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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之前就很好奇，乔姨说她给他们这些孩子的喜帖内容都不一样，希望大家私下自己看。
假期前各种考试有些忙，她一直没来得及看，参加婚礼时才又想起来。
喜帖外表和别人手上的没什么差别，她打开外面的厚纸壳，展开成一张A4大小的纸。
开头是打印出来的字体，写着这次婚礼的时间、地点、和一些祝福的话语。
到第三段时，白郁非意识到这不仅仅是喜帖。
更像是一封信。
「小非同学，我选择在我婚礼之前给你写这些，是因为我相信缘分的存在，如果我现在拥有的幸福一定要找个源头的话，那个源头，就是你。」
第三段的第一句，是乔姨熟悉的字迹。
第54章 玩笑
乔姨写了很长的一段。
「没离婚之前的日子里，我经常坐在客厅里对着无聊的综艺节目发呆，电视里的人总是欢声笑语，我却不知道有什么能让自己发自内心地笑出来。
我不喜社交，逛街美容的短暂快乐后是无尽的空虚感，好像没有什么能长期支撑我期待新的一天的事。这样的日子安逸却枯燥，日复一日之下，生活就像要来临又永远不会来临的末日。
我父母说，安逸多好，等你吃了生活的苦，才会明白现在的日子有多难得。
可如果两种选择都令人痛苦，那么便没有比较的必要了。
直到在小宸初中时期，从他口中知道了有关你的事。
他有天丧着脸回家，原以为又是被老师骂，或者打球输了，结果他说，表白被拒绝了。
我无奈地点了他的脑门，说他这才多大，怎么都会为这些事情不高兴。他的桃花很多，我以为都是玩笑而已。
结果，他告诉我，那个女生不仅拒绝了他，还说他不应该只活在爸爸的光环保护下，说他从未真正见过外面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他这样轻而易举地谈起“爱”这件事，让她感到好笑。
她说，李宸乔，任何与包装、金钱和权力相关的东西，都很难解读除此之外的本质含义。你耍宝，闯祸，是因为有人给你兜底，有人无限包容你，但我不一样。如果有一天，你除去附加在你身上的所有，再试着生活，绝不会如此轻易又草率地说出“喜欢”或“爱”这样的字眼。
我听了他的复述，当下没什么感觉，只是安慰他没关系。可在睡前却又不停地想起。
我好像也根本没见过这个世界真正的样子，我永远窝在一角，看时间一点点地被消耗，指针转了无数圈，我的生活一成不变。
接触的少，更别提有什么途径感受到“爱”的存在。
这场包办婚姻，在我的卑微中，注定不会有惊喜的转角时刻。
决定开照相馆以后，身体里每一个细胞似乎重新活过来，我会在每晚睡觉前思考明天装修到哪一步，就是这种小事，也能轻易调动我的情绪。
后来因为照相馆也遇见了你，我更加确定，这一切有因有果，我的选择是正确的。
婚礼在即，我不知道往后的生活会有几多风雨，还会不会陷入自我怀疑的末日时光。但这家照相馆，将是足够让我遮风避雨的地方。
希望也能为你遮风避雨，在末日之前。」
原来。
原来自己因照相馆获得的幸福，兜兜转转，还是来自自己。
白郁非合上请帖，回忆自己初中对李宸乔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样的场景。
那天她因为没注意餐券已经用完，中午临时回家，白女士还在上班，她只能去许阿姨家蹭饭。
还没敲门，就听房间里面的动静很不对劲，似乎有非常剧烈的争吵。
她鼓起勇气敲了敲门，来开门的，是满头汗的许井藤。
许阿姨在他身后站着，一脸尴尬地说，是小非啊，中午没在学校吃饭？
白郁非点点头，说餐券用完了，本以为白女士在家的。
许井藤低着头，白郁非跟在他身后进去。
吃饭时，许阿姨和许井藤仍然在争吵，白郁非竖着耳朵听，原来是许井藤在高一期末考试结束后答应妈妈学理科，却在上交申请表时，填了文科，一直瞒着她，直到文理分科后的第一次月考结束，班主任要求开家长会，许阿姨才得知真相。
她气得在老师公开表扬许井藤时都冷着个脸，家长们朝她望去，又不明所以地收回视线。
中午，提起这件事时许井藤漫不经心地态度更是让许阿姨愤怒，她说，你可以决定自己的人生，但你不该骗妈妈。
许井藤沉默不语，他从没有可以自己做决定的时刻，妈妈看起来尊重他的决定，却总是拐弯抹角地劝他放弃自己的选择。
苦口婆心之下，许井藤往往总要放弃。这样窒息的来往，让他干脆直接瞒天过海。
一筷子挖着饭的白郁非还不懂，只是文理分科而已，许井藤的成绩一样好，选哪个有什么所谓？
以及，许阿姨在白郁非眼里一直是包容又开明的形象，为什么一定要求许井藤学理科？
“因为理科以后好找工作，她听厂里的人说的。”午休后许井藤送白郁非回学校，在路上解释着。
“就因为同事这么说，许阿姨就这么执着？”
“因为之前中考，还有各种采访，她同事基本都认识我，上班时候聊的话题也都是自家孩子。她其实是担心我没有一个好的未来，被捧入云端又跌进泥里，她怕我受不了。”
“是许阿姨怕自己受不了吧。”白郁非听出言外之意。
许井藤笑了：“你可以这么理解，她的人生没有顺利的时候，但是我，是她人生中最顺利的一件事。医生之前跟我和白阿姨说，我妈她因为那件事不仅影响情绪，她自身秩序敏感，一旦有什么事不按照她预想的方向走，便很容易崩溃、发病。”
“那你为什么还……”白郁非仰起头，阳光刺向她的眼睛，她看不清许井藤的表情。
“因为。”许井藤的语气带着无法琢磨的笑意，又冷冰冰的，“我也不想一直被期待做某种选择啊。”
事实证明，许井藤的不让步，有时候并不是全副作用。在那之后，许阿姨几乎很少再以命令的姿态让许井藤做些什么，从“你为什么不”变成“妈妈都可以”。
或许是因为许井藤即将成年，即将长大，许阿姨不愿用这种对抗的方式，在许井藤心里埋下情绪积压的种子。
她也逐渐猜不出许井藤究竟在想什么，表面的和谐关系背后，是两颗越来越远的心。
白郁非那天下午在学校里都在想许井藤说的话，她发现，人在疲累的情况下，是没有心情去“爱”的。
许井藤和许阿姨，早就不是母子情谊在连接，而是不得不依靠生存。
傍晚放学，李宸乔特意等到白郁非放学后的自习结束，班里只有白郁非一个人，他在她收拾书包时进来，突然地表达心意。
李宸乔说，初中就剩不到一年的时间了，他希望最后这年，会是有快乐回忆的一年。
满脑子还是许井藤和许阿姨中午那件事的白郁非，根本没时间回应李宸乔这不知道又唱哪出戏的告白，她看着李宸乔天真的脸，叹了一口气，对他说了那些话。
现在想来，那些话大部分也是受到许井藤和许阿姨的影响，却间接地给了乔姨动力。
阴差阳错。
第二天中午，乔姨和李老师只请了三桌人吃饭，都是更熟悉更亲密一些的朋友。林厘然有事来不了，听乔姨说，他妈妈要带他去买新相机。
许井藤也没来，高三的五一只放两天假，今天他已经返校了。
吃完饭后，是乔姨心心念念的大合照环节，秦语苏连忙从包里找出林厘然让带来的相机，在现场找工作人员借了三脚架，放好相机。
乔姨简单教了一下工作人员，在工作人员的指挥下，大家摆出各种姿势，拍了几张照片。
和昨天来的朋友相比，没有林厘然和许井藤的照片。
秦语苏下午的安排还是去图书馆，陈旧听了也说跟着去。
白郁非已经没有作业要做，在秦语苏撒娇般的请求下，还是同意过去充当解题机器。
在公交车站等车，阳光透过站台上方葱葱郁郁的香樟树洒落，被切割成星星点点的碎片，在快冒烟的柏油马路上跳舞。
秦语苏想起昨晚的事，突然笑出声。
还没来得及问秦语苏究竟和陈旧之间怎么了，白郁非被她独自傻笑的样子吓了一跳。
“你笑什么？”陈旧先勾着脖子朝她看。
“你们知道昨晚李宸乔发什么神经吗？”
“什么？难道乔姨结婚，他不在现场发疯，在你家房子里发疯了？”白郁非也好笑。
“不是，他居然觉得，我喜欢许井藤，而且持有这种想法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说到这，秦语苏笑得捂住肚子，蹲在地上，“你们说，他是不是有病？”
白郁非和陈旧对视两秒，爆发出惊天笑声。
“我知道他脑子结构和别人不一样，但怎么会这么想啊？”白郁非笑得依靠在站台的广告牌上，这算是这几天唯一一次真心大笑的时刻。
心里都清爽许多。
“他之前一直莫名其妙的，还问过我‘喜欢’是什么这种问题呢，给他个答案，他还蹬鼻子上脸了，就这样瞎揣测我。”
“那他是觉得你有喜欢的人吧，只不过猜错人了，所以你真的有吗？”陈旧开玩笑地问。
笑声里，公交车来了，这次有三辆公交车一起开过来，她们要坐的那辆停在最后面。
顾不上回答，三人连忙跑过去。
风吹起秦语苏的裙摆，她转过身，倒着跑，对身后的陈旧喊着：“有啊，就是你。”
陈旧脸上原本还在笑的表情瞬间凝固，甚至放慢了脚步。
“就是你们！”秦语苏笑着补充，好像刚刚说的，也只是玩笑。
第55章 温暖的陷阱
印象中上一次和妈妈一起逛商场，已经是小学时候的事了。林厘然和妈妈一圈一圈地从商场的扶梯上去，到一家专卖数码产品的店里去。
林妈妈漫不经心地让林厘然自己挑选想要的相机，从包里找出手机，接一个又一个的电话。
春季新品相机，很多数码相机的功能也做得很好，虽然林厘然更喜欢胶卷的感觉，却又觉得尝试新鲜事物也不错。
挑了多久，妈妈的电话就打了很久，直到店员已经将商品包装好，只等林妈妈来付钱。
“妈，你昨天怎么没来参加我老板的婚礼？”妈妈正要刷卡，林厘然问道。
“我很忙啊，干我们这行没有假期。”妈妈付完钱，示意林厘然拎好袋子离开。
“其实就吃个饭。”
“行吧，那我是担心见了你老板，忍不住怂恿她开除你，多破坏气氛。”林妈妈又接起一个电话，打断林厘然想继续问的问题。
商场里人头攒动，他们并未打算离开。林妈妈想买个新包，林厘然便陪她去。
妈妈除了看见爸爸，就是看见包的时候眼睛会变得瞬间有神。刚进店里，店员便像见了神似的围着林妈妈转，林妈妈也特别熟络地问店员哪个货最近到了没，需不需要预定。
看累了就在店里的沙发区坐着休息，妈妈还在回复客户的消息。
“妈。”林厘然看着她。
“你说。”林妈妈头也不抬。
“你为什么那么爱爸爸？”刚问出来，本来还在附近的店员都识趣地走向其他区域，林妈妈也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林厘然。
早就想问这个问题的林厘然在终于问出来后，没有想象中的释然，反而更落寞。
他曾经羞于谈论爱，也懒得掺和爸爸和妈妈之间乱七八糟毫无逻辑的情感，可前几天妈妈发消息给他说要补送他一份生日礼物时，这个问题又慢慢在他的脑海里浮现。
“你说什么呢……”林妈妈看了一眼周围，“没什么特殊的理由啊，你见到一个人心里高兴，对我来说那就是爱了。”
“可是爸爸是个非常糟糕的男人，而且……”
“而且他早就不爱我了，是吧？”林妈妈倒是毫不避讳，她轻轻松松地替林厘然说出来。
“嗯。”
“其实，妈妈也不知道，可能是妈妈还没遇到下一个让我见到就心里高兴的人，还在以前的习惯里。”
有的人，她表达爱意的方式是对外寄存能量，在找到下一个合适的寄存点之前，那份感情拿不出来，或者说，拿出来没地方放，所以不拿出来。
林妈妈便是这样的人。
她自己也无法控制这样的行为，或许是从未体验过真正的爱，当朋友们也说她不清醒、傻的时候，没人在意她的无奈。
“那，为什么一个人需要爱另一个人呢？”林厘然低着头，不再回应妈妈的视线。
“不是所有人都这样啊，所以世界上才有各种各样的故事。人与人之间，是不可能完全理解彼此的，更别提对爱的种种看法。所以我能给你的答案，不一定适用你，我就不说了。”林妈妈的声线柔和下来。
店员把林妈妈选好的包给包好，送到休息区来，林妈妈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手机铃声又紧凑地响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搬了家，距离产生美，林厘然觉得妈妈对他，没有以前那么急躁，有要好好交流的态度。
林厘然抱着装着相机的袋子，跟在妈妈身边出去。
葫芦公园里人很多，林厘然提前到，先租好两辆自行车，打算推到公园入口处。
双手一手一辆车，还得控制方向，林厘然飞奔着，夏日的风灌满他的白色衬衫。
白郁非背着书包，一眼看到正跑过来的林厘然，他像杂技演员似的，努力控制两辆车的平衡。
“你从图书馆过来的吗？”林厘然停好车，看了眼白郁非背的包。
“没，从秦语苏家过来的，跟她借了点英语磁带。”白郁非见林厘然从斜挎包里拿出没见过的相机，“原来你第二天没来，是去买新相机了吗？”
“嗯，还没用过，今天带出来体验下。”
两人推着自行车逆着人群走，找到一条还算宽敞也没太多人的长路，林厘然坐到自行车上，拍手示意白郁非也坐上去。
白郁非很紧张，她缓缓地坐到坐垫上，看林厘然抬起一只脚，踩上踏板，另一只脚自然地踩上另一只踏板，一溜烟儿骑了数米。
她也学着踩上去，可另一只脚却没能踩到另一只踏板上，一个踉跄，好在她懂怎么拧刹车。
林厘然又骑回来，告诉她其实脚不需要踩那么实，这样快跌倒时能及时放下脚撑着，所以不要总想着怎么踩踏板。
“那我就先把脚放在车两边？”白郁非问道。
“嗯，先用脚蹬地面，让车前进，感受左右的平衡。等你感受得差不多了，我带你找个下坡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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