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想逛逛呢......”沈荔不免抱怨。
乔裴却难得有些赧色:“很多地方没有来得及打, 不看也罢。”
沈荔:“那刚刚路过的花园,总是打过的吧?”
那处东花园在正门到后院一条直线上, 但凡有客人来,总是要路过。加上面积开阔,那么大片地放着也是放着,想必是会收拾的。
却听乔裴说:“没有的,从住进来是什么样子,现在就还是什么样子。”
被她看了一眼, 又目光闪烁起来:“......恐怕也不能这么说。”
沈荔也跟着无言。
要真是从没收拾过, 那这么久风吹雨打, 恐怕比刚住进来时候更凌乱。
莫不是跟她待久了, 也学得满口胡话?
“相府平时没有什么客人吗?”她好奇,“若有,我想乔大人应该是会打花园的。”
乔裴点头,语气很淡:“宰相这个位置,须得是纯臣才能坐。”
所以自然是不会有什么高官同僚上门的。
“朋友呢?高尚书不是乔大人的恩师吗?”
“没有朋友。至于老师......”乔裴想了想, “老师他也不爱出门。”
一窝子宅男啊。
原本沈荔还以为可以逛逛大花园, 眼下却没了这个机会。不过等过些时候去了西北, 说不定能见些别样美景......
她正想着,忽而听见乔裴问:“沈掌柜, 这是什么?”
沈荔扭头,便见他已经将锦盒拆开,手上拿着的,不是她带来的玉镯又是什么?
她一惊,连声道:“这个、这个是......”
“是送我的礼物?”乔裴的话尾轻轻上扬。
“是......也不是......”
沈荔阻止不及,就见这人手一钻,玉镯轻轻一抖,便套了上去。
该说不说,玉镯虽然不是最上等好玉,更没有镶金嵌银、做什么精致的工艺,但落在乔裴手腕上,便是一片恰到好处的淡淡翠色。
原先看上去像是少了点血色,但这时再看,却多了分玉质的通透。
“是沈掌柜送我的?”他又问,确认什么一般。
沈荔放弃辩解,干脆承认:“是,原本是大伯母送我的,但我想应该很衬你,就带来了。”
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俗话都说,好玉配美人嘛!
系统:【......】
系统:【这个是真没听过......】
乔裴似乎怕她夺回去似的,袖子立时一掩,将手腕连同玉镯一道遮住。
沈荔见了他的动作:......
她也没有那么抠吧......
“这镯子,沈掌柜戴过吗?”他问。
沈荔回想一瞬,点点头:“试过两次。”
乔裴便不说话了,只是另只手也偷偷藏进袖子里,有一下没一下,轻轻抚摸着那枚玉镯。
她竟然也戴过。
如此,是不是算两人手腕相贴,十指相扣......
密密缠在一起。
沈荔虽不知他在想什么,却也自在,起身在院里四处打量。
二人所在的是后院,再往后就是后罩房。照这样说,她其实已经路过了乔裴住的院子?
正想着,照墨从角门潜入,手里提着几大个食盒。
定睛一看,全印着沈记的标。
沈荔又无言了:“既然这样,干脆让我顺路带过来好了,还麻烦你跑一趟。”
照墨可不想掺和进来,笑了两声:“沈掌柜今天是客人,怎么好劳动您?大人,沈掌柜,慢用。”
说完,立刻从后角门跑了。
沈荔微张着嘴,还没反应过来,乔裴已经将食盒里的东西一样样端出来。
“没有要酒?”
乔裴摇头:“我不胜酒力。”
沈荔不信:“江南试酒的时候,我记得你挺能喝的呀。”
“只是凑巧。”乔裴替她盛一碗汤,睫毛微颤,“若再多喝一杯,就要醉了。”
酸菜花胶猪肚,暖融融汤汁被花胶收到浓稠,但因为酸菜的存在而不至于太黏口。
汤底金黄,热气腾腾,仿佛将金秋十月浓缩到了碗里。
沈荔捧着碗喝了一口,问:“好喝吗?”
乔裴以为她在调查新菜单的满意度,便答:“还不错。”
沈荔脸一皱:“骗人,你又喝不出什么区别。”
乔裴手一顿:“怎么说?”
“我做厨子,至少还是对食客有些了解的。”沈荔夹了块猪肚,“再爱吃的食客,也有自己的偏好。你吃过我做的每一道菜......”
她说到这里,微微一愣,又继续:“但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最喜欢的是哪道菜。”
乔裴面向她,侧耳凝神细听,认真答道:“我对饮食一道,的确没有什么偏爱。”
“那你有什么,格外喜欢的东西吗?”沈荔问。
她一面问,自己也在回想。
乔裴似乎......确实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
“似乎没有。”乔裴也这样答,“如像沈掌柜喜欢烹饪这样喜欢一件事,我从未有过。”
沈荔撑着脸看向他:“但为官做宰,不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吗?看到事情按照自己的想法进行,不觉得很愉快吗?”
今晚相聚,乔裴的态度其实很平缓,仿佛两人并没有过任何争执冲突。他如此,沈荔应邀前来,自然也不会有意挑衅。
故而一时之间,院中氛围竟说得上相当不错。
沈荔自觉这话问得已经相当保守,因为沈荔摸不清乔裴的政治抱负到底是什么,便用了个折中的说法,而没有武断地将他划去‘爱民如子’,又或‘唯政绩论’。
如此,应当能说中他一星半点吧?
但出乎她意料,乔裴的神情居然有几分茫然。
......怎么感觉这段时间以来,这人经常在她面前露出茫然之色?
茫然的乔美人眼神飘到天边,犹疑片刻,慢慢道:“......可是,那并不是我的想法。”
沈荔更好奇:“觅州水患,你和太子殿下一起通宵达旦夜以继日,将灾民安置好,又处一批贪官污吏,让觅州百姓安居乐业。”
“这其中,没有半分你自己的想法吗?”
乔裴几乎是立刻答了:“没有。”
他并不觉得自己的回答有问题:“这是圣贤书、朝中上下对宰相的要求,而非我的想法。”
“那你自己看见觅州百姓被水灾冲毁房屋、庄稼,又怎么想?”
“若论本心,也许我应当是同情的。”乔裴道,“对同类的感同身受,这也许是人之所以为人的根本所在。”
“但有时身居其位,会做出许多和本心无关之事。”
他即便说着这样的话,神情也是淡淡,仿佛本该如此,又仿佛只是并不在乎:“于我,愿意做的事,和该做的事,总是能分开的。”
如此说来,他倒像是一个......一个可以把自己的感情和目的,完全分割开的人?
沈荔扪心自问,觉得若换做是她,她是做不到的。她这人虽然不能说情感丰富,但一向是随着心意来,要她在想说话时沉默、想伸手时忍耐,简直比杀了她还叫人难受。
也许只有这样的人,才能一路做到宰相之位?
但一转念,她又觉得不对。
沈荔:“那我......”
乔裴也陷入一时的沉默,慢慢地,一字一顿地说:“你是......意料之外。”
沈荔一下不说话了。
无他,这时的心情,叫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若说目的,乔裴对她,又能有什么目的?无非是要捆绑上些关系,或诱惑或胁迫,叫她最后能解决这世界无限循环的麻烦。
要这样做,他自己放低身段不说,头脑也必须清醒,最好是不要她察觉,也绝不能够自乱阵脚。
但他偏偏......
沈荔沉默片刻,低头一看手里汤碗,里面落了一枚圆圆月亮。
这才想起,这人今天请她来,打的是赏月的幌子。
她抿一口茶,抬脸看向天上月。虽然中秋已经过了几日,但月亮依然圆得憨态可掬。相府屋顶上都是灰青的瓦,衬得月色愈发剔透。
沈荔一看,便想起各种武侠片里楼顶看月的经典场景。
她深深吸一口气,乔裴却突然出声:“我可以带你上去。”
沈荔险些呛住,好不容易就着乔裴端来的茶缓神,这才想起来问:“怎么带?轻功?”
说到轻功,眼睛都亮了,以为这世界还有武功体系。
这样她是不是也可以练?
说来那簪子扎人的功夫她也觊觎已久,怎么看都不是普通人该有的能力吧?要是能学会一招半式,以后回家去防身用,简直是打遍天下无敌手......
结果,就见乔裴摇头:“梯子。”
沈荔:......
沈荔:“倒是挺古朴。”
乔裴......说不好,但他似乎隐隐有一种微妙的幽默感?
还挺呆......
古朴的方法有古朴的效果,两人就着梯子上了房顶,乔裴手里还小心翼翼护着他的镯子。
“这里月色倒是很好。”沈荔说,“天朗气清,看着也舒畅,并不朦胧。”
乔裴犹豫片刻,还是试探着开口:“如此说来,那里......天色仿佛并不好?”
便如秋冬的京城,照样有来自荒漠的沙尘,这是无论何时都不会变的。沈荔点点头:“比现在还不好呢。”
乔裴点点头。心中却想,如此说来,她的世间,与这里倒也有些相似。
其实从外貌、行事作风、言谈举止也能看出,沈荔即便来自一个全然不同的天地,应当也和大庆有着类似的文化渊源、生活习惯。
只是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找到了回去的办法。
以乔裴对她的了解,应当是早就胸有成竹。因沈荔是个对一切须有计划的人,这也是她能随心而行的前提。
若是已经有了办法,或许明日,又或下一个眨眼,她就从眼前消失......
乔裴看向腕间玉镯,手指收紧。
他思绪联翩的同时,沈荔也在思索他的身份。
毋庸置疑,乔裴是这世界里最特殊的一个人。虽然最开始的时候,她并没有察觉到太多异样,但积沙成塔,等有了结论再回头,便很容易能看出,在她的沈记开张之前,那个雨夜来到店里的乔裴,已经从某种程度上知道了她的身份。
而其他人,如沈蓉、薛依依、楼满凤,虽然有的是剧情里未见过的新角色,有的也因为她的变化,而展露出和剧情截然不同的一面,但本质上探寻,她们都并不觉得沈荔有什么额外的异样。
那么,乔裴为什么特殊?他早知道自己不对,又是为什么?那可是第一面,连话都还没说上一句......
且这样的人,心思缜密——传言还心狠手辣——怎么会用情诱这样不靠谱的办法,来确保关乎世界等级的决定?
不过这思路,怎么和她的系统这么像呢......?
两人各想各的,偶尔对视一眼,也很快错开视线。
深秋夜晚已经很冷,一阵清风拂面,竟有几丝寒意。乔裴想,也该叫她下去了,就算不进屋坐坐,也好过在楼顶吹风。
但一开口,说的话却全然不是那样。
“沈掌柜,会和周将军去蕲州吗?”他听见自己问,这样浅薄愚笨的问题,这样直白无端的问法......
算了。
他对上沈荔,从来也没有赢过一次。
沈荔并不看他,声音中隐隐有笑意,问:“你不想我和他走吗?”
良久,听见乔裴答:“......我只是,想和你一起走。”
他斟酌许多,自觉自己没那个立场开口要求沈荔什么,又唯恐说得太多,叫她厌烦,连一点点念想都不再有。
只能小心翼翼,表露自己的意愿。
沈荔去哪里都没关系,只要能容许他跟着......
“那......你的宰相之位呢?”沈荔问,“便不大喜欢,但也很难得呀。”
说着,将系统后台的好感度打开。
乔裴垂眸,长睫在夜风里轻颤:“若是......沈掌柜应允,官利士荣,都并不紧要。”
沈荔点点头,目光却落在手边光屏之上。
[88]......
她暗中撇撇嘴。
这话说的,不知道还以为已经[98]了呢。
第89章 酒行
“地方已经找好了吗?”
“找好了, 但是咱们的酒行还没个着落......”
沈荔听芳姨一说,不禁揉了揉眉心。
她回了京城,自然要在京中置办自己的酒行。
否则难道要千里迢迢运到江南, 让朱夫人帮忙卖吗?
但酒行——之前也说过,要买铺子、装修、组人手,都不是什么大事,问题就是需要得到朝廷许可, 才能铺开销量。
若是酒行的量定不下来,她的酒坊规模也要跟着缩小, 都不必细算,只是粗略估计,少说也是几十万的损失了。
这还得了?沈荔以手支颐,思索半秒,还没想出什么法子,就听前头宁宁叫她:“掌柜的, 有单子了!”
“来了!”说完, 便卷起裙子往厨房去。
尽管有了凌云阁的人手帮助, 加上朱夫人时不时从江南送来的人, 两家酒楼已经很能周转开,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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