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金博山炉香雾袅袅,姜予微按住陆寂作乱的手,只觉得那手烫的吓人。
陆寂轻笑一声,不费吹灰之力的就把她的手反扣在头顶。十指相缠,炙热的呼吸喷洒在耳后,引着她战栗不止。
姜予微什么都没来得及看清,又被推向另一波浪潮。伴随着陆寂那低沉的声音,一遍遍在耳边叫着他的名字。
玳瑁筵中怀里醉,芙蓉帐里奈君何。
荒唐过后,腰酸背痛。姜予微自帐中醒来,看到陆寂姿势闲散的靠坐在床沿边,手里还拿着她放在杌子上的诸病源候论。
复又闭上眼,拉高被子往里缩了缩。云棉蜀锦做的被子暖和舒适,寒冬腊月天里更加让人不舍得离开。
陆寂见状,薄唇轻勾,把书扔在一旁掀开被子也躺了下来。他的手掐住姜予微的纤腰不断缩紧,整个人像是嵌在了他的怀里。
姜予微被勒的喘不上来气,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用仅能活动的脚用力踹了他两下。
陆寂吃痛,非但不恼,嘴角反而噙着温柔笑笑意。抱着她翻了个身,懒洋洋道:“该起来了。”
姜予微半眯着眼,经他这么一闹睡意全无。索性也不再赖床,挣脱他的手径直爬了起来。
换好衣服后,她坐在黄花梨镜台前。杏容手持和田青白玉梳帮她梳理满头青丝,竹韵、金蝉各司其职,另有小丫鬟端来温水伺候。
姜予微从黑漆描金匣中拿出一对珊瑚宝石耳坠,对着菱花镜给自己戴上,道:“待会我想出府一趟。”
陆寂也换上了一件月白色直裰,袖口处用金金线绣着精致的竹纹。闻言,头也不抬的道:“让桑虎护送你去。”
本以为要费些周折,没成想他这么快就答应了,这倒是让姜予微颇感诧异。
“你还在禁足,我现在出府可会给你招来麻烦?”
陆寂笑道:“皇上是禁我的足,又不曾禁你,有何麻烦?”
有他这句话,姜予微便放下心来。用过早膳,他带上竹韵和金蝉一同上车。
细想下来,这似乎还是她到京城后第一次单独出府,难免生出了几分感慨。
马车穿行过热闹的长街,最后停在太和楼的后院。桑虎在路上就遣人来报了信,所以他们下车后直接上到了二楼的雅间。
引路的堂官推开房门,姜予微看着熟悉的陈设立即想起来这便是上次陆寂带她来的那间。
世事有时就是如此巧合,也不知是否是老天爷故意在捉弄他们。
今日没有包场,楼下人声鼎沸,往来的宾客络绎不绝。桑虎带着两个人守在楼梯口,不让其他人上来打扰。
姜予微耐住性子喝了半盏茶,终于听到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金蝉看了她一眼,上前把门打开,对来人躬身一礼后便带上了竹韵退至走廊。
温则谦身穿一袭天蓝色雨花锦直裰,腰间坠着半新不旧的香囊。长身玉立,仪态磊落。萧萧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予微。”
姜予微起身笑道:“则谦哥哥,你现在还真是个大忙人。我请你,你居然晚到了半个时辰。”
温则谦一笑,眉眼温柔,语气熟稔的道:“收到你的信后我便放下公务急匆匆赶了过来,你还埋怨我?”
“不敢不敢!”
姜予微挑眉,好似又回到了从前那般,“快请坐吧。”
两人分相落座,她自觉责无旁贷当起了东道主,亲自斟茶递到温则谦的手边。
温则谦抿了口,道:“说吧,这么急寻我可是有事?”
姜予微提起茶壶的手一顿,脸色微沉,轻声道:“是有一件事,则谦哥哥,我想请你不要再帮刘荣光了。”
此言一出,屋内陡然安静了许多。
温则谦的眉头皱了起来,琥珀色的眸中闪过一抹愠色,面上无甚表情的道:“是不要帮刘荣光?还是不要对付陆寂?”
两者之间,相差甚远。
姜予微思索片刻,咬了咬丹唇道:“两者都有。”
说罢,她身子前屈,怕温则谦误会急匆匆的要补充道:“刘荣光结党营私,鱼肉百姓,这样的人注定会被钉在史书上遗臭万年,你与他一起迟早也要受他牵连。则谦哥哥,你本明月。寒窗苦读,满腹锦绣一腔热血,不要因为我而一时糊涂,深陷泥沼不可自拔啊。”
她苦口婆心,只求这番话能有些许成效。
然而温则谦却一句都没有听进去,目光掠过她莹润精巧的下颌,最后落在白皙细长的脖颈上,厉声打断了姜予微,“够了!”
雅间内不断回响着方才的声音,姜予微陡然怔住,还未说完的话尽数堵在喉间。脸色发白虚浮,双手无所适从的僵在半空,只能呆呆的看着他,静默不语。
第98章 不甘
温则谦没有理会她的异样,放下茶盏慢条斯理的换了个更加悠闲的姿势。下巴轻轻扬起,似笑非笑道:“我可以答应你,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姜予微一喜,“什么条件?”
“你陪我一晚,我就答应你不再插手此事。”
“你......你说什么?”她睁圆了双眼,满是不敢置信的盯着温则谦,脑海里一片空白。很长一段时间内,她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他可是温则谦啊,温则谦怎么可能说出如此折辱她的话来?
一定是错觉,这一定是她的错觉!
然而四目相对之际,温则谦那冰冷的眼神瞬间把她拉回现实。眼前之人确确实实是他的青梅竹马,相识数十载她又怎么可能会认错?
只是这个答案却让她无比绝望,四肢百骸如坠冰窟,寒意彻骨。
“你来找我,说明你知道陆寂现在的处境,那你也应该知道这笔买卖对你来说不亏。如何?可想好了?”
温则谦挑起一侧唇角,目光极具侵略性的扫过她
红润嫩泽的唇瓣。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温则谦露出如此神情,一惯温润的眉眼间竟散发出了些许邪之气,让她心头为之一颤。背上凉意直窜头顶,耳中嗡嗡作响,像个傻子般又问了一遍。
“则谦哥哥,你此言可是认真的?”
温则谦轻笑,倾身靠近。温热的手背擦过她发凉的肌肤,然后抚摸上的颈侧的珊瑚红宝石耳坠。
刹那间,姜予微浑身汗毛倒竖,屏住呼吸连一动也不敢动。
温则谦十分满意的看着她的反应,眸中毫不遮掩的露出浓烈的欲望和渴求。鼻息喷洒在耳尖敏感处,轻声道:“当然是认真的,难道你觉得我不配和你做这笔交易?”
这是配与不配的问题吗?
姜予微宛如惊弓之鸟,立即弹开,嘴角紧绷,脸色难看至极,想要说些什么但喉间发涩怎么也吐不出半个字来。指尖掐入肉中渗出丝丝血迹,也根本感觉不到疼。
因为她的胸口像是被人徒手撕出来一道伤口,正在汩汩往外淌血。
不过是半年时间而已,对一个人的改变居然会如此之大。眼前的人当真还是她认识的温泽谦吗?为何会陌生到仿佛从来没有认识过一般?
温则谦见状,勾起唇角嘲讽道:“看来这半年陆寂对你当真不错,让你竟动了想要舍弃自己也要保全他的念头。”
姜予微眉头紧拧,不知他这话从何说起,“你说什么?“
“予微,方才你的反应已经给了我答案,你还用得着骗我吗?”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沉默让温则谦误以为她是在挣扎是否要为了陆寂而答应他的条件,心里顿时如同打翻了五味瓶,百般不是滋味。
以前的陆寂用他的前途来逼迫自己委身,而现在他竟然用同样的手段来威胁自己,何其可笑?
楼下不知发生了何事,嘈杂声四起,随即又安静下来。
温则谦面若冰霜,一步步朝她逼近。
他每走一步,姜予微都会情不自禁的后退一步,双手是死死拽住裙摆,努力维持着面上的镇定。
然而雅间只有这么大,五步之后她的后背便已抵在了墙上退无可退。
姜予微强压住心里的慌乱,深吸口气抬眸看向眼前之人,“温则谦,你冷静一点。”
“姜姑娘,我说的很清楚。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我可以考虑放入陆寂一马。机不可失啊,你最好快些做决定,不然待会我可就要反悔了。”
姜姑娘?
曾几何时,他们之间只剩下一句了冷冰冰的姜姑娘?
姜予微自嘲一笑,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刚想要说话,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打破了屋内令人窒息的气氛,一个身穿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走了进来。
她看向来人,惊诧道:“你怎么来了?”
陆寂信步而行,在她面前站定。笑容温柔,煦如三月春阳,“我来接你。”
姜予微眸光闪动,舌尖抵齿。静静看着他清贵俊雅的容颜,千言万语,欲说还休。
温则谦见他们这副相视而立旁若无人的模样,眉眼更冷了,“好一个英雄救美,只是陆大人还在禁足,擅自离府就不怕我在皇上面前参你一本吗?”
姜予微脸色一白,立即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眼下的局势,陆寂私自出府违背圣旨,等同于将自己的把柄亲自送到刘荣光的手上。
她难以置信的看向温则谦,随即又转头看了陆寂一眼,焦急之余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陆寂笑了笑,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她安心。然后不慌不忙的道:“到今日午时正好十日,皇上的禁令已解。”
姜予微闻言暗自松了口气,这几日她过得稀里糊涂的,没有细数竟然都忘了时日。
不过这倒是解释了为何她说要出府的时候陆寂会答应的如此爽快,甚至都没有过问行踪,原来是一直跟在后面。
一时间她说不清楚自己此时该是什么心情,冷笑一声后无言以对。
浮云遮日,屋内顿时黯淡许多。温则谦抬眸直视陆寂,气势凛然,针锋相对。
“倒是我疏忽了,陆大人乃朝中重臣,又深得皇上信任。在溧洲犯下大错,皇上也只罚你禁足十日,当真是幸运。只是不知......下次大人是否还有这样的运气?”
陆寂不为所动,面上仍挂着一抹云淡风轻的浅笑,“这就不劳温大人费心了。”
空气中暗潮涌动,风檐寸晷,急张拘诸。姜予微不由自主的握紧成拳,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目光来回在两人之间去逡巡,神情凝重纠结。
须臾,浮云散去,阳光重新照射进来。陆寂动了动身形,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被打破,她的呼吸也为之一松。
陆寂用余光撇向她,眸色一柔,“既然温到人事务繁忙,那我和内人就不打扰了,告辞。”
说罢,上前扶住姜予微的手往外走去。
姜予微的心绪很乱,没有过多考虑便随着他的步伐一同离开。临出门时,她忍不住还是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温则谦站在阳光下,身上的银线熠熠生辉,但整个人却像是笼罩在一团黑暗当中,脸上的表情也很奇怪。非喜非怒,而是一种淡淡的悲伤。
她心头猛然一跳,身子如同坠下万丈悬崖般忽的想呕。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眼看就要抓住,然而就在此时陆寂却忽然拉了拉她的手。
她只能暂时收回视线,抬步下楼。
在回府的马车上那种不对劲的感觉越发强,直觉告诉她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忽视掉了。可是为她怎么回想都都愣是想不起来,燥火烧得人心烦意乱。
“卿卿。”
愣神间,姜予微听到陆寂在叫她,忙回过头来,问:“怎么了?”
“你在想什么?我唤了你几句,你都没有反应。”
她还定了定的神,道:“没什么,只是在想今后该怎么办?”
陆寂看了她一眼,没有戳破,而是道:“刚才你们的对话我都听到了。”
车内气氛霎时变得有些僵硬,所有声音都在慢慢远去,唯有木轮碾过青石板发出的窸窣声。
姜予微不置可否,面无表情的问:“你想说什么?”
“我想知道你的答案是什么?”
陆寂神色自若,但从语气中还是听出了一丝期待。
姜予微忽然咯咯笑了起来,直笑了半盏茶的时间才挑眉,满带恶意的反问:“爷希望我如何回答呢?”
不知为何,她居然生出了些许痛快。如今的陆寂站在了曾经温则谦的位置,也算是体会到那种被人胁迫的滋味了吧?
可唯一相同的是,她依旧是那个身不由己的倒霉鬼,所以她又有什么好高兴的?
想到处,她顿时歇了心思,只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可悲。
陆寂笑容苦涩,哑声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不会同意他的要求。”
姜予微没有反驳,因为她确实没有打算要答应。
这种事,一次便已经足够了。
“我只是不甘心........”
陆寂脸色苍白无力,眼底泛起潮红。原本清俊从容的模样竟显得有几分狼狈,声音艰涩。
“在溧洲时我确实存有私心,想将你留在身边。可我不曾授意贺家,你来别院我也并知情,所以当我见到你的那刻很是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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