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苒干这种事最麻利。
楼下有点小动静,却一直不算太吵。
等上午的课结束,书房已经布置好了。
书桌、书架,甚至插了一些花。以后,萧珠可以在这里上课。
“阿苒姐,你适合持家。”萧珠说。
冯苒:“我也这么觉得。谁娶了我都是享福,我做太太首屈一指。”
徐白忍笑。
“那你怎么还没嫁?”萧珠好奇。
冯苒跟徐白一样大,今年都二十二了。
徐白早早订婚,和未婚夫一起去留洋的,冯苒却至今连个婚约都没有。
“……早年我姆妈不想要军政府那些门第的女婿,怕将来战事一起,全家男人都要上战场;
不在军中、又门第相当的人家,好一点的送出去留洋了,人家不着急订婚;
不能出去的,抽大烟、玩戏子,几房太太不分大小,简直不堪入目。”冯苒说。
世道大变。
好的风气,需要稳定的局势才能慢慢培养。
在乱世之下,各种恶习都会跑出来。
冯苒实在寻不到适合的。
“你往后怎么办?”萧珠好奇,“你还想做太太吗?”
“想啊。”冯苒说,“我慢慢找。我出生的时候,算命先生说我是晚来富贵,我不急。”
萧珠:“……”
后来,徐白对冯苒说:“阿宝夸你。她说很多人一落魄就垂头丧气的,似丧家犬,你还依旧保持天真开朗。这份心气,独一份。”
冯苒细品这话:“说我没心没肺?她这么点孩子,还能知道这么多,真不容易。”
第87章 徐小姐听得懂
冯苒不算没心没肺,只是比旁人多一份洒脱。
徐白是向上挣扎的树、冯苒是常开不败的花。
她们俩关系能很好,除了彼此全心全意,也因为在这些方面聊得来。
日子照常过。
徐白让石锋从外院调一个人,每天接送徐皙上下学。
雨花巷距离徐皙的学校很近,走路过去十五分钟,她上学轻松了很多。又有副官护送,徐白也放心。
萧珠住在徐家,如鱼得水,整个人都快活了。她的言行举止,和从前相比,有点像个孩子了。
休息时,萧珠想要出去玩。
“快要到端阳节了,东安河很多龙舟。”冯苒说。
现在只是演练,为端阳节的龙舟赛做准备。
每天都很热闹。
人多,东安河附近每日都有集市,小贩扎堆,卖各色好吃好玩的。
萧珠眼巴巴看着徐白:“咱们去逛逛吗?”
徐白:“行,叫石锋带着人跟上咱们。”
萧珠欢呼。
待徐皙周末,四个人再次出门。
开萧令烜配给徐白和萧珠的两辆车出去。
徐白和萧珠乘坐石锋开的车。
才走出门,石锋就说:“刚刚墙角那边有人盯梢。”
意料之中。
萧珠:“盯梢怕什么?谁敢凑上前,就直接杀了他。”
石锋看徐白。
徐白:“听大小姐的。”
石锋应是。
萧珠高兴,又问徐白:“会是谁来盯梢?”
“不知道。”徐白说。
她猜不准。
是萧令烜的仇敌,想要趁机欺负萧珠,还是看她碍眼的人?
“不管,我今天要玩得开心。”萧珠坐正了。
徐白笑,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等会少吃点零嘴。上次把自己撑吐了。”
萧珠:“……”
东安河边的确很热闹,人群摩肩接踵;小贩吆喝与河面划龙舟的呼声,不分彼此。
繁华而安定。
热气腾腾的蒸米糕,香味吸引了萧珠的注意,她凑过去要买。
徐白买了两盒,四个女孩子围着吃了起来。
石锋等人在不远处。既不引人注目,又能时刻保护。
有不少像她们这样年轻的女郎也在逛街。
“徐小姐,一直有人盯梢。”石锋趁机上前,低声说。
徐白:“那我们现在回去。”
石锋:“您要是不怕的话,可以再逛逛,我们好下手把人抓了。”
徐白:“我不怕。你能确保大小姐的安全?”
“放心。”
徐白点点头,不动声色。
她们一直都在人群里,不往偏僻地方去。
东安河边难得有了个空地,徐白领着她们挤过去,凑近看划龙舟。现在还没有开始比赛,河面比较嘈杂。
“今年的龙舟赛,估计又是罗家出钱。每年都是他们家出彩头。”冯苒说。
萧珠还不知道这茬。
她阿爸不屑于跟她说八卦、女佣们都怕她。
她跟冯苒聊天,开了眼界:“彩头是什么?”
“钱。去年罗家出十万大洋的奖金。”冯苒说。
哪怕跟着萧四爷挥金如土,萧珠也知道十万大洋多豪奢,毕竟徐白的工钱一个月才八十大洋。已经超过绝大多数人。
“罗家这是花钱买人心吗?”萧珠问。
冯苒:“富商能富成罗家那样,当然要花钱买口碑。否则‘为富不仁’四个字,也会叫他们难以承受。”
“怪不得如此热闹。”徐白也说。
军政府应该很喜欢罗家这样的富豪。
看看东安河边的繁茂,就知道罗家此举对经济的助力,又稳定了民生。
“萧珩真应该娶罗小姐。不管是对他,还是对南城,都很有利。”徐白在心里想。
然而,萧珩这个人,从不追求最有利的局面。但凡他有一点这方面的心思,他都不会弑父。
徐白收回心绪。
她们一直没动,直到有人走过来,笑着跟她们打招呼。
“小姐,这地方能否让给我们?我妹妹很想看看。”年轻男人笑着道,“我们没挤上位置。”
他衣着华贵、打扮时髦,长得眉清目秀,又是如此温声细语的,丝毫不叫人反感。
见众人都看他,他又笑着补充:“我瞧见你们在此处多时了。如果实在不太方便,单让我妹妹也挤过来,可以吗?”
徐白等人回头,瞧见一个很羞涩的小姑娘,妄图看河面,又被人群遮了视线。
她约莫七八岁,与萧珠同龄。
冯苒和徐皙看徐白;萧珠已经蹙眉,板起脸孔:“当然不行,你往其他地方去。”
男人愣了下,低声说了句抱歉。
他退后,与身边朋友说着什么。
徐白听到,他们说的是东洋话,很标准的江户口音,属于东洋贵族。
“那小姑娘很凶。”
“再去搭讪。至少说五分钟的话,我们这边快要成事了。”
“拿点吃的,去和她们攀谈。”
徐白耳力好,又不算太远,她断断续续听了这么几句。
她看向石锋。
石锋一直说,有人盯梢。估计盯梢的人,是在转移石锋的注意力;而真正的幕后之人,不知在做些什么。
徐白也不知道冲谁来的。
她附耳,跟萧珠说:“会有变故,咱们见机行事。”
“不是有石锋?”
“人比咱们想象中多,是连环套。”徐白说,“我有个主意。”
她与萧珠低声说话,没告诉冯苒和徐皙。
有一艘小船靠过来,徐白脱下鞋子,往旁边使劲一扔,萧珠当即大喊:“有人落水!”
小女孩子的嗓音,非常尖锐,吸引了无数的目光。
不少人都顺着那个涟漪望过去,包括靠近的小船船夫。
徐白已经伸手,把小船的船舷抓住了。
萧珠拉着冯苒、徐皙,在徐白把船拉过来的时候,跳了上去。
船夫很吃惊:“小姐……”
徐白:“往对面划,这个给你!”
她把一块大洋塞给船夫。
船夫微愣之后,立马把船撑离了河面。
东安河不算宽,两边都是街道。
“有人落水”的谎言,制造出来的混乱尚未平息,徐白就瞧见有人疾步匆匆要从远处的桥头过河,去堵她们;而石锋等人,还在这边。
眼瞧着小船到了河中心,徐白再次拿出一块大洋给船夫:“划回去。”
“啊?”船夫不解,但非常配合。“行行。”
石锋一直没走远,看着小船回来,当即拉住船头。
暗处的几名副官,簇拥着徐白等人挤入人群,上了汽车。
刚上汽车,身后有人挤过来。石锋在如此混乱的人群里,连放三枪。
三个人倒下,竟没有伤及一个无辜,而且每枪都是致命伤。
徐白回头看了眼,心想石锋挺厉害的,枪法真好,反应能力也很强。
第88章 萧珩下毒手
萧令烜人在驻地。
此处的师长,是一个叫赵周泉的人。
此人老辣,与滕勇有沾亲带故的关系。
萧令烜把他的心腹杨胜林安排在此处。几个月下来,杨胜林与这个赵周泉打了个平手。
萧令烜一来,先视察军务。
他以“军纪不严”为由,要处置几个人,全部都是赵周泉心腹。
赵周泉想要力保,与萧令烜争吵了几句。
那些人暂时被扣押了起来。
“师座,不如趁萧令烜单枪匹马人在驻地,直接杀了他。”有个下属如此说。
赵周泉吓一跳。
“他一死,滕师座拿捏萧珩很容易。咱们也不用战战兢兢讨生活。”下属道。
赵周泉:“不可鲁莽。萧令烜是什么人?他敢出来视察驻地,就是做好了万全准备,轻易动不得他。”
又道,“咱们的人,他也不敢杀。无非是想给杨胜林立威,要把他扶持起来。”
另有比较理智的下属,劝诫说:“的确应该谨慎。杨胜林不容小觑,不如先把萧令烜糊弄走,咱们找个办法杀了他。”
“杀杨胜林容易,杀萧令烜难。”
“我还是建议杀了他。”最先开口的下属说,“当断不断,后患无穷。”
“对,这话很不错。”突然,有人在门口说。
声音不高不低,却把室内六个人吓懵,每个人都怔住。
反锁着的房门,被轻轻推开,仿佛早已下锁。
萧令烜穿着军裤长靴,上面的衬衫掖在裤腰,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似在庭院散步。
他走进来,先往旁边一坐,态度散漫:“你叫洪智吧?你倒是有点脑子,跟着这些蠢材可惜了。”
洪智就是一开始说,直接宰了萧令烜的人。
几个人紧张得冒汗。
他们密谈,进来的时候都解了配枪;而萧令烜,明晃晃带着两把匣子枪。
“大帅,您怎么来了?”赵周泉先开口,声音维持镇定,“都这么晚了,我们闲聚说几句话。”
“不是密谋要杀了我吗?”他问。
赵周泉:“大帅说笑了。”
“想吃又怕烫的人,最后什么都吃不到。我就不会口是心非,我来驻地就是处理你的。”萧令烜道。
赵周泉脸色骤变。
萧令烜动作极快,匣子枪已经拿到了手里。
他抬起手一枪,击中赵周泉。
屋子里剩下五个人,全部色变。没有武器,他们只想跑,萧令烜又抬起手。
他枪法好,不用特意瞄准,一击即中。
只余下洪智。
他腿脚发软。
“……你怎么说?我觉得你这个人有点野心,也挺有手腕,往后跟着我?”萧令烜问。
洪智努力咽下一口唾沫:“你肯信任我?”
“你们都是讨生活的人。谁都要讨好长官,赵周泉的事跟你无关。”萧令烜说。
洪智:“我不信。你有人可用,不必戏弄我。”
萧令烜没杀他,叫人把他带了下去。
洪智以为,驻地翌日就会兵乱,一定会大乱。
然而五天后,他被放出来,驻地一派平静。萧令烜给驻地添了物资,换了新的军装与大炮,士卒无比崇拜他。
剩下的将领,除了洪智,几乎都是杨胜林心腹,没人会问起赵周泉等人的死因。
“这个人,您真的要用他?”杨胜林问。
“用啊。人才难得。”萧令烜说,“放在你身边。看着点他,忠心就给他机会;冥顽不灵就杀掉。”
杨胜林道是。
萧令烜来一趟驻地,杀将领如宰鸡,却没造成任何的波动。
视察结束,他接到了南城的电报,石锋发给他的。
苏宏替他翻译了。
“……抓到一个人,跟东洋领事馆有牵扯。不过,他说自己是被人利用。”苏宏说。
萧令烜:“领事馆的人,会说咱们的话?咱们有这方面的翻译官吗?”
“徐小姐帮忙审的,她做的翻译官。”苏宏说。
又忍不住说,“徐小姐居然会说好几种洋文。”
好好说正经事,他突然要插嘴夸一下徐白,萧令烜目光如刀瞥向他。
“……既然领事馆的人牵扯进来,就找几个翻译官。先养着,以后用得着。”萧令烜说。
苏宏应是。
“说重点,是谁背后搞鬼?”萧令烜问。
“滕明明的副官长吉良。”苏宏说。
“把这个女人和她的副官长,都抓起来。”萧令烜说,“上次她敢朝阿宝放枪,这次又敢派人跟踪阿宝。她自己找死,给她机会。”
“抓起来之后呢?关着,还是直接杀了?”
“先关着,等我回去喂狗。”萧令烜道,“阿宝想看。”
苏宏:?
是大小姐想看,还是其他人想看?
怎么拿大小姐做幌子?
苏宏想开口说点什么,萧令烜一个眼风扫过来:“你再多一句废话,舌头割了。”
苏宏不敢了,转身出去,传电报回南城。
然而,却没找到滕明明和她的副官长吉良。
他们似一夜间消失了。
萧珩深夜从监牢出来,洗了手。
慢腾腾点燃一根烟,来缓解疲倦,他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折磨一个人是很消耗力气的。
而他,折磨了滕明明整整十个小时,叫她受尽痛苦而死。
他本不想动她的。
他跟滕明明,公开场合聊过、私下里也说过。
一次次,好话、歹话,样样都说尽了,用了他全部的耐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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