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令烜一言不发,不看她,目光只盯着萧珩,依旧拉住她的胳膊。
“四叔,这是什么意思?你已经关了岁岁三个多月。”萧珩说。
萧令烜慢半拍才开了口:“萧珩,你要是个男人,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担。别拖她下水。”
萧珩疏离冷淡的表情,微不可见抖了下。
“四叔有证据,呈交法庭。”萧珩道。
萧令烜松开徐白,往前走了几步,逼近萧珩:“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你只管来。”萧珩寸步不让。
“滚开,否则今天你走不出这条街。”萧令烜道。
“这条街,又不属于你。你有本事先把南城占了,再放狠话。”萧珩淡淡说。
徐白看着他们俩。
她一直想要远离权力争夺的旋涡。她想避开罗家、滕家对她的陷害。
可最后,她落入了更深的陷阱里。
避无可避。
“……我先回去了,四爷。”徐白开了口,“少帅,我今天有点累,没空与你说话,下次再聊吧。”
她转身进了弄堂。
外面发生了什么,她就不知道了。
徐白能回来,母亲喜极而泣;妹妹稍后才放学,搂住徐白的腰不敢松手。
“我正想问问你,咱们要不要搬家?”母亲对徐白说,“最近不少富商跑了。大帅一死,肯定要打一次仗的。”
徐白:“咱们去哪里?”
“回乡下,你外祖家有老宅。”母亲说。
城里一动乱,有钱有门路的人跑去南洋,或者港城;没钱没门路的,就躲回乡下老家。
“西西还要念书,我还有差事。”徐白说,“我们走不了。”
萧珩岂能放过她?
她是目击证人。
她没有受审、没有被灭口,已经是奇迹。
她一跑,就是心虚,可能会死无葬身之地。
“姆妈,这次我可能要连累你了。我们走不了,只能老老实实住着,不可轻举妄动。”徐白说。
母亲拥着她:“你不想走就不走,说什么连累!”
又问她,“现在你的处境很敏感,是不是?”
“是。”
“还好,当时四爷把你带走了,保护了你。”母亲说。
徐白当然知道。
母亲又说:“冯家倒了,你听说没有?阿苒和她母亲、姊妹都搬走了,可能也是回乡下去了。”
徐白怔了怔。
冯苒的父兄,都是旗帜鲜明的“太子党”,他们拥护萧珩,能力却又不是很强。
“阿苒的大哥和她阿爸呢?”徐白问。
“都死了。军政府死了很多人,又升上来很多人。”母亲道。
徐白痛苦闭了闭眼:“我都没有和阿苒告别。”
不知今生还有没有机会重逢。
在这个乱世,荣辱都是一瞬间的事。
是萧珩制造了这场混乱。
晚夕,徐白洗漱后,坐在桌前发呆。
倏然窗帘微动。
她转头,差点没惊叫出声,豁然站起身。
有人从窗口爬了进来。
是萧珩。
他进屋后,将窗户关上,又拉上了窗帘。
“你来做什么?”徐白压着声音。
萧珩拉过她,将她按在墙壁与衣柜的缝隙处,令她无法动弹。
“你想我了吗?”他问。
面色平静无波,深褐色瞳仁里倒映出徐白的脸,那里面却没有半点情绪。
徐白几乎控制不住愤怒:“请你离开!”
“这些日子,你过得怎样?瞧着瘦了很多。”他又道。
他靠得近,暖流透过他的衣衫,沁到徐白身上,她想要推搡他,却彻底落入了他怀里。
他低头,轻轻吻了吻她。
表情冷漠、动作轻柔。
“够了!”徐白的声音压得很低,“萧珩,你还想要做什么?我没出卖你,我一个字都没说。”
“我知道。”他道,“岁岁,你是聪明人,也是我的同伙,你当然不会出卖我。”
“你今天来,是做什么?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一次问出来。”徐白道。
萧珩:“我想你。”
一句很旖旎的话,从他口中道出,也是平淡如水。
徐白:“……”
又亲了亲她的唇瓣,“你在那边三个月了,他不让你出来。你跟他,睡过没有?”
这句话,他既没有愤怒,也不是好奇。神色仍是那样淡,似千年冰霜将他冷冻了。
徐白不言语。
她看向他,脑海里快速分析他这句话的意思。
“有过?”他问。
徐白依旧没回答。
萧珩靠得更近:“你自愿,还是他胁迫你的?”
不待她回答,他又亲了亲她唇角,“那么……”
徐白等着下文。
“跟我也试试。我比他年轻。”
第73章 楚楚可怜
萧令烜坐在汽车里。
车窗摇下来,他慢悠悠抽一根烟。
随从向他回禀:“萧珩已经离开了,四爷。”
萧令烜看一眼怀表。
前后不到半个小时。
他依旧坐着,没言语。倒是前面跟车的苏宏,笑着开了口:“这么担心?担心怎么不趁机杀了萧珩?”
“他必死,但不是今晚。”他终于开了腔。
苏宏:“徐小姐手里,估计有萧珩弑父的证据。”
“闭嘴。”萧令烜吐出一口烟雾。
他不愿任何人提这种话,不想把徐白牵扯进“刺杀大帅”这件事里。
萧令烜很清楚,哪怕徐白看到了什么,她也没有参与其中。她只是受害者。
他不想在她痛苦上,再添一刀。
苏宏:“好好,知道了。”
萧令烜有点烦躁,对苏宏道:“你先下去,我出城一趟。”
“这么晚?”
“你能不能闭嘴?”萧令烜道。
他培养的那一批人中,苏宏和祁平都是佼佼者。论心机、手段与能力,苏宏不输祁平。
之前那些年,萧令烜不选苏宏而选祁平,是苏宏话太密。他比周霆川还吵。
吵得萧令烜心烦。
汽车开出去,萧令烜去了趟墓地。
他大哥萧令烨的百日已经过完了,墓前摆放果品,有人日夜守陵。
萧令烜来了,守陵的人送上香和纸,他半蹲在墓前点燃。
“叫你去扬州养老,你不听。”上了香,萧令烜依靠着墓碑坐下来,自己也点了一根烟,“扬州的老宅,修得比皇宫还奢华,你一天也没住上。没享福的命。”
又道,“不听劝,又不防备,你真是活该。现在住这么狭窄的土坟包,窝囊死了。”
夜风有了早春的暖,香烟被卷着,飘飘摇摇。
萧令烜沉默抽完一根烟,这才站起身,拍了拍墓碑,似拍他大哥的肩膀:“安息吧。你儿子,过些日子会跟你团聚的,到时候你好好教他。”
徐白能回家,似乎是个信号:城里的动乱,基本上结束了。
还有人心里惶惶不安,但局势却很安稳。
驻地没有动乱,城里也没有开炮。
可徐白平静的日子再也回不去。
周末时,徐白去找师姐顾秋元。
师姐这段日子工作很忙,精神倒也还好。
徐白只想问冯苒的事。
顾秋元是冯苒的姨母表姐,他们是亲戚,应该更清楚冯家的去向。
“……我不知道她有没有钱花,如今过得怎样。”徐白说,“我刚回国的时候,她把自己仅有的积蓄都给了我,还替我买衣裳。如今她家遭难,我都没送别。”
师姐忙安慰她:“你别内疚。姨父和大表哥死了,是因为掺和了争斗。姨母带着家产走的,在乡下。”
又道,“不到两百里。你下次有空,咱们去乡下看她。”
还说,“这个世道,虽然死了人会痛苦不堪。但能守住点家财,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总要往前看。
徐白点点头。
师姐又看她:“你瘦了。”
徐白的确瘦了。
她本是圆脸大眼睛,如今脸更小了,越发显得眼睛大。
顾秋元觉得她这样,看着似一朵柔弱的花,十分美丽又惹人怜惜。不太妙,可能会引来觊觎。
“你要好好吃饭。太瘦了不好,瞧着可怜。”师姐说。
徐白点头。
“……你要是有心事,可以跟我讲。”她道。
“也没什么大事。你能联系到滕禹吗?他的诊所开了没有?”
“开了。”
徐白心道太好了,有借口和他见面。
军政府内部的事,以前冯苒知道;现在,也许滕禹会清楚。
“……能否约他喝咖啡?”徐白问。
师姐:“我写个地址,你直接去他诊所。叫他开些补药给你。”
徐白道好。
师姐工作很忙,再三劝她:“岁岁,真的要好好吃饭。你现在这样……”
“什么?”
“旁人不抢你,都会觉得亏。”师姐说,“三分柔弱、七分绝俗,看着就是砧板上的鱼。”
徐白细品这话,顿时心惊肉跳。
“我明白。”她道。
师姐点点头,拥抱了她一下,给了她一点力量。
徐白去找滕禹。
滕禹也觉得她瘦了之后,变得娇柔了,添了点楚楚可怜的气质,和从前有点不太一样。
“……军政府的事,你知道多少?”徐白在他办公室坐下喝茶,如此问。
滕禹对徐白没有男女私情,只有朋友的关怀。
他叫人去买小蛋糕招待徐白。
关上办公室的门,他和徐白聊起了他知道的。
“原本帅府除了军政府,还有后院住人。萧珩的母亲,如今搬离了帅府。萧珩重新安置了院子。”
徐白:“凶手的事,你听说了多少?”
“当时,你和大帅夫人是不是都在场?”滕禹问。
“是。人人都知道了吗?”
“我听家里人说的,倒也不是人尽皆知。萧令烜封锁了消息。”滕禹说,“那个饭店所有人,都接受了拷打与盘查。萧珩也被审了三天三夜。”
“那大帅夫人……”
“有人提出审你和大帅夫人,萧珩反对,萧令烜也反对。”滕禹说。
徐白背后发僵。
萧珩说,叫她同流合污,他有没有考虑过,他能否阻止她受审?
还是说,他一开始就把萧令烜也算计进来了?
万一萧令烜不护她呢?
被拷打审问,萧珩希望她怎么说?
他到底有几个思路。徐白在他的计划里,究竟是什么棋子?
徐白唯一相信的,是萧令烜护住了她。
同阳路的公馆,是她的保命符。因为她被接到了同阳路,才真的避开了刑讯。
“你去看过大帅夫人没有?”滕禹问她。
徐白回神,摇摇头:“还没有。”
“听我姆妈说,她好像发疯了,精神不太正常。可能是吓到了。”
徐白:“……”
她沉默着。
滕禹叫她吃小蛋糕,她没动。
“军政府的人,提到我了吗?”徐白问。
滕禹:“提到你,都是猜测你可能看到什么。不会有人怀疑你杀人。”
“凶手呢?”
“是萧令烜。”滕禹道。
“为何?”
“每件事都指向他。而大帅死后,他受益最大,他原本就是回来杀萧令烨的。”滕禹说。
两个人说了片刻的话,滕禹突然想到,徐白似乎,还跟萧珩有婚约。
“……岁岁,你现在在做什么?”滕禹问,“萧家的事,你都撇清了吗?”
徐白想,她这辈子都撇不清了。
第74章 他送还徐白的家
徐白在滕禹这里坐了一个多小时,才回家。
翌日上工时,正巧萧令烜出门。
徐白客气和他打招呼:“四爷。”
萧令烜只是点点头,带着几名副官,脚步匆匆走了。
中午吃饭时,徐白和萧珠闲聊,提到了帅府。
“……你们会搬到帅府去吗?”徐白问。
萧珠:“那地方不吉利,又被萧珩住过,我阿爸不放心。才不会去的。”
又说,“我大伯母好像发疯了。”
徐白:“我也听说了,她现在精神不太好。”
萧珠立马说:“你不要去同情她。”
“我不会。”徐白道。
她哪有力气同情旁人?她自身难保。
半下午时,萧令烜回来了。
他对徐白说:“你留下来吃晚饭,有点事和你聊。”
徐白道是。
晚饭是厨房做的,萧令烜没亲自下厨。
他最近公务忙得厉害,哪怕回家了,苏宏和石铖也是跑上跑下的递送文件。
“……高安弄住了七十八户,有些租户一家七八口人。那么点地方,至少住了四百人。”吃饭的时候,萧令烜开门见山。
徐白:“是,我知道。”
“不安全。人太多了,我的人没有三头六臂。”萧令烜道,“我建议你搬家。”
“好。”徐白利落道,“我明天上午去找房子,这周内定下来。”
又说,“我也很想搬家的。高安弄距离我妹妹的学校太远,她每天乘坐电车上学。”
学习已经很吃力了,还需要花费很多的时间和力气去挤电车,非常疲倦。
要不是萧珩弑父,把很多事打乱,徐白过完年也是打算搬家的。
萧令烜给了她极高的工钱,又给了她很多赏钱,她能买一套还不错的小寓所。
萧令烜颔首:“不用你找房子。”
他喊了石铖。
石铖把一个文件袋,放在徐白手边。
徐白打开,里面竟是一张地契。
雨花巷七号。
她怔了怔:“这是……”
“有次与人喝酒,听说你家以前住雨花巷,多问了几句。那些人掏空心思巴结我,以为我感兴趣,把这套宅子送给了我。”萧令烜说,“我又不住,白放着可惜,先借给你。”
徐白情绪起伏,心中被什么裹得很严实。
萧令烜这席话,不算假话。
的确是市政厅的官员把宅子送给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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