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玉眉眼弯弯,想到小时候他追在自己身后跑的模样。
那时候无论是宫里宫外,就连在侯府,有哥哥在,她依旧是最小的那个。
听大家一口一个“妹妹”的叫唤,小群玉不是很高兴,她也想要个弟弟妹妹。
刚好项叔家的儿子小山,便足足比她小上那么一两岁。
小群玉可谓是过足了姐姐瘾,在小山面前摆谱,常常对他发号施令。
什么“小山,快给姐姐做个鬼脸瞧瞧”、“小山,谁能吃下这块甜糕,就认谁做老大”。
诸如此类的事情有很多,群玉不能时时找哥哥,有时候便会和小山一起吃杏子,数蚂蚁,玩得不亦乐乎。
可这会项小山足足比群玉高出两个个头,他瞧着又很是腼腆,再让他叫姐姐恐怕会不好意思。
正当群玉出言找补,让他随意叫就行,便听得项小山咬字低沉,含糊不清地道了句,“姐姐——”
“好,乖孩子。”
群玉想也未想的就想往常一样伸手摸他的头,只是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好像够不着。
她纤长素手举在空中也是尴尬,便想着干脆拍一拍他时,项小山自己低下了头,让她摸到了。
二人这般亲密无间的互动,叫孟澜尽收眼底时,心口止不住泛酸。
只不过转眼一想,表妹兴许只是拿人当弟弟,也就算了。
除了项叔和项小山以外,群玉走进正厅,瞧见绪姨和岑嫂子。
“大娘子,好久不见。”岑嫂子笑意盈盈地向她行了个福礼。
群玉屈身还礼,又拉着她的手问道:“怎么没见着顺儿那孩子?”
“哎呦,娘子快别提那小皮猴了,上蹿下跳的可惹人嫌了。”
提起外孙,绪姨话里话外虽然都透露着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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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神情分明是高兴的。
到了她这般年纪,还能含饴弄孙,又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孟澜先前只是问过春禾,等侯府修成,可要给她一些惊喜,要请哪些人来?
谁知春禾却笑道:“你只需去妙春堂一趟,找一位赵大夫,告知有这么一桩事,他便会安排好的。”
春禾并非夸大,德叔帮着承恩候府忙前走后这么些年,不见得与这么老伙计不认识。
群玉还未来得及入座,便听到德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是玉儿回来了?”
“师父也来了?”群玉惊奇开口,没想到德叔竟然也出宫赶来了。
德叔没好气地瞥她一眼,“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都让开些,你师兄端着拨霞供过来了。”
虚相旬方才陪着德叔打下手,这会将铜炉搬至四方桌前,累得他额角生汗,也顾不上擦一擦,旋即转身往厨房去了。
厨房离正厅有一段距离,更别说这只冒着腾腾热气的铜炉又重又烫。
群玉也想去厨房帮忙,只是还不等她起身,便被绪姨摁着坐好,“不用不用,你师兄一人就能应付。”
听得这话,项叔冷眼一扫,项小山顿时会意,连忙追出去,“我去帮忙就是。”
孟澜自然不甘示弱,也跟着一道离开正厅,“我也去帮忙分担一二。”
德叔拉了张圈椅随意就坐,“玉儿可想好了何时启程?”
“再过两日便是圣上的生辰了,我打算陪他过完再走,只是走之前得在侯府办一场乔迁宴,也算是为我践行了,届时还请诸位赏光,一定要来。”
群玉倒是没想到德叔能看破自己的想法,不过既然他点出来,那也就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大娘子这是何意?要往何处去?”
绪娘眉头紧锁,很是不赞成,眼见着马上就到年关了,便是要出远门,也不急于这一时吧。
“我想带宁儿去江南小住些时日。”
群玉捧着茶盏,饮了一口花茶,香味扑鼻而来,入口时有回甘,的确是很合她的口味。
“江南虽然太平,又是富庶鱼米之乡,可大娘子在此地可有旧相识?项叔忧心忡忡,怎么瞧都觉得不安全。
“我外祖母便是当初江南首富之女秦知音,后来她虽然嫁进了盛京,可江南还是有不少叔伯兄弟的。”
话是这么说,群玉只想让诸位长辈安心罢了,并不打算去投奔他们。
“要我说,你不如和你师兄一道南下,虚家在江南也是数一数二的望族了,有你师兄在,没人敢为难你。”
德叔漫不经心的开口,绪姨很快便明白他究竟打量着什么主意,恐怕这厮还是没有死心,想着撮合他的这对好徒弟。
还不等群玉出口拒绝,又听得项叔正色直言道:“也好,将小山一并带上,他如今身板子硬朗得很,若是遇到什么事,也有人能挡在前面。”
项叔不动声色地瞥他一眼,想着小山那小子,从小就爱跟在大娘子身后跑,他这个做爹的没什么本事,也只能送他去娘子身边出出力,至于能有什么造化全看个人本事。
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群玉还一句话没说,两位长辈便已经将事情就这么拍板定下了。
群玉悄悄从正厅里溜出去,和岑嫂子结伴一起去了厨房。
才刚出了垂花门,就听到她问道:“其实你听嫂子一句劝,我觉得方才那个当官的最适合你。”
这都是什么话!?一个个的怎么还都选上来了?
群玉恼羞成怒地嗔道:“嫂子,旁人误会也就算了,你怎么能跟着瞎窜撺掇”
“欸,嫂子没有误会,你那位谢郎君是不中用了,嫂子知道你这会儿因着这事正灰心呢,但是你也不该在一颗歪脖子树上吊死才是。”
岑嫂子见她光顾着不好意思,连忙将人拉住,摆着手指同她数道:“那个名唤孟澜的细心温柔,最重要的是满眼都是你;你师兄嘛,倒是要比人家差一点,但胜在厨艺不错;至于小山兄弟瞧着比你还小,男人还得是年纪大点好,会疼人……”
此时此刻,群玉脸上粉霞成片,就连耳垂都红得好似要滴血。
她试图伸手捂住耳朵,却被岑嫂子制止,“不说多的,你总得为宁儿找个爹不是。”
群玉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她尚且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依着她原本的打算,等她身子不大好了,让人将宁儿送回宫,总不好叫宁儿一辈子不认她父亲吧。
“嫂子,你说的这些,我都心里有数,多谢你为我着想了,这不过啊我现在,是真的用不着。”
群玉也不打算与她解释,只笑吟吟的那话堵了她的嘴,俨然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也罢,总归你模样好,又没说非得在他们三个当中选。”
岑嫂子倒是对她信心十足,群玉暗暗偷笑,幸好她不是前朝那等荒淫无度的公主,否则公主府的男宠只怕一房又一房的往里迎。
等二人去了厨房,瞧见虚相旬几乎装满了整整两层食盒。
项小山在后院里劈柴,孟澜在灶房里添火,弄得灰头土脸的。
“表妹怎么来了?”孟澜率先看到她,当即抬头问道。
“二表哥快起开,你袖子都叫火燎着了!”
孟澜穿着一身天青色的锦袍,袖子没有挽好,往灶炉里添火时,那道火星溅出几个黑点似的小洞。
听到群玉的喊声,孟澜当即松手,起身离远些。
瞧他实在是狼狈至极,群玉从袖中摸出帕子递给他,“二表哥擦擦脸吧。”
孟澜往前走几步,站在水缸前照了照,无奈笑道:“表妹我这手上都是灰,恐怕还得劳烦你帮帮忙。”
“虚相旬当即放下手里的盘子,我来吧,怎好让师妹帮你。”
他手疾眼快的就要伸手抢过群玉的帕子,怎奈又听得孟澜道了句,“虚郎的手才碰过葱姜,不大干净,还是由表妹来吧。”
此话一出,虚相旬僵滞片刻,就瞧见群玉捏着帕子,帮孟澜擦额头擦脸。
“依我看,孟兄倒不如用茶水去洗洗脸。”
不知何时,项小山将劈好的柴火抱了进来,一开口便是暗含讥讽。
“用茶水,会否太过奢靡了些。”
孟澜倒也有理有据的反驳,权当听不出来他嘲讽自己。
“师兄,这灶上的汤快好了吧,我有点饿了,咱们走吧。”群玉见气氛不对,连忙打岔。
“嗯,这道甫里鸭羹鲜香可口,最是滋补,师妹等会可要多用一些。”
虚相旬找来一只汤瓮,将鸭羹尽数舀进去,等他盖上盖子,就说可以去正厅用饭了。
项小山自告奋勇的说自己来提食盒,孟澜把眼一转,已经拿好了碗筷放在红木托盘上。
岑嫂子也闲不住,非要从孟澜那摞高高的碗碟中拿出好几只,放在自己的托盘上。
这样看倒是自己空手来帮忙了,正当群玉一筹莫展之际,突然想到了什么。
“你们先走,我去取酒来!”
当初她在自己院子里玉兰树下藏得是钱,但在在哥哥住的小南苑里,那棵梨树底下藏得是两坛女儿红。
群玉寻了条近路,没一会便来到了小南苑,还好她方才拿来了厨房的小铲子,在那棵梨树底下挖了好半晌,终于看见箱子的顶了。
等她将箱子拖出来,抱了一坛女儿红,另外一坛就留给谢望做纪念吧。
*
酒足饭饱过后,群玉喝得烂醉,原先说好了就在侯府里住的,怎奈她发了酒劲,硬是要乘车回宫。
孟澜倒是送佛送到西,将她送进了宫,长宁宫他倒是去不了,便让人去请她的宫女来接。
怎奈群玉却不肯好好待着,非要去紫宸殿,孟澜见她走得摇摇晃晃的,怕她摔着便想着扶好她。
二人亲密无间的互相搀扶,竟也引得不少宫人频频驻足,想着嘉和郡主恐怕好事将近。
等到了紫宸殿,李全福看见群玉的手攀在孟澜的脖子上时,也是忍不住眼睛发愣,甚至以为自己看错了。
群玉倒也轻车熟路的走到紫宸殿后殿,也不需要人引她去见谢望,自顾自地便摸到殿内,拖了鞋袜就要往床榻上钻。
李全福原本是想制止的,但是又怕自个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便让宫女荷香去送解酒汤。
荷香点头应下,不多时便将解酒汤端了过去,怎料一抬眼便瞧见满地的衣裙,吓得将那碗汤放在小几上,蹑手蹑脚地推门离开。
“李总管,您这会可不能进去……”
从前在白日里见到郡主和圣上私底下相处,虽然亲近有余,但是二人从不逾矩。
这会冷不丁瞧见郡主这样做,荷香生怕自己一时失言,泄露了才出去,会落得个小命不保的地步。
李全福看她这副反应,便知道果真与自己猜得那般,连忙竖起食指,在嘴唇比嘘。
好半晌,等她让人下去时又叮嘱一番,“把嘴巴闭紧了,遑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是主子们的事。”
荷香点头如捣蒜,见李总管这幅神情像是早就知晓了,总算是将这颗心放进肚子里。
地上那件最为显眼的男子外袍,其实是孟澜那身被火点子绷到衣袖上,烧出几个黑窟窿的那件天青色锦袍。
孟澜是怕她吃醉酒吹了冷风着凉,便在下车时将外袍脱了给她。
怎料群玉却误会了,以为他要自己帮忙补好袖子上的破洞,便不由分说的掳走了,口中还念念有词,“二表哥不必担心,等过几日我定然还你件完好无损的外袍……”
孟澜见拗不过她,也就笑着接受来了她的好意,将人送走在紫宸殿门口,便离开了。
这会群玉脱得只剩下一件单衣,她将冰凉的小手放在谢望胸口焐着,另外那双好动的脚丫子,则是搁在他小腹上烫着。
她喝醉了酒倒也不恼,就是容易倒头就睡,可群玉的睡相又不是一般的差。
少顷,纤长手指透过他身上明黄的寝衣,与他肌肤相贴,爱不释手地摸来摸去。
毫不犹豫地说,谢望是被人冷醒的,他觉得心口是冷的,身上是冷的,小腹那最该炽热的地方,同样冷的出奇。
等他嗅到空气中浓重的酒意时,还来不及睁开迷蒙双眼,便被群玉猛地拍了一巴掌,咕哝道一句,“别动……”
合着这是被人当做枕头了!谢望后知后觉,将衾被盖好后,也就没有再多动作。
群玉梦中呢喃自语,“男宠,好多男宠……”
她的声音又轻又淡,像是浮在雾里似的那般空濛。
只不过谢望耳朵尖,到底是听到了她嘴里念叨着“男宠”二字。
紧接着又听她口中蹦出一连串的人名,“二表哥、师兄、小山弟弟……”
谢望眸光一转,前面两人倒是熟悉,这个小山弟弟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难不成是在做梦,梦中她左拥右抱,有好多男宠不成?
不行,得将人弄醒,这都梦见什么乱七八糟的!
“玉儿,醒醒,你都梦见什么了?”
随着谢望温声问话,群玉倒也不自觉的回道:“娶了好多男宠……”
话音刚落,谢望抬手在她屁股上狠狠拍了一掌,“那哥哥呢?”
“没有哥哥。”群玉还在梦中,声音瓮瓮的,尚且不清醒。
谢望眉头紧锁,心想,等她醒了绝不会放过她。
第79章 为她备好嫁妆,纳美男三……
空气中尚存淡淡酒香,谢望便知她这是喝醉了,也就好生地将人抱好,拍了拍她的背,就像是从前哄宁儿入睡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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