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安娘子这话,楚弦月还没回呢,文道春和谭名才倒是先说了:“还是做女人好呀,撒撒娇就有男人愿意赴汤蹈火了。”
楚弦月眉头轻挑,“你们这么羡慕,不如阉了自己,也做女人吧。”
说完,楚弦月还让鹤龄帮帮他们,吓得他们忙捂紧了腰带,再不敢多说什么了。
九王岭是个风水宝地,曾出过九个状元郎,每个都封侯拜相,位极人臣。因此,还特地有人将祖坟迁到他们这儿,就是为了沾点此处的灵气。
不过九王岭却并未因此而变得富裕,反而越来越贫困,原因是几十年前,这儿来了一只貔貅,貔貅以钱财珠宝为食,哪家的银子多了,它便会闻着钱味去吃。
不过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人们慢慢也想到了好招,把赚到的银子全都换成房产,田地,古董,吃食,这样就不怕貔貅来吃了。只不过这法子并没有持续多久,貔貅吃不到钱财就会吃人,前不久瓷器铺的梁老板就被貔貅给吃了。
楚弦月满是奇怪,以往神砖都在人或鬼手中,这次怎么在妖物手中了?是天机将难度加大了?还是貔貅好对付呢?
关于貔貅,楚弦月曾在书上看过相关记载,貔貅与龙、凤、龟、麒麟并称五大瑞兽,形似老虎,首尾像龙,素有辟邪招财之效,许多人家会在家中摆放貔貅的雕像,以祈求平安发财,并未听说貔貅还会吃人,只知道身弱的人不能戴,说是压不住貔貅,反而会被反噬。
楚弦月想起鹤龄身上带的两袋子金瓜子,金豆子,也不知会不会招来貔貅?
楚弦月担心鹤龄打不过,并不打算硬碰硬,而是让鹤龄将金瓜子,金豆子分做数十份,分别藏去好几个地方,以免招来貔貅,全被它给吃了。
做完这些,几个人便去了梁老板家里,想打听一下貔貅吃人的经过。
梁老板两间铺面里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瓷器,只不过这会儿,铺子里没有客人,而是站着两拨拿着刀枪棍棒的人,衙差来了也没能让他们放下手中武器。
楚弦月问周边看热闹的人,“他家这是怎么了?”
“分家产。”
看热闹的人们也不管楚弦月他们是不是生人,听到他们问,都很乐意给他们说说这桩上不得台面的荒唐事,满脸的幸灾乐祸。
梁老板家原是个农户,家里七个兄弟,做得多,吃得更多,仅凭着家里的几亩地完全不够活的,父亲便让老大,老二,老三一起去开荒。
哥仨选中的是一块靠山的地,山上满是大腿粗的树,还有一个瓷窑,是山下葛家的。
几人没事就往山上去看他们怎么烧制瓷器,没事还帮着他们一起砍树,和泥,慢慢地,也就与葛家人熟络了起来。
梁老板很喜欢看着一堆烂泥被重塑成一个个精美的瓷器,他觉得这比种地更有趣,便问葛家人能不能将这手艺交给他?
葛家也正好缺人手,看他真心喜欢这行,也就同意了收了他做徒弟。
徒弟就是半个儿,葛家人完全没有将他当外人,逢年过节还会叫上他去家里吃饭,便这样,他与葛家的三姑娘看对了眼,等到三姑娘及笄,两人便成了婚。
梁家还是很穷,梁老板想要单干没钱建窑,三姑娘便将所有嫁妆都拿了出来,还把几件贵重的首饰给卖了,才给他凑够了钱。
刚开始那会儿,他们也请不起人,夫妻两个一起砍树,一起和泥,有时候两边的兄弟姐妹会过来帮帮他们,大多时候还是夫妻两个干,三姑娘的纤纤十指便是从这时候开始变粗的。
梁老板每回见着都可是心疼,握着她的手,许诺她一定会让她过上好日子,一定会一辈子对她好。
这桩事情,三姑娘常拿着与街坊四邻说,因为梁老板确实实现了当初的承诺,让她过上了好日子,成了大家都艳羡的梁夫人,只可惜,梁老板只做到了前半句许诺,后半句并没有做到。
外人不知道梁老板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变心的,大概是从三姑娘不再出来串门子,不再和大家说他们当年是怎么同甘共苦的时候吧。
但其实早在那之前,就有人在青楼里看见梁老板左拥右抱了,大家并没有当回事,毕竟像梁老板这样的买卖人,常要在外应酬的,这种事情,大家都不意外,根本没人往三姑娘面前提,梁老板也没有将人往家里带。
一直到前不久,梁老板被貔貅吃了,才有女人拉着两个孩子上门来认亲,大家伙才知道梁老板在外养了个外室,还生了两个私生子。
女人的两个孩子也要分家产,三姑娘不愿意,这才起了争执,两拨人已经摺腾许久了。
“你们有没有看见貔貅是怎么吃掉梁老板的?”对于他们的家事楚弦月没有多言,只关心貔貅吃人的事情。
“我们没看见,他是在家里被吃的。听他家下人说,那天梁老板再次与梁夫人提起将外室接进家门的事情,梁夫人还是不愿,两人在院子里吵了起来,正骂着呢,貔貅就从云端窜了下来,一口便将梁老板的脑袋给咬了下来。”
“怎么只吃梁老板,不吃梁夫人呢?”
“那玩意儿就好吃男的吧,没听说吃过女人。”
楚弦月听完,想去问问梁夫人,梁老板死亡那天的经过,可现在她估计正气着呢,他们几个外人贸然去问,人家肯定不会说的。
“他家下人应该看见了经过,花点银子兴许就打听到了。”文道春提议说道。
楚弦月摇摇头,“要是能打听到,这些看热闹的人肯定早就传开了。”
不过,除了利诱外,还能威逼不是,楚弦月打算与鹤龄偷偷翻墙进去,以命相逼一下他们,看能不能找个胆子小的软柿子吓唬吓唬。
第132章 负心债(二)
后院的下人不多,大多都去铺子里干仗了,楚弦月与鹤龄转了一圈也没找到个合适的,转到一间房前,听见里面有说话声传出,“二姐,你说人心怎么那么容易变呢?”
楚弦月透过窗户看了看,里面是两个中年妇人,一个身上还戴着孝布,哭得两只眼睛都肿了。
若没有猜错,这人便是梁夫人了。
被她喊二姐的人搂着她安慰道:“男人都是一个德性,你早该明白的,什么山盟海誓,至死不渝,都是骗人的!”
梁夫人哭得更大声了,二姐又说:“男人三妻四妾是常有的事,我早就劝你看开点了,你偏是执拗着不愿接受。”
“我不甘心啊二姐!”梁夫人捶着自己的胸口,嘶哑着嗓子说:“我不甘心啊二姐!那么苦的日子都是我陪着他过来的,我们一起同甘共苦这么多年,我实在是看不开啊二姐!”
今天只有二姐一个人在,梁夫人没做隐瞒,哭着与二姐又说起刚成婚的那几年,说起他们是怎么建瓷窑,是怎么砍木头,是怎么和泥巴,拉胚子的。
她还记得第一炉瓷器烧出来时他高兴的样子,还记得他紧紧将她抱住说:“我们终于烧出瓷器来了!”
他说完就亲了她,热切又激动,比新婚之夜第一次亲时,还要更加急切。
那之后,每次烧出一炉瓷器,他们就会激情亲热一次,就算后来生了孩子,请了小工,他也还是会时不时地带她去窑里胡闹,一直到搬走才停止这么做。
二姐脸色有些难看,她说:“你还不知道呢,窑上工人都知道他喜欢在出窑的时候带女人去玩,有时候还不止一个。门口闹着的那个,最初就是在窑上做事人家的女儿,两人就是在窑上好上的。”
二姐这话算是撕破了梁夫人心中最后一点美好,梁夫人嚎叫一声,一把扯了身上戴的孝,狠狠掷在地上,然后捂着脸又哭了起来。
待哭完,她又狠狠说:“死得好!杀千刀的短命鬼!活该被貔貅吃了!”
梁夫人抹了把眼泪,“我原还觉得是我的话招来的貔貅,害死了他,如今看来是老天爷在怜惜我,放下神兽来帮我杀了这个负心汉!”
“你说什么了?”二姐好奇问道。
“那天吵架之前,我正好与田夫人见过。你知道的,她丈夫去年被貔貅吃了,现在日子过得舒坦极了,我便在与老梁吵架时候冲动回了句,外面那么多人被貔貅吃了,怎么你没有遇上!真希望你现在也被貔貅吃了!我也好过几天舒坦日子!然后他就被突然出现的貔貅咬了脑袋。”
“西街那家姓田的?”
“嗯。”自打得知丈夫嫖后,她自觉没有什么脸面再去街坊四邻面前炫耀了,便与附近几个同病相怜的富太太混在了一起,也就是那时候与田夫人熟悉了起来。
说起田夫人,二姐趁机将话题岔开了,也好转移转移她的注意力,免得她再伤心了。
田夫人娘家是卖豆腐的,没有铺子,只是每天做上几锅豆腐,然后天不亮就挑着去大街小巷里叫卖。
田夫人自从懂事起,就经常陪着父亲一块儿去走街串巷卖豆腐。
兴许是小时候吃多了豆腐,田夫人一身嫩得就跟豆腐似的。
彼时她丈夫田方还是个小瘪三,天天不着调地往古董行当里窜,常想着捡漏一件什么奇珍异宝,然后就吃穿不愁了。
他们两个见面是一个清晨,田方还在念着昨儿个见过的一块极品羊脂玉,被母亲指使着去外买块豆腐用来中午陪客,他端着碗,头脑昏昏的就出了门。
当田夫人将豆腐递给他的时候,他看着田夫人的一双白嫩嫩的手,整个人都蒙了,好似昨晚的羊脂玉突然变成了个活生生的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那之后,田方就天天追着田夫人叫卖豆腐的声儿跑了。
他没钱买豆腐,就只是跟着走,跟了大半年,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他的心思。
田夫人和她父亲也看出来了,田父不介意田家没钱,只要求田方能对自家姑娘好。
便这么的,田方将田夫人这块“羊脂玉”迎回了家,新婚之夜抱着亲了一整宿,许多年之后,田夫人回忆起刚刚成婚那一阵,都会夸他会伺候人。
她也常直言,要不是田方会伺候,她也不会这么舍不下他。
田方后来到底还是靠着古董行发起了家,原因是大家为避貔貅吃钱,一些富贵人家索性把银子换成了古董来做交易。
田方凭藉自己混迹古董行多年的经验,经常帮着人分辨古董真伪,慢慢地也就富贵了起来。
他是什么时候变心的呢?田夫人说,是他拥了其他羊脂玉后。
田夫人一开始还觉得是不是自己皮肤粗糙了,想着办法保养,等觉得又恢复得像以前做姑娘时的水嫩,她还特地打扮了一番,才钻进田方的被窝里。
可她一番作为,却换来了田方一句:“你发什么癫?”
那之后,田方就开始背着她睡了。
她一直以为是自己变老了,变丑了,直到田方将其他女人带进家门,她才知道,根本就不是自己的问题,而是曾经的穷小子已经变成田老爷了,拥有了许多各式各样的羊脂玉,再不会如珠如宝对待哪一块了。
田方被貔貅吃了之后,家产便都到了田夫人手里,成了个富贵又美貌的寡妇后,经常有男人到她面前来献殷勤,其意思不言而喻。
那天上午梁夫人出门买缎子做衣裳,正巧碰上田夫人也在买,在田夫人身旁跟着一个男人,她也认识,是田夫人家对面的穷书生,不论田夫人拿起一匹什么布,他都能引经据典,说得头头是道,然后再明里暗里夸赞田夫人几句。
大家都知道书生的企图,可她还是羡慕了,所以后来才会说出那句让丈夫去死的话。
第133章 负心债(三)
无心之话就能引来貔貅?真的是巧合吗?
楚弦月听了许久她们姐妹俩的话,确认梁夫人并不清楚貔貅吃人的事情,便又去了田家,想知道田老爷又是怎么被貔貅吃了的。
自打田老爷死后,田家的古董店便关了,周边人家倒是知道他是怎么被貔貅吃了的,他们说:“田老板是做古董起家的,去青楼也总爱用些小件的古董打赏姑娘,青楼的姑娘哪分得清什么真伪,他便真的假的混着给,看着厉害的,就给真的,看着好打发的,就给假的。如此也不怕她们后面发现真相再来和他闹。”
不过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有时候也会碰上几个上门来闹的,多是伙计出面将人打发了,实在不行就由田夫人出面,田夫人嘴皮子厉害,就算是那些个风尘女子也说不过她。
至于田老板,他一般不出面,嫌丢人。
楚弦月被气笑了,去青楼的时候不觉得丢人,拿假古董骗人的时候不觉得丢人,人家上门闹反而觉得丢人了。
田夫人也是好脾气,竟然还会出面给他收拾烂摊子。
楚弦月没有打断他们,且听他们继续说。
那一回,又有个女人来闹假古董的事情,大家都以为和以前一样,田夫人很快就会将人给骂走。
岂料那女人的嘴皮子比田夫人还厉害,她说:“你这么护着你男人有什么用?人家宁愿往外头找,也不愿上你床!他早就和我说了,你往他被窝里钻,他都不稀罕碰你!我们是贱,可架不住你老爷们喜欢,捧着银子来找!你要是有能耐,就管住他!”
田夫人被气得直哆嗦,冲上去与她扭打到了一起。
两人一边打一边骂,等被拉开,两个人身上都见了血,就在这时候,后院里传来了惨叫声,等大家闻声过去,田老板半截身子已经被貔貅给吃了。
“活该!”安娘子没忍住骂了一声。
其他人也都认同她这话,随即又是羡慕又是嫉妒道:“田老板一死,她一人握着这么多家财,那些个不愿长进的二流子,小混混,都想将她勾搭到手,有人大冬天还赤膊往她面前招摇,大家伙在猜她能不能守住寡。”
说完了,他们有的人说肯定守不住,有的人说要守不住早守不住了,双方各执一词,但每个人脸上全都是幸灾乐祸的表情。
一旁安娘子听完,长叹了一声:“做女人惨呀!”
男人活着时候,不论怎么混账,做妻子的都要贤惠,大度,识大体,帮他对付着那些个莺莺燕燕,男人死了,也还要继续为他守寡,稍不注意,就会被这些幸灾乐祸看热闹的人戳脊梁骨。
楚弦月也叹了一口气,她并不意外这种事情,以往在京城里,她也没少见这种事情,常听人叹得最多便是:“男人一夜,女人一生。”
一旁的文道春和谭名才对于楚弦月与安娘子的长吁短叹十分不以为意,他们觉得这就是妇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根扁担挑着走。这就是女人的命。
文道春还说:“田家这么大的家财,不都是田老板一手打下来的吗?田夫人吃他的,用他的,风吹不到,雨淋不着,还有丫鬟伺候,她难不成什么都不付出吗?”
“照你这么说,刚刚那梁老板全靠媳妇儿才能白手起家,他是不是该给梁夫人守节呢?”
“这还不是梁老板有本事?要换个没本事的,再多的本钱也打了水漂。再说了,老爷们儿出去应酬,难免会酒后乱性,一切都是为了生意,做妻子的不疼惜丈夫,还闹呢?”
文道春和谭名才两人一唱一和:“有女人愿意贴上来,说明老爷们有能耐,聪明的女人早偷着乐了,只有傻女人才发脾气计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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