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比沈蓉,按原剧情,她只是一个与心仪之人无缘、包办婚姻里痛苦的背景板,让玩家意识到古代背景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不合。
但剧情里从未提到她和婚约对象只是缺乏接触,一旦有了了解的渠道,也很可能成为一对佳偶。
她如此这般问了,系统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道:【这一点我们也......】
但又立刻改口:【不是不是,宿主,你应该听我的。只要我们按着剧情路线走就万无一失!】
【眼下这种情形,是您选择了另一条回家路线后才产生的过度运算......】
沈荔听到这儿,没再听了,因为楼满凤也来了。
他一进门就是噼里啪啦一通讲:“气死我了!居然有人当真怀疑沈姐姐,都是什么脑子?这些人就是不配吃好东西——”
“还假装中立说什么‘要等事情真相水落石出再评判’,呸!我评判他个大头鬼!”
但跟薛依依一样,一见沈荔,又是另一副面孔:“沈姐姐,我来了!今天有什么进展吗?对了,外面堆了好多东西,赵大赵二他们在收拾,那都是什么呀?”
薛依依进来时也看到了,只是她忧心忡忡,没来得及细想,闻言也看向沈荔。
“哦,那是梧桐街的邻居和住户们送来的。已经连着送了三天了。”
沈荔看过,里边就是些米粮。有的是那包子铺老板的一笼包子,又或者羊汤面小娘子的一捆挂面,还有她常光顾的木匠那里,送来她一早下了订单的木头魔方。
虽说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多少代表一份心意,也代表着梧桐街的邻居们愿意相信她。
沈记经营这么久,作风如何,大家都看在眼里。
不说别的,光是每天早晨那份大量足,扎扎实实且从不涨价的一碗面,就养活了梧桐巷多少人的胃啊!
以沈记每天的营收,早上那笔钱连零头都算不上,但为着梧桐巷的邻里爱吃,沈记一直开着早市。
这份心意,大家平时不会挂在嘴边明说,但人人都有数。
更不用说沈记几乎一整个冬天都在施粥,那么难捱的冬天啊!
哪怕是多了一碗粥,说不得就救下一条命呢?
楼满凤一听,大喜:“果然!我就说聪明人所见略同嘛。”
薛依依小声纠正他:“是英雄所见略同。”
楼满凤不在意:“都差不多,都差不多。”
“总之,我是一定相信你的,沈姐姐!咱们一定要尽快把这案子调查得水落石出,好好回击那些人的言论——”
他义愤填膺说完,眼睛一转,又到看见角落里的乔裴,立刻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乔大人每天倒好像很清闲似的,我都只有上完书院的课才有空来沈记,乔大人却像是天天都赖在这儿。”
一个‘赖’字,充分说明了他对乔裴的不满。
楼满凤当然是不怕乔裴的。其中当然也有他没打算入朝为官的原因,加之又是侯府世子,财势兼有。
但也有部分原因,来自乔裴自己。
他在外形象一贯是清雅端方,君子如玉,待人冷淡,却也不爱和人计较。
用楼满凤的话来说,就是‘软包子一个’、‘读书读傻了’,好像被骂了也不知道回嘴。
沈荔知道,正因为知道,反而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温雅端方,君子如玉......
待人冷淡,不爱计较......
咳咳,当然,穿越之前,她也是这么想的。
当时游戏官方给了三个标签:清冷、风雅、挣扎,一度成为单推人们线下接头的暗号。
沈荔去过几次活动,差点被洗脑。
但真见了人,认识越久,接触越多,越觉得违和。
他在沈记吃饭时,的确安静低调。在角落里雷打不动坐着,沈荔甚至让芳姨把大堂右上最角落的位置给他长久留下来了。
但说话做事,目的性很强。
有时不加掩饰,却又没有经验,反而显得笨拙,让沈荔怀抱一种宽容之心对待他的靠近。
尤其和她说话时,像是很想做好,但又并不熟练,跟他位高权重的身份很有出入。
除此之外,却又像游离在这世界之外,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沈荔观察他一段时间,发现乔裴既不爱吃,也不爱穿,对朝堂之事也兴致缺缺,三天两头翘班。
也是,不翘班,哪来的时间天天泡在沈记?
就这么个职场摸鱼王,既然无心揽权,按说应该有些私人爱好消磨时间才对。
但乔裴此人作为古代金字塔顶端的人群,不爱跑马圈地、不爱歌姬乐舞,小厮长年累月只有照墨一个,真不知道做宰相的权、钱都落到哪里去了。
“沈掌柜?沈掌柜?”
被薛依依一叫,沈荔回过神,继续刚刚的话题:“......此前京兆尹萧大人来消息说,闹事的人大约是没有弟弟的,甚至是不是京中人都不一定。”
薛依依问:“这是怎么知道的?”
“京兆尹查了他的住所,那宅子是三月才租下的。”
“三月,那不是及笄宴刚开始甄选......”
沈荔点点头:“至于那宅子主人的身份,京兆尹也已经查出来了。”
“身份?”楼满凤眨着他的狐狸眼,茫然道,“他不是那闹事之人的兄弟吗?”
沈荔:“这一点还没有证实,只是知道,他是从满庭芳出来的厨子。”
“满庭芳的厨子......”薛依依冥思苦想片刻,“那是不是说明,这个人是听命于满庭芳?所以才假装中毒来陷害......”
沈荔摇摇头:“暂时还不好说。”
楼满凤正要说话,沈记大门被人推开。京兆尹衙役钱罗大步进来,面色严肃:“找到死者了。”
他语速很快:“那人确实已死。京兆尹召来仵作验尸,也的确是中毒身亡,中毒时间约在七日内。”
这话一落,周围便是一静。
毕竟这听上去也太过不利,不仅人死无对证,中毒时间也和他来沈记消费的时间对得上。
钱罗甚至没有像平日一样,在桌边找个位置坐下,而是站在沈荔面前,神情冷然:“沈掌柜,您现在有何打算?”
“又或者,有何说法?”
第45章 夜查
沈记要在七日内查出凶手, 否则京兆尹直接封锁下狱,这已经是京城人尽皆知的事。
如今种种不利都指向沈荔,就算要查, 又要怎么查?
查谁买通了死者?斯人已逝, 再难开口,死者家属又不见踪影。
齐武业更是个嘴硬的, 如今没见证据, 京兆尹不可能对他严刑拷。这人因为是报案者, 也没有被关起来,出入并不受限,比沈荔的日子可好过多了。
钱罗看她不说话, 恐怕走投无路, 也不免叹了口气:“大概也就只能到此为止......”
他被萧束派来守在沈记, 接触下来, 也觉得沈荔不是下毒杀人的类型。
沈记行事可亲, 却要因为证据不足被诬告查封吗?
一直默不作声的乔裴却在此时摇头:“无妨。”
楼满凤两眼瞪圆:“怎么会无妨?”
但目光一转,却见沈荔也是一派平静姿态。
她眉目微凝,仿佛有些出神, 指尖在桌面划着小小的圈:“确实无妨。”
这两人虽一东一北地坐着, 挨得并不近,脸上表情也各不相同,一人淡漠一人浅笑, 但给人的感觉却总是十分相似。
胸有成竹, 泰然自若, 才能流露出这样平稳静定的气场。
沈荔看楼满凤还没反应过来, 抬手给他的茶杯满上,笑道:“既然人人都知道我有权调查七日, 便更知道,若这法外开恩的七日里没查出任何结果,京兆尹便会以更雷厉风行的手段将沈记拿下。”
“如此,七日之后再出来就是了。”
“可既然他们能藏得让人找不到,又为何不一直藏下去?”薛依依问,“直到及笄宴结束,这件事彻底告一段落......”
钱罗若有所思地摇头:“不可能。人要生活,就一定会流露痕迹。一座空无人烟的院子突然开始生火做饭、原本只有两口人的宅子突然要买六个人吃的米粮......这些都是痕迹。”
薛依依眨眨眼:“如此,果然是越快离开越好?”
楼满凤但仍有些不解:“既然这样,沈姐姐何不约定三日为限?或者更短?这样不就能更快让人狗急跳墙?”
沈荔:“时间太短,不足以叫他们藏不住。死者家属至少有四五口人,两三天忍饥挨饿还行,七八天......”
她活动片刻手腕,又说:“何况,诸位是不是忘了,明天是什么日子?”
钱罗沉思一瞬,眼前一亮:“寒食节!”
“正是。寒食节当日,诸多人家要出京祭祖,人流涌动,无疑是混入其中的最好时机......”
沈荔不急不缓,慢慢道:“严密的防守因为七日之约而撤除、寒食节当日众多出城车马的掩护、多日紧绷的心态得到缓解——”
她温和一笑,乔裴就极其自然地接话:“今日子时之后,才是最关键的时刻。”
楼满凤豁然开朗:“怪不得你要了七日!原来是早就算好了!我就说,要七日,为什么不要个十七日、二十七日?我看大寺那群人破个案动辄两三年,我们也能学嘛......”
钱罗听他踩大寺,不免暗爽,嘴上却还是维护道:“大寺查的都是重案要案,不可同日而语。”
他转头,看向沈荔:“只是沈掌柜,萧大人做事粗中有细,大多时候铁面无私。今天之后,七日之期已过,恐怕......”
沈荔看着烛火发神,竟小小打了个呵欠:“谁说我定的是七日之期?”
钱罗一愣:“京中众人皆知......”
但一眨眼,就见沈荔慢吞吞摸出一张契子来。
“从一开始,我和萧大人约定的就是九日呀。”她点了点契书上的字样,“我这个人胆子很小,不喜欢冒险的。”
“那京中流言......”薛依依说着说着,自己先没了声音。
谎报日期不为别的,本也只是为了查案,京兆尹肯定不会自乱阵脚。且上门封沈记那日,只有她爹、楼侯爷、乔大人几人在场。
只要他们几个不开口,又有谁会知道,沈记原本定的是九日之约?
楼满凤微张着嘴,显然已经陷入无止境的钦佩中去:“沈姐姐果然厉害——”
角落里,乔裴却不由得勾了勾唇角。
从事发到京兆尹上门,时间其实很短。她却能飞快下了决定,和萧束约定九日的查案期,又请托他统一口径,对外只说是七日,这不能简单地用聪颖来衡量。
首先,要考虑到那人的作案动机。当时没有人知道究竟是买凶陷害,还是确有其事,她却能当机立断,认定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从而推测有家人躲在京中预备外逃,这是能谋善断;
再者,要考虑到始作俑者的心境。寒食节是最适合外逃的日子不错,但再叠加一个‘沈记法外开恩之期已到’的优势,便能无限度鼓动其人出城的决心,这是她洞察人心;
最后,要考虑到沈荔自己。
错过这几日的银子,对及笄宴的甄选竞争,难道不是一次打击?更不用说如果当真一切失手,虽则乔裴心知自己定能还她清白,但最后沈记被查抄,必然是要一切回到原点,从头再来。
如此,却依然能立刻决断、多方布置,仍旧作为沈记的定海神针,让几个伙计谨守规矩,半点不乱来。
这是她对自己能力的自信。
乔裴轻轻阖上双眼,手指又不自觉地转起了翠玉珠。
越是了解,反而越是好奇。
这是一件好事吗?
*
“沈记被封锁了!”
从沈记毒发案算起,已是第八日。
比起京兆尹给沈记的七日查案期,已经过去整十个时辰。
京城西郊一处狭窄的小院,幽幽灯火下,一人低声问:“确实封锁了吗?你亲眼见的?”
“我亲眼见的!大哥,京兆尹的封条封得死死的。而且......”
另一人贼笑着凑近:“连后头的沈家院子都被封了!”
这偌大京城,谁不知道沈记背后就是掌柜沈荔的住所?
如今不仅沈记被封,连沈家院子都被封,只能说明京兆尹已经有极大把握确认沈荔就是下毒的凶手。
质疑他的中年男人面色虚白,下巴上的胡须留得尤其长,闻言松了口气:“既然如此,那我倒是放心了。”
昏暗室内,只有一盏豆大灯火。落在四周斑驳灰墙上,便是几道摇曳影子。
中年男人举起灯盏,向四周照了照:“如此,便可把这些人送出城去了。”
橙黄烛火微微一闪,底下一排苍白瑟缩、营养不良的面孔。
仔细听,能听见细小的‘嘎达嘎达’声,是牙齿在极度惊惧间碰撞发抖。
他对面坐的那人长相倒和齐武业有几分相似,同样的五大三粗,一看就是个做体力活的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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