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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离前夜——归去闲人【完结】

时间:2025-02-18 14:41:47  作者:归去闲人【完结】
  “那是自然。我这嫡母为了他的性命安危,放下身段去那小门户为他求亲冲喜,又善待新妇,也算仁至义尽。”范氏说到这里,唇边讽笑愈深,“至于他么,杀孽造多了自然要偿还的。”
  ……
  数道墙垣相隔,杏花阁此刻门窗紧闭。
  裴砚可没功夫管府里那些小心思,只管就着一壶新启的醇酒,站在花梨长案边琢磨一张北地舆图。
  屋外高树掩映,柳枝儿才抽了新丝,引得双燕斜飞。
  宁王魏铎今早下朝后被承平帝召去御前问话,出来后又碰上太子和皇后,敷衍半天才得以脱身,出宫后直奔靖远侯府。
  侍卫把守的阁楼无人搅扰,他径直推门踏入屋中,闻到淡淡酒香,瞧着明晃晃的日头透窗而入照在裴砚肩上,不由道:“你这儿倒是清净。”
  裴砚闻声回首,拱手行礼道:“怎么,殿下又嫌京城事多了?”
  宁王头戴金冠身着锦服,在朝堂上是端贵威重的领兵皇子,这会儿却无需讲究仪态,翘着脚坐进窗边圈椅里,自管倒了热茶来喝,拧眉道:“虽说都是小事情,应付起来却也麻烦,来来回回都是那点小心思,没什么意思。”
  裴砚便笑了笑。
  靖远侯府这么大的地方尚且藏了无数的小算计,何况宁王身在皇家。虽说驻守边塞的皇子不太受圣宠,但既是领兵之人,回到京城总难免引人提防试探。
  这些事说起来确实无趣,裴砚便让他尝尝今晨侍卫送来的糕点,又问道:“外面有动静了么?”
  提起这茬,宁王又有了兴致。
  “昨儿你迎娶佳人新婚大喜,外头实在是热闹!”他倾身靠近些,比了个手势——
  “宾客的随从里少说四五个通风报信的,还都来自不同的人家,我从前竟不知京城藏了这么多北夏暗探。”
  裴砚乐见这样的意外收获,“既是他们自投罗网,倒省得咱们费力。”
  “也可见北夏为了探清楚虚实,有多舍得下血本。不过成败在此一举,没了你这拦路虎,那老太后总该没忌惮了。”宁王口中玩笑着,神色却是稍肃,“消息昨日就出了京城,想来不出几日北夏就会挥兵南下,咱们且等着消息就是。说起来,这些天还是得委屈你装病。”
  “我倒无妨,就怕殿下耐不住聒噪想早些北上。”裴砚调侃。
  宁王笑道:“好容易能诱对方上钩,我若轻举妄动被人察觉,这番筹谋岂非功亏一篑?不过我确实想早些斩除屠长恭这隐患班师回京。”
  “如今内乱频生,朝廷是缺人手。”裴砚颔首道。
  “也不止是为这个,还有件大事得回京来办。”
  “什么?”裴砚疑惑望向他。
  就听宁王道:“还没给你闹洞房呢!”
  裴砚还以为是什么要紧事,听见这个,不由把啃了一半的青枣丢过去。
  宁王侧身躲过,竟自笑了起来。
第10章 吓唬 伸手紧紧捂住她的嘴巴
  枕峦春馆里,云娆轻轻打了个喷嚏。
  绿溪刚把熏好的衣裳放进柜子,有点担心道:“姑娘莫不是着凉了?”
  “什么姑娘,既住进了这里,往后该改口叫少夫人了,没得让人听见了拿住话柄。”常妈妈一面提醒,一面就想让人去熬姜汤。
  云娆正指挥金墨收拾妆台,闻言笑道:“哪就那么娇弱了,不必炖姜汤。倒是里头的书架都腾出来了么?”
  “青霭正带人收拾呢。”常妈妈瞧她面色红润,不像着凉的模样,便去东厢房梢间帮忙。
  云娆也掀帘去外头瞧瞧。
  她陪嫁的东西婚礼前就抬过来了,都堆在小库房里。昨儿大婚无暇顾及,今晨既拜见过长辈,正好趁得空该将东西收拾整齐些。
  日常用的衣裳首饰和胭脂水粉最好打理,寻常不用的箱笼摆件自可收在库房,其余最让她惦记的便是小书房。
  枕峦春馆虽说偏远,地方其实颇宽敞,正屋旁边连着东厢房,是日常起居所用,后头非但有抱厦和倒座房,还有个小厨房能做些简单的吃食。院里西边是片空地,靠墙栽了两排青竹,当中一棵葳蕤繁茂的流苏树,旁边的凉亭上攀着紫藤架,很适合闲坐纳凉。
  因裴砚病着不让随意探视,夫妻俩话都没说两句,云娆不好擅自改正屋的布置,便挑了东厢房的梢间做小书房——
  那屋子格局紧凑,给裴砚作书房未免失于逼仄,给她用倒刚好。里头有现成的书架和桌案,最妙的是临窗种着一株秀致的槭树,四季风致各有不同,云娆只瞧一眼就看中了。
  这会儿青霭带着两个小丫鬟将里头又打扫一遍,云娆便让仆妇抬了她的书箱进来。
  旁的书都归置好,最后便是云娆心爱的雕版。
  从前雕的板子都还在东竹院放着,云娆这回只带了最喜欢的几幅和手上正雕刻的那两块——其中一幅是给相熟的书坊,另一幅则是经变雕版画,先前已雕刻了大半,后因婚事耽搁了还没雕刻完。
  版画的雕刻是极精细的活儿,需静下心来心无旁骛地慢慢雕琢,云娆时常要连着在窗边安静坐大半个月才能雕好一幅。那还得是简单些的,若画得繁杂些,凭她如今的能耐,怕是一个月都未必能雕完。
  这阵子忙于婚事耽搁了许多功夫,如今既尘埃落定,是该腾出功夫静心雕刻了。
  云娆轻轻拂过银杏木版,小心放进抽屉里。
  如是忙活了整日,东西全都归置妥当,又把院里的仆妇丫鬟召到跟前说了话,才算得空用晚饭歇下。
  坐落在偏僻矮丘旁的庭院格外安静,垂落的红绡软帐隔断昏暗烛光,云娆睁着眼睛躺在这张仍旧陌生的榻上,映入眼中的是新婚的鸳鸯和合欢刺绣。
  枕榻旁宽敞却空落,她瞧着旁边准备的另一个喜红枕头,这才想起她还有个夫君。
  虽说不能去探视,但既担了夫妻之名,若一直不闻不问是不是不太好?
  云娆对夫妻之道没什么经验,临睡前想着这事儿,稍微有点纠结。
  ……
  翌日清晨,便该先往婆母处问安。
  云娆这桩婚事固然是祖父母利欲熏心之下答应的,范氏做事却也不算地道。加之裴砚在侯府处境特殊,她对范氏自然也说不上亲近,只不过既担了少夫人的虚名,礼数上总不能太疏漏。
  好在夜里歇得早,加之春夜安静能得以好眠,翌日神清气爽的醒来时天色尚早,便从容更衣洗漱垫垫肚子,而后带绿溪出门。
  晨风微凉,吸入肺腑时却觉得清冽。
  云娆权当晨起赏花,到惠荫堂给婆母问安后,又陪她往如意堂去看望太夫人。
  新婚的喜庆劲还没过去,两房儿孙往如意堂跑得也勤快。到了那边,非但碰见长房的崔氏和薛氏婆媳,还瞧见了昨日不曾露面的裴玉琳。
  两厢见面,裴玉琳只疏冷地叫了声二嫂,也不曾解释昨日缺席的缘故。
  云娆自不会计较这些。
  嫁进侯府之前便预想过在婆家的处境,似薛氏那般隐然的倨傲和裴玉琳明显的傲慢都在预料之中,反衬得裴雪琼与明氏的和善难能可贵。
  云娆初来乍到,自是以礼相待。
  等问候完毕,与孙氏一道将婆母送回惠荫堂,才算是完成了任务,而后脚步轻快地回到枕峦春馆。
  甬道两侧迎春怒放,亦有桃花含苞待绽。绿溪陪云娆去长辈处问安时守着规矩不敢言笑,这会儿神情却松快了许多,挑了两支开得漂亮的折回院里,拿素净的乳白插瓶供起来摆在窗边,日头映照下只觉春意盎然。
  云娆就着茶点歇了片刻,让绿溪帮她换着衣裳,又将常妈妈叫到跟前。
  “咱们那间小厨房,妈妈觉得用着如何?”
  “锅灶碗盏倒是齐全的,今早我做糕点时也都还好使。只是这里毕竟人少,里头备的菜不多,要用时须到大厨房去领。”
  “那倒无妨。”云娆点点头,自将春衫上的丝带系好,“虽说将军病着不让打扰,但我总觉得不闻不问有失礼数。不如待会吩咐人做份汤,到时候请妈妈带个人亲自送过去,看看他怎么说。”
  常妈妈闻言,不由笑道:“这正合我的主意。咱们虽说不能坏规矩,但放着那么个病人半句话都不问,到底也不合适。”
  遂让人去大厨房领了几样新食材过来,亲自下厨做了份热汤,就着今晨做好的糕点一道装进食盒里。
  而后让院里原先领头的大丫鬟带路,亲自往杏花阁送去。
  到了那边,也没敢随意窥视,只将来意向把守的侍卫道明,只说是少夫人担忧将军病情,特地送来点小心意,请侍卫代为转交。
  侍卫接了食盒送入屋中。
  少顷,便将空着的食盒拎回来,道:“有劳少夫人费心,将军说味道很好。只是将军养伤时多用药膳,凡事都有宁王殿下安排了专人操心。将军说请少夫人不必担忧,安心住着就是,等他伤愈时自会去探望。”
  这话说得委婉,意思却很明白。
  常妈妈忙道:“既如此,就不再相扰了。将军这里若有要做的只管吩咐,少夫人定会尽心照料的。”
  说罢,陪着笑辞别,回到枕峦春馆后将侍卫的话原样转述。
  云娆听了,心头倒是为之一松。
  她固然对这强行安排的冲喜婚事不情不愿,却也钦佩裴砚上阵杀敌舍身护国的仗义。先前瞧他与侯府关系疏冷,还有点担心他虎落平阳后心绪欠佳,以致病情缠绵久久不愈。如今看来,倒是她多虑了。
  宁王殿下亲自安排,自然能比侯府周全许多。
  何况裴砚是镇守边塞的要紧人物,既特地安排了侍卫把守,想必另有缘故。如今示好的态度既已表清,裴砚又发了话,就不必再去添乱。
  便将此事暂且放下,待午歇起来后一头扎进了书房。
  从江家小院到侯府深宅,没了母亲和长嫂在身旁,又须面对侯府里性格各异的长辈妯娌,要说心里不难受那是假的。
  但日月无古今,书房也多相似。
  坐在临窗的长案跟前,就着窗外的暖阳柔风,只消安静下来将心思扑在雕版上,云娆的心里就剩下这尺许的天地。
  缠着麻绳的小刻刀是用惯了的,长年累月雕刻后的指腹也有层薄薄的茧,她循着早已摹好的线条一点点雕刻,青霭则安静陪坐在旁,适时帮她擦拭木屑。
  整个后晌仿佛只在转眼间便已过去。
  待日色西倾时,云娆起身伸了个懒腰活动筋骨,而后去惠荫堂问候婆母。
  如是十余日,雕版上的画终于变得清晰。
  而草木相隔的杏花阁里,裴砚也终于迎来了期待已久的消息。
  ……
  先前宁王放出裴砚重伤的消息时,北夏太后便觉良机不可失,盯着边塞蠢蠢欲动,只因屠长恭格外谨慎才一直没调动大军。
  直到裴砚大婚,憔悴虚弱的样子清晰落入众人眼底。
  消息递去,北夏太后再也难以按捺。
  屠长恭起初还担心其中有诈,待得探查敌情的前锋冲破大梁防守,而京城侯府仍无动静时,便再不迟疑地逮住机会率大军南下。
  早已布好的陷阱严阵以待,宁王也不再耽误,直奔裴砚的住处。
  已是戌初,夜色四合。
  裴砚得知屠长恭挥兵南下时便已摩拳擦掌,连北上的行囊都收拾好了,此刻时机成熟,自是恨不得插翅飞往边塞。
  不过夜色未深,终不及半夜出城稳妥。
  宁王气定神闲地坐在桌边喝茶,裴砚临风站在窗前,心思从边塞收回时,忽而想起一事。他稍稍迟疑了下,取张纸笺铺在桌上,挥笔写了简短的字条,而后折入信封,让留守的侍卫明日送去给老侯爷,切勿让旁人知晓。
  旁边宁王瞧见,不由道:“怎么,还有事叮嘱老爷子?”
  “让他照看着点江氏。”裴砚淡声。
  宁王稍觉意外,挑眉道:“行军之前还能记着安顿好后宅,学会护短了,不错。”
  裴砚听出其中的调侃,侧目道:“不是你说她为国出力,不能亏待么?”
  “我说过吗?”宁王摊手。
  裴砚这十余年杀伐征战,做事向来利落决断,难得惦记个小姑娘还被宁王打趣,一时间不好应对,只淡声道:“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而后推门出去,借着夜色直奔枕峦春馆。
  ——那位冲喜的倒霉蛋不知侯府内情,若范氏将积攒多年的怨气撒到她身上,那就真是倒霉透顶了。
  老侯爷管不到琐事,终归还是得让小姑娘心里有些准备。
  ……
  枕峦春馆里,云娆正打算安寝。
  因裴砚病着不宜劳累,新妇回门的事就耽搁了下去。她既没法回去看望母亲兄嫂,就只能安生住在这里,揣摩着侯府众人脾性之余,静心在这方小天地里摆弄她的雕版。
  今夜与以往并无不同,她用过晚饭后散步消食翻了会儿书,便早早地沐浴洗漱换了寝衣,打算早睡早起,免得去给婆母请安时犯困。
  院门早已落锁,灯盏也已半熄。
  云娆没有让人上夜的习惯,只安排金墨她们轮流睡在侧间,有事时能照应即可。
  这会儿金墨铺好床褥后去了外间,云娆只留了两盏近处的烛火,就着半卷的帘帐倚着软枕翻书,顺便养一养睡意。
  外面似有风动竹梢,隐约蹭在窗槅。
  云娆没太在意,却在这分神的间隙里打个哈欠,遂掩上书卷放在枕畔,准备熄灭灯盏睡觉。
  才刚抬头,忽然发现珠帘旁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男人的身影,正大步朝她走来。
  她被惊得险些叫出声,那男人也如疾风般扑到床榻,伸手紧紧捂住她的嘴巴,将惊叫尽数捂回喉咙。
  “是我。”压得极低的声音,却有点耳熟。
  云娆惊魂未定,瞪大了眼睛盯住这不速之客,终于借着烛光看清了他的脸。
  ——是裴砚。
  只是此刻的他精神焕发出手如电,丝毫不见前些日病恹恹的憔悴模样,那只常年握剑的手稍觉粗粝,压在她柔软的脸蛋时颇为用力。
  他……这么快就痊愈了?
  云娆惊愕地看着他,确信不是歹人后心神稍松,这才想起她此刻穿的是宽松的寝衣,因觉得有点闷,还敞了最上面的两颗盘扣,几乎将上半边胸脯露出来。
  她赶紧拽住合欢锦被,将身体藏住。
  裴砚顺着她动作往下扫了眼,正好瞧见尚未被遮住的一片雪色,心头微跳时,仿若无事地迅速收回视线,低声道:“有两件事叮嘱你。”
  云娆“唔”了声,发不出声音就只能眨巴着眼点头。
  温软的肌肤微微蹭过男人的掌心,是从未有过的触感,而那双漂亮清澈的眼睛望着他时,只觉乖巧而无辜。
  裴砚不自觉松了手。
  “我跟侯府关系不太好,走后或许会有人找你的茬。若他们欺负你,不必计较,等我回来收拾。”他说得直白,压低的声音几乎凑在她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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