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窈窕[民国]——浩浩汤汤_【完结+番外】

时间:2025-02-22 14:35:27  作者:浩浩汤汤_【完结+番外】
  白瑾璎本来不想打扰他们一对情侣说悄悄话,但白瑾瑜自己提出邀请,耳根子还能得一时清闲,也就没什么不好,欣然接受了。
  想不到这一路上,两人倒没有时下摩登情侣那种腻腻歪歪的劲头,仅仅是很正常地聊了聊各自下一周的安排,发现时间上不大凑巧,不能约会后,白瑾瑜便跟白瑾璎说起话来了。
  一直到汽车开到白公馆的大门前,白瑾璎先行下车,听见驾驶座上的柳世新喊了一声“瑾瑜”,那恐怕是想单独和姐姐说话,忙不迭先往屋子里去,把这一处空间,留给一对伴侣。
  柳世新见白瑾瑜脸色淡淡的,便知道自己今天的表现,还是在她那里留下了坏印象,连忙握着她的手补救道:“我就要走了,之后一周都见不了面,你还不愿意露个笑脸我看吗?”
  白瑾瑜从来是有话直说的人,便叹一口气直言道:“不是我故意对你摆脸色,实在你今天对孟先生说话,大有挑衅之嫌,这是何必?你们本来就在一家船务公司做事,他还高你两个职级,我看要不是孟先生大度,你已经把人狠狠得罪一下了。”
  柳世新撇了撇嘴,心里承认,嘴上却不服气似的犟道:“我在事务部,他在船舶设计部,职级高两级,也管不到我的头上。”
  白瑾瑜见他还在嘴硬,心里感到一瞬的疲惫,却还是耐着性子教他:“那么,‘多结善缘,少结恶缘'这句话,你总该听过吧?他虽不是你的顶头上司,但和比你高两级的上司,总有不少交流吧?你说话做事,真有些只顾眼前一时之快,不念及长远的毛病。”
  这话说得一针见血,正是将自己的缺点揭了开来。又柳世新见白瑾瑜一脸正色,是拿很认真的姿态同自己谈话,这是敷衍不过去的。
  自己这个女友,虽然在言行上缺少一点小鸟依人的柔美,但给出的意见,往往很中肯实在。
  柳世新也就不犟了,放软了态度认错道:“今天的事,是我做的不妥当,你的批评,我是一百个接受的。不过有一点,你满心满眼看着别人的样子,真叫人受不了。不如你也告诉我,怎么控制我这颗心,不受你的影响呢?”
  他以这样谦虚的态度询问一个爱情问题,还是当着本人的面问的,连白瑾瑜都一下子招架不住,心脏乱跳了两拍,好笑道:“这叫什么话?难道我这辈子,都不看电影不看洋戏法了吗?”
  柳世新便笑着拉住她的手道:“这怎么能一样?不过你能想到这辈子,这对我总是一种鼓舞。”
  白瑾瑜这下真说不出话了,只觉得坠着宝石耳环的耳垂发烫似的,那热度渐渐蔓延到脸颊和脖子。半晌,她对柳世新抿了个微笑,轻声道:“好了,谈得也够久了,你快回去吧。”
  以柳世新的视角看她,哪里还有刚才的一本正经,眼里并嘴角,都是浸入爱情时的甜蜜含羞哩,唯其她本人有一种端庄孤高的气质,那份娇羞,就格外能触动人的心弦。
  柳世新的视线简直不能从她身上移开,热切又小心地问:“我回去了。只是今天见你一面的甜蜜,远不够我回味一个礼拜啊。”握着她手的拇指,轻轻在细腻的手背上抚摩。
  白瑾瑜无奈地一笑,踮着脚在他脸上吻了一吻,而柳世新也总算如愿以偿,把心心念念一个吻,落在了那白瓷似的脸颊上。
  另一边,白瑾璎先一步回到公馆,家里的女管事虞妈正在客厅里吩咐摆一个青釉花瓶,见她回来了,迎上来道:“可算回来了,今天蒋家的大少爷来过哩!我说你们都约着出门去了,人家硬是在客厅里等了两个钟头,见没人回来,这才走了。”
  白瑾璎心里一惊,问道:“他来做什么呢?不年不节的,爸爸也不在家。”
  虞妈笑道:“还能为了什么,人家带了礼物,来祝贺你升学之喜呀。要我说,蒋大少爷真是再没什么可挑的了,怎么大小姐就是不喜欢呢,她能不能找到更好的,那真是难说的。”说后半句时,特意压低了声音,生怕白瑾瑜从哪个角落里跳出来,被她听见。
  不过白瑾瑜的主意向来很大,哪里轮得上自己管她。虞妈接了白瑾璎摘下的草编帽子,又嘱咐一句:“礼物我给你放在房间里,可别忘了。”便转身做事去了。
  白瑾璎应了一声,回房的路上倒一直在想蒋牧城。
  白家和蒋家自新政府成立时起就一直交好,不光是白齐盛和蒋伯父,连带着白瑾璎的母亲与蒋太太的关系,都亲密非常。在这层关系之下,年纪相仿的白瑾瑜和蒋牧城会被定一个婚约,那真是再顺理成章不过的事。
  对此,白瑾瑜的反应是差点掀了白公馆的房顶,对于蒋牧城,那更是没有半点好脸。
  白瑾璎印象最深的一次,蒋牧城来家里做客,仿佛也是被蒋伯母硬推来的,冷着脸静坐在客厅的皮沙发里,只在撞见自己下楼时点了点头算是问候。偏偏那一天白瑾瑜怎么都是不下楼,等她终于下来了,却是穿了一身运动衣,说约了朋友一道去打网球。
  还说:“我马上就出门去了,家里几个女佣人,也都放了假,蒋少爷还是快点回家去吧,公馆里是没有人招待你的。”
  白瑾瑜那时刚念大学,正是脾气最大的时候,白公馆所有佣人都对她又怕又敬,她这一发话,就是没放假的佣人,也不敢出来露脸了。蒋牧城的脸色顿时沉得发黑。
  他们一个冷一个凶,两边迫人的威压相碰,刚上中学的白瑾璎站在客厅里,便如同被裹挟在鹰隼之间的麻雀一样瑟瑟发抖。
  后来,白瑾瑜真就走了个干净,连带着佣人们也不敢出来,只留下白瑾璎一个,觉得实在不该把客人干晾在一边,便端茶又倒水,还带了自己的假期作业到客厅里写,也算是陪一陪客了。
  这一段的相处倒是不坏,蒋牧城本就没事可做,还帮忙她检查了一遍算学试卷,教了她两个题。等到白瑾璎觉得饿了,才发觉已经过了快三个钟头,早到了该吃晚饭的时间。
  她怯怯地看了蒋牧城一眼,觉得他遭到这般冷遇,实在有点可怜。小声问道:“你还不回家吗?大姐姐什么时候回来,那是难说的。”
  蒋牧城抿了抿嘴角,实话说:“母亲让我吃了晚饭再回去,我总不能扫她的兴,我等过了饭点就走。”
  可就现在的情形而看,哪里来的晚饭?
  白瑾璎跑去厨房想吩咐一声,结果厨房当值的小丫鬟胆子都吓破了,抹着眼泪说:“不敢饿着二小姐,不然我给您炒几个菜,您在厨房将就着吃吧?我、我真不敢端出去呀......老爷不在家,公馆里的事多半归大小姐管,她要解雇谁,都不必费第二句话......”
  可是人家巴巴地上门拜访,哪儿有让客人饿肚子的道理?没有法子,白瑾璎只好自己动手下了两碗馄饨。
  她也是头一次做这种活,怕馄饨不熟,特意煮久一点,结果内馅儿有一半都漏出来,那卖相真叫是惨不忍睹。煮完后分了两碗,端出去和蒋少爷一起吃。
  蒋牧城倒是很给面子,看了眼外皮和肉馅七零八碎的汤碗,又看一眼窘得要命的白瑾璎,一声不吭地把一碗馄饨吃完,略坐一坐就走了。
  总而言之,他们这样势同水火的关系,亲事是无论如何也谈不下去的。好在婚约取消后,白蒋两家的关系并没受到影响,蒋牧城又是老成稳重的性格,尤其在海关衙门任职之后,逢年过节再怎么忙,礼总会送到。
  白瑾璎推开房门,一眼就看到了放在桌上的方匣子,正想着这会是什么物件,撕开包装纸,里头竟是一个海蓝色的绒面盒子。
  白瑾璎心里一惊,再打开看,果然是一件首饰。雪白的一挂珍珠盘在黑色的绒布上,每一颗都个头均匀,莹润饱满,若是洋货行的柜面里有这样一挂,没有八百块是绝拿不下来的。
  蒋牧城送这样贵重的礼物,自己真有些诚惶诚恐,可对于这挂项链的喜爱又很盛,正在细看的时候,忽听有人哆哆地敲响了房门。
  白瑾璎便暂且关上匣子放在一边,刚一开门,便看见白瑾瑜整个人都倚在门框上。
  她像是已经洗过了澡,穿一件丝绸的睡裙并罩衫,笑吟吟地朝白瑾璎夹了夹眼,说:“今晚去我屋里睡,咱们整晚地聊天,怎么样?”
第5章 感情的问题倒比做学问还难……
  晚上九点钟,白瑾璎用白瑾瑜屋里的盥洗室洗漱完毕,穿了睡衣坐到床上的时候,白瑾瑜正悠哉地倚着床头靠背,随手拿了一本外国杂志在看。见人过来了,便把杂志丢在一边,两人抖着薄被子躺下。
  白瑾璎面朝着姐姐侧躺,道:“密斯脱柳送了我一块手表,倒是很实用,样子也好看,就是不好意思他这样破费。”
  白瑾瑜一点没有意外的神态,笑了一笑:“你觉得有用,那最好了。现在的先生心都太粗,万事都靠不上,送你礼物的事,还是我提醒他,带着他去洋货行挑的呢。要是让他自己选,那真是抓瞎。”
  白瑾璎大吃一惊,撑起身子道:“那你岂不是送了我两遍礼?这怎么好——”
  还没有说完,就被白瑾瑜按着肩膀打断了:“哪里的事,我不过陪着挑一挑,省得他送错礼罢了,付账的当然还是他。你是我妹妹,这点心意,他总要表示的。”
  这时候,屋子里的灯已经关了,只剩两边床头挂着流苏的台灯点亮着,昏黄色的灯光静谧又轻轻地笼罩着两个姐妹。
  安静的呼吸声中,白瑾璎小声问道:“你为什么就挑中密斯脱柳了呢?你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我以前总觉得,但凡有资格做你的男友,那几乎得是近于完美的人物了。”
  白瑾瑜被逗得笑了两声,单手支起上半身来,对白瑾璎眨了眨眼道:“我问你,柳世新长得好不好看?”
  白瑾璎愣了一愣,要仔细去回想柳世新的面貌,印象里还是迷迷糊糊的,不过初见时确实是有眼前一亮的感觉,便诚实地点了一点头。
  白瑾瑜便笑道:“那就是了。你不要以为只有女子会倚仗自己的美丽,一样的事放到男子身上,只有更盛的。但凡一个男子知道自己可以靠俊俏吸引女子的爱慕,由此生出的自大傲慢,简直不能估量,势必要所有女子围着他转,大事小事都由自己掌控才算数。”
  白瑾璎听着有趣,同样撑着上半身靠在枕头上,道:“那不找那些顶俊俏的,不就得了?”
  白瑾瑜不以为然地笑了一声,接着道:“那些称不上俊俏的,或有钱或有才,大概总有些别的长处,不过一点,男子对于美丽女性的追求,都是一样的。其中贪婪之辈,更是比女子多出许多。”
  “一位美貌的女子愿意与一位不那样俊美的男子交往,后者不但不感激对方迁就,相反因自己获得了美人的青睐而洋洋自得,想着这一个喜爱我,别个未必不会喜爱我呢?反而朝三暮四起来。这样的人,不论在国内的大学还是留洋的时候,我可都见过不少。”
  白瑾璎先前念的是女子中学,对于男子是何情形,很摸不着头脑。此刻听白瑾瑜说得一套一套,倒是很新奇:“这样说来,男子竟没有一个好人了?我更想知道你喜爱密斯脱柳哪一点了。”
  她这个样子,实在有一种懵懂的可爱,白瑾瑜忍不住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尖,笑道:“我可没有把话说死,不过这样的情境,是很多的。”
  白瑾璎也跟着笑起来,道:“我听明白了,你中意密斯脱柳的地方,大概在于他很英俊,却没有英俊男子常有的傲慢,愿意听你的话这一点了。”
  白瑾瑜倒很坦荡,含着微笑点了点头,“这我是承认的。莫要说男子,天底下的人,就绝没有一个完美的样子,总有这里那里的不足。就我对另一半的要求而言,他能叫我看着舒服,另外不和我唱反调,不要是游手好闲的无能之辈,那也就够了。”
  白瑾璎抿着淡粉色的嘴唇,倒像很困惑似的垂下头,下巴陷进柔软的枕头里。
  那样子又让白瑾瑜发出爱怜的笑声,“你不要做出这样疑惑的神态,我教你一个法子吧。等你上了京师大学,就找学校里最年轻的教授,啊呀,你念的是语言系,文科系的教授可不成,心里罗曼蒂克的情怀太过了,感情生活就是一团糟。得劳动你多跑跑理工科的办公室了。”
  白瑾璎再一次吃惊地抬头,瞪着圆眼睛道:“教授?”
  白瑾瑜弯着嘴角耸了耸肩:“这不过是我的推荐罢了,这个年纪的男学生大多幼稚得要命,肚子里没几两墨水,一味知道唱高调标榜自己。你念的是京师大学,这情形大概好一点,不过我估摸也好不到哪儿去,你就自己留心看着吧。”
  因她是已经经历过大学的人,更有一年留洋的经验作参考,这话倒说得很笃定。
  白瑾璎顿时拧起秀气的眉头,叹气道:“我粗粗听着,感情的问题倒比做学问还难,我恐怕要交一张白卷。”她倏地抽了一口气,惊慌道,“现在的年轻人谈爱情的越来越早,爸爸不要来催我吧?瑾瑜,姐姐——”
  她抓着白瑾瑜的胳膊,温顺漂亮的一双眼睛瞅着她,像是在请求她到时候一定帮自己说两句好话似的。
  白瑾瑜楞了一瞬,随即乐不可支地抱着肚子,转着身躺倒在床上,扭头道:“爸爸哪里会来催你?他巴不得你一心只读圣贤书,别被外头的先生迷了心窍哩!你自己也是,千万别有那么大的压力,我刚才说那么多,不过是怕你傻乎乎的受欺骗,恋爱才多大一点事,不喜欢就不谈,谈不拢就分手。”
  白瑾璎歪着头静静看了白瑾瑜两秒,压着声音很秘密地问:“你对密斯脱柳也是这样想吗?谈不拢了就分手?这话听着可不大上心呀。”
  白瑾瑜重新侧过身来,“怎么不是呢?”
  同样凑近了,谈论秘密一般道,“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可别对柳世新说。当初我在英国留洋那会儿,身边的女伴几乎都有爱人,故而三天两头被人追问:密斯白,你怎么没有?”
  她低笑了两声,“我之所以答应世新的追求,自然了,一半因为他那张脸实在讨人欢喜,也没有成天混在女人堆里,但也有一半是受到了周遭的影响。在同批留学生里,我怎样也是处处拔尖的人,总不至于在恋爱上却大大的落于人后呀。”
  “好在世新这人不难相处,做事很规矩,凡事也愿意听我的指挥。不过他要是把这些好处丢了,放浪形骸起来,我还迁就他做什么呢?当然是只有分手一途了。谈感情,万万不能抱着只在一棵树上吊死的心思。”
  白瑾璎似懂非懂地点头,很受教的样子。
  不过就事实而论,她在今晚受到的教导,也确实抵得上过去这么多年所获得的全部认知了。
  反倒是白瑾瑜半开玩笑的建议没有用武之地——京师大学聘任的教授们俱都是蓄起了胡子的老先生,连助教都很少有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白瑾璎对此倒不在乎,教授们的学问很够,这就令她满意了。
  不过她在学校的人缘倒是很不坏。
  白瑾璎生了一张温驯的鹅蛋脸,常带着秋水一般盈盈动人的眼波,何况她的脾气还很温和,从不给人难堪,于是不论她如何醉心于功课,人家筹办聚会活动时,总不忘邀请她一个。
  譬如这一次的活动就办在华容饭店。
  华容饭店算是北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大饭店了,按理说学生们的活动不会选在这里。不过这一次很可以破例,一来学生会在首都青年峰会上的演讲大获成功,峰会的参加者中不乏洋人,可以说在外宾面前大大地替学校争了一回光;二来,学生会中几个骨干成员,大都是家境殷实的公子小姐,便合计着自己出资,办一个庆祝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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