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气氛有点儿略微的尴尬,被高侍人抱着的金明若往爹爹怀里缩了缩。
爹爹说了,今天过了之后府中就不会有金明月了,不知道金明月是被卖掉了还是怎么了,现在情况如何。
真希望这人被卖的远远儿的,一辈子都别回来。
门外传来推搡的声音。
有人想闯进高侍人的院子里,但是被拦住了。
被拦住的下人没办法,只能高声吼:“女君!女公子不停吐血!现在府医正在医治,您要去看看吗?!”
金县令跟主君表情一下就变了。
她脚步一转就往外冲,完全没了以前的姿态,她的女儿,那么聪明的女儿啊!
主君落后一步,他刚出了高侍人的院子,就看到本该守在明月身边的奶爹鬼鬼祟祟的在远处往院子里张望。
世家大族里腌臜事多了去了,出于直觉,他开口让人把奶爹拿下,随后才朝府医那里赶去。
屋子里,明月胸口的衣服已经被摊开了,府医撵着银针下针,她下针的手很稳,额头却出了一片冷汗。
毒性太强,如果不及时逼出来,这位女君宠爱的女公子怕是……
屋子里人越来越多,却没人敢出声打扰府医。
姗姗来迟的主君进来看到明月身上的衣服上全都是血的时候,眼前一黑,几乎站不稳。
门口因为他的踉跄出现片刻骚乱,金县令回头,眼神冰冷,“蠢货!滚出去!别在这里打扰女医!”
主君被她一声蠢货呵斥回神,心都凉了。
他无声无息的退出房间,看向后面进来院子的下人,面无表情,“那个奶爹是怎么回事?”
下人满脸的惊慌,显然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他小声回答:“奶爹不经事,奴才吓了一下他就全说了,高侍人命他给女公子下毒,看着女公子死去后离开,并承诺会让他的孙女给高侍人的孩子做书童……”
主君听到这里,就笑了。
他难得的一点儿慈父心肠都在刚才妻主的蠢货之下烟消云散了,他现在很高兴。
高侍人那个贱人,可算是被他抓住了!
“好好看着奶爹,别让任何人靠近,我可不想他就这么死了。”
“是,主君。”
下人赶紧去看管奶爹,主君看了眼府医的屋子,面无表情的垂眸坐在石凳上。
等明月吐出一口黑血之后,府医才慢慢开始收针,等她收干净了针,给明月盖上被子之后,金县令迫不及待的上前两步,“月儿情况如何?”
第128章 妻主不舔了5
“毒入肺腑,伤了心脉,根基损伤是定然的,现在只能等女公子醒来之后,才能知道具体情况。”
府医说着叹了口气,“日后女公子恐不能做剧烈运动,像骑射之类的,尽量避免吧。”
骑射,这是世家必学的两样。
金县令眼眸暗沉下来,她顿了一会儿,才用指尖碰了碰明月的脸,“娘只愿你平安。”
活着就好。
明月这里没事了,那就得查到底是什么情况了。
金县令抬脚走出去,正准备吩咐别人查,坐在院中石凳上的主君就过来了。
看到他的第一眼,金县令就皱眉说:“月儿在里面受尽苦难,你却在外面躲闲?!让不知事的人看了,还以为月儿多不讨人喜欢!”
又是劈头盖脸的训斥。
主君低下头,心里止不住的厌恶那个给他带来不了多少好处,却让他受尽责骂的女儿。
他柔顺的说:“妻主,妾身在外面是去忙着调查到底是哪个贼人害的月儿变成这样了,并非不心疼月儿,她是妾身身上掉下来的肉,八月怀胎,妾身怎么可能不心疼她呢?”
他的话让金县令眉目缓和下来,她问:“查出什么了吗?”
“查出来了。”主君吩咐了一声,立刻就有人把压在院子外面堵住嘴的奶爹拖进来扔到金县令面前。
奶爹嘴上的脏布被拿下来,他六神无主的跪着,身体打颤抖,没想到会这么就被发现。
大家族里太可怕了!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否则,你就只有死路一条。”主君声音冷淡,“谋害女公子,千刀万剐死不足惜。”
奶爹打了个哆嗦,差点吓尿了,他是看过被凌迟的人的,那太恐怖了。
“是,是高侍人指使奴才这么做的!奴才没办法啊!奴才家里上有老下有下的,奴才这么的……哎呦!”
金县令一脚把人踹的在地上翻了两下,她阴沉着脸,“你敢污蔑主子?!”
主君嘴角隐隐的笑意一下就消失了,他不可置信的看向金县令,下一秒就收回视线。
“奴才不敢啊!不敢!”
奶爹没有其他人弯弯绕绕的心思,也没有品出金县令话里的其他意思。
他哆哆嗦嗦的说:“药是高侍人给奴才的,他们还给了奴才好多银子,就在奴才床底下放着,还有,还有…对对!高侍人还说让奴才今天放心下手,他会把府里的人都引走的!”
主君用帕子遮住嘴角讥讽的弧度,“看来您的这位爱妾是盯上我们父女了,连引开人都要往我头上泼脏水,一箭三雕,可真是会算计啊。”
他看着金县令铁青的脸,有一瞬间被迷惑,随后清醒过来,他垂眸,“不知妻主打算怎么处置这个谋害嫡女,犯上作乱的贱人?”
沉默了好一会儿,金县令沉声道:“去搜他嘴里说的毒药还有银子。”
奶爹缩了缩脖子,“药,药全都放进橘糕里了。”
金县令闭了闭眼睛,看着这个蠢货,她不得不放弃了之前栽赃嫁祸的猜想。
很快,就有人捧着搜出来的银子过来。
与此同时,高侍人也带着自己的两个孩子过来了。
应该是路上听说了什么,他一进院子就跪下,“妻主!奴冤枉啊!”
他泪眼涟涟,“若儿落水我都顾不过来,怎么可能还有功夫去害女公子?”
金明若跟她弟弟开始哭。
金明若是吓哭的,她已经知道爹爹为了她去给嫡女下毒药了,她现在害怕极了。
金县令看着跪在地上的高侍人,想着躺在床上的明月,以及府医的话,又看看跪在地上一脸无措的金明若。
“…高侍人贬为奴才,青儿交给刘侍人抚养,若儿跟其他女儿以后搬来前院,不要跟后宅接触。”
金县令的这个惩罚一出,院子里都寂静了。
高侍人惊愕于罚的会如此重。
主君直接气笑了,“合着明月生死关走了一趟,只换来这个本就是奴才的贱人得了个正儿八经的奴才身份?”
他看着面无表情的金县令,忽然觉得看不懂了,“您不是最疼明月?如今这是,不疼了?”
疼吗?当然是疼的。
可是高侍人陪了她这么多年,为她孕育了一女一子,她做不到把人发卖了。
处死?
这是若儿跟青儿的父亲啊!
金县令负手而立,声音冷淡,“夫君要是闲来无事,就去休息。”
主君讥讽一笑,转身离开。
院子里呼啦啦走了一半人。
金县令看着跪在地上的高侍人还有两个孩子,目光最终放在不远处的奶爹身上,“奴大欺主,车裂了罢。”
在场的奴才身上一寒,随后低头应是,堵住奶爹想求饶的嘴,把人拖下去。
金县令抬脚要离开,高侍人伸手抓住她的衣摆,“妻主……”
“怎么,你也想被车裂?”金县令垂眸看着那张明艳的脸。
她对他还不够好?
人啊,总是贪心不足。
高侍人闻言一个哆嗦,下意识收回了抓着她衣摆的手。
金县令大步离开,高侍人目光阴沉的看了眼府医的屋子,随后爬起来带着孩子想离开,但刚出去就被奴才强制分开了。
因为他已经不是侍人,只是一个奴才了。
而且他的孩子,一个要去前院,一个要送到别人手里抚养,都与他无关了!
高侍人整个人都傻了。
***
明月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她醒来的时候浑身都很疼,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她偏头,看到跳跃着的烛火,这里不是她的屋子。
有人走进来,看到她睁开眼睛后喜不自胜,“女公子醒了!您等等,奴才为您去叫府医!”
很快府医就过来了,给她诊脉,又扎了一遍针之后叮嘱道:“女公子您身体虚弱,切记尽量不要动怒,否则于寿数有碍。”
经过这一遭,明月的脑袋清醒了很多,她开口,声音很虚弱,“您是说,我活不了多久了吗?”
对她这么一个孩子,府医充满了不忍,但该说的还是要说清楚,否则一个疏忽,会酿成更大的灾祸。
“若是好好保养,不动怒,活到四五十岁是没问题的。”
明月点点头。
外面传来脚步声,明月抬头,期待的目光看到来人后黯淡下来。
第129章 妻主不舔了7
来人不是她母亲也不是她父亲,只是一个父亲身边伺候的人。
男人走过来,没敢靠近,就站在远处观察了一下明月的脸色,随后俯身道:“主君让奴才守着您,您刚醒来,可有什么想吃的?”
府医闻言在旁边儿仔细交代了一下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说了几遍,确认对方记住之后才起身告退。
等府医出去之后,下人询问明月想吃什么。
明月:“白粥。”
说完见人就要出去,她道:“等等!”
下人回过头,躬着身等吩咐。
明月放在被子里的手忍不住握住自己的衣物,她声音很小很虚弱,“母亲…跟父亲呢?”
“女君跟主君现如今应该都已经歇下了。”下人说完,窥了眼躺在床上的孩子的表情,看她紧紧抿着唇不说话的样子,心里升起一些怜悯。
便是农家孩子受伤了,也没有长辈这么不上心的。
大户人家就是薄情。
明月用力眨了眨眼睛,“那,奶爹呢?怎么处置的?”
“这……”下人犹豫了一下,低声说:“被处死了。”
明月又问:“高侍人呢?”
下人忍不住惊讶的抬头看了眼明月,没想到一直昏迷的明月竟然连这事儿牵扯到高侍人了都知道。
他低下头,毕恭毕敬,“回女公子的话,高侍人贬为奴才,高侍人所生之女被迁往前院,所生之子交于刘侍人抚养。”
明月等了等,没等到他继续说,忍不住问:“然后呢?”
下人头垂的更低了,“…没了,女君做出的惩罚奴才都说了,万不敢忘怀一点儿。”
没了?
明月现在还能想起吐血时候的疼,怎么贬成奴才就算惩罚了?
为什么不能让高侍人也喝下她喝的毒?
明月心里空落落的厉害,豆大的水珠从眼尾滑进头发里,她轻声说:“麻烦你给我端一些吃的过来。”
下人恭敬应了,倒退出去。
明月在昏暗的房间里,感受着身体的难受,一个人静静的躺着。
她才六岁多,勉强懂事,她现在很害怕,可是她聪慧,听了母亲对高侍人的处理,看到父亲只留了个人在这里看着她的情况。
她就知道,自己害怕也没用。
因为没有人能让她躲起来,给她遮风挡雨。
下人送了饭菜过来,她哪怕没有胃口,也努力多吃了几口。
第二日母亲来看她,表现的一如既往的慈爱。
明月几乎被她迷惑了,所以她抓着母亲的袖子,看着她的脸,祈求的说:“母亲,让高侍人也吃下我吃的那种药好不好?”
金县令表情一下就变了,她站起来,指着明月的鼻子,“你听谁教唆的?!小小年纪如此…如此狠毒,你是想做什么?!”
金明月纵然聪慧,但身体已废,不如明若有培养价值。
金县令不愿意为了明月的一时之快去让明若记恨自己这个母亲。
“……狠毒?”明月呆呆的看着跟从前完全不同的母亲,感觉母亲在这一刻好像跟父亲重叠了。
“我只是…想让她试试我之前有多疼而已……”
金县令甩袖离去。
明月呢喃,“这也有错吗……”
接下来的几日母亲都没来看过她,明月在府医这里把身子调养的平稳了,这才搬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住的院子不在前院,明明金县令吩咐过让女儿都搬去前院,可如今几位庶女都搬过去了,就剩了她一人,被所有人默契的无视了。
明月躲在自己的院子里自己翻书看,她说不上为什么,也不愿意去亲近母亲了。
母亲不来看她,父亲倒是偶尔过来。
一开始他会骂她,后来见她咳嗽的整个人都喘不上气之后,也就不骂了。
只隔一半个月会来看看她。
已经入了夏,蝉鸣聒噪,周围人都换上了短衫薄衣,只有明月还穿着春日略厚一些的衣衫。
她窝在软榻上,晒着太阳,脸白的几乎透明。
主君坐在凳子上喝着茶,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金明若现如今是那几个女儿中学的最好的,已经哄着你母亲免了高贱人伺候人的活计,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要重新变回高侍人了。”
明月眼睫颤了颤,她这段时间消瘦了很多,脸颊上的肉都没了,整个人看上去瘦弱的仿佛猫崽一般。
似乎下一刻就会死去。
主君见她不说话,把茶杯重重放在桌子上,“你就不打算争了?”
明月笑了一下,声音虚弱,“父亲,我好累啊。”
主君闻言冷着脸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明月,“我知道你聪慧,否则妻主之前也不会那么欣喜若狂,高贱人也不会突然沉不住气。”
“我说的话你能听懂,我也只跟你说这么一次。”
“金明月,你是我女儿,我当然可以把你养大,但你要知道这个破家没什么家财,你未来要如何?像现如今这般不争,然后没有官职,上街要饭吗?!愚蠢!”
他说完转身就走。
似乎生怕走的晚一点儿会被明月气到。
明月轻轻咳嗽了几声。
外面的风吹进来,吹动她的发丝,显得她越发瘦弱。
冬日的时候,金县令带着主君跟金明若几个去了都城为主枝家的老太君贺寿,因为往来耽搁时间,所以他们会在那边儿把年过了再回来。
最起码都要三个月才会回来,往年金明月也是要去的人之一,不过如今她身体被毒素摧垮,根本撑不住长途跋涉,所以这次没带她。
年节前夕,一个年幼的少年展开门帘,带进了一点儿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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