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骨的灼热一刹消失,她竭力呼吸恢复清凉的空气,顺着水珠滴落的方向朝上望去。
入目即是一双灿金。
圆如月,耀似阳。
漆黑庞大的身躯盘旋在上空,几欲遮住天际,可她刚瞧见一眼,那遮天蔽日的黑暗便立即消失。
她一边惦念着那景象,一边费力巩固自己脆弱幼小的神魂,生平第一次张开口,问旁侧比她大了千百岁的古木:“方才,那是什么?”
古木痊愈着伤势,嗓音平和地回:“那是天帝的长子,黑龙玄濯。”
玄濯。
她将这个名字铭刻在心间。
近乎于雏鸟情结的冲动,促使她产生一个念头——
“我想,见他。”
古木仍然沉静:“那你需要从这里出去。”
“怎么才能出去?”
“等你的神魂成长到足够稳定。”
“好。”
她记下这句话,时时回忆那一刻所见,努力修炼了两百年,直至神魂稳定到可以超脱木身限制,任意在花园内晃动。
“——我出不去。”她从花园边缘归来,茫然地对古木说。
古木道:“这里有结界,外人无法随意进出,我们在里面,也同样。”
她苦恼道:“那该怎么办?”
古木静了少顷,缓缓伸出一根藤蔓,指向下方云层,“可以下去,下凡投胎。”
于是她下凡了。
她成为了小七,如今的弦汐。
回想起这些的那刻,一抬头,恰又是那双金瞳。
弦汐闭上眼,握紧手中玉佩。
她不知道自己对于玄濯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她只知道,她想待在他身边,想每日都能见到他。
这就足够。
前两日度过的时光仿佛镜花水月,虚幻又不真实,但弦汐将每一刻每一个细节都牢牢记在了脑海深处,包括那个温暖结实的拥抱。
——如果能再一次就好了。
弦汐有些怀念那个拥抱,让她觉得很可靠,很安心……如果忽视掉“检查身体”的异样感的话。
窗外寒鸦连声啼叫,她晃晃脑袋,不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思考该怎么把玉佩还给玄濯。
她希望能当面交还,可玄濯回清漪宗后便不见了踪影,不知去了哪。
她只好对着玉佩做了一会心理准备,将法力灌进去,轻喊道:“师兄?你在吗?”
“……嗯?”另一头回应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意外,默了两秒,道:“弦汐?”
弦汐忽地心尖一颤。
印象里,这好像是玄濯首次正经喊她名字。
成熟低沉的男性嗓音微微上挑,掺着懒洋洋的沙哑,听得人耳朵酥麻。
弦汐咽了咽口水,回答:“嗯,是我。”
玄濯此时正在主峰底部的温泉泡澡,精壮的胸膛大剌剌外敞着,肌肉饱满而富有弹性。他闲散地问:“找我干嘛?”
“师兄,你的玉佩还在我这里,你现下在何处?我去还你。”
玄濯看了看自己的处境,哼笑一声:“你确定要来?”
“……”不知为何,弦汐感觉这个问题不能轻易回答。
幸而玄濯也没为难她:“我在主峰有个院子,你知道在哪吧?不知道就去问师尊,我这几天都会在那。”
这已算十分大度了。弦汐兀自颔首道谢:“好的,谢谢师兄。”
那边没再回复。
弦汐将玉佩用帕子包住,好生收进乾坤袋里,打算等明天去还他,随后带着愉悦美好的心情酣然入睡。
——然而另一侧。
玄濯喝了口酒,垂眸看向身下蔚为壮观的反应。
啧。
真是憋久了,听个丫头片子说两句话都能硬。
他不觉又想起长停阁内红白交错的一幕,那青涩娇柔的身段,还偷偷瞄向他的干净眼眸。
要是刚才弦汐真答应过来……
越想,燥火越旺。
玄濯实在忍不了,索性自己动手粗暴地解决起来。
*
次日,弦汐在学堂上完课,动身前往主峰。
一路上她紧张地打着腹稿,将墨玉死死捏在手心,生怕不小心掉到地上。
可脑子里预备好的语句,在转过无数个弯、看到那间豪气华丽的院子时齐刷刷忘了个干净。
她止步于院门口十几米外,有些迈不开脚。
——一会见到玄濯,该怎么开口道谢?要告诉他当年花园的事吗?……不过玄濯应该早就忘了吧。
她不自觉地摩挲摁压手中玉佩,素来迟钝的心思难得细腻起来。
思虑良久,她深吸一口气,坚定地抬头迈步往院子走。
“咔嚓。”
一声轻轻脆响。
弦汐蓦然一僵,无比缓慢地,低头看向手心。
玉佩被捏碎成了几块。
“……”
她、力气、这么大的吗?!!
看着掌心里断成几截的小黑龙,弦汐目光呆滞,突然觉得前路灰暗。
弄坏了玄濯的东西……她是不是等不到报恩,就要先一步魂归天宫了……
弦汐杵了半天,默默蹲下去,抱住脑袋。
方才所有的纠结与犹豫一瞬化为云烟,她开始思考现在是马上找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躲起来,还是勇敢面对现实,进去跟玄濯承认过错,然后做好尸首分离的准备。
“你还要在那傻站多久?”
远处宅院内忽然传来玄濯不耐的声音,经法力扩散到她耳中,显得有些空。
弦汐吓得一个哆嗦,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这、这就来。”
嘴比脑子快一步做出了回答。
事已至此,想跑也跑不掉了。
弦汐硬着头皮往院子走。
进了院子,她见玄濯松松垮垮地披着一件外衫,抱臂倚在门框上。像是才起床的样子,神态慵懒,长发没加束缚,随性散落。
她垂着头走到他面前,低声道:“师……师兄好。”
声音甚至打着颤。
玄濯侧眸斜睨她瑟缩的小模样,好笑道:“我有这么可怕吗?怎么连抬头看我都不敢?”
刚做了亏心事的弦汐:“……”
见她不但不回答,反而还像是更害怕了,玄濯不禁皱起眉。
——她有什么可怕他的。
他心里莫名生出些不悦,朝弦汐伸出一只手:“不是说要还我东西吗,玉呢?”
弦汐咬住下唇,缓缓递上被帕子包住的稀碎玉佩。
玄濯一时没看到帕子下的壮烈景象,略微勾唇,反手从她白嫩的掌心拿走那块布料:“还挺讲究,知道给包……”
话没说完,停在半道。
触感怎么不对。
玄濯默了默,掀开层层包裹的薄帕。
断裂的黑龙凄凉地躺在里面,似是在无声诉说自己的悲惨遭遇。
玄濯一阵静默。
正常来说,如果有人敢弄坏他的东西,他绝对会原模原样回报在其人身上,更遑论这是他随身佩戴了数百年的玉。
可眼下,玄濯盯了那碎玉片刻,却是笑了出来:“你这小丫头,手劲倒是真不小啊。”
弦汐安然闭眼,等待被分尸的下一秒。
玄濯慢悠悠收起碎玉,“这玉佩可是取招摇山顶吸取千年日月精华的玉石雕琢而成,——说吧,怎么赔。”
弦汐单薄的身形晃了晃。
怎么赔。
她就是从一棵小树苗赚钱赚成沧桑老树,都赔不起。
第11章 你亲我?
空气沉寂许久。
弦汐正努力运转大脑,思考该怎么赔这块玉,却见眼前衣摆微动,玄濯竟迈步向她走近。
她霎时紧绷起来,眸光凝住那步步逼近的黑色靴尖。
玄濯前进一步,她后退一步。
直至腰部抵上石桌边沿。
她一个不防,往后晃了晃,两手撑在桌面保持平衡,被迫抬脸望向玄濯。
“……我、我会想办法赔的。”看着那似笑非笑、含义不明的金瞳,弦汐唇瓣微抖,“求你,给我一点时间。”
话语,神情,姿态,处处充满令人怜惜的乞求意味。
玄濯居高临下地注视她,心底恶劣的施虐欲却是怎么都压不住。
他拈起弦汐一缕柔顺发丝,在指尖缠绕,“一点时间是多久?几年,几十年,还是几百年?”
“……”弦汐答不上来,杏眼渐渐漫起一层水光,无助又迷茫地与他对视。
玄濯眸色愈暗,一手撑上她身后石桌,那相较于她来说高大太多的身躯沉沉压下,强势的压迫感令弦汐险些喘不上气。
弦汐猜不透他要做什么,但难以控制地感到恐慌,倒映着俊朗面容的眼眸轻颤,身体抖得犹如风中落叶。
“赔偿,可以有很多种方式。”指腹搭上她柔嫩的脸蛋,狎亵地轻抚,玄濯不疾不徐道,“这个玉是我珍爱的宝贝,我把它交给你,你却弄碎了——这可不单是钱的问题。”
手指掠过之处,泛起电流般细密的麻痒,弦汐微微吞咽,有点承受不住:“那,那该怎么办?”
玄濯挑起眉梢:“很简单,你也把你珍贵的东西交给我。”——破坏掉。
弦汐茫然道:“珍贵的东西……可我没什么珍贵的……”
“谁说你没有?”
玄濯话止在这里,没继续往下说,视线固定在她细白的脖颈,欲色翻涌。
昨夜燥火难平,反复几次都消不下来,最后竟情不自禁地遐想起了这具青涩生嫩的身躯。
想象她穿着那条红舞裙,躺在他身下,被摆成无数个羞耻放浪的姿势,巴掌大小的脸上却依然是那副清澈懵懂的模样,干净的眼睛凝望他,里面满是不谙世事的纯粹。
他这么想着,尾椎酥麻,畅意地抵达。
满掌浑浊浓厚,可他仍有些意犹未尽。
玄濯也不清楚自己这是怎么回事,六百多年没碰过人,偏偏惦记上了一个蠢不拉几的丫头片子。
他琢磨半宿,觉着可能是过往遇到的各色美人都太主动了,不对他胃口,他估计天生就好这口纯的。
再者说,弦汐虽然笨了点,呆了点,但遇上事儿自己都能处理好,安安静静不吵不闹,声音好听,长得也不赖,还算是……招人喜欢吧。他勉强承认这点。
昨夜在脑海里被翻来覆去折腾的小东西此时近在眼前,玄濯指节微蜷,那股子冲动再度涌了上来,眸色暗沉无边。
“……师兄?”见他一直不说话,弦汐小心翼翼地唤道。
粉唇开合,随着音节略略嘟起。
玄濯定神看了一会,鬼使神差地,低头在上面亲了一下。
“?!”
弦汐猛然怔住。
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的玄濯也是一愣。
唇瓣温热残存,两人四目对望,皆有不加掩饰的错愕。
“……”
“……”
弦汐虽未经人事,对男女那方面懂的也少之又少,但她也知道亲吻、尤其是亲嘴唇代表着什么。她睁圆了眼睛,不敢相信道:“师兄,你亲我?”
“没——”玄濯一时间恼羞成怒地想否认,然转念一想——亲了又如何?
他就是把弦汐办了都没人敢说什么。
反而是弦汐该为此感到荣幸才对,况且她对他的喜欢都快写在脸上了。
如此想着,玄濯又坦然起来:“是,我亲了,怎么?”
“……”
他磊落如斯,反倒令弦汐怀疑自己是不是反应过度。
但是,亲吻这种事,应该不能随便跟别人做的吧?
她这厢正满脑袋胡思乱想着,那厢玄濯也有些不大自在。
终归是第一次亲人,他心里多少别扭,于是唰地从弦汐身前退开几步,生硬道:“那块玉该怎么赔,你自己想办法,出去吧。”
说完,他径直往屋子里走。
弦汐还记得他方才那句说到一半的话,企图追上去问:“师兄,珍贵的东西是……”
眼前一花,她被玄濯移到了院子外。
显然是不打算告诉她的意思。
弦汐挠了挠头,叹了口气,愁眉苦脸地往回走。
*
玄濯站在屋子中央,脑子有些发空。
浑身上下好似哪哪都不对劲,唇上温软的触感温度明明已经散尽,他却还是感觉像贴着那樱粉唇瓣一样,热得厉害。
良久,他烦躁地“啧”了一声,发了道传音给三弟苍璃:
“老三,干嘛呢?”
那边懒散的男音里同样夹着几丝烦闷:“大哥?我在北海打这帮臭蛟呢,找我有事?”
“你什么时候打完,叫上赤熘应桀他们来东海陪我吃个饭。”
“哟,听上去心情不好啊,碰着啥事了?”
“用你管,赶紧的。”
苍璃撇嘴:“行吧,给我两天时间。对了,我可以带几个美人去不?我这些日子都在北海打仗,好久没‘照顾’她们了……”
“随你。”玄濯不在意道,随即顿了顿,又说:“赤熘他们要是想带,也都带上吧,玩儿个尽兴再走。”
对着弦汐这小蠢货发春是什么傻缺事,他决计是旷久了,饥不择食,得看点淫秽的正正心思。
要是苍璃他们带来的人里有合他心意的,尝尝滋味也不错,这么洁身自好当苦行僧干嘛。
想完这些玄濯也舒坦了不少,坐到书案后接着处理政务。
第12章 前途光明!
弦汐一边思忖该如何赔偿玉佩,一边往弟子舍走。
路过观穹殿时,恰好碰见楚箫从里面出来,于是她止步问候道:“师兄好。”
楚箫刚整理完如海的卷宗,本带着一脸疲倦,不过见到她时又不觉扬起了笑:“弦汐啊,这是准备去哪?”
“我想回弟子舍温书。”
“不错。”楚箫神情欣慰,走到她面前,道:“我听师尊说,你已经突破到了金丹期?”
弦汐:“嗯。”
“真厉害呀。”楚箫如同兄长般摸摸她脑袋,随后略微躬身与她平视,笑问:“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师兄送你。”
弦汐忙摆手:“不用,不用。”
楚箫把她的手拉下去,大度道:“跟师兄客气什么?说,只要师兄给得起,尽快开口!”
“……”见他实在坚定,弦汐抿了抿唇,犹豫着道:“师兄,请问你有……那个,招摇山的……千年玉石吗?”
好像是这个东西来着,她当时心太慌,没记清。
“招摇山的千年玉石?你要这个做什么?”楚箫疑惑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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