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雪琛心想果然有程珏在,韩t绝对不会吃一丁点亏。
第二天刚好是周六,全家人一大早就一齐将江美玲从医院接了回来,声势十分浩大。
家里的新电梯赶在几天前调试好了,方便她回来之后上下楼出行。
傍晚时,出差半个多月的程安杰也回到了上海,一家人难得享受了几天团圆的日子。
宋至晴坐在程安杰怀里,用小大人的口吻说道:“公公你有没有买巧克力给婆婆?婆婆生病了你都没有陪在她的身边,老师说做错事要学会赔礼道歉。”
程安杰平时最宠的就是这个第一个出生的孙辈了,对宋至晴的要求自然是一一回应,就算才刚进门不久就被拉出去找便利店买巧克力也心甘情愿。
程淼装作酸溜溜道:“小时候爸爸对我们那么严厉,对这两个小不点却宠上天了,怪让人羡慕的。”
“你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做隔代亲吗?”程安杰不以为然,“对自己的孩子,就算只有两个也觉得没有精力应付,但是如果是孙子孙女,再多我都能把他们全部宠上天去。”
梁雪琛总觉得程安杰说这句话时瞄了她一眼。
自从那天程珏提起孩子之后,她总觉得旁人的很多话似乎都意有所指,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多了。
程安杰只在上海呆了三天,倒好时差又在公司开了一整天会之后就先回深圳了。
程淼夫妇带着两个小朋友跟着他乘私人飞机回去,王妈则是留在了上海陪江美玲养病。
离别前宋至晴抱住梁雪琛撒娇道:“舅妈,这次你又没陪我睡,等你回香港一定要跟我一起睡哦。舅妈,我真的好爱好爱你啊。”
她的手里拿着梁雪琛送给她的玲娜贝儿娃娃,死活不答应将它放进行李箱里。
梁雪琛从没被人这样热烈地喜爱着,即使对象只是个五岁的小女孩。
她亲了宋至晴一口,逗趣道:“舅妈也好爱好爱晴晴啊,不过晴晴可以告诉舅妈为什么爱舅妈吗?”
宋至晴被梁雪琛的问题难倒了,皱眉想了好一会儿才答道:“因为舅妈会给我买很多礼物、因为舅妈很漂亮、因为舅妈长得很高、因为舅妈从来都不骂我,因为你是舅妈,妈咪说我们都要爱家人哦。”
梁雪琛被宋至晴认真的语气逗笑了,得寸进尺道:“那晴晴更爱舅舅还是更爱舅妈呢?”
“更爱舅妈。”这个回答倒是没有一丁点犹豫,宋至晴掰起手指头数道:“舅妈会给我买阿彪,会给我讲故事,舅舅老喜欢捏我的脸,舅妈不会捏我的脸……”
程珏在一旁听到他们的对话,凑过来问道:“哦?我听到了哦,宋至晴,你说你爱舅妈比爱我还多对不对?”
宋至晴一听更来劲了,用手比划道:“对,我爱舅妈比爱舅舅多那……么多。”
程珏上手捏小女孩的脸蛋,舅甥俩闹作一团。
“好啦,我们要回去啦,跟舅舅舅妈说拜拜。”程淼抱起女儿。
宋至晴边抛飞吻边说道:“舅舅拜拜,舅妈拜拜,么么。”
直到飞机消失在天际,梁雪琛才轻轻说了一声:“啊,真羡慕。”
“嗯?羡慕什么?”
梁雪琛看着程珏笑了,并不回答他的问题。
虽然“新声计划”里让梁雪琛最高度紧张的两个人都暂时离开上海了,但在项目的筹备阶段,一切工作都变得更加忙碌起来。
她每天的安排也变得更加单调:上午起床陪江美玲吃早饭,然后在程珏出现在餐厅时出门。接着是一上午看不到头的大会小会。中午偶尔到景安安的店里吃饭,顺便问问她剧本的进度,但更多的是在办公室里吃梁璐带上来的盒饭。
下午一般会外出拜访项目相关的合作方,或者在公司里继续开会。晚餐也几乎是在公司里解决的,如果不用加班太晚的话,她会在晚上九点左右到家,刚好赶上江美玲的宵夜时间,半个小时后回房洗漱休息。
周末也基本上没有了,往往有时候开完会才发现当天竟然是礼拜六。
周六晚上回到家时已经快十一点了,梁雪琛边按着疼痛的太阳穴边乘电梯上楼。平时她更喜欢走楼梯,但今天实在太累了。
“大忙人,明天是周日,你该不会还要加班吧?”
梁雪琛没力气理会程珏的调侃,飞快地洗了澡,无力地躺在床上。
“梁雪琛,你没忘记明天要去一一家试礼服吧?”
韩t和父亲的关系并不好,加上贺君昊的身份尴尬,韩家人早早放话称绝对不会参加婚礼。
就算是比较疼韩t的姑姑,也不敢忤逆大哥的意思,只能偷偷送去结婚礼物。
和韩t从小一起长大的程珏,便自觉地以大哥的身份,代替韩t的父亲送嫁。
但不管怎么说双方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从婚礼现场布置到婚纱和礼服的设计,贺君昊都下了大手笔。
韩t的婚纱是贺君昊亲自飞到米兰找国际知名设计师设计的,后来干脆把设计师请到上海来了。
梁雪琛和景安安都是已婚人士,没法当伴娘,但按照韩t老家的传统,可以作为姐妹出席婚礼,姐妹和伴娘实际上起到相似的作用。
韩t约她们这周日一起到家里试礼服,顺便把程珏也叫上了。
程珏看出梁雪琛的不舒服,大手覆上她的额头:“你觉得头疼吗?这温度应该不是发烧。”
梁雪琛不耐烦地拍掉他的手。
他不气馁,继续问道:“你那么晚回来,吃过晚饭了吗?”
梁雪琛答道:“没吃,不饿。我好困,你别管我了。”
程珏果然没再追问下去了。
迷糊中梁雪琛感觉到身边的人走出去了。她很困,但是头疼让她无法立刻入睡,只好用力闭着眼睛,眉头紧锁。
过了一会儿,一个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低声哄道:“来,起来喝点牛奶再睡,没吃晚饭容易胃疼。”
梁雪琛无力争辩,只好坐起,靠在程珏的臂弯里将他递过来的温牛奶一饮而尽。
程珏仍然絮絮叨叨:“我真不明白,关磊的梦想就那么值得你拼尽全力吗?”
“不只是关磊的。”
喝了牛奶之后,梁雪琛稍微恢复了一些体力。
“什么?”
梁雪琛难得耐心地解释道:“也许关磊和雨婷甚至是一一都是借口,我其实更多的是为了自己。”
不等程珏反应过来,她便躺下了。头仍然像是要爆炸一样的疼,她伸出一只手使劲按着脑袋。
又过了一会儿,她感觉到灯光变得昏暗,一只温暖的手代替她的轻轻揉按太阳穴,她的鼻尖也传来薄荷的清香。
程珏待人总是无可挑剔的,他总能很快洞察出身边人的需求,然后适时地送上关怀。
在两人刚刚认识的时候,就算于他而言她只是朋友的室友而已,她也能感受到他对她这个陌生人释放出的善意。
“程珏,”梁雪琛喃喃道,“为什么你的脾气可以那么好?你太好了,显得我很不好。”
程珏的声音比梁雪琛以为的更近也更深沉:“你真的觉得我好吗,这几个月我不是惹得你很不开心吗?”
梁雪琛在舒服的氛围下进入了睡眠,这段时间真的太累了,今天晚上她甚至想过干脆就在办公室将就一晚好了。
但是人最可怕的就是容易无意间养成了一些习惯,比如她总得走那样一段远远的回家的路,总得在这个仍然陌生的房子里,感受窗外的风声雨声,才会有安心的感觉。
而安心,是她当下最珍惜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端午节安康,端午节快乐!
甜粽还是咸粽,答案是我都喜欢!糯米怎么样都好喜欢!(但也不要贪吃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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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死亡
几缕刺眼的光透过没有拉严实的窗帘照进屋子里。
梁雪琛猛地坐了起来,抬头看到墙上的艺术挂钟上时针已经超过数字九,她连忙掀开被子。
“我已经下楼跟妈妈说了今天是星期天,让你睡个懒觉。张妈和阿宸这会儿陪她出去走走了,中午他们在外面吃饭。”
程珏悠闲地靠坐在床上玩手机,看到梁雪琛醒了,便将手机放在床头柜上,把她按回被窝里。
梁雪琛充满警惕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程珏笑道:“你别天天一身的刺总觉得别人不怀好意,我只不过是想让你再多休息会儿。最近你的平均睡眠时间不足四个小时,心脏能受得住算你命大。”
他下床边往外走边说道:“我下楼给你做个早餐,十五分钟后回来。”
程珏前脚刚走,后脚梁雪琛就起来洗漱了。
她光脚踩在地毯上,拉开窗帘,阳光一下子充满了整个房间。今天的天气好得让人心情跟着愉悦起来。
程珏果然在十五分钟之后拿着三明治和牛奶上来了。三明治里用料丰富,午餐肉鸡蛋芝士一应俱全,梁雪琛对这种把能用的材料都用上的做法还算熟悉,在美国念书时她有幸吃到过几次。
“真是难得,我都快忘了你这个什么来着……哦对,超级无敌巨无霸三明治的味道了。没想到这辈子还有机会吃到。”
程珏回道:“每天早上我刚起床你就急急忙忙去上班,就算想给你做你也没给我机会啊。”
“拜托,大老板。”梁雪琛用很夸张的表情说道:“有我这么心甘情愿牺牲自我的员工,你作为老板做梦都应该笑出声好吧。”
两人都莫名其妙笑了出来。
梁雪琛感叹道:“哎,你看,我们其实可以好好相处的。”
程珏露出疑惑的表情:“我什么时候没和你好好相处了?”
“算了算了,我真没趣。”梁雪琛咬了一大口三明治,用余光偷偷瞄了几眼程珏。
“有话想跟我说吗?”
她赶紧低头道:“没,能有什么话说。”
但过了一会儿后,她还是忍不住小心问道:“程珏,我特别好奇一件事。你和一一从小一起长大,就没有一瞬间喜欢过一一吗,我说的喜欢不是哥哥对妹妹的那种喜欢。”
程珏的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的表情,但很快恢复轻松的状态。
“做什么问这样的问题,我们都结婚两年了,你现在才来挖我的情史也太迟了吧?”
梁雪琛少见的没有顺着程珏的话跑火车:“你和一一很像我想象中的互相喜欢但又没有捅破那一层纸的青梅竹马,大学看到你对一一的爱护时,我就有这种感觉。后来知道你有女朋友了,我还觉得挺遗憾的。”
程珏没有回答,沉默了片刻之后反问道:“你呢,倾尽全力为关磊策划的项目,和你对关磊的感情有关系吗?”
“嗯……”梁雪琛盘腿坐在床上,左手托着下巴,在程珏的问题中陷入了回忆。“关磊是个很好的人……一一既然什么话都愿意和你说,我想你一定知道雨婷的故事吧?”
那几年程珏一直在韩t的身后默默陪伴,他经历她所有的喜怒哀乐,自然对方雨婷不陌生。
对他而言,方雨婷只是一个给韩t招惹过许多麻烦的、已经不幸离世的女生。
但这是梁雪琛第一次主动对程珏提起方雨婷。
那是校园故事里最青涩最美好的一见钟情,接着是长达四年的暗恋。
但现实往往比剧本更狗血,那场迎新会的相遇,原本就是关磊为了让韩t开心而递出的邀请。等他们都回过神来时,宿舍里已经充斥着方雨婷对关磊强烈的爱慕了。
韩t的朋友并不多,她把第一次挣脱家里束缚后认识的三个女生看得十分重要,也因此顾虑到方雨婷对关磊近乎病态的爱意,迟迟无法答应男生的表白。
事实上,方雨婷也真的生病了,脑子里的肿瘤压迫了她的神经,在凭空产生的记忆中,她和关磊是情投意合的校园佳侣。
大三时,病痛和幻觉严重影响了方雨婷的生活,她不得不休学治疗。
在韩t的求助下,程珏依靠家族的人脉,为方雨婷找到在她的老家杭州最有声望的神经外科专家。
但恶性肿瘤蔓延的速度远超普通人的想象。
确诊半年后,方雨婷被多种并发症折磨着,时常分不清想象和现实。
女生们并非没有经历过亲人离世的痛苦,但看着一个原本与她们共同生活着的、同龄的生命慢慢凋零,她们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
人在脆弱的时候更容易寻求温暖,在方雨婷治疗的日子里,韩t虽然仍然没有答应关磊的告白,但他们的关系与情侣无异。二人互相分享着各自的心情,有许多共同话题。
他们都想在窒息的气氛中从对方的身上抓住一点点希望。
最终方雨婷还是发现了这件事。她再一次陷入自己的幻想中,认为韩t插足了她的感情,但有时又无比清醒,发现了自己一无所有的真相。
终于理智说服了自己,在二十二岁生日来临之前,方雨婷确定了很多东西都是她的幻想,也认清了此时的自己被疾病折磨得完全失去了尊严。
在方雨婷二十二岁那天,三个闺蜜到杭州给她在病房里过了一个开心的生日。
方雨婷把不久前医生预测自己已经时日无多的话藏在心中,强打精神让妈妈为她画了个漂亮的浓妆,遮住了脸上的憔悴。
她们就像十八岁初识时那样无话不谈,彼此解开了心结。
方雨婷真诚地向韩t道歉,她的幻想让一对互相爱慕的年轻男女经历了四年的爱而不得。
她给她们三个人分别写了长长的信,诉说着在十八岁时能与她们相遇是件多么幸运的事情。
告别时,梁雪琛总觉得心里有说不出的慌乱,她抱住方雨婷哭道:“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下周末我们再来看你。你想不想吃南校门的肉夹馍,到时我给你买过来。”
方雨婷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就像每次发现她难过时都会做的那样。
“雪琛,以后你想我的时候就给我写信吧,我一定会看到的。”
那时的梁雪琛以为方雨婷指的是她可以给她回信,这样就可以用信件留住更多的回忆了。
然而谁也没有料到三天之后,方雨婷趁父母回家拿换洗衣物时借口外出散心,躲过了护士们的眼睛,从住院部的顶楼一跃而下。
没有人知道癌细胞已经扩散至全身的方雨婷,是如何忍受住疼痛从轮椅上站起来,翻过了顶楼高高的围墙。
她在给父母的遗书中写道:“爸爸妈妈和妹妹,请你们原谅我吧。一想到不久后满身插着管子等待死亡,我就觉得害怕。不如……就让我自己拥抱死亡吧。”
对梁雪琛而言,“自杀”两个字就是一生的噩梦。
在十二岁那年,她发现了喝下了一整瓶农药后倒在院子里的父亲,从此懂得了自杀是不堪重负的人最后的选择。
十年之后,她最亲密的挚友,也选择了亲自结束自己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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