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翎胥一一记住,也深以为然。
回去的马车里,萧翎胥有些好奇当年时清欢在荷庄县生念念时的事。在那小县城内,无依无靠的,是如何撑下来的?
他也将自己的疑惑直接问出了口。
时清欢坦然:“我的运气其实还算不错,也不算是完全的无依无靠。你还记得住在我家隔壁的何大嫂吧,当时她帮了我不少,经常来看望我,还帮我照顾念念。”
“还有大虎的亲娘,裘娘子,她那会儿还给我送了调理身体的药材,帮我熬住成汤药给我喝。再加上我自己也知晓这些事,知道身体重要,在生下念念后多加注意,隔三差五的就请大夫来把个脉,确定身体无碍,故而并未留下生产后的不适之症。”
“不然,我若是身体不好,如何能在荷庄县做工养得起我自己和念念?”
见她如此坦然自若的说着以前的事,萧翎胥心中生出感慨来,不自觉握紧和她相握的那只手。
虽并未亲眼得到那时候的场景,可萧翎胥也能猜到那并不容易。
时清欢拍了拍萧翎胥手背:“那时的事已经过去,你也无需在意,我去荷庄县是我自己的选择,留下念念也是我自己的决定,故而因此所遇到的事也是我选择后得到的果,其实和你没有太大关系。”
萧翎胥眼中浮现出些微遗憾:“我只是在想,要是那时候我在你身边就好了。”
时清欢笑着,回握住他的手:“这回,你是在我身边的。”
萧翎胥愣了下,转眼对上时清欢温柔的眼眸。他眨眼,随后露出笑来,又郑重而认真的点了下头:“嗯。”
回到陵王府,葛一鸿就来禀告太后命人从宫中送来的东西,整理成清单后,放置入库。
萧翎胥点头表示同意后,牵着时清欢的手往内院去。
他们的屋子里的火盆没有间断过,即使没人在也一样,以免萧翎胥或时清欢回来时屋子里是冰凉的。屋子隔段时间就会开门窗透风,确保屋内在能保暖的同时也有空气流通,不会觉得沉闷。
此刻他们进屋,屋内亦是暖和。
侍女很快送来热茶,放在他们坐下的桌边。
时清欢道:“你是被太后娘娘突然喊去宫里的,想必正事还未完成,我已经平安到家,你先去处理你的事吧,不用担心我。”
萧翎胥握着她的手:“我想多陪陪你。”
时清欢笑:“说实话,这才两月左右,孩子尚未成型,而我身体健康,没什么不适之处,现在无需你陪。”
“你不用我陪你?”萧翎胥诧异,继而加大些力气握紧她的手:“你刚被诊出有孕在身,按理说,该是需要我陪伴在你身边的时候,真的……不需要我陪?”
时清欢很坦然的点头:“是啊。”
萧翎胥:“……”
他眼神瞬间失落,神情刹那恹了下来。
寻常人家的女子怀孕,都会想要夫君陪伴在身边以求安慰和宽心,可时清欢却和那些人不同。
从诊出有孕到现在,时清欢的情绪好像非常稳定,没有特别惊喜,也没有慌乱紧张,十分淡定。
见萧翎胥神色有异,时清欢问:“你怎么了?”
萧翎胥坦诚询问:“你为何不需要我陪你?而且,诊出怀孕,你好像没有特别意外,也没什么惊喜的样子。”
时清欢愣了愣,有点意外他在意的居然是这些。她轻笑一声,耐心回答:“你有你要做的正事,我不能耽搁你,何况,我就在府里,等你处理完事情回来我就能见到你了啊。我们每天都能见到的。”
“至于对怀孕一事没有惊喜……”她又忍不住笑了下:“前段时间你几乎每夜都拉着我行房,会怀上也很正常。再者,这也不是坏事,我先前已经生过一个了,对此事接受的自然很快。”
何况,她二十多了,前些年在荷庄县拉扯念念长大,需要坦然与冷静面对生活中各种琐碎和意外之事,若是连这点定力都没有,怀个孕还一惊一乍的,那岂不是显得她很不成熟?
时清欢抬手抚上萧翎胥的脸,温暖指腹于他脸颊上轻轻摩挲着:“萧翎胥,我需要你。”
萧翎胥黯淡下去的眼睛因她的话瞬间亮起。
时清欢顺带着抬起另只手捧住他的脸,动作轻柔着揉了揉,笑着又补充道:“只是你有更要紧的事要做,不能耽搁,不然即将到来的年节你都不能陪我了。所以,还是按你原来的安排行事吧。”
萧翎胥抿唇,抬手握住时清欢的手腕:“你考虑得也对。”
若是此刻耽搁,案子未破,陛下又着急要结果,这个年节他都不能在家好好陪时清欢了。
所以,还是按原计划行事,尽可能在新年到来前结束手头上的事最为稳妥。
陪时清欢坐了会儿后,萧翎胥要回诏狱那边了。
时清欢本想送他到府门前,被他以天气寒冷为由让她在屋内歇息。时清欢知道他是担心自己受凉,知晓自己怀孕后他有多方顾虑,她能理解,故而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她只说:“若是今天也要忙到很晚,记得吃晚饭,多穿点衣裳,别着凉。”
萧翎胥笑着点头:“嗯,记住了。”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脸,眼神中带着些不舍,却还是转身离去。
时清欢站在屋檐下,望着萧翎胥走远的背影,眼神柔和。她眼轻眨,不自觉抬起手放在自己仍且平坦的小腹上。
新的一年即将到来,没想到随之一并而来的,还有个新的生命。
她没直言,心中却是喜悦。
回到京城后,有诸多事都与自己想象中不同,虽觉得意外,可未必是坏事。
也许,日子是越过越好的。
稍许后,思绪敛回。时清欢转身回屋内,去到书桌前,将昨日尚未刻完的木雕拿出来。
木雕已完成过半,不能半途而废。她缓了口气,拿起刻刀继续雕刻。
静谧之间,时清欢专注凝神起来,注意力聚集在手中的木雕,仔细认真又小心翼翼的完成接下来的每一步,尽她所能将萧翎胥的神态雕刻入木雕五官之中。
悄然无声时,有雪自天而落,随着偶起的寒风飘扬,散落在这座院子的各处。
天色渐暗时,有人踩雪而来,洁白雪地上印下一串结实脚印。
进去前,来者将衣裳上的雪掸了掸,稍稍拍开寒意,才伸手去推门。
他迈进房门时,时清欢正好将木雕的五官雕刻好。她仔细查看,确认这就是萧翎胥的样子,自己并未雕刻出差错,才稍稍松了口气,转而露出笑容。
她手中木雕微微放下,一抬眼,看见书桌对面站着个和木雕神态一致的人。她愣了愣,反应过来那是真的萧翎胥,而非是自己雕刻木雕时间太长出现的眼花幻觉。
她睁大些眼睛,笑容明媚:“你怎么回来了?”
萧翎胥道:“我想了想,案子暂时没有眉目,反正也是要吃晚饭的,索性就回来陪你一起吃。”
他绕到书桌内侧:“今日念念和大虎会在母后那边用晚膳,你一个人吃,也有些冷清。我回来陪陪你,正好。”
时清欢轻笑出声,而后将自己手中木雕递给他:“看看,刻得怎么样?像不像你?”
萧翎胥接过时清欢递来的木雕。如她所言,她真刻的是他,只不过这木雕上的自己,并非是寻常时他人所见那般冷冽和疏离,而是一张温润如玉的柔和面容。
正是他在时清欢面前展现出的样子。
他在时清欢面前是怎么样的,时清欢所刻出来的富有他神态的木雕就是怎么样的。而在时清欢眼中,萧翎胥就是温润如玉,谦和尔雅的样子。
萧翎胥意外,眼眸忽颤起些许,随后有一声笑响起。
时清欢看着他:“笑什么?雕的不像吗?”
萧翎胥盯着手里的木雕看了会儿,笑着将其放回桌面摆着:“不。很像。”
他望着时清欢,眼神温柔:“希望我在你眼中,永远都是你所刻木雕的那副模样。”
时清欢牵起他的手,笑意盈盈:“你若一直如此,我当一如既往。”
他不变,她则不会变。
萧翎胥笑着,握紧她手的同时将人带起些,随后自己坐在椅子上,时清欢转而侧身坐在了他腿上。
时清欢转眸看着他,眼中浮动着如水柔和的笑意。
萧翎胥对上她温柔的目光:“我知道你不相信所谓承诺,但我会以行动来证明,我对你并非一时兴起,也绝非三心二意之人。”
“我真心期愿与你了携手,朝暮与共,行至天光。”
时清欢眼眸轻动含笑:“我信你。”
第52章 五十二 像梦一样。
时清欢有孕的消息很快传开, 武家那边如太后一般,一得到消息就派人送来成箱成箱的礼品,其中不乏对调理身体有益的药材。皇帝也命人送来祝贺之礼, 都是些贵重之物。
他们如此看重, 倒是让原本觉得怀孕之事寻常的时清欢生出点紧张之意。若是孩子没护好,岂不是要让他们失望?
这念头刚一起,时清欢立马摇头将那不好的想法甩出去。不能有这样不妥的想法自己吓自己, 她身体健康,身边人待她极好,孩子一定会平平安安的出生!
一定会!!
时清欢坚定着点了下头,随后深吸口气, 又将那口气慢慢呼出,将自己的气息与心绪一并稳住。
接连下了几日雪,京城愈发寒冷, 萧翎胥这一阵早出晚归, 先前棘手的案子总算是让他想法子撬开了人犯的嘴, 从他们口中得到有用的线索,之后便马不停蹄的赶去处理, 生怕耽搁。
时清欢在家中安胎, 加之天寒地冻的,她也确实无法外出。
偶尔看书,时而刻木雕,有时陪念念和大虎念书写字, 闲来无事的时候还会绣一绣手帕, 用以打发时间。
只是有时候还是会觉得无聊。
听到时清欢叹气,在旁边写字的念念立马抬起头看向她:“娘亲,你怎么叹气了?是不舒服还是不高兴呀?”
时清欢神色温柔, 伸出手摸了摸念念的头:“都不是。只是这几日都在屋子里坐着,有点无聊。”
念念想了想:“娘亲是不是想出门走走?”
时清欢没有否认:“是啊,可惜下了好几日的雪,太冷了,外边路上也有积雪,不适合外出。”
念念坐在椅子上,晃了晃悬空的腿:“我也想出去玩呢,可惜不能出去。”
她看着时清欢:“不过娘亲,等会儿我们可以去花园里走走,管家伯伯让人将府内花园和路上的积雪都清扫干净了,我们稍微走一走还是可以的。”
大虎抬起头,随之接话:“是呀,欢娘子,我们陪您一起去,到时候我们会扶着您的,不会让您摔倒!”
念念毫不犹豫的点头:“没错没错!”
时清欢轻笑:“好,那我们吃过午饭后,就去花园散散步吧。”
念念和大虎异口同声道:“好!”
午饭后,天空中飘起些毛毛细雪,但并不影响走路,还是按之前所说去花园散步。
也许是萧翎胥和武虹涟叮嘱过,念念和大虎比时清欢还要谨慎,一人走在她一边,时刻关注着她的步伐,似是怕她因为地滑而不小心摔倒。
时清欢没阻止他们,自己走动的时候也多注意些,步子迈的比先前要稳重。虽然肚子尚未显形,可该小心的还是得小心,不可懈怠。
散步片刻,因雪落得更大而不得不提前结束而返回房间。
时清欢将身上的狐裘取下,身边的秋蓉立即接过,掸了掸上边的雪花后,挂在不远处的衣架上。
而后有侍女送来热茶,也有侍女去查看屋内火盆,添置些新的兽金炭,确保炭火不熄,屋内暖和。
念念小跑到时清欢身边,关切询问:“娘亲,你感觉怎么样?累吗?”
时清欢摇了摇头:“不累。走了会儿,反而觉得舒坦了些。”
至少,在屋内久坐的那种沉闷感已经消散,心情舒坦不少。
念念松了口气:“那就好。”
午后,时清欢小睡了会儿,念念和大虎安静陪在她身边,看书的看书,写字的写字。
快天黑的时候,萧翎胥心情愉快回到陵王府,一回来就迫不及待的朝时清欢院子走去。
进门前,习惯性拍了拍身上的衣裳,将寒意抖落下去才推门。
时清欢在绣手帕上的莲花纹样,念念和大虎在旁边玩前段时间上街时买的九连环。
看见萧翎胥回来,三个人几乎同时抬起头。
念念笑着:“爹爹,你回来啦!”
大虎露出笑容:“萧叔叔,您回来了。”
时清欢望着他,眼眸含笑。
萧翎胥点头:“是啊,回来了。”
侍女们很有眼力见,跟正在玩九连环的念念和大虎低声说了几句话,随后将他们带出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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