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白答应了。
萧令烜去了军政府开会,饭点才回来,瞧见餐厅热热闹闹。
满桌肴馔,烤肉的香味散得老远,令人食欲大动。
瞧见靠里面坐、穿着乳白色毛线开衫的身影,萧令烜心情更好。
“……全羊宴?”他瞧了眼,“哪里来的?”
“我送来的。”周霆川说。
萧令烜:“羊这么齐全,难得。你要是也这么齐全,我就不用操心了。”
周霆川:“……”
算了不顶嘴,免得等会儿挨打。
菜实在太多,又是周霆川孝敬的,萧令烜叫石铖和苏宏也坐下来吃饭。
换了家常衣裳,萧令烜选了徐白旁边的椅子坐下。
徐白一直含笑,听周霆川插科打诨。
“……吃这块。”萧令烜割了一块羊腿肉,递给徐白。
又弄了沾酱。
徐白埋头吃东西的时候,特别可爱,她会露出一点小孩子似的贪婪。为了多吃一口,她可以全程不发一言,只埋头苦吃。
萧令烜忍不住想看她,又怕失态叫下属们瞧见,管住了自己的眼睛。
苏宏等人,陪萧令烜喝点酒。
“……师座,我有件事要跟您交代。”周霆川在众人酒肉正酣的时候,突然开口。
萧令烜蹙眉:“公事明天再说;私事你憋着,我不想听。”
周霆川:“既不算公事,也不算私事。”
苏宏和石铖有点紧张。
萧令烜看人特别透,一眼就瞧出了猫腻,眉头微微拧起:“你犯了什么事?”
“您养在凤霞路的孔小姐,她找石铖。正好我遇到了,石铖又忙,我就接了这个差事。”周霆川说。
萧令烜余光瞥一眼旁边的徐白,脸色顿时阴沉,呵斥周霆川:“闭嘴,先吃饭。”
萧珠故意拆台:“是哪一位孔小姐?”
徐白停下筷子,端起水喝,等着听周霆川的话。萧令烜目光转向她,她心虚似的飘了下目光,继续吃肉。
“……那位孔小姐,跟了师座您两年。她说两年只见过师座三次,想要离开,问我拿一笔钱。”周霆川说。
不顾萧令烜杀人眼神,他继续说,“不多,她只要一千大洋。这笔钱我有,就帮忙给了她。凤霞路的小公馆收了回来,重新换了锁。”
“石铖。”萧令烜开口,“回头拿钱给他。”
周霆川:“我还没说完呢。”
石铖和苏宏目视前方,一动不动装死狗。
萧珠更好奇:“还有什么?”
萧令烜越发暴躁。
他生气时,眼眸黑沉沉的,倒是不会大发脾气。只是冷着脸:“回头再说。”
但周霆川不。
他看向萧珠,继续说话了。
“孔小姐的事,让我想起师座最近一年多几乎不去各处别馆,我就想问问那些人,她们目前都有什么打算。
我正好空闲,一个个去问了,结果都想走。每个人我都给了钱,小公馆全部收回来了。
不是我赶走她们的,是她们自己觉得没指望。师座,我擅自做主。您恐怕得重新养几个人,小别馆目前都清空了。”周霆川道。
萧珠听完了,听懂了。
她撇撇嘴,用口型对周霆川说:“马屁精。”
萧令烜的怒气,瞬间散得一干二净。
“石铖,把钱算给他。”萧令烜说,“这事不归你管。回头你去领二十军棍,长个教训。”
“啊?”周霆川哭丧着脸,“能罚一点别的吗?我怕疼。”
又看向徐白,“徐小姐,您是读书人,懂很多学识,帮我想个典故开脱。”
又说,“钱我都不要了,行不行?这笔钱我出。反正没几个人,也没花多少。”
可怜兮兮。
石铖和苏宏都在心里想:这句话说得好,估计可以免打。
萧珠则想:太不老实了,得往死里打他。今天敢上房揭瓦,明天就敢在我阿爸头上动土了。
萧令烜忍无可忍,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闭嘴,再敢讨价还价,就不是二十军棍。”
周霆川闭嘴了。
饭局结束,徐白吃饱了。
萧令烜吩咐石铖:“跟行刑的人说一声,别打太重。周霆川明天还要当差。”
这一句话,跟免刑也差不多了。
师座说明天要用他,谁的棍子敢真的沾上他?
萧令烜脚步轻快上楼去了。
苏宏就对石铖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周霆川这次立功了。”
又问石铖,“你怎么没想到这招?”
石铖:“……”
他从不沾女色。
师座身边的人,只周霆川和袁徵在这事上没有节制;其他人或多或少有点,但石铖没有。
所以,他完全没往这方面想。
在他的意识里,这纯属多此一举。
徐小姐在同阳路出入一年多,她难道不知师座是什么样子的人?
可瞧见师座神色,他是很满意的,石铖才知周霆川的马屁拍成功了。
“……师座有很长时间没有找过女人了。”石铖突然说,“他上次,还是跟徐小姐。”
苏宏:“真成了吗?你给个准话,别叫我瞎猜。”
石铖不理他。
其实,石铖觉得没成。不是怀疑自家主子的能力,而是时间上太短。
师座从进去到出来,没多少时间。石铖总跟在他身边,对他这点私事还是了解的。
他哪怕累得发昏,都不至于如此草率就成事。
——但话说回来,如果真的无事发生,师座头被徐小姐打得缝针,他不会那么轻易算了。
“……也许,你上次猜得很对。吃了一口,还没咽下去。”石铖说。
萧令烜坐在楼上书房,感觉自己骨头有点轻,飘飘荡荡的。
他越想,越觉得周霆川替他解决了一件大事。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萧令烜看着时间,给徐白打了个电话。
冯苒接的。
“徐小姐还没到家?”他问。
冯苒:“刚到。”
拿开一点话筒,对刚刚踏进门的徐白喊,“岁岁,四爷的电话。”
徐白不明所以。
“四爷,出了什么事?”她问。
第139章 她也可爱
电话里有杂音,男人声线听起来不太像他。
“……你到家了?”萧令烜在电话里问她。
“刚到。”
“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你,你带过来的柿饼,还有没有?”萧令烜说,“都被阿宝吃完了。”
他就尝了一个。
徐白:“还有好些。我明早再带给您。”
“有劳。”萧令烜说。
挂了电话,徐白赶不及换衣裳,先去母亲那边拿柿饼。
她用小提篮装了好些回来。
徐白又拿出食盒分装,冯苒在旁边吃了起来。
“这个好甜。”她对徐白说,“新鲜的柿子就很甜,做成柿饼更甜了。伯母还捂了柿子霜。”
连连说好吃,又吃了一个。
徐白自己也尝了。
她对甜没什么感觉,闻言微微怔了怔。
“怎么了?”冯苒问。
徐白轻轻摇头。
没什么。
一个很讨厌甜味的人,入夜打电话给她,说想吃甜极的柿饼……
翌日,徐白已经整理好了情绪。
柿饼送上,他果然当着她的面,吃了两块。
没有蹙眉。
看他表情,似很愉悦。
“又有柿饼?”萧珠瞧见了,非常开心。
萧令烜:“这是我的。”
“你吃?”萧珠微讶,“不怕甜了?”
“这种甜又不讨嫌,不像你,一如既往。”萧令烜说。
萧珠气得要发疯。
徐白:“……”
她只得悄悄告诉萧珠,家里还有柿饼,明天再给她带。
母亲这次做了挺多的。
退亲后,徐白提心吊胆了一段日子。不管是萧珩还是罗家,都没有再找她麻烦,她就放下了。
她照常教萧珠。
萧珠想起了一件事:“咱们什么时候去买小白狗?”
徐白:“你还惦记着?”
“你不是很喜欢吗?”萧珠说。
徐白失笑,觉得她口是心非特别可爱,点点头:“是,我很喜欢。”
想要,又没得到,就一直惦记着,这性格也不知像了谁。
徐白都忘了此事。
萧珠告诉萧令烜,叫他派人去看看,哪里能买到品种优越的小白狗。
“怎么还养狗?”萧令烜问,“你缺伴儿的话,叫你老师多在同阳路住一些日子。”
——连带着徐白也被损。
萧珠很想要,不还嘴,甚至还嘴甜说:“阿爸,你最好了,帮我找一只最漂亮的小狗吧。”
萧令烜吃软不吃硬:“你且等着。”
他叫石铖去打听。
参谋处有个官员,家里养狗,正好下了小狗崽。
听说萧令烜想要,当即挑选了最漂亮的一只,要送过来。
“……不必送,叫她自己去抱。”萧令烜说。
他带着萧珠和徐白,去了那位参谋宅邸。
小狗已经满月,是一窝小狗里最漂亮的,圆滚滚。
浑身雪白的毛、湿漉漉的眼睛,软软舔了下萧珠掌心。
萧珠弯下腰,依照石铖教她的,把一个红包塞大狗肚皮下面,抱起了那只小狗。
大狗看一眼她。
回去路上,萧珠和徐白乘坐一辆车,她怀里抱着小狗,不停抚摸它。
“阿宝,你怎么好像有点伤感?”徐白问她。
萧珠的手,一下下轻轻顺着小狗的背脊:“咱们抱走小狗的时候,它姆妈很难过,还呜咽一声。”
她细腻敏锐得过分,只是总用强悍来遮掩。
“万物有灵。”徐白说,“狗是最聪明的。”
“当年我阿爸抱走我的时候,那个女人,她有没有舍不得我、替我呜咽呢?”萧珠突然说。
徐白微愣。
她们从未聊过这个话题。
待要安慰,萧珠已经转移了话题:“徐姐姐,咱们的狗叫什么名字?”
徐白知她人小心思大,很要面子,没有继续刚刚的话:“你想给她叫什么?”
“旺财?”
徐白:“……”
“不好听吗?那叫富贵?”
下车时,狗的名字已经取好了,叫“眠眠”。
萧令烜在另一辆车上,稍后下来。
他问:“怎么不叫旺财?”
徐白:“……”找到了源头,阿宝的性格就是像舅。
萧珠回答他:“徐姐姐说,有句话叫‘鸢饱凌风飞、犬暖向日眠’,所以叫眠眠。”
萧令烜:“养只狗还能学一句诗。行吧,算是很有收获了。”
又看向徐白,黑眸里似有光芒,“小狗需要什么,吩咐石铖去采办。”
徐白应是,低垂视线去看狗。
这天上午不上课,徐白和萧珠两个人都在忙着安顿小狗。
快要入冬了,小狗养在室内,女佣收拾出一楼的一间房;又安置了被褥。
狗还小,需要吃羊奶,石铖已经叫人备好了。
眠眠贪食,装羊奶的盆太大了,它一个劲往前伸头,就栽进了盆里,羊奶沾湿了它半个身体。
萧令烜也蹲下来,眼疾手快揪住了小狗的后颈,把它拎起来。
他忍不住笑容满面。
不知为何,他觉得这小狗有点像徐白:白白的,一双好看的眸,碰到好吃的就不要命。
他一笑,气氛很好。
“洗一下吧。”萧令烜说,“这一身奶,都要臭了。”
萧珠同意:“我给它洗。是要洗洗的,它一身奶腥味。肚皮这里的毛也黄了。”
徐白便说:“要洗赶紧洗,趁着中午暖和。点了暖炉,洗完了及时给它烘干。它太小了。”
女佣们再次忙碌起来。
为了这只狗,忙得中午饭都顾不上吃了。
每个人都兴致很好。
包括萧令烜。
他难得凑这样的热闹,心情好得过分,也格外好说话。
水盆里装满了温水,小狗眠眠初时怕水,适应了后就满水盆打滚,不停蹦跶。
萧珠在旁边笑声不停。
她一向古灵精怪的,很少像个孩子一样傻乐。
此刻,萧令烜和徐白都在她身边,还有一只活蹦乱跳戏水的小狗,萧珠笑起来一派天真。
萧令烜的视线,从徐白身上转到自己闺女身上,唇角也噙了一点笑。
徐白踏入同阳路,是个意外。
当时,不管是萧令烜、萧珠还是徐白自己,都没想到她能留下来。
但她做到了。
她似劈开了荆棘,砍出一条路,把萧令烜和萧珠都推向了另一条道路,让他们活得像个正常人了。
“阿嚏。”
萧令烜收回视线,发现小狗把萧珠和徐白身上都弄湿了。
风一吹,有点凉。
萧珠没事,她习武,身体结实;徐白单薄,打了两个喷嚏。
萧令烜很顺手解下了自己的外套,不顾徐白还蹲着,披在她身上。
衣裳很大很重,徐白差点往前栽,萧令烜顺势扶住了她肩膀。
徐白顿时被一阵暖融包裹。
她屏住呼吸,半晌才慢慢透出一口气。
萧令烜说萧珠:“差不多了,把它抱出来。一会都要染风寒。”
萧珠依依不舍,把小狗交给女佣。
午饭吃得很晚,又小睡片刻,徐白感觉小腹坠痛。
她月事来了。
上次师姐给她的药,叫她缓了几个月。
她预备下工后,再去找一趟师姐。
第140章 徐白不想承认
下午的课,只上了一个钟。
结束后,萧珠迫不及待去和小狗玩了,徐白先回去。
她去找师姐。
又要了药,还蹭师姐的晚饭。
“……小孩养狗不错,的确可以安抚她的孤独。”师姐说。
徐白也如此觉得:“阿宝开心极了。”
她们俩闲话,师姐分徐白三天的药。
有人敲门。
“请进。”师姐随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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