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这样的人。”
“他看你的眼神明显不怀好意,你这一路注意保护自己吧。”
朱经理闲聊几句忙活去了,宋舟回到茶饮店重新坐下,脑子里乱糟糟一团,心跳一会加速一会停滞,像是在坐云霄飞车。
无论她想什么来分散注意力,最后一定会回到赤/裸上身的陈孚身上,昨夜模模糊糊的梦此刻突然变得具体起来,她感觉自己在犯罪。
陈孚拖着行李箱一进茶饮店就看见宋舟双手抱头胳膊杵在膝盖上,很像电视里被抓现场的犯罪人员。
他走过去,戏谑道:“犯事了?”
陈孚的声音突然从头顶落下,宋舟像偷窥被抓了现场,一颗心差点从嗓子眼跳出来。
她连忙起身退开离他一米远,目光躲闪,顾左右而言他:“我们可以出发了吗?”
果然就这点胆子,陈孚心里暗笑,决定不逗她了,“我还没吃饭。”
“那先去吃饭,我这里有几家备选餐厅,您看看想去哪一家?”
“你替我选。”
“要不我给您介绍一下这几个餐厅的……”
“不必,你替我选。”
陈孚打断她,把房卡一递,推着行李箱便往酒店门口走。
宋舟一边去办退房手续一边联系小刘哥让他马上开车来酒店门口接人。
办完手续上车后,宋舟不再问陈孚去哪吃饭,直接让小刘哥把车开到离酒店最近的一家手抓饭餐厅。
到了餐厅,陈孚一口气点了七八样,宋舟忍不住出声提醒:“这个餐厅出品份量很足,点太多可能浪费。”
服务员也在一旁附和,陈孚只好取消两样,抬眼见宋舟似乎还有话说,便道:“有话直说。”
“我建议你点一份手抓饭,一份烤羊排,一份羊骨汤,就可以了。”
“你们不吃?”陈孚盯住她。
宋舟错开他的眼神,“我们吃过中饭了,原则上也不与客人一起用餐。”
陈孚将菜单还给服务员,对宋舟道:“你把司机叫来一起吃,我请你们吃,吃不完我们今天就不出发了。”
“……”
下午三点多的餐厅没什么人,只有他们一桌。菜上得很快,陈孚确实是饿了,对宋舟和小刘哥招呼一句就开始动筷,大口大口吃得全神贯注。
宋舟鬼使神差地竟看出了一丝乖巧――他小时候应该是个吃饭不用操心的乖孩子。
意识到自己如此荒唐的联想,宋舟端起茶水猛喝,暗暗在心里骂自己有病,拿起汤勺给自己盛汤。
给自己盛完后,她习惯性问小刘哥和陈孚是否需要喝汤,小刘哥说不用,陈孚倒是自然而然把碗递了过来。
宋舟接过陈孚的碗盛了两勺汤递过去,陈孚接过道了句谢,端着喝了一口放在手边。
宋舟的目光不自觉落在了刚从她手里接过碗的那只手上。
多年前她就发现了,陈孚的手好看得可以去做手模。他皮肤白,手指修长,根根如玉,骨节和指甲透出健康的血色,无论是拿筷子还是端碗喝汤,视觉效果全都拉满。
脑海里没来由再次浮现赤/裸上身的陈孚。
手好看的人身材不一定好,身材好的人手不一定好看,但陈孚不是,他的手就像古诗里探出宫墙的红杏,提醒路人――我内里身材更好看。
她现在可以确定,陈孚是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完美身材。
面包羽绒服穿在他身上丝毫不觉臃肿,反倒更显出他身量的修长,而脱下衣服……肩宽腰窄,胸肌成团,腹肌成列,匀称有光泽,摸上去大概手感会很好……
如此想着,一抬眼便对上陈孚的视线,她心脏一跳,视线闪躲,手也不知该拿筷子还是该端茶杯。
陈孚似乎早已发现宋舟在看他,毫不回避视线相交:“看我吃能饱?”
宋舟第二次被抓现场,虽然已经有一次经验,但还是遭不住心乱跳面飞红,她垂眸彻底避开他的目光,佯装镇静小口喝茶,速度飞快。
当然能饱,秀色可餐没学过么?
陈孚盯着她看了片刻,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
*
回到车上,宋舟开始给陈孚介绍今天的行程,陈孚这才想起昨夜发现的问题,打断她:“这个行程每天都是看雪,是想让我看成雪盲吗?”
“不会的,我们有配备防护眼镜,这个行程也不全是赏雪,还有滑雪,还有像赛里木湖是观湖,喀纳斯和天山天池也都是看冰湖,跟单纯的雪景不一样的,这个季节景色……”
“这些地方我都去过了,你们这个路线可以说是毫无特色,可以再调整一下吗,我想去南疆看看。”
宋舟一口老血差点当场喷出来,干这行三年了,她还从来没遇到过这么离谱的要求,出发当天北疆路线换成南疆路线――他到底知不知道新疆有多大?
但是,职业素养迫使宋舟冷静,她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要淡定,没有什么要求是不能满足的,只要客人愿意付钱。
顾客是上帝。
“北疆这个路线当时是跟您委托签合同的王滨先生确认过的,他说是经过了您同意?”
宋舟拿出手机准备调邮件记录。
“是,当时我看过,也同意了。”
事实上他根本没看过,这些事情他都是让王滨直接问孙若樱,毕竟这次出行本就是为了兑现陪她旅游的承诺,去哪里他并不在乎,只要孙若樱高兴。
“超出合同约定范围的路线更改是会产生违约金的,这一点您清楚吗?”
“你只要告诉我能不能调整路线去南疆,其余产生的费用,你按合同处理,我没有意见。”
“好,那我现在就调整路线。”
天下没有钱推不动的磨盘,宋舟让小刘哥立刻调转方向往南走,她则开始联系今天晚上的餐饮和住宿。
陈孚靠在后排车窗边,安静欣赏沿路风景。
晚上九点左右抵达南疆游的第一站博湖县,陈孚坐在车上看一眼要入住的酒店外貌,明确表示不住。
宋舟再次暗暗吐血,但也只得依他,在隔壁库尔勒市找了两家星级酒店给陈孚选,陈孚选了其中建设年份更近的一家,要了一间商务套房。
有钱真好,宋舟一边打电话确认房型一边在心里吐槽。
给陈孚定好房间后,宋舟又给她自己和小刘哥分别定了普通单间,旅游淡季,星级酒店的房价倒也不贵。
“我们在这里吃晚饭可以吗?小刘哥需要休息补充能量。”
陈孚面无表情扫一遍车窗对面的饭店,“我还不饿。”
他确实还不饿,他的食量不过比普通人稍大,下午那家餐厅出品份量超出了他的想象,他这一路胃都有些撑得慌。
“那我们先去吃饭,你随意逛逛?”宋舟再建议。
“可以再坚持一下吗?到那边我请你们一起吃饭。”
“小刘哥开了五个小时车已经属于疲劳驾驶,你不想再出一次车祸吧?”
陈孚抬眸扫她一眼,没说话,宋舟知道他怕死,决定以退为进:“要不我来开,小刘哥你休息。”
说着她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陈孚从后座一把按住她的肩膀:“我来!”
宋舟偷偷与小刘哥交换一个眼神,表现得很为难:“不行,你是客人,我们有规定,绝对不能给客人添麻烦。”
陈孚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回头瞪她:“你闭嘴,我愿意开,你们这破规定管得着吗?”
宋舟趁他下了车,偷偷给小刘哥比了个耶,谁知手势还没撤回,就被拉开主驾车门的陈孚逮个正着。
宋舟倏地坐直身体,板正脸,装作无事发生。
陈孚调整好驾驶坐姿和后视镜,余光扫一眼旁边强作镇静的人,嘴角轻勾,白开水耍心机依然是白开水,一眼看透。
“安全带。”他提醒道。
“哦,好。”
宋舟连忙系上安全带,抱歉地笑:“真是麻烦您了。”
陈孚还是第一次在她脸上看见如此虚假的笑,觉得更好玩了,他踩下油门把车开出去,冷不丁道:“其实你心里已经把我骂了无数遍吧?”
宋舟脸上的笑像突然被冻住的假花,僵住了。
陈孚余光瞥她一眼,见她尴尬脸红、局促不安,心情顿时好极了,跟着电台广播的歌声唱了起来。
“速度七十迈
心情是自由自在
希望终点是爱琴海
全力奔跑梦在彼岸
……”
陈孚的声音一响起,宋舟瞬间头皮发麻,全身僵硬。
车灯微弱,陈孚的侧脸在流光中若隐若现,他自在地唱着,仿佛自己是站在舞台中央受万众瞩目的巨星。
时光倏忽间回到了十年前。
【作者有话要说】
歌词来自羽泉演唱的《奔跑》
第5章 上帝
十年前的陈孚比现在要青涩,声色更亮,笑容更肆意。
他像每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一样,爱学习也爱玩耍,兴趣爱好广泛,有着挥洒不完的热情和精力。
宋舟与他的相识源于最平常的校园社团招新,过程乏善可陈。
从偏远小县城考入大学的宋舟对一切都充满好奇,在每一个觉得自己会感兴趣的社团前停留许久。咨询的社团多了,她发现,有一个人好像有分身,她先后在三个不同的社团遇见他。
后来她选择加入读书社团,知道了这个好像有分身的人叫陈孚,他参加了三个社团,每一个都玩得风生水起。
宋舟并不会玩,也没有时间玩,他们之间的交集仅止于陈孚组织的每周一次读书分享会以及一些必要的社团活动。
读书社团的迎新聚餐陈孚也在,那是宋舟第一次参加大学集体活动。
饭吃到尾声,酒也喝了一些,气氛正酣的时候,大家不知怎地突然开始起哄让陈孚唱歌。
陈孚倒也不推拒,拿起饭店的扫把,拽着周良,当即决定合唱一首《奔跑》。
当时饭店快要打烊,大厅里只剩他们一桌年轻学生。陈孚和周良便以扫把当吉他站在大厅中央,还未开口范儿先起了个十足。
大家纷纷鼓掌喝彩,有人找老板关了大厅一半的灯,把手机电筒打开照在两人身上。
所有的光都投在他们身上,陈孚微低着头,等待大家安静下来,手做弹吉他的姿势,开口唱道:“速度七十迈/心情是自由自在/希望终点是爱琴海/全力奔跑/梦在彼岸……”
声音清亮低缓,像一泓凉爽的泉水,穿过昏暗纷扰,流进宋舟的心里。
掌声和喝彩声随即响起,唱到高潮部分,他们跳起来“扫弦”,冲进围观人群里,放开嗓子嘶吼:“随风奔跑自由是方向/追逐雷和闪电的力量/把浩瀚的海洋装进我胸膛/即使再小的帆也能远航……”
宋舟在那一瞬间感受到了什么叫身心酥麻,仿佛盛夏午后一场酣畅淋漓的雨,将她从头到脚浇了个通透。
她举着手机,一瞬不瞬盯着眼前的陈孚,如果当时有人注意她,一定会被她眼里的贪婪般的渴望吓到。
没有聚光灯没有伴奏也没有舞台,但陈孚丝毫不在意,每一个动作,每一下嘶吼,他都全情投入,仿佛自己就是站在舞台中央受万众瞩目的巨星。
唱到尽兴处,他突然朝她冲过来,举起扫把高呼,胸前衬衣的纽扣不知何时多解开了一枚,宋舟一眼看见V形敞口下的白皙肌肤,心口怦然大跳,脸倏地就红透了。
那天晚上他们一路唱着歌聊着天走回宿舍,天上的星星密密麻麻,挤得仿佛要掉下来,夜风清凉,初秋阳光晒了一天的草木发出好闻的气息,那是她第一次知道,原来青春可以这样美好。
宋舟做梦也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再次亲耳听见陈孚唱歌,而且还是唱的这首《奔跑》。
汽车载着他们在黑暗中破空前行,回忆交织着现实在其间穿梭,好似一个瑰丽的梦。
“你听过这首歌吗?”
一首歌唱完,陈孚想起许多大学时代的往事,心里生出些感慨,那个时候的宋舟就很爱脸红。
“听过。”听你唱过。
“我唱得还行?”
“很好听。”宋舟温柔地笑,发自内心赞赏。
陈孚嘴角轻勾,狡黠一笑:“暴露年纪了。”
宋舟轻轻瞪他一眼,转头不语,心里却像冰糖化水,丝丝甜,只是这甜很快就抿出了苦涩,罪恶感像水底的浊泥被搅起,甜蜜不再,腥涩弥漫。
孙若樱要是知道她有这么多暗戳戳的心思,大概会很心塞。
她强迫自己沉下心来,打开笔记本继续做南疆的日程。
十五天已经过完一天,还有十四天,等他离开,他们各自的生活和命运会回归原本的轨道,她将不必再为这偷来的一点甜蜜心怀愧疚。
手机震动打破车厢的平静,循声望去,手机已经到了陈孚手里。
他一眼看路一眼看手机,应该是电话,但他直接熄了屏幕。
“开车不要看手机。”宋舟友好提醒,他们此时正在高速上开夜车。
陈孚瞥她一眼,将手机放下,很快手机又响了,宋舟看见来电人是周良,但陈孚没有说让她帮忙接,她便没管。
手机响第三遍的时候,宋舟终于忍不住问:“周良的电话,要接吗?”
“不用。”
“万一他有急事呢?”
“能有什么急事。”无非是叫他出去喝酒。
“哦。”宋舟继续看电脑。
“算了,你帮我接一下。”周良这个傻×电话不打通他会死。
“好。”
宋舟拿起他的手机接通,点开扩音,平举到他手边,周良爽朗的声音立刻在整个车厢回荡:“陈孚你干什么呢,电话也不接,出来喝酒!”
“我在开车。”
“那刚好,现在就来我家的酒吧,秦哥和小马弟都来了,咱们兄弟几个难得团聚,要好好喝一个。”
“喝什么喝,我现在在新疆。”
“艹,孙若樱不是没去吗?你一个人跑去新疆干吗?”
“关你屁事,挂了。”
说完眼神示意宋舟挂电话,宋舟还没反应过来,周良急切的声音紧密钻出来:“别,实话跟你说吧,我刚才碰见孙若樱了,她说你们分手了,我不信,你说是真的吗?”
“是。”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才回话进来:“你们来真的啊?不是说今年要结婚吗?为了什么啊就分手?”
“你话怎么这么多,要我给你写篇论文详细论证一下吗?”
“……可以啊。”
“滚!”
说完眼风扫向宋舟:“挂!”
宋舟正在努力消化刚接收到的消息,被他的眼神一扫,心头猛地一跳。
偷听他人隐私的心虚让她慌了神,尤其这个隐私还刚好击中她内心深处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企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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