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宋毓容得君此承诺,又何尝不能赌上一赌!
宋毓容也朝着还不罢休的王昀道:“本宫此前一直劳烦大人代为批阅奏折,此番之事后若是本宫能胜了赌约,还请大人自此不再多加插手,若是不能本宫也愿意将这批红大权让贤。”
“就以一月后的春闱榜上人数为赌!”
……
是夜,公主府中书房
才听得白日朝上之事的揽翠一脸愁容,一边磨墨一边忍不住开口劝道:“殿下您今日实在是冲动了,这批红大权岂是能随意就成赌约的,若是您输了……”自觉不对,揽翠连忙住口。
“若是输了也不会比如今更糟。”
坐在一旁的季蔼摇着扇子叹了口气道,“如今外人看殿下看似风光,批红大权在手又和顾大人婚约将至,但实际上这批红权早就是名存实亡,且看那一封封奏折都是去了谁哪儿就知道了。”
揽翠还是不服道:“那殿下如今本就是艰难,要是输了岂不是更让人拿住了,要我说殿下还是不该将这般大权赌在旁人身上。”
“你可莫要乱说,他们可不是旁人,于殿下可有大用。”
季蔼束起扇子起身敲了下揽翠的头,“小丫头你可就是不懂了,殿下如今要收拢权利,自然不能只守着眼前的虚权,朝中要有自己的人才信,殿下这步棋就是要一箭双雕,若是能赢不但能将朝中实在的话语权夺了回来,更是连此前名存实亡的批红权都一起拿了回来。”
一直默不作声只听两人说话的宋毓容闻言这才放下手中毛笔,抬手揉了揉眉心,对着一旁的季先生淡淡一笑,“先生最是懂我。”
说完宋毓容还朝着揽翠招了手,“你一心为我,这些我都知道,不过如今朝中局势不稳,你往后行事还是要稳妥些。”
说罢宋毓容折了适才写好的书信递给揽翠,“你小心将这些绑了趁着今夜月色不显时候放了鸽子,切记不要让人看见。”
揽翠拿了书信忍不住还是好奇道:“殿下如今本就情形危机,您前几日不是才给安王殿下传过书信,怎的这么快就又写?莫不是情况紧急到需要叫殿下回来了?”
揽翠一向是宋毓容心腹,书函信件宋毓容一贯是不背着她的,因此揽翠一时情急将手中折上的信打了开,可打开一角入目可见的却是个“顾”字。
“顾……”揽翠一时嘴快念了出来,被耳目清明的季蔼先一步抢了下来。
季蔼将信一折放进了信封,“你这个小姑娘家家不要什么都这么好奇,把殿下交代的事情做好就是了,什么顾不顾的,殿下都这么忙了哪里顾得过来,你快去看看小厨房的宵夜做好了没有,殿下累了一日晚上多少要吃些的。”
揽翠被突然的一下弄得很懵,委屈道:“宵夜自有厨娘看着从不用我插手,季先生我还没看完呢……顾什么啊?”
“没有顾什么,你看错了!别想了别想了,我们一起去看看宵夜。”
季蔼说完就拉着揽翠就要下去,临走前还特意留给宋毓容一个我都懂的表情,弄得宋毓容一阵尴尬。
这信确实就是写给顾钦的,自从此前曾得郾行一封书信告知平安已经数月不曾得他们一行人的行踪,这几日朝中不稳宋毓容应对之下倒是愈发在心中担心他们的安危。
宋郾行此前不曾离开她去过这般远的地方,更何况此行本就为了平定动乱有些凶险,还有顾钦……
顾钦他如今如何了?
烛光下,细白的指尖挑起脖颈处的红绳,缓缓将其下坠着的玉色骨哨拉了出来。
哨子被她始终戴在身上,此时握在掌心,被体温捂着以至于丝毫不觉冰凉。
宋毓容抬手摸了摸颈后,一开始她刚戴了个东西在脖子上还觉得不习惯,时间久了竟然缺了还觉得怪,就像是少了些什么,只觉得空落落的。
就和她此时的心一样。
顾钦这人刚接触的时候只觉得过与刻意,不用于前世的拒人千里之外,这反常的举动让宋毓容颇为提防,可偏此人一直纠缠,根本不给她一个躲开的机会。
最初宋毓容也是颇为厌烦,但经过殷城一番相处下来,倒是和这脖颈上这挂着的骨哨一般也习惯了,甚至于数月突然断了联系倒是让她有些惦记。
“这人也真是的,竟然连一封信都不曾寄回来,想是一点都不在意,果然此前的种种都是逢场作戏,都是假的。”
话虽如此说,但宋毓容心里却还是有些失落,因此也才会纠结了这么久还是在给安王的书信里加上对顾钦近况的询问。
还差点被揽翠发现。
想到这里宋毓容的脸上还是有些难堪的红晕。
未等她将骨哨重新戴上,一声细小的O@声响就从窗外传来。
支起窗子,竟是一只黑羽信鸽。
“咕咕,咕咕……”
鸽子歪着小脑袋用黑豆眼看着眼前漂亮的少女,微微展了展翅缩在了少女掌心。
明明寻常信鸽都是白羽,偏就顾钦这信鸽和他这人一般不同,让人一看到就想起他那般不同寻常的形式。
宋毓容先是抬手亲昵的摸了摸它的绒羽才将它脚上的信拆下。
打开前因莫名的期待有些心跳加快,一打开果然看到了熟悉的恣意笔迹。
“殿下展信安――”
第三十六章
◎梦里宋毓容穿上了红色的喜服,被一双手扯开盖头……◎
这夜月色如银,就连墙角花丛里面的虫鸣声都小了不少,可偏有人夜不安枕,在锦绣床上辗转反侧。
一双素手自床帐中伸出,一把便将它扯开。
布帛划空的声响引来外间守夜的侍女,举着豆点烛火关切道殿下可是要水。
宋毓容却只是挥挥手让人退下,透过窗子隐约可见天边亮光,原来在床上左右辗转都快两个时辰,重生回来这还是第一次。
索性睡不着,宋毓容便敛衫坐起,动作间倒是将枕边书信扫落在地。
看到这信宋毓容只觉得有些气恼,这顾钦此前倒是热切一直追着人跑,数月不见终于来了封信倒是言辞疏远,若不是看见其后独属于顾钦的亲印宋毓容怕是会觉得他被人夺了舍。
“说什么军务繁忙暂时不归,倒像是谁需要他赶紧回来一样。”宋毓容话虽这么说,但终究还是没将信随意乱扔,而是折了放回床边矮桌上。
宋毓容回忆前世,记忆中大晟倒是没什么所谓部族大乱之事,也因此她才敢让宋郾行去。就连宋郾行来信里说的就是北方叛乱已定,怎的这顾钦倒是说的和他不同?
莫不是因之前我对他冷待所以故意晚归?还是个领兵打仗的将军呢,这人怎么这般小气?
宋毓容本就思索朝中情形困倦难眠,加之这事此时脑中思绪纷乱成了一锅浆糊,索性是全暂且放下!
只想了片刻她便是倒头睡过去。
或是和衣而卧加之心中琐事,这一夜宋毓容睡得很是不踏实。
最开始她是坠入了迷蒙的梦境,梦中她穿着一席红色嫁衣却不是前世嫁给程慎时那般景象。
盖头下她眼前是昏暗的红,周身一阵颠簸似是小轿行了一阵,半晌耳边爆竹渐歇才停了下来。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到面前,宋毓容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只任由着梦境里的自己伸手出去,这双大手握住了自己,上面带着些许粗糙的茧子,熟悉的触感让宋毓容在梦中都起了层薄汗。
拉着她的人正是顾钦。
还不待她被搀扶着走出轿子,下一瞬眼前便是一阵天旋地转,她整个人被拥着跌进了柔软的床上,引得头上珠翠清脆作响。
下一瞬只觉得眼前一亮,头上的盖头不知何时被扯掉,眼前所见入目都是红,红的锦被,红的章帷,还有面前人眼中的自己那嫣红欲滴的脸。
“娘子。”
顾钦凑到身前,一双手臂将人死死困在其间。
宋毓容只觉得自己成了对方掌中之物任凭搓圆拿扁,无论心里想要如何挣扎在梦里她却软了身子,只小声应了对方。
“夫君……”
男人的呼吸打在耳侧,宋毓容只觉得那寸肌肤好似被火灼烧一般,就在男人要俯身压来的下一瞬间,宋毓容只觉得眼前一黑。
起初是久久的黑暗,半晌才在远处渐进的号角声中看清眼前的景象。
是当年被部族打入的充城。
天际是飞扬的雪,可落在地上甚至还来不及化开却被未干的血染红成了红的灼眼的血色。
此时的城外死尸成山,而上面的城墙高楼上,束起来的枪支上还挂着几具稚童的尸身。
城内是火在烧,城外是无尽荒原上无人收敛的尸首,其内烧杀掳掠的部族还时不时发出渗人的狞笑。
这一切恐怖的像是人间炼狱。
面对这一切宋毓容却只能呆呆站在原地,只因她根本无法驱动自己的身躯,半晌耳边的杀戮声和求救声淡去,不知道最后过了多久,直到天边泛白大雪已尽宋毓容才发现了远处一队远远而来的人马。
或许是隔得太远了,也或许是错觉,宋毓容只觉得最前面那马上的人影看起来如此肖似顾钦。
那人翻身跃马在这般冷的天气里接下外裳俯身裹着抱起了地上一具早已冷透的尸体。
男人抱着尸体久久不动,若不是空中时不时被北风卷起些散碎雪花,宋毓容都怀疑时间是否凝滞。
她凝神望去,只见这尸体早已在部族马蹄下被践踏的面目全非,但莫名的宋毓容却觉得周身一暖,下一瞬梦境戛然而止……
……
半月后,城中澍玉书院
宋毓容自书院门口开始就一路被学子行礼问安,硬是被拖延了半盏茶的时间才堪堪进了内院,迎面便是见到了还和宋太师交谈的元承。
“先生您说的这点我还是不认同,为什么这先天下便是――”
元承太过投入其中,一手拿着书还欲再问,还是见太师躬身行礼才回过神,连忙躬身行礼。
“草民见过殿下,适才实在是失礼了。”
少年虽是举止间有些仓促,但此时神采奕奕,和此前书院前见时被欺负的样子是截然不同了,宋毓容见此也是丝毫不计较,反而礼貌询问。
“公子不必多礼,不知现下是否和太师说完学问,可有时间让本宫与太师一叙?”
……
宋毓容被宋太师引着在其内走了半晌,几乎书院处处都有三两互相探讨的学子,大家都一心投入学习,便是众人走过也是目不斜视,甚至有几个忘我的彼此争论的脸红耳赤。
书卷更是都被一卷卷摊开在一字摆开的书案上,就是随处可见一个角落都能看见捧着书本不放手的学子。
“臣每日都将不授课的时间留给他们互相讨论,等到课上再分组探讨,几次下来效果颇好。”宋连玉在旁解释道。
他们二人还是走到一处偏僻处才无人。
“殿下您今日来的正好,老臣正想和您说一下近日书院的情况呢。”宋连玉捋了捋胡子,吩咐左右将东西呈上,“这是今日收上来的策论,殿下不妨看看。”
宋毓容接过策论,不过翻了几页便是眼前一亮,此前她便是知晓这些寒门学子颇有才能,不想今日再看却是更胜一筹了!
这些文章拿出去只怕是稍加修改便是可以传世的大作,这实在是大大出了宋毓容的意料之外。
若是都是这等水平,只要正常发挥半月后的考试便是轻松可过。
见宋毓容脸上的惊喜神色,宋连玉也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些学生当真是不错,其中更是有三五个是难得的贤才,若是多加培养日后必定是朝中栋梁啊。”
“这等文章拿出去十中三四都是要登榜的,您还记得适才碰到的那个学生吗?这元承便是这些学子里面最是有才能的,他写的文章不单是内有钢骨,就是外面的辞藻也是锦绣,真是个难得一见的好苗子!”
“只是……”宋太师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看向宋毓容的神色都带了些犹豫。
“太师有话便直说,若是书院有什么需要本宫做的本宫一定在所不惜。”
“唉,倒不是这些。”宋太师将策论一张张翻开,“您看,虽然这些学子诗书都是好的,老臣也自诩有些本事,可以将策论要义点明,但选拔官员终究还是要看这文章是谁写的,也就是说到底还是要看这人的家门。”
只见这户籍上所写的大多是寒门所在,大多祖上都是出过贱籍的下九流。
过往朝代的这些籍贯都是不能参加科考的,大晟虽然是将这条律令废除,但这些思想还是根深蒂固,不少文人都是以此为耻,就算是文章写的再好几乎是不会选他们的。
宋毓容闻言皱了皱眉,大晟此前的科考确实是遮挡考生籍贯家门的,但自从王昀接管以来便是默认废除了这条规定。
果然宋太师一脸担忧道,“老臣只怕这些学子就是文章写的再好也是会被因此罚下,名落孙山啊……说到底还是怪臣,此前是太过自信了,只想着文章做的好就是好的,可臣如今当了这澍雨书院的先生,自然是不能再去担任主考了,这判卷之人的公平臣实在不敢断言。”
宋毓容明白了宋连玉的意思,他这是怕这些学生学了这么久到头来上了考场也是成了只看门第的考官眼中的下等人,连带着文章也被随意处置。
何况是有赌约在,就算是没有赌约,单纯就是为了给大晟选拔人才,也不能故步自封守着过去的老黄历看。
思踱了片刻,宋毓容便是缓了神色,出言安慰宋大人道:“大人切莫过分担心,这些朝中琐事只放心交给我,您只需在意这些学子的文章写的好坏,其余的本宫都会解决。”
“殿下可如今贡院之中便是崔大人,您此前与他不睦,若是他刻意为难……”
“若为大晟选出些有用之才,就算是本宫何必说是受些气,便是真的让了这批红权又如何!”
得了宋毓容这番承诺,宋连玉也是稍缓面色,稍稍退后一步朝着宋毓容又是行了一礼。
宋毓容连忙就要去扶他,却被宋连玉执意阻止。
“殿下,老臣当日虽然愿意在朝臣面前当众许诺,但其实内心深处除了被当时那些文章打动外还是很怀疑您的,”宋连玉一双满是皱纹的眼睛看向宋毓容道,“毕竟……毕竟您是个女子,别说是大晟,就是有王朝以来,从来不曾有过女子当权的。”
“先帝半路得位,当时我就刻意避世不出,心里其实一直都有些不忿,为何这皇命如此多悬让百姓如此动荡不安,当时先帝临终授您监国之权时臣更是妄自揣测,想这大晟恐怕是又要易主成了氏族的天下改姓了王……”
“但直到现在臣才知道,有您在才是大晟之福。”
第三十七章
◎书院闹事◎
五日后,公主府中
揽翠端着茶来给宋毓容换上,一脸的愁眉不展,“殿下刚才您派去崔府的人回来了,说是崔大人这几日身子不适不方便见客。”
24/30 首页 上一页 22 23 24 25 26 2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