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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我不想学！”她哭丧着脸，“我学不会。我将来可以去教书，也可以去做文员，我不想继承你的手艺。”
“要学的。”宋良笑了笑，捡起了被宋明珠扔掉的利胚刀，重新塞回她手里，“没事，重新来。”
汤泽看到那刀，想起他刚到景德镇的时候，瞧见了还很惊讶，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后来才知道，利胚也有专门的工具。而这个工具，只有景德镇有的卖，也只有在景德镇才有市场。
景德镇瓷器工业的细化，令人叹为观止。
“爸爸，我真的学不好。”宋明珠撒娇，故意带上了哭腔，“你看费恒东，他学了一辈子也没学会。”
“你和他不同。他这一辈子，从来没有成功做过一件低于一毫米厚的瓷器。但是你学了两个月，十三岁的时候就成功做了一个厚度为零点九毫米的。这是你的天赋，你跟爸爸一样，有天赋。”宋良道，声音里充满了骄傲。
宋明珠叫了起来：“那是意外！”
“没有意外，薄胎瓷是一个精心雕琢的过程，没有任何的意外。明珠啊，你就是懒，耐不下这个心。你要学的，要不然这门手艺到你爸爸这里就失传了，你爸爸到地下去，没脸见你师祖的。”宋良道。
宋明珠：“……”
她叹了好几口气，重新拿了个七八成干的瓷碗，放在轮车上，打算重新利胚。
她真是对薄胎瓷没什么好感。
她甚至想，要是她爸爸不做，费恒东再也没办法欺世盗名，那时候更爽。
也许，她对薄胎瓷的憎恨，也是来源于此。她故意说薄胎瓷的坏话，甚至不怎么愿意专心去磨练自己的本事。
“爸爸，您也收个徒弟吧。”宋明珠一边用刀利胚，一边对父亲说。
宋良：“就像你说的，现在的年轻人，谁愿意学这个？他们都只是想学个吃饭的手艺，薄胎瓷的手艺养不活他们啊。”
这些年，有人来拜师，都是想跟宋良学利胚，因为利胚非常能赚钱。但是一提到薄胎瓷，一提到七年的学习，他们全部跑了。
宋良只能逼迫宋明珠学。
宋明珠是有天赋的，宋良希望她大学毕业之后回古镇教书，白天工作，晚上和休息日都可以练习。
但很明显，宋明珠对此兴趣不大。
“那要不你让我阿妈再生个弟弟？”宋明珠道，“既然你的孩子都有天赋，弟弟肯定更有天赋，让弟弟学嘛。”
宋良笑起来。
“这可不行。”
“怎么不行？”
“到时候有了弟弟，爸爸分了心不疼你了，岂不是委屈了你？”宋良道，“我可舍不得。”
宋明珠眼眶突然发热。
她从来没有怀疑过父母对她的爱，因为他们总是给予她很多，不需要她索取就会大把大把给她。
宋明珠慢慢静了心。
汤泽拿着牙刷，轻手轻脚从他们轮车的房间门口离开了。
宋明珠在房间里，做了一上午的利胚，又把一个瓷碗给修破了。
下午，她需要重新拉胚，等胚泥七八成干的时候，再利胚。
整个暑假，她一定要做出一个厚度低于一毫米的薄胎瓷，才算是完成了任务，也算是她回家给父亲的一个交代。
其实她会的，她就是在赌气。
很多时候，她也觉得他们在做无用功，把鸡肋的技能传下去。但这是她父亲的心血，再鸡肋她也必须学。
一上午、一下午，宋明珠累得腰酸背痛，想到父亲成年累月坐在轮车前，她心里说不出的心疼。
她真想让父亲安享晚年。
他们在市区有一套全款的房子。如果她能好好工作，把父母都接到市区去养老，岂不是挺好的？
“爸爸，你五十五岁退休好吗？”宋明珠和爸爸商量。
“那还有八年呢。”宋良带着口罩利胚，声音有点嗡，“要是你那时候有了孩子，爸爸就不做了，去带外孙去。”
宋明珠笑起来。
晚上躺在床上，宋明珠发现自己的手机上，有了七八个未接电话，微信里也有十几条消息。
有文字消息，也有语音。
都是她男朋友周远尧。
宋明珠还以为，他是要为昨天的失约而道歉，心里腻味得厉害，很想直接删了。可她到底要给人家一个交代，所以打开了微信。
结果，并不是她想象中那样。
周远尧对她进行狂轰乱炸，却不是来道歉的。
第9章 找了个小白脸男友
宋明珠打开了男朋友发过来的微信。
“怎么不接电话？”
“有事跟你说，看到了回我。”
一开始的语气，还是挺正常的，后来越来越烦躁了。
“打了这么多电话都不回，你到底在家里干嘛？明珠，你不会因为昨天的事闹脾气吧？”
“给我回电话。”
“我直接跟你说吧，半天也等不到你的电话。我这个周末休息，可以出来吃饭，你到市区来吧，还是上次约会的地方。”
宋明珠：“……”
在北京的时候，周远尧好像不这样，他那时候挺正常的一个人，很迁就宋明珠，对宋明珠也很温柔。
怎么一回到家里，他整个人的态度就变了？
亦或者，这样的周远尧，才是真正的他——一个被家长宠爱得有点骄纵的男孩子。之前没追到宋明珠，才那么假装温柔。
这么热的天，如果他真把宋明珠当女朋友，上次失约之后，就应该主动到古镇来找她，而不是叫她去市区。
好像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似的。
宋明珠想把他拉黑，从此不再见面。然而这么做，显得自己不知所谓。
她想和他见一面。
分手的话，可以见面再说，这是起码的礼数。宋明珠觉得，依照他这次的态度，他未必不想分手。
人是会变的。
宋明珠也不知道是自己的心态变了，还是周远尧的态度变了，总之她难以忍受这个男朋友了。
她给周远尧回了电话。
周远尧接起电话，就阴阳怪气的抱怨了几句：“你真是忙，电话比大明星的还难打进去。”
“我在跟我爸爸做瓷器，忙了一整天。”宋明珠说。
她是真的累了，现在把手机放在枕头上，歪着脖子过去凑它。她手指酸得连拿起电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听到她很忙，周远尧没问她累不累，而是继续抱怨：“那你也可以把手机带身边啊。难道做瓷器，就不能带手机？瓷器是什么机密活，怕人窃听吗？”
宋明珠：“……”
她突然怀疑自己在垃圾堆里捡了个男朋友。
怎么回事呢？
在北京的时候，周远尧有过这样的吗？那时候，他好像不高兴，也不会明着说，甚至还会处处体贴。
回到家里，怎么全变了？
他这是冷暴力，想要逼迫宋明珠先开口说分手吗？这样的套路，谁教他的呢？
“……你太不负责了，你忘记了自己还有个男朋友，你男朋友会想你，要联系你吗？”周远尧越说越气。
“真是对不起，要我给你跪下赔罪吗？”宋明珠问。
周远尧：“……”
他终于听出了宋明珠的不高兴。略微顿了顿，他缓和了声音：“明珠，我是有点急，我一整天都心慌慌的，找不到你的人。”
“我在家，不会出事的。”宋明珠声音僵硬。
周远尧：“我真的很想你，那明天你过来吗？”
“我会去的。”
周远尧笑了笑：“太好了，我们明天见啊。明珠，你想我没有？”
“明天几点？”宋明珠没回答他的话。
周远尧说十二点，又问宋明珠，“你来得及吧？其实你可以早点出发，早上还凉快点，要不然大中午的太热了。”
你也知道大中午的热？
宋明珠心中有了计较，也懒得多说什么。一想到明天就可以跟他分手，从此恢复单身，她有种说不出的轻盈和愉快。
翌日清早，宋明珠心情极好。
她早起换了件裙子，是一条淡绿色的长裙。她不算瘦，胳膊腿都有肉，但是很白皙。绿色长裙似有绿荫，能给盛夏暑热带来一些凉意。
孙二胖不知怎么的，又过来蹭早饭了。
一瞧见宋明珠，孙二胖立马说：“明珠，你穿这件衣裳显胖。”
宋明珠：“……”
身高一米七、体重两百斤的孙二胖，好意思说别人“显胖”！
宋明珠给了他一个白眼。
汤泽今天难得早起，正在帮忙搬运早餐。瞧见宋明珠时，他眼前微微一亮。宋明珠不胖不瘦的身材，有种丰腴的美感，很适合做人体模特。
绿色的裙子，显得她更白，气质红润，健康又有活力。
真的很好看。
“明珠，裙子好看。”汤泽道。
宋明珠倏然就红了脸：“随便买的，被售货小姐忽悠了，二胖说这条裙子显得我胖。”
“不胖，这样正好。”汤泽说，“太瘦就不好看了，病恹恹的。”
她圆嘟嘟的脸，胖一分臃肿，瘦一分又干瘪，真正恰到好处。
“谢谢阿泽哥。”宋明珠低垂了头。
孙二胖啧了声，觉得汤泽可能在泡他外甥女，有点警惕看了眼他。
汤泽回视，不明所以。
孙二胖挪开了视线，去厨房拿碗筷去了。
吃饭的时候，宋明珠想起汤泽的话，心里似吃了蜜，甜得她有些飘飘然了。她忍着想笑的冲动，可到底还是笑容满面。
孙佳慧瞧见了，问她：“你是有什么喜事吗？”
“没事啊。”宋明珠道。
“那你笑什么？”
众人一时都看向了她。
宋明珠尴尬不已：“阿妈，你还让不让人吃饭了？谁笑了？”
她埋头喝粥。
吃完了早饭，孙佳慧要去开店，汤泽和孙二胖帮忙收拾碗筷。宋明珠上楼之前，对孙佳慧道：“阿妈，给我两百块钱。”
“你干嘛？”
“我要去市里。不，给五百行吗？我回头可能要请人家吃饭。”宋明珠道。
她想着，今天如果顺利分手的话，她就自己买单，算是给这段关系做个了结，不占周远尧的便宜。
“请谁吃饭，你要吃五百？”孙佳慧声音微微提高了。
孙二胖从厨房出来：“肯定是去见她男朋友，是不是？她吃早饭的时候在不停傻笑。”
宋明珠没否认。
孙佳慧啧了声：“和你男朋友吃饭，还要你买单？你找了个什么男朋友啊？”
宋明珠搂住了她的脖子撒娇：“阿妈，给钱，别唠叨！”
孙佳慧：“……”
宋良从厨房出来，看到妻子脸都黑了，女儿还不识趣在撒娇，喊了宋明珠：“明珠，你来，爸爸给你钱，你阿妈要去工作了。”
宋明珠后知后觉，松开了她阿妈。
孙佳慧出门的时候，还叮嘱丈夫：“给她一百块，不准给五百！宋明珠我告诉你啊，别再外面大手大脚的，哪一分钱是你自己赚的？早点回来，坐大巴。别玩得那么晚，又打车回家。”
宋明珠哦了声。
她拿了个小包和遮阳伞，兴致勃勃出门去了。
孙二胖要去售票处上班，跟宋明珠一起往古镇门口走。
路上，孙二胖跟宋明珠打听：“你们在北京念书的，都这么时髦吗？咱们这边处了关系，都是男的请客，你们居然还要女的请客？明珠，告诉舅舅，你是不是找了个小白脸？”
“你死一边去！”宋明珠不理会他，加快了脚步。
孙二胖太胖了，累得气喘吁吁，跟不上宋明珠：“你等一会儿，我还没问完呢。”
宋明珠跑得更快了，一会儿就远远把孙二胖甩在了身后。
去的路上，宋明珠一直都是很好的心情。她去了古镇的汽车站，乘坐进城的汽车，到了地方打出租，去了上次约会的商场。
一进去，打电话给周远尧，结果那边他说话的声音混混的，像是没睡醒。
“你这么早啊？”他像是埋怨她吵醒了他。
宋明珠懒得和他吵架，心平气和道：“我家远嘛，早点过来，免得大中午阳光毒辣，太热。”
“也是。”周远尧道，“那你等等我啊，我起床就来。”
宋明珠看了眼手机，现在才早上九点半，商场刚刚开门，有些店铺尚未营业。
周远尧还没起，不知他几点能到。反正今天就要分手了，宋明珠无事一身轻。这家商场有电影院，有部新上映的电影，宋明珠还没顾上看。
她干脆买了电影票，又给自己买了爆米花、冰可乐，去看电影去了。
一场电影结束，已经十二点半了。
她看了下手机，发现周远尧居然没发微信或者打电话给她。也就是说，周远尧十二点半还没到。
他们明明约好了十二点。
要不是打算分手，宋明珠真要被气死。
她吃了一桶爆米花、喝了一大杯可乐，这会儿倒也不饿。拿出手机，宋明珠就在电影院外面的等待区，打了一会儿游戏。
直到一点，周远尧的电话才打进来。这次，他倒是态度正常，一开口就道歉：“明珠，不好意思啊，我刚刚到。你在哪里，我过去找你。”
“不用，我去找你吧。”
“那我先去占位置，你到吃饭的地方来吧。”周远尧告诉了宋明珠一个餐厅的名字，又说在二楼。
宋明珠道好。
她下楼，很快就找到了那家店。
周远尧坐在比较靠里面的地方，宋明珠进店去，找了半晌才找到他。
而他，居然不是一个人来的。
宋明珠心里咯噔了下，只感觉自己美好的分手计划，今天怕是不能顺利进行了。
她仍是想当面说的。今天有第三个人在场，宋明珠就不好开口了，她还是要给对方留点面子的。
“他带了谁？”宋明珠的目光，自然落在周远尧身边那人身上。
第10章 我绝不为奴
坐在周远尧身边的，是位女士。
她烫着卷发，头发染了红色的，穿着深红色的连衣裙，看上去很时髦。只是，到底不年轻了，岁月在她脸上添了痕迹，让她的红裙有点艳俗。
一看就是周远尧的妈妈。
宋明珠直到今天才知道，原来周远尧长得像他妈妈。
“明珠。”周远尧先站起身，笑着和宋明珠打招呼，“这是我妈。”
约会，把女朋友一个人晾在商场三个小时，还不打招呼就带了他妈妈过来。宋明珠此刻非常肯定，周远尧想要分手的心，比她更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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