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老奴听清楚了,这就去办。”老妈妈连连应声。
不久,周沅白晃动缰绳,正欲离去,突然想到了什么,目光缓缓移动,再次落在不远处的红色身影,似笑非笑地开口:“我怎么不记得府内今日要举办喜事,这位穿红衣的是?”
老妈妈顺着他的话看过去,就瞧见了听了她的话正唯唯诺诺低着头的蒋南絮,印象里,二公子不是对这种闲事感兴趣的人,可耐不住主子发问,只能压了压心头的疑惑,如实回答:“回二公子的话,这位是世子刚纳的妾室,蒋氏。”
闻言,他若有所思地凝起眉头,不久,低低嗤笑一声,“哦?可惜了这样的美人,今夜怕是要独守空闺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表情极尽轻浮,透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味,哪里有半分侯府公子的温文儒雅,反倒像是像是一个野蛮无理的纨绔流氓。
所幸,他没有过度的纠缠,说完这话,就骑着马扬长而去,仿佛他特意跑这一趟,只是为了羞辱蒋南絮一番。
蒋南絮脸颊青一阵白一阵,最终转变成一团团的红晕,活生生被气的!可偏偏,她什么反应都做不得,只能默默忍受。
有苦说不出,一路维持的微笑也坚持不下去了,哪怕嘴角还残留着点点弧度,那也假的不能再假。
领头的老妈妈打量一眼她僵住的脸,好心地宽慰了一句:“二公子放荡惯了,他的话,蒋娘子切勿放在心上。”
二公子的脾性阴晴不定,不管对谁都没个好脸色,是最难伺候的主,府里的下人基本能绕着他走就绕着他走,从没有敢主动贴上去送慇勤的。
二公子平素里住在军营和衙门居多,在侯府的日子屈指可数,蒋娘子也真是倒霉,入府第一天就撞上了这位活阎王,他说的那些话,换作任何一个姑娘家听了估计都得哭鼻子,蒋娘子倒是能沉得住气,一声都没吭。
是以,老妈妈不由高看了她两眼。
蒋南絮勉强勾了勾唇,道了声感谢后,接过老妈妈手里的圆扇遮住面颊,跟在老妈妈的身后缓步走进侧门,刚刚前进几步,匡匡的关门声就将她的退路给彻底堵死。
蒋南絮脚步顿了顿,下意识往后看了一眼,透过朦胧的扇面,目之所及是紧闭的朱红木门,旁边有门童看守,仿佛她再也走不出去,只能不停地向前走。
信阳候府名不虚传,整座宅邸大到离谱,就算蒋南絮有心想要记住路线,也无力于无数个弯弯绕绕的长廊阁宇,精致奢华的程度看得她眼都看花了。
四周高墙耸立,绿树屋檐参天,为这座宏伟的宅院平添了几分神秘色彩。
世子是信阳候三个嫡出子女中,唯一一个成亲的,故而拥有单独的院落,按规矩她需得先去和风院给世子妃请安奉茶,但后者声称身子不适,叫她明日清早再来。
几人只好脚步一转,往凝香院去了。
凝香院久未住人,哪怕刚刚打扫过,也有股厚重的灰尘味道,蒋南絮穿过圆形拱门,四处打量着这座她未来居住的院子,规模不大,但布置得井井有条,给人一种舒适的感觉。
但有一点不好……
蒋南絮伸手赶走面前嚣张乱舞的蚊子,视线定在角落里那颗大树,它延申出来的树枝几乎盖住了整个院子,凉快倒是凉快了,就是容易招致蚊虫。
老妈妈几个抬着行李和嫁妆放进了正屋,随后告辞离开:“蒋娘子方才也听到了,世子有事要赶往军营,今晚你就早些休息吧,老奴几个就先告辞了。”
“妈妈们慢走。”话毕,蒋南絮唤了声梦月。
梦月知礼,很快又拿出了一个钱袋子递给了那妈妈,那妈妈没想到这个小娘子居然比想像中富有,悄悄掂量了两下钱袋子,脸上的褶子都堆在了一起,笑道:“多谢娘子,那娘子先休息着。”
妈妈们这一走,凝香院里顿时冷清了许多,梦月走到蒋南絮身边,忍不住小声道:“那几个妈妈还不知道是干什么的,娘子何必花出去这么多银子?”
加上门口给出去的那个钱袋子,都快抵得上她在褚府时四个月的月钱了,花出去这么多钱,既没换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也没能得到什么东西,在她看来,实在是不值当。
蒋南絮也不是个花钱如流水的人,这些钱她花着也心疼,可是那些妈妈一看便知是世子身边的老人,年岁大也就代表着认识的人脉多,她刚入府必定有很多人好奇她的秉性和脾气。
她的身份不是秘密,在这些人眼里,她就是个家世不好的乡下女,对她必定是有几分看轻的,如今她能拿出这么多钱大方地行赏,有些人就会猜测这些钱从何而来。
他们又不知是世子给的,只会往褚家的方向想,得了褚家的看重,这也就间接为她找了个结实的靠山,那些原先看轻她的人就会改变,也就不会轻易欺负了她。
稍稍解释了一番,梦月恍然大悟,同时有些欣慰,小娘子能有自己的想法自是最好,怕就怕她全然不会为自己打算。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商量着先把东西给收拾了,行李并不多,两个箱子就已经是全部家当,大部分都是蒋南絮的,其中一箱是世子之前送的,另外一箱里面空荡荡的,一部分是蒋南絮从清源村带的行李,另一部分则是蒋雯翠用积蓄给她添置的。
梦月的行李就更不用说了,就是一个简单的包袱,之前在褚家有统一的丫鬟服饰,她基本没有自己的衣裳,首饰也就是一些银饰和木饰,再就是她的积蓄银子。
等她们差不多收拾妥当以后,院门忽地被人敲响,梦月马不停蹄放下手头的活计,前去开门,生怕是世子妃那边派人过来,给耽搁了。
来人着一件墨兰色夏装,瞧着是侯府丫鬟的打扮,她上下打量了几眼梦月,眸中闪过一丝嫌弃,开口的语气也极为不善:“你就是蒋娘子?怎么长成这样……”
后半句她说的小声,几乎是从喉咙里闷出来的,可梦月离她极近,听得清清楚楚,小脸蹭一下变得通红,气愤道:“你是何人?说话怎得如此无理!”
她自知比不上娘子半分美丽,但五官也算得上匀称,不至于得此羞辱吧?
“梦月,出何事了?”听到动静的蒋南絮走了出来,一边抬手擦了擦额头的薄汗,一边踮起脚尖探头看向梦月的方向,模糊只看得到对方的一片衣角。
烟云一听这话便知自己认错了人,瞅了眼面前怒目圆睁瞪着自己的小姑娘,不由蹙了蹙眉,动了动嘴,遂想到她也没说错,于是歇下了道歉的心思。
她越过挡住她的梦月,往院子里一站,开门见山道:“蒋娘子,世子妃原先指给伺候你的那个丫鬟生病了,奴婢是临时过来接替她的,以后奴婢就在你手下做事了。”
方才二人的对话蒋南絮全都听见了,此时瞧着半蹲着行礼的烟云,眼里多了两分审视,问:“你叫什么名字?”
“烟云。”烟云说完,又补充道:“蒋娘子可以重新给奴婢赐名,不过……”
蒋南絮挑了挑眉,静静等着她的后文。
“不过奴婢还挺喜欢现在这个名字的,蒋姨娘若是一时半会儿想不出合适的名字,奴婢想接着用这个。”
“……”蒋南絮听得一愣,默了几息,忽地觉得眼前这人还挺有个性,敢表达自己的想法,有什么说什么,她挺喜欢这一点。
思忖片刻,蒋南絮勾了勾唇道:“你既然喜欢这个名字,就不必改了。”
听到名字不用改,烟云一成不变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语气也多了丝起伏:“多谢娘子。”
蒋南絮平了她的礼,继续打探道:“那你调来这里之前,是在何处做事?”
她特意问这个,也是想知道她是不是世子妃派来监视她的。
闻言,烟云听出她的用意,如实回道:“奴婢之前是在书房做事的,负责打扫,娘子大可放心,奴婢并不是世子妃的人。”
心思就这么被人直白戳破,蒋南絮抬手遮唇,清了清嗓子掩饰尴尬,突然想到一个可能:“那你是世子的人?”
此话一出,烟云竟是沉默了,眉宇间飘过几分犹豫,最终什么都没说。
见状,蒋南絮以为她是默认了,但仍然存了个心眼,毕竟对陌生人还是得保持警惕,不能全信,该防还得防。
不过,抛开别的不谈,这个烟云的脾性是个好的,相处起来应当会很舒服。
第24章 勾引 脸颊蹭了蹭他的手掌
大致情况了解清楚后, 蒋南絮便让梦月带着她去住处放行李,顺便熟悉熟悉环境。
凝香院突然多了个人,干起活来难免拘谨了许多, 蒋南絮刚想伸手去把衣裳叠一叠, 就被烟云拦下:“娘子, 你是主子, 可不能干下人干的活,就交给奴婢们来做吧。”
蒋南絮眼睁睁看着手里的衣裳被夺走,一时间愣怔在原地, 烟云说得对, 尊卑有别, 小妾和丫鬟之间也有界限, 在旁人眼里,她干丫鬟的活无异于自降身份。
可烟云没来之前,这个院子里就只有她和梦月两个人, 她若是不帮忙,梦月一个人得干到什么时候去?再者说, 她也不习惯看着别人劳累, 自己坐享其成。
“那就辛苦你们了。”蒋南絮想了想, 要干的活也没多少了, 就没有坚持帮忙,说完就走至矮榻处坐了下来, 看着梦月两人忙活。
昨夜她兴奋地几乎一晚没睡, 这会儿歇下来身体很是疲累,伸手揉了揉肩颈,酸痛感阵阵袭来,吃过晚膳后, 便和衣上了床。
这一觉睡了不知道多久,直到窗外开始露出一点光亮,蒋南絮被烟云给叫醒了,新的一天开始,她得按照规矩去给主母奉茶请安。
蒋南絮洗过脸,坐在梳妆台前由梦月给她梳妆,烟云则举着两套衣裳,问她该穿哪一套。
蒋南絮抬眼一扫,指了指她左手边那不扎眼的水蓝色对襟襦裙,想着低调为主,见状,梦月便问道:“娘子,可要上妆?”
“不必了。”她不习惯胭脂水粉的味道,贴在脸上就像是盖了一层面具,怪拘束的。
之前在褚府时,梦月虽然并不负责妆发,但也不至于完全不会,很快就弄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插上最后一根发钗,就算大功告成了。
烟云接着伺候她更衣,目光扫过她脖颈上的红团,挑眉道:“娘子昨夜也被蚊子咬了?”
闻言,蒋南絮下意识摸了摸后脖颈,如烟云所言有一小块凸起,想着昨晚睡梦中迷迷糊糊传来的痒意,蹙了蹙眉,“应当是的。”
“这院子就是如此,蚊虫多,等请安回来,奴婢去找些艾草来熏。”春日回暖,该做的预防还得做,身上有蚊子包,到底不太美观。
收拾妥当,蒋南絮带着烟云去往和风院请安,一进门,就瞧见了坐在主座位置的魏诗妍,不似弘孝寺初见那日打扮得素雅清淡,她今日格外的雍容华贵,看她的眼神自带上位者的从容轻蔑。
蒋南絮自觉不适,但又清楚的知道这不是她的错觉,事实就是,魏诗妍的确不喜欢她。
也是,谁会喜欢一个与自己争夺丈夫、分宠夺爱的妾室呢?
不过,她不是很在意,魏诗妍喜不喜欢她不重要,重要的是世子喜不喜欢她,然而入府到现在,她连世子的面都没见到,这点让她不得不着急。
敛了敛思绪,蒋南絮垂下眼,上前给魏诗妍奉茶请安。
敬过茶,流程就算结束了,蒋南絮有心想问问世子什么时候回来,犹豫再三,还是忍住了,毕竟以她的身份,是没有资格随意打探世子的行程的,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而这一等就是小半个月。
天气越来越暖和,蒋南絮困在凝香院里,除了每日必要的请安以外,哪也不能去,整日里不是躺在床上小憩,就是照料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原本纤瘦的身材变得丰腴起来。
这日,蒋南絮照例午睡,睡得迷迷糊糊之际,听到有人在耳边叫她,她猛地惊醒,便听梦月一脸激动地说:“娘子快醒醒,世子回来了。”
脑子还是懵的,呆怔了好一会儿,才从床上坐起身,一边快速地整理些许凌乱的里衣,一边扭头询问梦月:“世子可有说要来我这?”
“烟云去打探消息了,估计会来的吧。”梦月说罢,赶忙去拿更换的衣裙,之前娘子刚入府的时候,世子因为公务就没能来成,不管怎么说,都得来见一面娘子才对。
事实证明,她的猜想不错,没多久,就听见烟云恭敬的声音:“世子回来了。”
蒋南絮出门去迎接,来人一身藏青色常服,像是刚换了衣裳才过来,身材高大挺拔,半月不见,他似乎晒黑了一些,也健壮了一些,剑眉斜飞入鬓,眼神透着不经意的疲惫。
他似是看了她一眼,轻轻“嗯”了一声,随后迈步进入了主屋,蒋南絮迟疑了一瞬,给梦月使了个眼神叫她去上茶,随后跟了上去。
周玉珩在矮榻上坐下,目光一一扫过屋内的陈设,几乎每一个花瓶里都装了春日时节的花束,不同于见惯了的富丽华贵,妆点的十分清新自然,最后落定在这间屋子的主人身上。
她拘束地站在那,她梳了妇人的发髻,尽数绾起来,原本又尖又小的瓜子脸圆润了一些,一双大而圆的杏眼含着水光旖旎地望着他。
“过来坐吧。”周玉珩示意她不用在一旁候着,坐到自己的身边来。
蒋南絮低着头,下意识恭顺地回了一声“是”,随即坐到他身侧的那一方,四方的桌子隔开,中间的白玉瓶子里插了几支白色的梨花装饰,清新淡雅的香味缓和了许久未见的尴尬。
蒋南絮身子端端正正坐好,拿起茶盏给杯子里倒茶,俏丽娇羞地低声道:“殿下喝茶。”
17/73 首页 上一页 15 16 17 18 19 2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