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程珏第一次在梁雪琛面前口不择言。
一番话听罢,梁雪琛不再解释,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走出了房门。
程珏自知“潜规则”三个字说得太重了,但他也正在气头上,所以并没有拦住她的脚步。
这一转身就到了今天。
梁雪琛走进二楼客房,从床头柜里拿出她最宝贵的日记本。
张妈把客房收拾得就像很久没有人来这里住过一样,除了这本因为放进了床头柜而被忽视的日记,这间房里竟找不到一点她使用过的痕迹。
不过就算是翻遍整栋房子,她的东西大概也只需要收拾不到两小时就可以彻底抹去。
“雪琛,你在二楼做什么?”
江美玲换了一身灰色的家居服,大概是刚洗了头,半干的长发随意地绾在脑后。
她正好往一楼走,碰到了从客房出来的梁雪琛。
这栋房子据说是程珏的爷爷在他出生时送的礼物,因为考虑到程家人口众多,为了便于亲戚往来,在二楼留出了六间客房和一个大客厅。
但自从程爷爷去世之后,除了正月拜年之外,程安杰这一房鲜少与其他兄弟姐妹有更多的交流。
除了单独住了一间客房的赵叔和偶尔会来上海住几天的程家大小姐程淼一家之外,梁雪琛从未见过任何人入住二楼。但张妈每周仍会对二楼进行一次大扫除,每个月都会把客房的床单换洗一遍,以备不时之需。
“哦……之前有朋友来家里玩儿,把一个小东西落下了,刚刚她打电话给我,我就下来找找。”梁雪琛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妈,您怎么不在楼上休息?”
“Alex喜欢我煮的糖水,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下楼给你们煮糖水。”江美玲也没继续追问下去,“晚上吃完饭,大家坐在一起看看电视聊聊天。好不容易大家聚在一起,他们两父子脾气拗,总得我们来调解。你先回房去吧,待会儿叫你们下来吃饭。”
梁雪琛点点头走回三楼。
江美玲居然说程珏脾气拗,事实上,她认为程珏真的是不可否认的温柔脾气了,母子俩身上有着相似的平和的气质。
在这个家里,江美玲是她想要靠近的安心的存在,思及此,梁雪琛露出了笑容。
“碰到什么好事了,笑得那么开心?”程珏已换了棕色长袖T恤,戴着个耳机抱着笔记本靠在床上,手中飞快地敲击着键盘,看上去应该在处理一些工作。
“好事?我每天都碰到很多好事,请问您问的是哪一件?”梁雪琛拉开床头柜,把日记本放了进去。
床头柜里装满了她的小东西,有一些信件和以前收到的礼物。
手机提示音响起,梁雪琛拿起手机看到韩t在三人群里发了消息:“我的婚礼定在5月2日啦,你们记得把时间空出来。”
景安安很快回复道:“咦,怎么选在你生日当天办婚礼?”
韩t回复:“没有伴郎也没有伴娘,只是在酒店请几桌宾客。我们打算很简单地办,只是为了有个仪式感,所以就顺便给我过生日了。”
景安安回复了一个“不能理解”的表情包。
韩t发了一个偷笑的表情,“虽然是简单的仪式,但是你们的红包可别忘了给我。”
梁雪琛回了一句:“好家伙,红包里面的内容可不可以也简单一点。”
“对了,有个事儿。”程珏突然看向梁雪琛,“一一应该也和你说了,她打算生日那天补办婚礼。一一说她来给我们准备礼服,你喜欢什么样的款式直接告诉她,我的款式就搭着你的来好了。”
梁雪琛没应声,过了好一会儿才反问道:“你同意韩t办婚礼?”
一句话问完,她突然觉得自己的问题很好笑。虽然韩t似乎确实说过与贺君昊领证的原因与他的女儿有关,而并非爱情,但是不管怎样那两个人已经领了证,是合法的夫妻,办不办婚礼都无法改变这一点了。
程珏轻叹一口气:“我有资格不同意她的婚礼吗?”
梁雪琛盯着程珏的脸出了神。
“他叫程珏,是除了爷爷奶奶之外,在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
她想起第一次和程珏正式见面时,韩t是这么介绍的。
他们两个站在她的面前,耀眼得像是永远不可触碰的星星。
梁雪琛这才知道原来世界上真的有那么单纯美好的青梅竹马,原来真的有如此般配的两个人。
当时程珏请大家吃了一顿饭,两个小时的时间里,他和韩t之间的默契让她一个外人感到羡慕――程珏知道韩t的一切喜好,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想干什么。韩t也毫不掩饰自己对程珏的依赖,这种依赖是那么浑然天成。
那一刻就连梁雪琛都认为,这两个人注定佳偶天成。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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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生病
“我脸上有脏东西吗?”程珏伸出手在梁雪琛眼前晃了晃,“别用这么哀怨的眼神看着我,不然我会以为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儿。”
梁雪琛尴尬地撇过脸。
床头柜的抽屉还打开着,在她的日记本旁边是一个包装好的小盒子,盒子上的手拉花已经有些褪色,礼品纸粘贴的地方也微微翘起。
梁雪琛默默地把抽屉关上了。
“你没做过对不起我的事儿,最近发生的事儿都是我自作自受。”
梁雪琛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慢慢将上面并不多的几个瓶瓶罐罐重新整理好,并没有要继续交流的意思。
过了一会儿程珏觉得无趣,把笔记本合上扔在一边,一声不吭地往门外走。
“程珏,”梁雪琛小声叫住他,“你是不是觉得很糟糕,如果不是我不知好歹,你的生活不会是这样子的。”
程珏握在门把上的手一顿,没有转回头,只是不带任何情绪地答道:“我不觉得糟糕,也不觉得现在的生活有什么问题,更不知道你的‘不知好歹’指的是什么。但一定要说的话,我觉得你活得太累了,你要向爸爸证明你的能力,要对妈妈有孝心,还要对其他人都面面俱到,每个人喜欢不一样的人,所以你在不同的人面前表现出不同的模样。我越来越不知道真正的梁雪琛是什么样子的了,我希望我们之间可以多沟通,但是你却一次次把我拒之门外,只有这一点让我觉得自己也很累。”
梁雪琛怔怔地看着他走了出去。
房间里顿时只剩下风将窗帘吹起的声音,看样子今天晚上又会下雨了。
她有什么真正的样子呢,只不过是不想再听到别人嘲笑她那卑微的出身,她太想向程家证明自己足以配得上这个豪门罢了。
梁雪琛的脑海里回响起一个多月前,也就是两人最后一次争吵的前一天,在停车场不小心听到的一段对话,那对对话像一把刀一样扎在她的心口,以至于一天后的争吵中程珏无意说出的“潜规则”三个字成了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程总万一真的对唐诗雯动了真心,按照程总的性格绝对不会让心爱的女人没名没分的。毕竟她是靠肮脏的手段逼迫程总娶她的。那梁总可就惨了,白费心机那么些年,最终还不是要被扫地出门。”
“我听说梁总用了很多肮脏的手段才嫁进程家的,凭她那种出身,要不是赖上了程总,从底层爬个十年二十年都未必能到现在的位置。”
“她也不是什绝色美人,平时还凶巴巴的,一点女人味都没有,能靠什么手段加入豪门?”
“女人嘛,要么长得好看,好么够温柔,要么懂得如何爬上男人的床。”
“对对,我听说她是假装怀孕获取程家那边的支持,从平时嘉程娱乐的各种炒作就看出来了,她可会利用舆论了。等程总发现真相之已经木已成舟,豪门最需要脸面,为了脸面也会多留她几年。”
“那她不就是高级外围女吗,有多了不起……”
几个不知道是哪个部门的职员哄笑着走进7号客梯。
1-6号低层客梯和7-12号高层客梯分别在停车场的两边,梁雪琛的办公室在22楼,平时一般走的是25楼以下的低层客梯。程珏的总裁办公室在12部电梯都可以停靠的中间的25楼,一般他也往低层客梯方向走。
可刚好那个周末两人一起到公司开会,会议室定在高楼层,所以他们把车停在了高层客梯附近,于是不小心听到了那几个人口中的八卦。
梁雪琛怒火中烧,正想冲上去理论,被程珏拉住。
“你就算冲上去把他们骂一顿,或者当场开除他们,就能止住这些闲言碎语了吗?”程珏解释道,“更何况开除他们要写原因的,你怎么跟他们的上司解释原因呢?把闲言碎语复述给人资然后让他们判断,还是找个莫须有的罪名?他们的言论影响不到我们半分,你又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
梁雪琛也并没有要拿他们怎样的意思,但她没想到程珏竟没有站出来维护她的名声。
她冷笑着反问道:“你这么不在乎,是他们说中了你打算和真爱双宿双飞,让我滚回底层重新慢慢爬上来,还是我在你眼里真的就是个高级外围女而已?”
张妈的敲门声把梁雪琛从回忆中叫醒,她赶紧洗了把脸下楼吃饭。
张妈做了十几道新学的江浙菜,赵叔和王妈帮忙摆盘上桌。
梁雪琛下来的时候,程珏父子坐在沙发上看新闻,江美玲在厨房里用冰块给刚煮好的莲子银耳羹降温。
“雪琛,饿了吧,快过来吃饭。”江美玲把手洗净,用眼神示意梁雪琛沙发上的两父子已经和好了。
“别看Alex平时一副好脾气的样子,其实他和你爸爸一样的倔,但家人之间难道还真能有仇吗?”
梁雪琛叫了那二人过来餐厅吃饭,赵叔他们则在后厨自摆一桌。
程珏和梁雪琛之间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在父母面前有说有笑,表现亲昵。
饭后一家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闲聊,张妈和王妈把糖水端过来。
“妈妈,你煮的糖水真的太好喝了,每次喝糖水的时候我都在想,要是能一直呆在你的身边该有多幸福。”
这句话梁雪琛没有夸张,江美玲给了她许多不曾奢望过的母爱。
“雪琛,我跟你们商量个事儿。”江美玲和程安杰对视了一眼,“我暂时留在上海一两个月,你们看好不好?”
“真的吗,当然好啊!”梁雪琛觉得开心,又很快反应过来,不解地问道:“妈,你怎么突然决定留在上海这么久?”
江美玲年轻时是小提琴家,退休后也一直留在深圳的管弦乐团当顾问,时不时还会到随乐团到世界各地参加一些活动,平时在上海的停留的时间最多不超过五天。
程珏也跟着问道:“对呀妈妈,你在上海有什么计划吗?”
江美玲又看了丈夫一眼,得到肯定的鼓励后继续说道:“半个月前我参加了个慈善晚宴,中途头晕想吐,第二天就去医院做了体检,体检的结果是脊椎里长了星形细胞瘤。”
程珏被陌生的词汇搞得头脑一片空白,紧张地拉住江美玲的手。
“妈咪,那你现在……”
“Alex,不要紧张。你还记得中学的时候来过咱们家做客的郑教授吗?她是肿瘤方面的专家,又对星形细胞瘤颇有研究。郑教授现在的团队在上海,所以过几天我打算请她会诊,听听她的建议,再决定要在上海接受手术,还是去香港再找其他专家看看。”
程珏和母亲的关系向来很好,还没听完江美玲的话,他的手掌心已经全是冷汗。
程安杰也安慰道:“我带妈咪在深圳和香港都看过病,肿瘤是是良性的,你们都别太担心了。只是肿瘤长在了脊椎里,脊椎里的神经比较多,手术有点麻烦,需要要找个有经验的专家来主刀。”
“雪琛,”江美玲温柔地看向梁雪琛,“我约了郑教授周五去做检查,你陪我去看病好吗?”
肿瘤压迫了江美玲的神经,长时间站立或坐着都会导致腰疼。程珏知道之后连忙把她扶回房里了。
梁雪琛穿上睡衣,边擦着湿哒哒的头发边走出浴室。
已经洗好澡的程珏斜靠在床上,死死地盯着手中的平板,连梁雪琛出来了都没发觉。
从梳妆镜里看到程珏越来越紧皱的眉头,梁雪琛忍不住开口道:“别再查了,网上不管什么病都能说成绝症,看那些只会让人更紧张。等周五我陪妈妈去医院听听郑教授怎么说,你别担心,妈妈吉人自有天相。”
“我怎么可能不担心,妈咪一直都很健康的,我从没想过她会得癌。”哪怕只是说出“癌”这个字,程珏都觉得难受,他悄悄抹了抹眼角,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擦眼泪。
“爸爸一直很忙,从小到大,妈咪真的为我和姐姐牺牲太多了。”程珏喃喃道,“你知道吗,外公外婆在国外发生意外、舅舅他们把我们赶出门的时候,妈咪都撑住了。爷爷去世时,爸爸躲在书房谁也不见,要不是有妈咪,这个家大概也垮了。”
他抬头,眼底一片迷茫:“雪琛,她怎么也会生病……长在脊椎里的就算是良性肿瘤,稍有不慎也会……也会没命的。”
梁雪琛其实并不太了解程珏的家庭,她只知道程家是香港的名门望族,在香港废除多妻制度前,程老爷子娶了四房太太。他还有一个年轻的情妇,程安杰就是那个情妇唯一的儿子。
出身贫寒的酒店服务生原本想靠着儿子的出生进程家的门,没想到最终难产去世。程老爷子将情妇所生的小儿子交给生下长子的正房太太抚养,彼时大太太唯一的儿子程安和已经被送到英国上学,对丈夫的这个私生子并不排斥。
虽然大太太对程安杰还算不错,但仍然改变不了私生子从小到大遭受白眼的命运。
程安杰和江美玲是典型的商业联姻,两人婚后逐渐相爱,陆续生下一女一儿。
但这些都挡不住两家的关系在利益面前日渐变得紧张。
那时程安杰每日忙于工作,江家父母心疼女儿,便将女儿和外孙们接到深圳娘家住了大半年,每周末程安杰到江家与妻儿团聚,对一家人来说那段日子倒也过得快乐。
好景不长,江美玲的父母在国外旅游时突然遭遇车祸去世,有传言说是程家下的黑手。江美玲与气急败坏的两个哥哥争论,没想到被连夜赶出了家门。
虽然程家很快派人把母子三人接了回去,但是江美玲知道自此已经没了娘家。
再后来,程安杰独自在深圳创立嘉程集团,程老爷子病逝后,嘉程集团在财务上完全脱离程氏企业的商业版图。
又过了几年,程安杰创立嘉程集团上海分公司和香港分公司,将它们分别交给了留学回来的程珏和已经嫁给香港传媒大亨之子宋兆宁的程淼。
程安杰则是和妻子一起留守在深圳本部。
梁雪琛一直很羡慕江美玲,她这个婆婆十分温柔,有着良好的出身和家教,又有疼爱自己的丈夫和儿女。除此之外,江美玲在事业上也取得了很大的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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