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眼神柔和下来,抬手给慕容卿捋了捋鬓发:“你若当真嫁了沈家,楚阳该是欢喜你。”
慕容卿摇摇头,笑着言语坦然:“康宁寿数太短,不想耽误了谁家公子,也不想让谁为了康宁伤心。”
这话说得皇后鼻子一酸,人人都是盼着能记着自己的人更多些,能牵挂着多些,只卿卿,总想着在活着的时候,去对旁人好。
皇后想起皇帝之前同她说的,沈灼渊曾说有法子能破卿卿批命,心里起了主意,打算找了机会好好问问。
慕容卿在皇后宫里用了午食之后,就回了幽若宫。她心思放松完全不管因为自己几句话,让后续陆郴和豫王盘算娶她的事儿被皇后一掺合变得寸步难行。
后事暂不提,只说八月十八这日,慕容卿窝在寝店内抱着个锦盒看了一下午的春宫图。
喜鹊原以为她家郡主会恶心那画上东西,没想到她家郡主竟看得津津有味。还没避着她和黄鹂,让喜鹊都有些受不住拉着黄鹂去了外殿守着去了。
其实如果什么都不明白,慕容卿乍一看这东西确实会觉着恶心了。可沈止那说法,先说了怪物,让她以为男子身上那东西真就长得青面獠牙,真见着了,发现比她想得好上许多,心里就能接受多了。
且喜鹊寻来的都是上好的风雅之作,慕容卿见画上的男子面色当真痛苦,被女子收服了怪物之后又当真快活了,就愈发理解了沈止那话。
慕容卿便就觉着人可真是辛苦,吃喝拉撒睡已是麻烦了,还得受此房中事所扰所累。有些人盲婚哑嫁,互相不欢喜可如何是好?那可还会太平?
她自己琢磨着,估摸男子与女子都会被此折磨得无法好好过日子,竟就可怜起了画里因为父母之言嫁人的姑娘了。
慕容卿明白了男女之事为何,转念第一个想到的人不是自己也不是陆郴与沈止,而是宋令仪。
她嫁的人是个年过半百的男子,她本就心傲又细心敏感,那这之于普通人的折磨,于她来说岂不是成了变本加厉。
慕容卿顿时没了再探究画中事的心。
她想着沈止如今出京办案,等入梦见着他,和他说道说道能不能打听到宋令仪的消息。如果阿令日子难过,他武功好,偷摸将人带出去,再给上一笔银两,她想凭阿令的聪慧该是能过上好日子的。
思及此,慕容卿叹了口气,觉着自己这念头也该同杜若说上一说,听听好友什么想法。她也不耽搁,让黄鹂去差宫人让杜若后日进宫一趟。
喜鹊想岔了,心里还调侃慕容卿这是自己学会了点东西,就迫不及待要同好友说。
到底还是孩子心性儿。
夜里,慕容卿乖乖爬上床,赶着和沈止约好的时辰就入了梦。
这会儿是亥时整。
梦里并无日夜流转,慕容卿在桥边跟鱼说了半天话,都没见着沈止。就当着她以为沈止头一回就要爽约了,沈止才姗姗来迟。
慕容卿见那白雾之中身影,笑眯眯小跑上前,她还没来得及言语,就见沈止面色苍白,脖颈处更有一道紫痕,教她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沈止冲她笑笑,随即直挺挺朝着她倒了过去。
慕容卿下意识扶住,可身子承不住他身子重量,两人就齐齐倒在了溪水边。
“沈少卿!”慕容卿喊他,伸手去推,结果触手冰凉,她一下子以为沈止死了,伸手去探他鼻息。
微弱,发凉。
慕容卿蹙眉,心里急归急,却没有乱。她爬起来给沈止检查身子,先去瞧了那恐怖紫痕。
紫痕之中有个小豁口,没流血,可还肿着。
那小伤口很有些恶心,慕容卿皱着脸,直接上手就要去挤。她当着是不是沈止被什么虫子咬了,中了毒,就跟挤燎泡一样,挤出来应该就好了。
可她什么都没挤出来,反而是伤口处不知道是什么的透明汁液教她手指也犯了紫。
慕容卿心虎得很,寻思挤不出来就不挤了,甩甩手就去看沈止身上其他地方。
好在他身上除了这处紫痕,其他地方都好好的。
慕容卿正想着如何办呢,这梦里没有大夫也没有药草的。她寻思梦里玄妙,说不定随便什么东西都是宝贝,便抓了把草就要往沈止嘴里塞。
沈止牙关紧,慕容卿不敢用发紫的左手去碰他嘴,一只手不好处理,塞了半天才塞了一小坨。
慕容卿眼也越来越花。
“这毒在梦里都能中?沈...”
她声音越来越小,等安静时,已是趴在沈止胸膛处晕了过去。
此时此刻,离京几千里开外的楚地茨县郊外,一群苗疆打扮的几个男子正在树林里到处搜寻。
其中一个瘦高个用了土话骂了句:“这都能让他跑了?”
另一个胖墩儿呸了一句:“娘的!咱们得抓紧些,这小子悬赏金越来越高,再拖日子还不知道引来什么能人,今夜要是错过,往后怕是轮不到咱。”
像是这几个男子的带头人呵呵一笑:“那毒虫我养了五年,饶是沈灼渊武功再高,内力再深,也绝熬不过今夜。”
“继续找!找到就把他头割了去换赏金!”
第059章 命运转
梦还在继续。
无人言语之时, 梦域静谧。粉色蒲公英轻轻飘落在躺在溪边草地二人身上,鱼儿还在水中嬉戏,风荡竹林,直至日夜流转。
先醒的是慕容卿。她迷茫着睁眼, 见蒲公英还在飘落, 就知晓自己还是在梦中了。她不晓得梦境之外时辰几何,一时半会儿也顾不上这。
她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指, 紫色已经褪去, 可沈止却还是没有醒。慕容卿看他嘴里的青草都变成了枯草,心下一喜, 想着这梦境果真不普通,难不成是什么神仙宝地不成?
一时也顾不上探究太多, 她起身跑去溪边就去捧了一捧溪水。往返几次给沈止洗了脖子上的伤口。
慕容卿啧啧两声,也不晓得是不是她自己眼花, 但就是觉着那伤口干净了点儿。
不过肿胀还是没有下去, 别是虫子还在里头呢吧?
慕容卿挠了挠额角, 扭头又去看溪水, 那主意就打到了溪里那鱼的身上。
活物终归是要比死物强?
慕容卿心思一定,撸起袖子, 卷起撒娇裤的裤脚就跑去了溪里捉鱼。那鱼儿也不晓得是不是在是福地里泡久了,也不怕人,还往慕容卿脚边游。
五颜六色,让慕容卿一时都不晓得选哪只好。
赤橙黄绿青蓝紫,慕容卿下手就把哪只紫色的大胖鱼给捞了起来。她也不打算杀生, 脑子里也不知是个什么念头, 扶着那大胖鱼就往沈止脖子上凑。
竟是盼着鱼嘴能把伤口里的东西给吸出来。
按着世间常理,鱼儿离水, 已是无法气息,何谈吮吸之理?可梦域中一切都是玄妙,那紫色大胖鱼虽是没有怎么动,但只碰在伤口处,就引得了毒虫异动。
慕容卿被沈止脖子处的异物蠕动恶心得有点不想看,心里不想看,眼睛却还是盯着。
只见几番蠕动之后,那皮肤肌理之下的凸起就朝着伤口去了,再待快到边缘处,虫子就露出了前头的嘴。
那是一种类似蚂蝗的底盘,慕容卿最怕这东西,她小时候被白一方用这玩意儿吓过,这会儿看那东西脸色就有些发白。
这虫警惕,稍稍露出一尾,本想缩回去,但又被大胖鱼所吸引,闻着那股味儿就渐渐拱了出来。
这虫子通体白色,该是吸了沈止的血,是以腹部处透着淡淡红色,可长可短。
最教慕容卿揪了一张脸的是这虫子长得像蚂蝗就算了,竟还有对透明翅膀,她身子不自觉靠后,只敢将大胖鱼往上凑。
“吃了它,快吃了它,恶心死了,你快吃呀!”
慕容卿紧张嘀咕,大胖鱼不紧不慢还甩了甩尾巴。它那一双鱼目盯着那虫子,似嫌弃一般,竟侧过了头。
胖鱼不屑这虫子,可虫却想占了胖鱼这福宝身子。它身子拉长,要勾连了胖鱼,好没入胖鱼体内。
如若不是虫子突然飞起,慕容卿是不会发疯的。她以为那虫子要靠蠕动呢,突然飞什么啊!
一声尖叫起,慕容卿一激灵,抓着鱼尾巴狂甩,生怕那恶心虫子沾到自己一分一毫。
乱拳打死老师傅,她一顿不分上下左右的乱挥,乱拍,乱打,乱敲,最后一下拍到了沈止脸上。
那清脆响亮地啪声,让慕容卿反应过来,她眯着眼去看,到处找那虫子,没想到在自己的脚底板处见着已经被她拍死的虫子。
慕容卿心里太恶心了,看了一眼大胖鱼,嫌弃地拎着它鱼尾巴又给放回了溪水里。
她脱下自己袜子,包了那虫子,也给扔溪里了。
小小尸体一落入水里,就被赤色鱼儿一口吞到了肚子里。
看得慕容卿都有点反胃,激得她浑身汗毛竖起,拿溪水使劲儿搓了自己手和脚。
待她心里觉着干净了之后,就回头拖着沈止的身子往木屋处去。
沈止身子太大,又重,慕容卿只好拽了他一条腿,慢吞吞许久,才将人放到了木屋里歇息。
“累死我了...”
慕容卿言必,往床边一趴,缓了不少时候才开始打量这竹屋里头。之前沈止盖这竹屋,意思是让她好在梦里也能睡上一觉,她当时觉着都没床呢,怎的去睡?就一直没往里头来过。
谁成想里头不但有竹子搭起来的床,还有青草编织的毯子。该是灵物,是以这毯子才能长久青绿,柔软至极。
慕容卿又想起那因着给沈止解毒而枯萎的草,想着自己以后生病是不是也能靠这草治病?那自己想活久点是不是也能吃这草?那自己因为碰到了虫子毒汁,是不是也要靠这草清一清五脏六腑?
她想到这就有点趴不住了,挪了身子到了竹屋之外,就开始抓草吃。
慕容卿是边吃边玩,专找了长得好看的草,其实都一样呢,但她就是能区别出那青菜细微差别来。
时辰又不知过去多久,久到慕容卿又觉得自己困了,她蹲在草边,嘴里嚼着草,屋里就传来了动静。她一高兴,想着沈止该是醒了,捧了手里一把草又往竹屋里跑。
沈止正靠在床边处,支着腿,揉着眉心,抬首见着慕容卿笑眯眯跑来,刚想张嘴问呢,就被她塞了一嘴的草。
“你中毒了,这草能解毒,你多吃点儿。”慕容卿见他不动,食指将那青草往他嘴里戳了戳:“你快吃呀。”
见着沈止开始嚼了,慕容卿脸上笑意更甚。
于是,一人跟喂牛一般一直喂草,一人就真如牛安静吃草。
吃到后头沈止有些吃不下了,抬手打了个停的手势,他吞噎下最后一口,才冲着慕容卿道:“我此番在外,追杀不断...”
“不是查案子吗?怎么还有人追杀?”
“卿卿你先听我说。”沈止拉着她胳膊教她坐下:“案子的事儿已经有了眉目,我之所以遭人追杀却不是因了案子,我辗转楚地...”
沈止身形渐渐要消散,他急切张口。
声音被白雾吞溺,慕容卿什么也没听到。
梦醒,慕容卿一睁眼,就见着自己床边围了许多人,竟是爹爹娘亲二姐,还有皇帝皇后都在。
她一醒,黄鹂痛哭出声:“郡主你昏迷了七天七夜,总算醒了!”
荷花夫人形容憔悴,双眼还红肿着,擦了眼泪想张口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她爹爹头发都白了许多。
慕容卿没想到这回她一梦,竟会耽搁了这么久。她本是心里高兴着呢,被眼前这么一幕弄得心里发酸。
她坐起来,揉了揉脸:“卿卿没事呀,你们看我脸色是不是特别好?”
皇后见慕容卿还笑着安慰,一侧头眼泪就下了来。
皇帝性子要外放些,直将荷花夫人挤到了一边:“饿不饿?”
慕容卿梦里那青草吃太多了,主要也是那草微微甜,她还真的一点都不饿,不过为了让长辈放心,就笑眯眯点了点头。
这就折腾了两个多时辰,众人见她能吃能喝能蹦能跳,心里才放了心。
夜里皇后与皇帝同寝,皇后道:“既卿卿无事,君上那道赐婚的圣旨还毁了吧。”
这七日来,慕容卿一睡不醒,慌了众人心神,加之万佛寺方丈不在京,急得就琢磨到了那冲喜的念头去。
豫王又加了一把火,使得皇帝拟好了赐婚的圣旨,点了陆郴。不过那道圣旨很有意思,特地提了一句,陆郴百年之后,不能入陆家宗祠,而是得入慕容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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