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全带着乐器来了。
梁毓景沉默，沉默，还是沉默。
元香雪催促他赶紧的，不然一会儿她就要听十八摸了。
“……你都从哪儿听来的？还十八摸，就没这个曲儿！”
元香雪拿眼乜他：“你瞧你，想哪儿去了？我说的明明只是民间小调十八摸，又不是青楼里改过的那种。”
咂咂嘴，元香雪又说：“用吴侬软语唱十八摸，肯定很不错吧？”
梁毓景一脸无知迷茫：“我又没听过，我怎么知道？”
“那现在给你个机会，你唱我听。”
“……我还是给你吹笛子吧。”
梁毓景拿起笛子，吹了一曲欢快的小调。
元香雪故意装出一脸不太满意的样子，实则心里直乐：果然，想要开窗，就要先提出掀屋顶，哈哈哈。
一曲结束，元香雪立刻道：“好听是好听，但这年头谁还听这个啊？你唱一段呗？”
梁毓景只好又拿起洞箫，也来了一曲。
结束后不等元香雪开口说话，梁毓景就很主动地抚琴，弹的甚至还是凤求凰……
元香雪一边欣赏人家萧萧肃肃、如松如竹的风姿，一边又在心里嘀嘀咕咕：丫的又来这一套，见缝插针就委婉表白一下！
幸好还有程、谢、林、卢四个大活人给她吹吹冷气，不然南极的冰川都要融化了！
一曲终了，元香雪呱唧呱唧鼓掌：“俊，太俊了！”
“夸点有水平的行不行？”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梁毓景这才勾唇笑了下：“这句还算有点意思。”
元香雪微抬下巴：“继续啊，这才三首，没听够呢。”
“……好歹我也是堂堂秦王，辛辛苦苦、任劳任怨给你表演才艺……你不表示表示？”
“哦，也对，那看你表现吧，表现的好，就赏你今晚随便睡哪儿，表现的不好……哼。”
梁毓景顿时无语住了：……这叫什么？他本来就是过来一起睡的，现在怎么还得看表现了？早知道就不多嘴了，哎！
元香雪笑盈盈：“唔……这样吧，你过来我亲你一口，这就是前三首歌的打赏了！”
“……”
梁毓景还真的起身了，一边过来还一边说：“我发现你越来越过分了。”
元香雪摸上肚子，摇头晃脑：“没办法，谁叫我有恃无恐呢？”
走近前，梁毓景一手撑在摇摇椅扶手上，一手托住元香雪的后脑勺，低头索取自己的赏钱…吻？
缠绵的一吻结束，梁毓景又坐了回去。
秋日无事，两人本就是闲着，不然往常哪有空闲功夫抚琴吹箫？
“你之前的那首《山水之间》不错，合奏如何？”
“行啊。”
元香雪答应下来，梁毓景抬手抚琴，不过才拨弄了两个音，门口贴着耳朵偷听的福全就轻手轻脚走了进来。
福全也不想进来，王爷和王妃明明就是在打情骂俏，他进来不就是煞风景吗？
偏偏前院那边送来了加急的信件，这往来的信件，但凡加急，那都是要紧事，福全也实在不敢耽误。
梁毓景本来面若春风，一见福全进来，顿时瞪了这不长眼的奴婢手里的信一眼。
“哪儿来的信？”
“京城来的加急信。”
福全低眉顺眼地把信一递。
梁毓景依旧伐开心，干脆利落开始，一目十行看完，脸上彻底没了笑容。
不过他先朝福全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
元香雪问：“怎么了？又出什么大事了？”
“月氏兵临太原城下，没发动攻击，但送了国书……对，月氏不再是各个部落散落草原，他们已经被整合，自立为苍月国。”
梁毓景深吸口气，继续道：“此次送的国书，一方面是邀请大梁派遣官员去参加他们皇帝的登基大典，一方面还提出了要与大梁永结秦晋之好，娶一位公主回去。”
元香雪张大嘴巴：“兵临城下，送国书？如果朝廷不给，他们就抢？”
“对。”
梁毓景眉头紧锁：“现在，公主人选已经有了，但随行的大臣们……”
叹口气，梁毓景摇头：“个个都在推三阻四，觉得抗争不过的那些官员还把自己弄病倒……简直是乌烟瘴气、成何体统！”
元香雪冷哼：“你倒是关心那些官员，和亲的公主是谁？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投身到你们皇家！”
梁毓景挑眉：“这亲事可不一定能成，你担心的太早了。而且，五妹和六妹两人都想嫁，可不是被逼的。”
“怎么说？”
元香雪心说远嫁月氏、哦不，现在是苍月国，虽然嫁过去就是皇后，但一旦苍月与大梁打仗，皇后指不定就要被祭旗了啊。
梁毓景细细跟她说来：“五妹梁玉璇，之前已经有风声，驸马定了赵家儿郎，但谁不知道这人流连青楼，屋里通房已经有了几十个。
而且，赵家是五妹的外祖家，嫁过去也不能摆公主的谱儿，之前就听五妹说过，如果最后还是得嫁，她就学云想容。”
元香雪听得津津有味，末了还点评一句：“五公主还挺有想法的，就是感觉她只能想想。”
梁毓景笑笑，继续说下一个：“六妹梁玉瑾，她更惨一点，因为丽妃刚生她的时候，其实想来个狸猫换太子，只是被发现了，从此以后，六妹在父皇眼里就非常碍眼。
但很奇妙的是，丽妃完全没有受到影响，若不是颜皇后出现，丽妃还能风光几年……
咳，说回正题，六妹因为不得宠，丽妃也厌恶她不会为她谋划，因此最后肯定会嫁个要家世没家世、要能力没能力的人，既然如此，成为苍月国的皇后，身份上好听多了。”
元香雪听完，只能点头，随后又叹气：
“哎，你争不争的无所谓，成不成功也无所谓，反正我是不会去京城的，但富贵以后长大了……”
梁毓景赶紧道：“那肯定要富贵喜欢，人品也要好才行！”
元香雪撇撇嘴：“说得好听，你不是要争吗？那不得联姻啊？嫁女儿不是很容易？”
第227章 苍月南曦
确实，现在很多人就是靠联姻拉拢关系的。
梁毓景并不否认这个事实，但元香雪也未必小看他了。
如果他需要嫁女儿去拉拢人，那以后就算上位了也要受到各种桎梏，那有什么意思？
一方面，梁毓景身为贵妃之子，本就有得天独厚的条件，唾手可得的东西为什么不要？
虽然现在谈不上得天独厚、唾手可得了，但他的身份，在一众皇子里依旧是最高的！
另一方面，如果一直屈居他人之下，生死也不受自己掌控，那就算不想嫁女儿，圣旨下来又徒呼奈何？所以他是不得不争。
当然了，梁毓景不跟元香雪说这些。
只郑重道：“现在说什么都是假的，不如我给你立个契约，以后富贵的亲事，全都由你做主？”
元香雪摇头：“我做主什么？我觉得好的，她也不一定喜欢。我只是想说，你既然那么想要那个位置，那按照约定俗成的规矩……”
元香雪叹口气，忧愁道：“如果大梁和苍月真的开始联姻，而你最终是从你父皇手里接过的玉玺……都说三年不改父志，尤其在和亲能止兵戈的情况下，不还是得嫁公主？”
到时候就算不是富贵，也会是别人啊！
梁毓景还真的认真地想了想，最后他一拍桌：“简单，现在就把和亲的事情搅黄！不让这件事成为先例就行。”
“不怕人家月氏冲进京城里抢？”
“……不至于，现在都兵临城下了，难道太原郡那边还敢干看着？”
梁毓景丢开信，忽然笑了下：“不过还真有可能，但淳王肯定不会干看着，他想要军功，就不会任由朝廷和亲成功，我倒是有帮手了。”
元香雪翻了个白眼：“笑什么啊……打起来又要死人，你这会儿倒是不顾黎明百姓的死活了。”
梁毓景果然不笑了，沉思了一会儿才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管现在嫁不嫁公主，苍月和大梁也不能真的好成兄弟，反正迟早要打，何必多搭进去一个？”
“你怎么说都行，我又没有道德。不过月氏有了动作，南蛮应该不会乖乖巧巧看戏吧？”
元香雪勾起嘴角：“我猜，南蛮三大部落也要整合，不过和月氏不一样，他们估计还是各自为营，只是会选出一个皇帝来，说不定还会协议好，三家轮换着当皇帝……”
这个猜测，在三天后就得到了确切的消息。
南蛮给自己改了名字，叫南曦国，国主是个叫钟离笙的半大少年。
没错，就是百越族女祭司钟离箬的侄子。
并且，南曦国同样求娶公主。
比起苍月国，南曦国就低声下气多了，至少人家用的是求娶，且国主钟离笙的年纪也不大，甚至还有点小。
然后朝廷大怒，人家苍月国是真刀真枪打过，你个小小南蛮也凑热闹？
于是，朝廷不仅写了封通篇含沙射影、极尽挖苦的回信，还特地派一个老太监亲自前往南蛮念诵……
真的，得到消息的梁毓景简直想把朝廷上下同意这件事的大臣都杀一遍！
为啥？因为南蛮被骂了不开心，百越族这边当即封锁道路，还下海捞蚌壳开珍珠？滚吧！稍慢一步就留下来做花肥。
百濮、巴蜀这两边闹得更凶，直接抄家伙越过边境线，他们也不杀人，冲进城就是一通乱砸乱抢。
短短几天，临近南蛮边境的人们连家门都不敢出。
事情闹到朝廷上，又吵翻了天，然后捏着鼻子，又承认了人家南蛮的南曦国……
这一系列事件令人发笑，偏偏因为几天过去，朝廷还没商量出来派谁去苍月国观礼，兵临太原郡的苍月国将军先等得不耐烦了。
于是佯攻——
准确来说，只是喊话，一方面催促一下，一方面威胁一下。
但早就在静候时机的某些将领们，别管你有没有真的攻打的心，反正想要军功就得打啊！
于是，淳王派系的将领们以“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理由，直接在城门上放箭。这一波箭矢先杀了苍月国一个措手不及，接着开城门，直接冲进人家的营帐里，想要擒贼先擒王。
当然，这必然没有成功。
不过苍月国这次被偷袭，损失确实比较惨重，最后是灰头土脸逃走的。
但这个事呢，按理是要奖赏那些将领的，毕竟是打赢了嘛。
问题是：朝廷都准备好嫁公主了，你突然把驸马的手下打了……
最后经过几天的菜市场吵架，淳王这边占了上风，毕竟苍月国之前把西河郡给杀空了，这个大仇谁敢忘？还想不想当官了？
但朝廷的奖赏还没下来，苍月国就重整旗鼓、卷土而来，这次当然不搞那些虚的，直接就是夜里偷袭，见人就杀。
而且，人家苍月国知道，太原郡肯定防守森严，他们就选了边上的雁门郡。
雁门郡是边境重郡，其实防守也很森严，但兵力大多都被抽调到了太原郡，这就导致一夜之间，雁门郡直接被打了下来。
就很离谱，人不够还有关隘雁门关啊，这到底怎么输的？！
反正就是输了，苍月国没有停下脚步，接下来是新兴郡、乐平郡、上党郡、河东郡，五天时间就冲到了京兆府门口。
期间也不是没有将领带兵阻拦，但竟然没拦住……
消息传到庐陵郡的时候，苍月国已经退兵了，带着百辆车的嫁妆和五公主一起走的。
然后朝廷又立刻下旨，让礼部官员把六公主送来了南曦国……就很没有大国架势。
南曦国都是小打小闹，他们甚至都不敢随便杀害大梁官员和百姓，而且百越，百濮，巴蜀三家面和心不和，有什么好忌惮的？
元香雪不理解，就算被苍月国吓到了，也不至于就这么认怂了吧？
想不通归想不通，庐陵郡还是一如既往的平和。
九月初八这天，六公主的鸾驾从武陵郡路过。
元香雪这身份不去拜见不妥，但她怀着孕，不宜舟车劳顿，便没去。
梁毓景就带着程侧妃、谢侧妃过去送了最后一程路。
结果去的时候好好的，回来的时候遇上了刺客。
第228章 三思而后
程侧妃左肩膀中了一箭，右手臂被划了一道口子。
谢侧妃看着文静，其实箭术、马术都很好，因而毫发未伤。
梁毓景同样毫发未伤，不提那些护卫本来就是保护他的，他自己也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但遇刺的频率、地点，都不太对劲。
先说频率——距离上一次遇刺还没几个月，如果是同一个幕后黑手，那这人培养刺客不要时间的吗？
如果是不同的黑手……那梁毓景明明都假装退出并投诚淳王了啊！
再说地点——武陵郡就在零陵郡的隔壁，且梁毓景回程肯定走官道，在这里动手，支援很快就会到，且武陵郡不可能干看着。
这也是这回能够活捉了五个刺客的原因。
只可惜，现在想查一个刺客的生平、亲人是很难查的，只能上刑审问，但能做刺客卖命的都对自己够狠，没一个招的。
梁毓景在零陵郡处理完这些事，程侧妃也养好了伤，这才回了庐陵郡。
也是人回来了，元香雪才知道，原来他又遇刺了。
“又是刺客，以后我是不是也不能出门了？！”
元香雪的情绪来得很突然，愤愤然地拍桌子。
梁毓景赶紧给她顺气：“没事没事，我已经着手防备了，以后这些刺客没那么容易进城来，护卫也在扩张之中了。”
元香雪拍开他的手，扭头坐在一边玩羊脂玉佛牌。
梁毓景讪笑着坐下：“除此之外，我还在排查内应，不过这些事都是水磨工夫，你最近身子重也不好出门，就忍忍。”
元香雪翻了个白眼，虽然大热天的她也不喜欢出门，但还是那个问题，不想和不能是两个概念。
梁毓景轻咳一声，转移话题：“明天富贵、平安就满四周岁了，虚岁五岁……你看你现在又怀着，不然就让他们先搬到【天生我才】、【明月松风】里住？正好也该开蒙了。”
男女七岁不同席，虽是姐弟，但也不好一直住一起，且园子里空着两个大院子，都是早早预备下来的。
女孩儿住正院后方偏东边的【明月松风】，男孩儿住前院偏西边的【天生我才】，至于读书练武的地方，在大湖正西边的【文武双全】。
元香雪摆摆手：“搬吧，最近他俩天天跑来跑去，闹腾得很，一点都不可爱。”
话是嫌弃的，但想了想，元香雪又说：“富贵要和瑶光一起住，倒也有伴儿，你安排的那些人也还信得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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