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十分钟里,白郁非在来来往往的路人的注视下来回“蹬车”,一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但林厘然一直跟她聊天,慢慢分散她对外界的注意力,反而乐在其中其中。
一路蹬着,蹬到一处下坡,这里有很多人在玩滑板。
“现在。”林厘然把自己的车架好,走到白郁非身边,拍了拍她骑的那辆车的车筐,“你还是用脚擦着地面,一点点地滑下去,在感受到最快速度时,尝试着踩踏板,慢慢来,一次踩不上就赶紧放下脚。”
这段下坡不短,白郁非看着远处平地的位置,捏紧把手,深吸一口气。
滑下去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快控制不住方向了,正不知道该怎么办时,身后传来男生的声音:“喊出来!”
白郁非几乎是立刻就喊了出来,脚上发力,将车停在半山坡。
林厘然很快追上来,帮她按着车头。
惊魂未定,白郁非转头看他:“你刚刚让我喊出来?”
“对,害怕的时候就喊出来啊,不要憋着,喊出来才不会被恐惧占领大脑,才能把注意力充分地集中在前方。”林厘然笑着说,“刚刚喊出来,有没有好一点?”
白郁非快想不起刚刚是什么样的心情,但喊出来之后,心里的确像有什么东西瞬间蒸发了。
“我要接着下去吗?”
“可以啊,察觉到不对劲,就用脚刹车,多来几次,你肯定能学会。”林厘然松开按住车头的手,“放心,我会跟在你身后,不会摔的。”
白郁非轻轻抬起脚,车带着她朝前走,虽然还是经常控制不住方向,东倒西歪地滑着,但她喊出来,也就仿佛一瞬间的事,已经到了平地。
再推上坡,再滑下去。
在女生的尖叫声里,林厘然忍不住和她一起叫起来,惹得一旁玩滑板的初中生注目。
在每一个快要跌倒的时刻,林厘然总能及时地按住她的车后座,白郁非回头大笑起来,说再来一次。
白郁非学东西的确迅速,很快便不需要林厘然跟着跑,她甚至在学习掌控平衡感的同时,学会了掌握方向。
两人骑着自行车绕着公园小路走,骑到一片池塘边停下。
落日下,二人坐在长椅上,白郁非揉了揉发酸的小腿。
“是不是很简单?”林厘然笑得灿烂,夕阳的颜色抹在他的脸上,跳来跳去。
“是不难,但也没有多轻松啦,一开始还是很紧张的,不过好在终于学会了。”身体逐渐放松下来,白郁非这样总结。
“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太好,所以想着,你学这个也能当发泄一下,把不好的情绪都发泄出去。”
刚从刺激中缓过来,白郁非想起最近发生的事,心里乱七八糟的情愫又重起来。
方才因为大喊而蒸发的,就像蒸馒头的水汽聚在透明玻璃锅盖上,一点点地模糊了内部的样子,待热度下去,水汽凝成水珠慢慢滑落回去,心脏再次变得湿哒哒的。
公园里人渐渐少了,欢笑声离他们越来越远,林厘然捡起一块石头,往湖泊里打水漂。
一、二、三、四。
随着石头沉人湖底和男生那边同时响起的不甘叹气声,白郁非轻轻开口。
“林厘然。”
“嗯?”林厘然重新捡起一块石头,朝湖中心甩过去。
“你是不是喜欢我?”
一、二、三。
白郁非的话音随着石头最后一声“噗通”的动静,消失不见。
男生正弯腰找第三块小石头,听见这句话,迟迟不敢直起腰来。
白郁非目视前方,语气淡然,如风掠过湖面,不带走一丝涟漪。
“如果是,我劝你打消这个念头,没有结局的。”
白郁非本想说得更狠些,但又想起乔姨的那封喜帖。
是林厘然带她进入照相馆,认识了大家,将一切形成闭环,所以没说重话。
这次坦白,她犹豫过很久,她实在不愿意再陷入什么温暖的陷阱里,说这些是告诫林厘然,也是告诫自己。
她根本无力回馈别人对她的好,尤其是如果真的额外掺杂了这些情感。
林厘然终于坐直身体,他轻笑一声:“你这次猜得不对。”
男生竖起一根食指,在女生面前晃了晃。
第56章 动机
白郁非眼里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恢复常态,她淡淡地回应:“是吗?”
林厘然的笑容无懈可击,挠挠头:“虽然还是让你看出来了,但动机不对哦。”
“什么动机?”
“还记得开学第一天我想和你做朋友吗?那时候我说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为什么,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看来就是现在了。”
“哦?你说说看?”白郁非并未完全相信林厘然的话,不过的确对开学第一天他说的那件事挺感兴趣。
“你初三的时候,在一家叫友天的杂货铺那儿,帮过一个中年女人,还记得吗?”
白郁非歪着头想了想,只能想起那位鸭舌帽,回答道:“不记得,但我知道那家杂货铺,你说的中年女人,难道是那家店的老板娘?”
林厘然也皱起眉头,他甚至被白郁非这番话搞得有些乱。
“你现在还是不认识那个老板娘?”
“我应该认识吗?”
“就是我舅妈啊。”
白郁非瞳孔一瞬间放大:“什么?”
初三的晚自习下课后天虽然黑透了,但也还是不太晚,白郁非没让白女士天天来接,还是自己走路坐车回家。
从学校到公交车站台,需要经过一条步行街,街上各种各样的店都有,白天还平平无奇,一到晚上,各家店里亮起五颜六色的灯,好看极了。
下了晚自习的学生经常会在这条街上逗留,从一家蹿到另一家,充斥着不间断的欢声笑语,也算是中考前每天唯一能放松的时刻。
因此,每到放学点,那条街上便会水泄不通。白郁非通常会选择在教室里多学一节课的时间,赶得上公交车就行。
然而,有那么几天,白郁非觉得不太对劲。
晚上离开学校后,走到那条街上,总觉得有人跟着自己。上了公交车,人多一些,那种感觉便消失了,可一下车,还没走到巷子口,那种感觉又缠上来。
当晚,那种身后有人跟着的感觉又出现,白郁非想到前两天帮了鸭舌帽的事,有点担心是当时那两个小混混在跟踪她。努力保持镇定后,她佯装无事走进手边的一家杂货铺。
招牌的年头很久,上面写着“友天杂货铺”,是这条街上为数不多的看起来不太张扬的店。
白郁非没有钱,她进去后只能假装在货架上随意看看商品,店里除了她,没有别的客人,只有坐在柜台里的老板娘。老板娘戴着蓝色口罩,偶尔和她对视。
每一次对视,白郁非都很难为情,她没钱买东西,待会儿还得空着手出去。
好在老板娘似乎明白她的意思,没有催促,只是柔和地笑着,任由白郁非在几个货架前走来走去。
隔着口罩,白郁非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老板娘的眼神传递出来的友好,让她稍稍安心些。
“初中时候我没有零花钱,很少独自去小卖部之类的店里。”白郁非又回想一遍,还真想起一件事,“我是还记得一件跟她有关的事,但算不上帮忙吧?”
林厘然笑着,试图帮白郁非再唤起一些细节记忆:“你当时用店里的座机,接了一个电话。”
“好像是有这回事,你是后来过来的那个男生?”白郁非越说越有信心,已经能记起那件事的原貌。
“嗯。”林厘然又捡起一颗石子,用力地往湖中扔去。
这次的水漂足足有六下,回忆如同一圈圈涟漪清晰,又散去。
白郁非做作业有个原则,便是从不带课本和教辅资料回家,遇到不会做的,尽力写出来,而不是翻书。
实在写不出来的就空着,哪怕第二天回去拿了书,知道怎么写了,也不会在交作业之前补上。
直到作业被批改完,发下来有几道触目惊心的红叉叉,才在旁边订正。
因此,有一段时间,白郁非可以说是班里作业错误最多的人,但是考试却是最好。
她知道,平时作业是做给自己看的,每一次考试才见真章。
平时不养成一遇到不会的就去翻书的习惯,才不会在考试遇到不会的题的时候乱了心。
学习很枯燥,白郁非也这么觉得,所以她给自己找乐子。
人,有时候是靠好奇心维系对一件事的根本兴趣的。白郁非便是利用这样急切的好奇心,前一天遇到不会做的题又没有办法翻书,那种抓耳挠腮想知道正确解法的心情,便促使自己第二天去寻找答案,这样做比直接翻书的印象更深刻。
再在作业发下来后订正时默写一遍,用其中的时间差,检查自己有没有忘记之前靠翻书获得的解法。
每次考试之前,不需要全部重复性地复习,之前的红叉叉就是白郁非最薄弱的地方,全部看一遍即可,非常高效。
那是一个周末,白郁非又回学校拿书找正确解法。周末,她一直习惯在周五晚上和周六把作业全部写完,背着书包回学校把作业放回位置上以免忘带,再顺便拿些在作业中遇到的比较困难的知识点相关的书和资料回去看。
那次的作业非常难,是往年十几个市联考的卷子,白郁非背了很多书回家,把书包装得鼓鼓囊囊的。
出了学校路过友天杂货铺,本来已经走过去,却又听到些奇怪的声音。
她想起上次在店里躲人,老板娘善意的笑眼,于是折回去。
收银台那儿站着一个醉汉,正和老板娘单方面争吵,白郁非进去假装在附近转悠,听了一部分,大概了解发生了什么事。
醉汉拿了两包烟,却只付了一包的钱,嘴里又说自己付了两包的钱,是老板娘自己没看清楚。
老板娘只是紧紧抓着他的袖子,仍然戴着一只蓝色口罩,一句话也不说。
桌上放着纸币,白郁非瞄了一眼,的确只有一包的钱。估计醉汉意识不清,自己都没搞清楚给了多少。
在白郁非绕到他们身旁的间隙,醉汉挣脱了老板娘的手,用力地拍了拍桌子,嘴里嘟嘟囔囔地离开。
老板娘正打算离开柜台追出去,白郁非拦住她,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拿出一包烟。
原来,刚刚那个醉汉把两包烟放进斜挎包里,由于喝得太醉,忘记拉包的拉链,白郁非趁他们拉扯时,拿了一包烟出来。
她用最短的时间紧急想出一个最安全的解决方案,就是既然无法让他再多付一包烟的钱,那就少卖给他一包烟。
老板娘愣了一下,接过白郁非手里的烟,拿着烟走向最里面的货架。
她前脚刚走,收银机旁边的座机电话铃声响起,白郁非看老板娘还没回来,怕是什么急事,只好先拿起听筒接起来。
电话那头是个男生的声音。
“喂?我就在附近,待会儿来帮你看店,你可以先热午饭吃。”
还没等白郁非说话,电话已经挂了,丝毫不给电话这头的人任何回应的时间。
一阵“嘟嘟嘟”的忙音里,白郁非一头雾水,只能把听筒放回原来的位置。
老板娘回来后,似乎也对刚刚的电话铃声和电话内容不太感兴趣,她甚至已经从柜台旁边的小冰箱里拿出餐盒,准备热饭。出于礼貌,白郁非只好复述了一下电话内容,便打算离开。
刚走到门口,一个男生风风火火地跑进店里,看了她一眼,和她擦肩而过。
白郁非脑子里还在想昨天没做出来的作业题目,丝毫没注意男生的目光。
“原来是你啊。”白郁非感慨,“所以,开学第一天的公交车上,你就认出我了?”
“对,当时看你穿和我身上一样颜色的校服,真的觉得很巧。”林厘然回想起那天,会心一笑。
“过去那么久,你还记得我?”
“因为舅妈后来跟我‘描述’了发生的事,印象比较深。”林厘然嘿嘿笑着,“而且,我可是从小玩相机的,对人像的这点敏感度和记忆力还是有的。”
“我这不算帮了你舅妈什么吧?毕竟那个醉汉的确只付了一包烟的钱。”
“但你能想到这个办法还挺巧妙的。”
“其实也没什么,他喝醉了才胡搅蛮缠,也因为喝醉了让人轻易找到漏洞,很公平。”
“可我舅妈非常感谢你,她听不见也说不了话,多亏你在。后来我带你去她在八中那儿开的新店,她可高兴了。”
“我本来也想问,后来是搬店了吗?”
“是的,八中那儿租金便宜些。”
白郁非脑海中那个老板娘的形象和林厘然舅妈的形象渐渐重合,怪不得那天她一直不回醉汉的话,只是死死地拽着他。
当时还以为她是害怕,不敢吵架把事情惹大,或者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原来是这样。
已经没什么印象的事,因为有了解释,画面如同重新被染上色彩,慢慢浮现在眼前。
“你现在讲这些,是想说这阵子你对我做的一切,都是因为那天那件事吗?”
“嗯,我不想你有压力,你就当我在替我舅妈感谢你吧,我们是好朋友,好朋友就不要想这么多弯弯绕绕的,就当……”林厘然顿了顿,认真地看向白郁非的脸,“就当刚刚你那个问题,从来没有问出口过。”
第57章 一切即将来临
收假后开学第一天,班里纷纷躁动,都在讨论文理分科的事。
听说会在期末考试后发分科表给大家填写,分好后再按照高一两次期中和两次期末的成绩综合排名分班。
白郁非坐到位置上,趴着看向窗外。
蝉鸣阵阵和班里叽叽喳喳的声音混在一起,她心里只在想即将到来的高考。
许井藤越来越忙,在图书馆兼职时的空余时间也拿来看书,大部分时间两人就面对面坐着,各忙各的事。
让白郁非放心的是,至少许井藤看起来充满干劲,对高考寄予很大的期望,那么至少不会在高考这年做一些出格的事。
采访的事,逐渐没什么人记得,但白郁非不敢忘。
“你选文选理啊?”新同桌很好奇白郁非的想法,问道,“你应该是选理科?”
白郁非语文作文和历史不好的事,全班都知道。
“嗯。”
“那你肯定在理科第一班了。”
其实白郁非不懂,同学们都是从哪儿听来的这些小道消息并信以为真,万一是平行班,不按照成绩分班呢?
“不一定这么分吧?”
“八九不离十了,我们年级副主任的女儿,在隔壁培二班,已经打算学表演,她问过她爸怎么选科,说是所有小科生会单独拎出来,根据所选的文理科,用人数除一下班级数量,再单独排名,分别放到每个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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