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暮来这都会穿的很厚,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因为大一寒假初次来的那天,她坐在墓碑旁,先是聊天,后来就开始哭,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再醒来时眼泪都冻在了脸上,身体从里到外都是冰的,手脚已经冻的僵硬,幸好有人给她撑了把黑伞,挡住了大部分落雪。
程暮不知道那人是谁,猜测是守墓的人,恐怕是没叫醒,又怕她冻死了。
再后来程暮就很怕冷,她依旧会在这待很久,说很多话,但不会睡着,因为可能真的会醒不过来。
和父母在一起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程暮再一次看时间时,是下午六点,天依旧下着大雪,比起刚来的时候吹起了小风。
程暮的脸冻的有些红,头顶落了一层雪,乌黑的长发垂落在两侧,她紧了紧围巾,掸了掸肩头的落雪,看了看渐暗的天,准备离开。
程暮向父母道了别,把手塞进兜里,顺着小道往外走去。
洁白而厚重的落雪之上,依旧只有程暮的脚印。
程暮走后,墓地依旧大雪纷飞,碑林深处缓缓走出一个人,他撑起手中的黑伞,望着程暮离开的地方出神。
他身前也有两座墓碑,碑前放着两束已经落了雪的康乃馨。
出租车走了将近三个小时,程暮回来已经九点多了,刚推开门回到狗咖,脱下大衣,就收到了原店长发来的消息。
原店主说狗咖生意比较冷淡,她订了十套狗咖的新家具,下周就做好送来,本打算这月找人装修一下店之后,再把家具安进来的,结果遇到催婚这桩事给忙忘了。
原店主表示愿意给程暮支付一笔费用,希望她能联络一个设计师,在家具送回之前做好装修的设计图。
只是简单装修,为了和家具相称,修之前和她打个招呼就行。
原店主是个很豪放的人,给出的联络费也很合适,程暮看了看店内陈设。
虽然不算狭窄,但怎么也塞不下十套家具了,程暮觉得原店主给出的联络费很合理,而且为了以后的生活质量,简单权衡了下就答应了。
程暮回了消息,才发现饿的腿有些软,程暮早上走前给狗狗饭碗里留够了粮,狗狗们吃过饭都已经趴下了。
程暮饿的不行,又翻了翻发现店里没什么吃的,于是她换了身干的羽绒服,带了个帽子,锁上门准备出去吃饭。
程暮走在街道上,街道很窄两侧小店却很多,程暮那日去接丁蔓的时候,发现街道尽头有个大的商场。
程暮决定去那吃火锅,她饿着肚子,所以走的很快,大约是十分钟就进了商场。
商场的大楼播着雅诗兰黛广告,程暮从旋转门走进,掸了掸身上的雪,商场里很暖和,程暮走到旁边的指示牌上寻找餐饮的楼层。
商场地上地下一共有八楼,餐饮有个海底捞火锅在六楼,程暮扭头找到电梯走了进去。
此刻她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到海底捞门口却发现前面还排着四桌,程暮果断转身准备吃的别的。
刚一转身就听到里面有人叫她,程暮回头,看到一个穿着黑色皮夹克的女孩一脸惊喜的从海底捞内跑出来。
她留着棕色的波浪长卷,穿着紧身黑裤和黑色皮靴,程暮看了眼她起身的桌子,桌子刚上了菜,她似乎还没开始吃。
视线再落到妆容精致的女孩脸上,程暮发现自己似乎并不认识她。
程暮有些疑惑,礼貌问道:“不好意思,我们认识吗?”
那女孩打趣的笑起来:“你不认识我,我认识你啊,木木!”
木木是父母称呼自己的方式,看着程暮更加不解的神色,她迫不及待拍了下程暮的肩膀。
“我是落落啊,关星落,你在你舅妈家待了十几年,竟然连我都忘了?”
关星落很热情,程暮有些招架不住,但再她介绍后,程暮突然想起来了。
关星落是她小学的玩伴,关家和程家是三代世交,关家伯父早年在滨城做生意,后来成立了公司,程暮和关星落几乎是两家人一起看着长大的。
她和关星落是童年玩伴,父母加班回不来,她们经常同吃同住。
只是去县城的时候,她还没有手机,就和关星落断了联系。
时隔二十年,再次见到关星落,程暮记得小时候落落很文静,说话像只猫,看着如今眼前截然不同的人,程暮觉得熟悉又陌生。
程暮礼貌的笑着,关星落拉着程暮拼桌,她说老远就看到程暮眼熟,叫了一声没想到真是她。
程暮和关星落坐下,关星落又叫服务员把菜单拿上来让程暮加菜,程暮看了眼桌上的菜,土豆青菜和牛肉,随后又加了盘鱼丸,一碟肥牛和一份甜品。
点完菜后关星落迫不及待的说:“真没想到我半夜出来吃火锅能碰上你。”
“这些年我经常想起你,你过得还好吗?”
当年程暮父母出事后,关星落正和父母去了法国旅游,她们蒙在鼓里等回来的时候,木木已经被舅妈接走并办了抚养手续。
从那之后,她们就再也没见过,关星落和父母都很挂念程暮。
程暮礼貌的笑着说:“我过的还行,现在在一个宠物店里工作,你呢,这些年还好吗?”
程暮觉得面对关星落的热切的关心,她的态度显得有些冷漠和疏离。
她觉得自己应该表现出激动和关心,但面对眼前几十年不见的朋友,程暮觉得本应该有的激动像被锁在了眼眶下面,如果强行表达只会让人觉得生硬而虚伪。
在这之前,程暮从没觉得,自己似乎失去了某些能力。
关星落看着程暮,脸上没有化妆,穿着朴素的羽绒服,她觉得程暮变了,记忆力的木木活泼而骄傲,笑容张扬明媚。
而现在的程暮眼神里像埋了层雾似的,表情也淡淡的,看向她的目光疏离而冷漠,像一个客气的局外人。
第4章 五十六个未接电
关星落有些落寞,笑意也浅了些,她拿起水杯喝了口:“我也挺好的,前几个月刚从法国留学回来,现在在我爸公司兼任设计总监。”
程暮轻轻点了两下头,也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她记得关伯伯开的是互联网公司,这几年互联网行业势头很猛,星落应该是要继承公司。
氛围陷入了片刻寂静,服务员正好端着后点的菜品上来,摆到桌上的空位,调整了下位置。
室内暖气温度有些热,程暮脱下羽绒服,肚子有些空,见关星落拿起筷子,程暮也开始动筷。
关星落若有所思,见程暮要从锅里夹鱼丸,关星落眼睛一亮,眼疾手快用勺子捞走了那块,随后开玩笑的看着程暮说:“小时候每次聚餐你都要抢最后一块鱼丸,现在长大了第一块是我的了。”
关星落的眼睛亮亮的,像小时候一样,程暮看着她,仿佛回到小时候,突然就笑了,眼里的阴霾挥散掉大半。
关星落也笑着,笑得没心没肺,她记得程暮爱吃鱼丸,果然现在也没变,她还是那个程暮。
后面吃饭时关星落敞开了话匣子,程暮也放下了防备,关星落聊到很多她们小时候的事情,后面又说到程暮去县城后的事,她说话很幽默,程暮被逗得连连发笑。
但大部分都是关星落在讲,程暮觉得她很有说相声的天赋,她很喜欢听她讲话,听着听着也吃饱了。
程暮提醒她快吃饭,关星落却正说的起劲,又聊到她父亲逼迫她出国留学的事,似乎是对她父亲怨念颇深,关星落突然说了句很羡慕程暮,没人管,自由自在的多好。
程暮闻言若无其事的笑着塞了一块糕点到嘴里,关星落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幼年双亲皆亡,难以想象是多大的打击,后面的日子有多难熬,关星落想到自己的口不择言,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
关星落面露歉意:“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揭你伤疤的。”
程暮不在意的笑着摆手:“都已经二十年前的事了,我都淡忘了。”说完程暮又笑着开玩笑道:“而且我确实自由自在啊,这多少人求不来的!”
程暮知道关星落心直口快,毫无恶意,所以她丝毫不生气,而且她觉得生死没什么忌讳的,死的人已经离开,活着的人总要好好生活。
关星落抿抿嘴,觉得程暮人很好,程暮提醒她快吃,关星落说了一大堆话,才感觉到饿,连忙埋头吃饭。
程暮已经吃饱了,但为了不让关星落着急,她还是慢悠悠的往盘子里夹着菜。
过了会关星落吃的差不多,突然抬头问道:“你刚才说你在宠物店工作,是当店员吗?”
“不是,我租了别人的店铺,六个月期限。”
关星落好奇程暮原本的工作和租店铺的原因,程暮告诉她自己曾是骨科科室的医生,租店铺是工作太累,想辞职缓几个月。
程暮隐瞒了她租店铺的真正原因,解释起来话长,程暮还没想好怎么坦白。
后来关星落又问了很多租店铺的细节,问到店铺经营的时候,程暮无意透露要寻找设计师,设计店铺。
关星落听到激动的咽下嘴里的食物,连忙说道这事她熟。
关星落说她是滨城艺术学院毕业的,自己就是设计师,不过她不是做平面设计的,但是她认识很多室内设计的设计师同学。
保证给她找个审美最好,价钱最低的设计师。
程暮不想麻烦没想到关星落没给她拒绝的机会,寻找设计师的微博和朋友圈已经转发到同学群里了。
程暮无奈,只好感谢她。
吃完饭后关星落说家里人又开始催她了,匆匆道别后就离开了,程暮准备结账,发现她已经结过了。
很晚的时候程暮才回到狗咖,狗狗们都睡了,程暮轻手轻脚的回到屋子,简单洗漱后就躺到了床上。
之后的一周程暮都待在狗咖,每天的事就是遛狗,喂食,照顾客人,闲暇的时候看看书,门口的长椅上坐着发呆,日子过得很安逸。
关星落答应替程暮找设计师,一周内也没来消息,程暮也不能自己找,免得让关星落白费了功夫,她就耐心等着。
提醒原店主延迟把送家具的时间延迟到两周之后,原店主也提醒程暮该给狗狗洗澡了,她说之前都会雇专门的几个师父上门洗。
不是店员洗不了,是工作量太大,大狗很难洗。
程暮想试试自己给狗狗洗,闲着也是闲着,程暮觉得给狗狗洗澡也是一种享受。
程暮先把最闹腾的小博美抱到浴室,打算拿它练手,她先把门关上,断了它的逃跑路,然后带上特质的防水软手套,她干脆也不穿防水衣。
打算洗完狗直接换衣服,程暮测好水温,缓缓抱着小博美下水,小狗并没有想象的闹腾,相反它很享受泡在水里。
程暮打湿它的短毛,打上泡沫,摸到它软软的肚子,程霜心暖暖的,小狗很小,一直吐着小舌头笑,程暮两三下就洗完了。
店内只一台狗毛烘干机,程暮用干毛巾吸干狗狗身上的水,然后铺了个毯子放入烘干机。
程暮怕热风会让小狗应激,站在旁边观察了很久,确保小狗没有反应,定好烘干结束的闹钟,才去洗另一个狗。
程暮接连把几只小型犬和中型犬小萨摩都洗好后,已经将近黄昏了,还剩最后一只阿拉斯加和哈士奇。
程暮累的腰酸背痛,她喝了瓶牛奶,吃了快面包,稍微在沙发上休息了下。
程暮看了眼沙发上的手机已经六点多,手机电量就剩百分之五,程暮没顾的上充电,准备一鼓作气洗完剩下的两只大狗。
程暮拉着阿拉斯加走进浴室,浴室里有个类似碗装的凹槽,这是原先上门的师傅用的,程暮引导大狗踩着台阶走上去。
阿拉斯加性格很好,原店主说它有一百多斤,程暮本来怕它不愿意洗澡,没想到她竟意外配合。
狗狗的毛厚到打了四遍水才湿透,黑白的长毛都粘在了脸上,它的粉色舌头忽闪忽闪的,眼睛亮亮的。
屋外的小狗时不时汪汪两声,程暮摸摸阿拉的大头,一遍一遍的刷着毛,从里到外,程霜怕洗不干净里毛,就一次又一次的挨着洗,不知过了多久。
程暮放下毛刷和手套,狗狗把头撑在槽沿上,已经困的眼睛睁不开了,程暮过掉水,拿起吹水机,从头到尾巴挨着吹水,半干的时候开始梳毛。
说实话洗之前程暮想过难洗,但没想过这么难洗,到现在她的胳膊已经开始抽筋,凭着最后一股毅力吹干狗狗后。
程暮看了眼表已经十一点,程霜觉得很对不起狗狗,拉着他洗了五个小时,而且手法可能并不专业。
程暮觉得剩下的二哈还是请专业的师傅吧。
程暮把吹干的狗狗从浴室放出去,关上隔间的门,换下湿透沾满毛的衣服,捋了捋全湿的头发,收拾完浴室的狗毛,迅速的冲了个澡,托着已经失去知觉的身体躺到了床上。
浴室还很乱,水渍泡沫还有程暮换下的湿衣服都没有收拾,程暮睡到床上后完全失去了意识。
已经耗尽电量关机的手机还躺在沙发上,狗狗趴在地上酣睡,窗外的月光轻盈的洒进来,打在程暮素净的脸上。
皎洁的月影摇晃在程暮的脸上,忽明忽暗,月色隐入云层,程暮脸上的光明了又暗,暗了又明,街道上的车不停的穿梭。
黎明已至,屋外响起狗狗窸窣的脚步声,街道上人声嘈杂,程暮的脸上映射着旭日的红光,依旧睡的一片安详。
映入屋内的摩挲树影从床头爬到床尾,黄昏将至,程暮才缓缓的睁眼,望向窗外的夕阳,程暮一个翻身坐起,竟睡到了下午。
程暮第一反应是忘了给狗狗放粮,她揭开被子就准备下床,抬胳膊的瞬间疼的她差点出声,整条胳膊的筋骨像是断了似的疼,程暮缓缓下床,发现腰和腿也没有幸免。
她悠着动作推开门,拿起狗粮袋,给焦急等待的狗狗倒了粮食,程暮简单的收拾了下一片狼藉的浴室,把湿衣服放进洗衣机里。
程暮打开店门,屋外的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看着地平线之上的红晕,柔美而橙黄的晚霞扑在雪地上,映在她的脸上,街道上很多散步的人停下拍照,程暮望着远处,感受着这一刻的祥和温暖。
程暮也想用手机记录这极少看到的晚霞,她回屋找手机,从屋内找到屋外,最后在毛虫沙发上,小博美的身体下发现了关机的手机。
程暮给手机充上电,按下开机键,手机屏幕亮起,显示丁蔓五十六个未接电。
程暮瞬间有种不详的预感,她迅速解开手机,看到微信亮起的一百加的小红点。
程暮打开微信,发现都是丁蔓发来的,程暮心开始不安跳动,她一边往上滑消息一边祈祷千万别出事。
此刻她懊悔自己关机到现在,翻到丁蔓发来的一第条消息--程暮,我外婆不行了。
看到那条黑色的字,程暮瞬间瞳孔放大,心猛地一揪。
她滞了几秒往下翻,丁蔓说她订了最早的飞机票回老家,再到今天早上六点的消息,是丁蔓说她外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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