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坐着的梁母注意到他们这边,赶忙向梁颂年摆手,示意别叫醒她。
随即梁母便起身,向众人指了指外面的天,小声嘱咐道:“都后半夜了,也该休息了,都回去吧。”
金花等人点头应了应,也纷纷起身收拾。
梁颂年用非常缓慢、非常轻的动作将林知瑶抱起,然后用了好半响的时间走了一段很短的路,把她放到了床上。
见林知瑶呼吸平稳,并没有被扰到,他才松了一口气,出去洗漱。却不成想在回来的时候,会面临更大的难题。
“夫人下午睡醒卸过脂粉了,就怕她晚上熏了许久炉子难受,麻烦爷用面巾沾水,轻轻帮夫人擦擦。”
金花见到梁颂年就嘱咐,丝毫没给梁颂年任何说话的机会,她身后的银花则是根据金花吩咐,将准备的东西,一一摆去床头。
“还有,夫人定要醒来漱口,偏是不知道醒的早晚,小的索性放了两壶清水,一份滚烫的一份常温的,夫人早醒便兑着用,晚醒热的也成温的了。”
梁颂年见她一大段话交代完,刚要张嘴,还没来得及出声,金花已经招呼银花过来,两人齐齐行了礼,直接出门去了。
梁颂年:“……”
如鲠在喉。
梁颂年坐到床边,拿着沾湿帕子的时候,心里算是想明白了,金花是故意的。
不过其目的只是想让他与林知瑶做更多拉进距离的小事,所以他也是无话可说,并心甘情愿。
思绪转回到眼前,梁颂年实在是有些发愁,林知瑶又没醉酒,怎么才能不碰醒她,又能在她脸上擦来擦去……
盯着盯着,梁颂年就愣了神儿。
他好像很久没有这么认真的看过林知瑶了,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出落成这般倾城模样的?
想到是在他离开的五年,梁颂年便有些忍不住的伤感,可又看着心爱之人就在咫尺,心里又欢喜的不行。
也不知怎么,梁颂年想这想那,手里攥着的帕子已经半干了,还没有触碰到林知瑶的脸,而他的唇却鬼使神差地贴了上去。
林知瑶是无意中睡过去的,所以并没有睡深,尤其是在感受到异样触碰的时候,特别容易猛的清醒。
现下便是了。
林知瑶:“……”
梁颂年:“……”
被抓了现行的梁颂年,猛的退开,坐直身体,脖子和脸瞬间通红,尴尬,太尴尬,竟然趁人之危。
“我…那个,我…我刚刚……”
林知瑶噗呲一笑,“你干嘛呢?”
梁颂年觉得自己脑子要冒烟了,“我…我……”
林知瑶见他这样,根本忍不住笑意,“我我我,到底我什么?”
梁颂年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出个什么来。
林知瑶道:“算了,不用说我也知道。”
梁颂年一愣,“啊…?你知道?”
林知瑶眯起眼睛凑近他,“你……肯定是看我貌美,情不自禁!”
话音落下,梁颂年便别过脸去。
林知瑶其实并不是自恋,只是见对方这副红彤彤的模样,实在是忍不住要逗他。
“好了好了,不闹了。”
林知瑶见好就收,不打算再捉弄下去,“亲就亲了嘛,你这样不好意思,那我亲回去就好了。”
梁颂年愕然回头,林知瑶当真说到做到,倾身吻了上来。
蜻蜓点水,稍纵即逝。
梁颂年顿了顿,竟产生了莫名的失落,想来她再多停留一秒,他便无法这样放她离去了。
“手里拿着帕子要做什么?”
梁颂年回过神儿来,渐渐平稳了情绪,将金花给他安排任务的事,一五一十的跟林知瑶交代了。
林知瑶忍俊不禁,“金花这丫头怎么还故技重施,我又没醉,还能任你宰割了不成。”
“醉了也会被擦醒,酒又不是药。”
梁颂年话说出口,便意识到自己暴露了。
果不其然,林知瑶立刻道:“你上次就是清醒了是不是?你听到我说的话了是不是?”
梁颂年含糊道:“也没特别清醒……”
“你太能忍了!你肯定听到我说裴氏了,你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旁敲侧击也没有。”
“很想问,但不想逼你。”
梁颂年实话实说道:“那时候总惹你生气,摸不清该如何与你相处,想着你不愿说,我问了也是无用的。何况当年的事错综复杂,你也有诸多无奈,我回京下了决心要查清楚,所以早晚都会知道的,不必要为难你。
林知瑶静静地看着眼前人,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所以你去承阳前对我坦白了假-币事,不是什么试探,是先坦诚,是想要我对你的态度?”
“也不尽然,”梁颂年道:“最重要的是不想让你一个人承受,干嘛非要在我醉酒的时候才能自言自语的嘀咕几句,明明我永远都是站在你这边的,无论多难的事,我们一起面对就好了。”
林知瑶不想让自己矫情,便撇嘴损他道:“好肉麻的话!”
梁颂年笑笑,“还是说得少,以后我随口就来,夫人便不会觉得我说的肉麻了。”
“救命,”林知瑶装作逃走,“那我宁可聋了算了!”
梁颂年将她按住,“不行,不能聋,近来夫人才愿意和我促膝长谈,我没听够也没说够呢。”
两人闹着便在床上滚作一团,笑的气喘吁吁,没一会儿气氛就逐渐变了味儿,越发暧昧了起来。
“阿渊……”
也不知怎么就吻在了一起,接着便是衣带滑落,肌肤缠绵,锦被翻红浪。
两人心意相同,一切皆是顺其自然。
梁颂年眼神迷蒙间看向身下的人,忽然想起了一首诗:无力慵移腕,多娇爱敛躬。汗光珠点点,发乱绿松松。
他心跳飞快,却因与林知瑶贴的太近,同她的心跳一起,完全乱了节奏。
折腾至天光微亮,两人终于昏昏睡去。
错过了午膳,又未时才起,夫妻俩共试兰汤的事,这院的人算是全猜到了。
夫妻俩本没觉得什么,可见院里个个脸上洋溢着笑容,比他俩新婚的时候还要高兴的模样,也难免有些不好意思。
是以,林知瑶简单吃了几口东西,便和梁母说去屋里看会书,匆匆躲走了。
梁颂年没一会儿也跟进了屋,林知瑶装没看见他,依躺在矮塌上,继续盯着手里的那观石录本。
梁颂年低头笑笑,在书架前选了一本传记,坐到了她边儿上,也看了起来。
双双安静了大半响,梁颂年忽然笑了一声,林知瑶猛地回神儿,发现对方是盯着她笑的。
“笑什么?”
“想什么呢?”
一对视,两人便同时开了口,林知瑶先回了他,“我哪儿想什么。”
梁颂年用自己手里书碰了下她手里的书,“我都看了好多,你还停在这页,怎么,这页的石头开花了不成?”
林知瑶恍然过来他在笑什么,又不知该怎么回,一时呆住了。
梁颂年仔细打量着她,“在想年都过完了,案子怎么还没进展么?”
林知瑶没想到他会先提及这事,有些拿不准该怎么接话。
梁颂年却不问自答:“康王走了之后,我遭过两次暗袭,虽然没什么收获,但也知道背后的人确如所料,是按捺不住的。”
“什么?!”
林知瑶顿时惊坐了起来,“你遭过两次暗袭?什么时候?”
梁颂年按着她肩膀,安抚道:“我完完整整的连个皮都没破,也没什么收获,说出来叫你和母亲忧心么?”
林知瑶明白他的意思,却也是后怕的很,又不放心的问了句:“真没伤着吗?”
“没,我既说了还骗你么?”
梁颂年怕她不信又补了句:“再不信我只好脱光了叫你检查个仔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林知瑶忙推了他一把,“孟浪!”
梁颂年反应过来,无奈笑了笑,“我没打趣你,就想着让你放心。”
林知瑶忽然想起什么,“怪不得陛下推迟了开朝复印的日子,原来是想再等等看?”
梁颂年道:“也不尽然,案子若是靠赌来查,那我这个主审也没用了。”
林知瑶问:“你还有其他打算?”
梁颂年点点头,“我反复看了之前裴氏案卷,又去工部查了之前的军械批录,发现这其中也有端倪,不过……”
林知瑶反应过来,“你想在开朝复印前,顺着这一点端倪挖些实证出来,这样到时候便坐实了康王确实有透露内情给你,圆了慌,也再激了藏在背后的人。”
梁颂年笑道:“夫人若是男子,当入仕途大有作为。”
林知瑶不理他这话,叹了口气道:“你进退皆有路,我横竖是担心。”
梁颂年抚了抚她的脸,心疼道:“我不说你便瞎想,说了你又忧心,真是叫我不知如何是好了。”
“我竟还能叫你烦恼上了。”
林知瑶握住他的手,认真道:“还是那句话,我总是支持你的,放手去做就好。”
第62章 复盘
◎“难道清政定权,必要血刃旧臣?”◎
正月十五之前,林仲检都称病闭门,连林氏兄妹也只是隔窗拜了年。
林知珩在主院门口徘徊不前,想着昨日团圆家宴上没寻找机会说话,今天怎么也要找林仲检谈谈。
虽说奉元帝严令禁言那天下午的事,可他身为林氏子,对自家事只口不提,等待父亲开朝被千夫所指……
他这个当儿子的,决计做不到。
“站在那做什么?”
林知珩猛的回神儿,见林知瑾从主院出来,略微愣了愣,便反应了过来,赶忙上前。
“大哥,你去找过父亲了?”
这是一句废话,事实已如他所见,人是从林仲检屋里出来的,还能进去喝茶发呆不成。
可他的思路千丝万缕,方才迟疑是不知如何向林仲检开口,现在则是不知该如何问起。
林知瑾是明白他的,只回道:“总要谈谈的。”
林知珩又问:“如何?”
林知瑾沉默片刻,不答反问道:“若你在父亲这个位置,压内忧外患,辅少主亲政,帝王长成,你则老矣,当如何?”
林知珩不懂长兄为什么会这么问,但知对方从不轻易说这种话,便认真思忖道:“当悬车致仕,还政于君。”
林知瑾冷冷一笑,“若朝堂清明,陛下信任,你可辞官离京,回故土度晚年。现如今之情况,你如何以为?”
林知珩心下一沉,如今朝堂之况,仕者皆知,便是党争不止,孤臣难立,帝相因改革碰撞多年,关系微妙。
他哑然半响,仍没说出个什么。
林知瑾等不到下文,便又问道:“若你站在陛下身旁看朝局,可否会放走位高权重,威信多年的宰辅告老?”
林知珩脱口道:“为何不放?”
林知瑾道:“现下有司各部,政见不一,食禄不为。若旧朝老臣渐退朝堂,帝王锋芒展露,各党各派无冒头者,新政出台泛泛推之,改革岂不成了一言堂?”
林知珩不解道:“难道清政定权,必要血刃旧臣?”
林知瑾道:“氏族强盛,本就众矢之的,就算帝王置之不理,其他各势便会轻易放过吗?”
林知珩越听脸色越难看,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林知瑾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我再问你,若父亲退则灭门之祸,进则千古罪名,你在朝为官,在家为子,两难之下,家国之间,当如何?”
林知珩直觉五雷轰顶,不可置信地盯着林知瑾,梗咽道:“大哥……”
林知瑾回过头,望了望主院已经闭上的屋门,继而对林知珩道:“以上三问,便是我见父亲所得,若你答不出什么,就不必去敲门了。”
酉时三刻,梁颂年应邀出门,随着小二上了聚贤楼包间,见江淮景正若有所思地饮着茶。
“怎么不叫我去你府上?”
店小二关上了包间门,梁颂年也坐到了江淮景对面的位子上,“节下聚贤楼更热闹,不太是个谈事的地方。”
江淮景收回思绪,淡淡道:“在外面方便别人对你动手,去了江府怕是不成。”
梁颂年笑笑,“借你谶言,在下求之不得。”
江淮景不再与他说笑,严肃道:“你最近去工部有收获吗?”
梁颂年道:“自然是有的,不过也藏得深。”
江淮景点点头,没再多问。
梁颂年见他心不在焉,便道:“有什么大可直说,既叫我来,何必让我追问?”
江淮景思忖着道:“兵部似乎在暗自部署什么。”
梁颂年听言,恍然想起之前叫江淮盯着兵部的动向,没想到过去这么久了,他还在密切关注着。
“什么样的部署?”
江淮景如实道:“前阵子宫内刺杀,禁军整修重编,反倒让人忽略兵部几处变动,其中支援北疆的粮草和战备翻了一倍不止,可按年前战报来看,我军已稳住危情……”
他说到这,忽然话锋一转,“你从北疆回京,那边的情况到底怎么样?我知战场瞬息万变,可真有如此难测?”
梁颂年定定地看着眼前的茶杯,许久才回道:“战场的确变化无常,但如今之况,细想来是不可能的。”
江淮景没想到他会说的如此绝对,愣了愣,“不可能?”
梁颂年点点头,“我刚去北疆的时候,我军与边敌确实胶着。可经过了几任驻地将军的积累,敌军战力已大不如从前。尤其在齐明玄上任之后,敌军被打退边境千里,损伤惨重,短时间内是没有能力再进犯的。”
江淮景问:“依你之见,短时间是多久?”
梁颂年思索片刻,谨慎答道:“最快也要三年。”
江淮景皱了皱眉,“可去年年初战报却说战局扭转,敌军卷土重来,我军退守边城,这……”
“现在看来,无非两种可能。”
梁颂年道:“一是敌军假退隐藏实力,趁我军懈怠发起猛攻。二则齐明玄谎报军情,储备战资。”
听到后半句,江淮景瞬间变了脸色,“什么?!”
梁颂年沉声道:“按照方才你说的兵部动态,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些。”
气氛凝住半响,江淮景仍不可置信道:“齐氏父子疯了不成?”
比起他的惊讶,梁颂年更想不明白,“可齐明玄怎么会……”
江淮景没听清,“你说什么?”
梁颂年顿了顿道:“我在北疆与齐明玄相处两年,这样一个为国和平而征战的人,怎么会因党争而起杀戮?”
江淮景冷哼一声,“或许你并没真正了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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