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梧笑了笑,看了一眼时间,“收拾一下睡觉吧,我等到十一点之后也休息。”
张亦可回房间睡觉。
纪梧把房子里的一切巡视一遍,从房间卫生到家具摆放,全都一丝不苟地巡查了一遍。
她至少要陪张亦可到成年,不能因为失误而引起寿命缩减。
一切检查无误,纪梧轻轻推开房门,看到张亦可已经进入深眠,并且被子也好好地盖在身上,又把房门关上,在客厅坐着,等待十一点的到来。
十一点钟,张三开门进来,同纪梧打了个招呼,纪梧友好回应,就进去另一个房间休息。
第二天。
纪梧醒得比较早,六点就起床了。
张三一个人孤单地熬了一夜,这时候怨气比鬼都大,看到纪梧以后没忍住问:“你怎么不回家睡觉?”
纪梧按照原定说辞给她解释,张三表示理解,但没有赞同,而是说:“我是做不到这样,我在这里多待一分钟都觉得简直要命!”
纪梧笑了一下,在客厅陪她坐着,在快要七点的时候,又回了房间。
七点钟一到,张三拿着东西就开溜,在她之后进来的周芷兰脚步匆匆,一关上家门就直奔张亦可的房间。
她猛地推开房门,看到在里面酣睡的张亦可怒气丛生,抬手在手边的门上重重磕了几下。
第47章
张亦可被噪音吵醒,睡眼朦胧地看向门口,然后犹如被当头泼了一盆凉水般惊醒。
——她昨天刚把周芷兰的继子杀了。
虽然周芷兰不会知道那是她刻意为之,但不妨碍她会觉得,那件事情和自己有关系。
张亦可有理由怀疑,她是来找自己麻烦的!
但周芷兰自那一下之后就安静下来了,没有再做出别的激烈动作。
两人安静对视一阵,都不说话。
张亦可这时候耐性绝佳,甚至连眼睛都不需要再眨,就这样一直撑着,一点都不觉得难受。但她这时候刚睡醒,所以表情看着还是有些呆,再加上她澄澈的眼神,看上去无辜得不行。
最后周芷兰先低头,“起床吧,不然一会儿上学迟到了。”
说完她转身走了。
张亦可松了一口气,有些莫名。
明明来的架势十足,仿佛不打自己一顿就不解气,结果最后却轻轻放下……张亦可怎么想都觉得匪夷所思。
怎么会这样?
纪梧突然出现在房门前,轻轻敲了两下。
张亦可抬头同她对上视线,磨磨蹭蹭地起床穿衣服、收拾自己书包。
等她走出门以后,纪梧已经在和周芷兰说话了,看上去氛围还不错,挺和谐的。
张亦可没有往她们面前凑,乖巧地坐在沙发上当懂事小孩儿,顺便在脑子已经清醒的这时候想明白了一件事——为什么周芷兰明明怒气冲冲,最后却隐而不发。
因为父母只是一份工作,她不需要动气,也没必要动气,大不了就换一个人给她做母亲。
而且,昨天赵六不惜动用那个“诅咒”也要让自己确认“根本没有陈九这个人”,那么其他人也不会在她面前提起陈九——或许说“不被允许提起”,要更合适。
吃过饭,周芷兰送张亦可去上学。
有好几次,张亦可都感觉她欲言又止,但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在学校门口下车时,张亦可索性问了:“您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吗?”
周芷兰这时候很怪异地看着她,看了不短的一段时间,最后说:“不管怎么样,你记住自己以后要做一个善良的人,知道吗?”
张亦可心中诧异瞬间。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周芷兰的怒气竟然不是因为她昨天杀了她的继子,而是因为自己杀了人,可能会成为这个世界上的不善良的人。
张亦可乖巧点头,顺势迷茫地问:“如果没有成为善良的人,我会死吗?你又会怎么样呢?”
“你不会死,你不会有任何损失。我也不会。”周芷兰说:“但我会辞,不再做你的母亲。”
张亦可于是知道答案——心灵残缺,不会被判定为“残次品”。
这个世界,允许一些“坏”人存在,允许他们能够好好活着,并且他们可能不会因为自己做的坏事有任何损失。
换言之,坏人或许会比好人,活得更轻松,更快乐,更自由,更不受拘束。
这实在是一件十分恐怖的事情。
张亦可本能排斥这些,可她还是很快就想到了其中的例子——
比如那些保安,他们可以引诱别人走出安全范围,然后将其残忍杀害。
比如那些不定期就莫名其妙开始集体霸.凌别人的人,那种行为什至被合理化成了“回收行动”,还是发生在这个世界的规则之下,是被支持甚至推行的。
再比如,昨天“杀”了人的自己。虽然除了陈九之外,没有人知道是自己杀了他。可是周芷兰很明显是怀疑自己的,但她没有对自己进行质问,也没有对自己严格教育或是暴力打骂,她只是告诉自己“要在以后做一个善良的人”,然后就将昨天的事情忘记,不再想起。
这几个例子中的人,并不是一直都能够做坏事。他们仍旧被限定了一些自由,但与他们不同的那些人,则是一直被限定所有自由。
很离谱,也很神经,却很有威慑力,让人害怕。
张亦可不由沉思,为自己是否真的要从今天开始做一个只适合她这个年纪表现出来的天真、懵懂的小孩子。
她担心自己会成为别人的靶子,在她沉迷于演戏的时候,将自己一击毙命,或是设计杀掉。
她也担心,自己会成为那个迫害别人的凶手之一——这似乎是无法逃脱的一件事情,集体霸.凌在这里发生得实在太频繁了。
“你听到了吗?”这时,周芷兰抓了一下她的肩膀,有些焦急地问:“你听清楚了吗?”
张亦可抬眼看她。
“你记住了吗?”周芷兰又问。
张亦可点头。
“把我刚才的话复述一遍。”周芷兰说。
张亦可开口:“我以后要做一个善良的人。”
周芷兰身体肌肉明显放松了下去,“你去上学吧。”
张亦可转身走进学校。
她还是决定暂时隐藏锋芒。
不管怎样,保住自己的命,才最重要。哪怕她要为此做一个坏人。
这个“哪怕”来得很快。
张亦可本以为有她在场的第一次霸.凌行为,怎么也应该发生在周五。
可是没有。
周四中午的时候,她就看到有一个孩子被分发了和别人不一样的午饭,那个人的座位在张亦可后面。
和张亦可曾经遭遇过的情况一样——别人是番茄炒蛋,那个男生是麻婆豆腐。
张亦可看了一下他的编号,发现那人和张静敏差不多是同辈的。
他拿到麻婆豆腐的时候,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但随后又放松开来,表现出了一种属于他那个年纪的、因为开心而表现出来的极其灿烂的笑容。
张亦可看着他面带笑容走下讲台,坐回到自己位置上,表情始终如一,没有变化。
可张亦可觉得应该不仅仅只是这样。
她想观察更多,就挪动了一点位置,让自己悄悄侧一点身体坐着,一边吃饭一边用余光看他。
起初他还是高兴的,可那状态没有持续很久。在他吞下第一口饭的时候,他表情就出现了明显的崩裂。
但那只是一瞬间。
很快,他就恢复成原先的高兴模样,从容不迫地往自己口中送了第二口饭。
表情又出现崩裂。
如此循环。
每吃一口饭就崩裂一次,一次只有一个瞬间便立马恢复开心状态,待到下一口饭吞下,就又陷入崩裂。
午休指令一经下达,他立刻趴在桌子上面乖乖睡觉。
张亦可也因为突然袭来的倦意沉沉睡去。
下午的自由活动课上,张亦可格外留意那个男生。
她坐在自己这几日都坐着的地方,远远地看着他,直到听到有人和自己说话。
“你怎么总是一个人坐着。”今天的孙倩和丁则仍旧少见地选择了好好工作,和赵六一起带队下楼,尽职尽责地在操场守着,然后在这个时候,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张亦可旁边,问一遍,又问一遍:“你怎么总是一个人坐在这里……”
还特意叫了一声她这个时候对外展示的名字:“张二。”
说话的这些时间,他们已经站到了张亦可面前,严严实实地挡住了她的视线。
张亦可抬头,甜甜地笑,“我喜欢一个人坐着。”
“你不想和他们一起玩耍吗?”孙倩问她,又和蔼地劝她:“大家一起玩多有意思。”
“不。”张亦可摇摇头,笑着说:“他们一起玩很有意思,我坐在这里看他们一起玩也很开心。”
她凑近孙倩和丁则一些,用手拢在唇边,神神秘秘地说:“我不喜欢动来动去的。”
丁则笑了一下,像是幼儿园老师逗弄学生那样,一点没有猥琐之意地逗张亦可:“原来小张二是个小懒蛋啊。”
但张亦可还是感觉自己内心遭遇了一万点暴击。
“对……”她点点头,但又突然好像有些苦恼地表示:“我不喜欢小懒蛋这个说法,感觉像是骂人。”
丁则笑得身体直哆嗦,于是他和孙倩之前就得以留出了一些空间。
张亦可猛然从这个空间之中看到——
不远处已经聚集了好些人。
如果她没有看错,那群人之中,有刚才在踢毽子的,也有刚才在跳皮筋的。
但正常情况下,这两个人群是不会这样大面积凑到一起的——只可能会出现中途有一两个因为累了而突然离队的事情,不然他们就会一直一起玩儿到放学,而且即便是离队,他们也只是就近找地方歇着,不会加入别的队伍。
那就只有一种情况。
——针对于那个男生的“强回收行动”,已经在准备了。
而张亦可现在,仍旧在面临丁则和孙倩的试探——他们怀疑她,所以要挡住她的视线,不让她看到那边的集合行动。
张亦可不知道他们这么做的意义,也不明白为什么针对于自己的怀疑要用这种方式来试探。
但她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她回忆了一番上一世自己遭遇强回收行动时候的场景,让自己的眼神变得兴奋和期待,站了起来。
“老师。”张亦可甚至让自己的声音也配合了现在的状态,音调要扬不扬的,带着些挑衅,“让一让。”
孙倩和丁则俱是明显顿了一下,随后往相反方向挪动脚步,把张亦可面前的路让了出来。
张亦可“迫不及待”地往人群聚集地走了过去,留给丁则和孙倩一个看上去兴致勃勃的背影。
张亦可在人群聚集地停下,站在队伍最外围,没有往队伍中心去。
身后灼热的视线渐渐移开。
张亦可左右看看,让这个动作合理化了自己回头看的动作——果然没有在后方看到孙倩和丁则。
她转回头,发现队伍已经集结完毕,开始向那个男生所在的位置过去。
张亦可犹豫一下,抬脚跟上去。
她得忍着,忍受让自己变成“坏”人的不适。
第48章
人群很快将那个要被回收的人包围。
尤宜嘉站在队伍最末端,保持和大家的步伐一致,该上前的时候就上前,该向后的时候就向后。
她没有真的动手,只是跟着人群一起动作。但这不代表她就不是加害者。
张亦可其实过不去自己心里那关。
但她也没有别的办法。
她不断在心里暗示自己,那个人的编号靠前,已经是在这个世界轮回了不知道多少世的人,可能在现实社会早就已经没命了。
张亦可用这种方式,来消减自己心中感受到的不适。
事实证明的确是有一点用的——她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别人身上,那些一个个表现出对于欺凌别人有着浓重兴趣的人。
他们所有人表现出来的状态都是疯狂的,激动又兴奋。
就好像,他们完全认为自己在做一件正确的事情。
没有反抗的回收行动进行得很快。
可能连五分钟都没有,人群就散开了。
这些孩子没有亲自动手将人打死,而是一起把人包围,然后由几个代表将人抬起,丢到了安全线以外,交给那些保安。
再之后就没有他们的事情了。
他们仍旧如同陈九落入保安手中的时候一样,像是听不到那人的痛苦嚎叫。
他们笑着四散开来,继续若无其事地变回一开始的组合状态,踢毽子的踢毽子,跳皮筋的跳皮筋。
张亦可也坐回去,继续关注着这些人。
一个下午的时间缓缓过去,终于让她从其中一个人身上发现了一点异样的地方。
这个人本来已经连续踢了二十多下毽子,正是气氛高.潮的时候,她看上去没有一点疲惫的感觉,因为运动而有些红光满面,明显是正激动着的时候,瞧着像是还能再踢至少十个。
但就在这时,她整个人突然愣住了,表情痛苦地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尖叫。
毽子在她面前自高处垂直落到地上,被另一个人捡了去,开始自己的运动旅程。
这之后,张亦可又在别的地方发现了几个这样的人。
她留意了一下他们的编号,几乎都是数值偏大的那些。
而其他人,对于他们的表现也仿佛浑然未觉,只有个别几个上前简单询问。
这样的日子循环过着。
每一周,张亦可都会碰到这种情况,不一定是周几,但这种情况一定会出现。
她一次次地参与,每一次都惴惴不安。
也幸好,每一次被回收的人,编号数值都小——张亦可是以自己的编号为参考的,
她的编号是1519155 ,那么只要不是以“ 15”开头的七位数字,她都可以用那个理由来说服自己。
有一次,她差点就没忍住。
因为那一次被回收的人,编号显示“ 1499999” ,和张亦可心中定下的标准线只相差一位。
那是张亦可忍得最艰难的一次。
也是因为那次,她重新引起了丁则和孙倩的怀疑。
这两个人在这一世格外得有耐心,竟然一直陪着张亦可这个班级的学生成长。
一年级的时候,张亦可经常被他们试探,但张亦可已经有了警惕心理,所以每一次都逃过。
等到一个月的时间过去,她们升入二年级,他们将对张亦可的怀疑放下了三个星期,却在最后一个星期的时候来了一个出其不意,对张亦可进行了一番试探。
35/64 首页 上一页 33 34 35 36 37 3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