一些有违伦常的梦。”
  我让他们所有人都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丈夫不知道妻子究竟是在梦中与哥哥勾搭,还是在现实中与哥哥勾搭,迟迟没有作为。
  而他的不作为,让妻子更加以为自己是在梦中,有一次竟大胆到,当着丈夫的面就勾搭哥哥。
  哥哥没有做梦,可经过这么多次,胆子也变大了,竟也没做阻止,反而当着弟弟的面和弟媳乱来。
第117章 梦中梦(十)
  他们以为,弟弟还会像以前那样选择视而不见,万万没想到,被欺负到了眼前,弟弟可不管究竟是在梦中还是现实了,操起凳子就砸了过去。
  最后夫妻俩一个死一个疯,被噩梦折磨的同窗坚信一切是大伯的错,是混沌国的错,他最终拿着刀冲进了大伯家里,杀了一众亲戚。
  “这就是做叛徒的报应!”宋成献说完,还不忘补充了一句。
  楚弦月看着他面上的笑容,不禁打了个寒颤,想起了以前太傅以前问他们的一个问题,人性本善,还是人性本恶?
  当时在读的弟弟妹妹,还有一众陪读,大多数人都选择人性本善,理由便是《三字经》里面的那句:“人之初,性本善。”小孩子天性纯良。
  只有一个人选择人性本恶,他的理由是:“无知者无畏。”
  年纪越小越是无知,越不会考虑后果和对错,只会遵循本能来满足自己的私欲。
  宋成献刚上学的时候才七岁,所有的是非观都来自身边的人,他身边人乃至他父亲,都认为与混沌国交好的人是叛徒,叛徒是该死的,是会遭报应的。
  可那个明明是叛徒的同窗,却没有遭受报应,还有着健全的家庭,有着被夫子偏爱的天赋。
  反观自己却早早地死了母亲,父亲又忙于差事,只有一盆花陪伴着他春夏秋冬,所以嫉妒与仇恨让他不停地针对起那个同窗,同时开始幻想着同窗遭受各式各样的报应。
  在无知的年纪,看到幻想成真,他不仅没有停止伤害,反而愈发过分。他知道自己这是在作恶,所以扯着“报应”做遮羞布,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因为嫉妒,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在报复。
  “你小小年纪,怎么会对男女之事这么清楚?怎么会知道用偷情来逼疯他们?”楚弦月问宋成献。
  “听说的。这儿鱼龙混杂,有些人说起话来荤素不忌,他们以为我是个小孩子,听不懂这些事情,其实我都懂,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把那么多人弄疯的。”
  宋成献得意笑着,自从同窗母亲那事过后,他就倾向于用男女之事来为人做梦,毕竟这种事情人们最难以启齿,不敢轻易告诉别人。
  “你们想知道的我都已经说了,我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有了操控别人梦境的本事。”
  楚弦月盯着面前的宋成献,并不相信他的话语,但是现在好似也没有办法能够证明他在说谎。
  “你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说不定宝贝就藏在你的脑子里。”楚弦月伸手像敲西瓜一样敲了敲他的脑袋。
  鹤龄以为楚弦月是说真的,立马就掏出匕首准备动手。
  宋成献慌张喊道:“我要是掉一根头发,你这辈子媳妇儿红杏出墙,有情人天各一方!”
  “我看还是先割了他舌头为好。”
  楚弦月按住鹤龄,凑到他耳边说:“这小子太油滑了,我看不如先灌他点酒,将他弄晕了,或许就能从他嘴里问出神砖的下落了。”
  鹤龄将宋成献带去了厨房,楚弦月则是在他房间里翻了翻,想看看能不能找出神砖来。
  从床上寻到衣柜里,楚弦月发现,他衣柜里的衣服一个破口都没有,整整齐齐的很合身,这有些不大符合母亡父忙的孩子。
  十三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又好动,一般来说,他的衣服不可能会这么好的,楚弦月还记得鹤龄,每次的衣裳破了也不会补,继续穿着,一直穿到不能再穿了再扔掉。她觉得宋成献也该是这样子的。
  楚弦月一边想着,一边将他衣柜翻了一遍,在件衣裳里面,她翻到了个贴身衣物,上面绣了个媞字。
  楚弦月转身去了厨房。
  厨房里,鹤龄已经给宋成献灌了不少酒,宋成献摇摇晃晃地还在说着:“想灌醉我,门都没有!”
  楚弦月凑过去,假装闲聊,与他问:“你身上衣裳挺不错的,哪儿买的?”
  “不是买的,是媞娘给我做的。”宋成献防着他们问宝贝的下落,对于衣裳的问题,他并没有防着。
  “媞娘是谁?”
  宋成献愣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她是隔壁姨姨,小时候我爹出门做事,就会将我寄放在她家里。”
  “那对你而言,她岂不是像是母亲一样?”
  宋成献脸红扑扑的,也不知是酒醉的,还是其他因为什么。
  “差不多吧。”
  “好个乖乖儿,你偷藏着她的这个做什么?”楚弦月将衣物甩在他脸上。
  宋成献懵了,想要解释,又不知该怎么解释,整张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你今儿要是不说明白,我就将此事张扬出去,让大家都知道你对可做你母亲的媞娘心怀不轨!”
  宋成献急了,连忙求她不要张扬出去。
  “要想我们不将此事透露出去也成,把你控制梦境的宝贝交出来,不然后果你是知道的。”
  宋成献犹豫了片刻,从耳朵里掏出了一株带血的结香花。
  这株结香花小小,却可以让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以让两人以梦相通。
第118章 晒月亮
  拿到神砖,楚弦月便与鹤龄离开了,她并没有将宋成献送去官府,她觉得,宋成献会变成这样,本质上是官府和制度害的,与其让加害者来做审判,还是将一切交给命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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