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中,一定还有其他牵扯!
花芜从榻上坐了起来,去往紫来阁。
她想见萧野。
初秋的紫来阁,不似其他院落,已有了落叶。
阁楼前的院子里,空落落的,即便此时入夜,亦能一览无余。
在庆和宫其他地方游走,她必须小心翼翼,可在紫来阁,却无需谨慎。
只因这处不知暗中布了多少暗卫,但凡行差踏错,便会有人直接出面制止。
一层阁楼的厅门紧闭着。
这也意味着萧野和迟远都不在。
不过她知道,只要不出任务,萧野每晚都会回来。
她便想在此处等他。
在空荡荡的院子里站了一会,不敌秋寒,连个坐的地儿都没有。
花芜双手负在背后,随意地走动了一下,凭空问了句,“我可以进去等他吗?”
无人应答。
她便壮着胆子,将手靠在格扇门上,微一用力。
无人阻止。
那就是,可以。
花芜加大了步伐迈了进去,第一次单独来到书房,比起之前被召见,多了几分忐忑和新奇。
她左看看右看看,只是一直将双手背在身后,坚决不动这里头的一点东西。
不动就不会犯错吧,她心想。
来到那张偌大的黄花梨大书案前,花芜顿了一下,前后绕着,竟在书案下方的抽屉里,看到一角绢丝。
只这么一小角,便透着无限风情。
嘿!女人用的东西?
——
萧野:已为你开通权限。
第77章 同去建州
不过这绢丝颇有几分眼熟。
花芜没有动手,眼睛凑上去仔细地瞧,这织线,这密度……
不是司衣局的东西。
肚兜?
噢!是那个女人啊。
花芜心里砸吧了下。
那一半证据果然是被萧野留了下来。
这么想过后……
心里忽地划过一道闪电般的裂痕。
萧野把这一半关键证据留下来了。
所以!
会不会当年,南斗山的案子也被隐藏了关键证据?
花芜想起顶楼那卷所存不足万字的卷宗。
寥寥数笔,便囊括了所有?
不!
那一定不是全部的真相!
当年的案子由玉翎卫主办,而后上达帝王,由皇帝直接审理审判。
这其中会是哪个地方出现了问题?
是玉翎卫擅作主张,还是……
根本就是权力顶端的那个人的最终授意?
当年的玉翎卫掌印乃是陪着皇帝长大的岑公公,是皇帝最信任之人,最不缺的就是忠心。
帝王上任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要考验玉翎卫掌印一职,但凡他对这个职位上的人有一丝一毫的摇摆不定,那都是犯了帝王之大忌。
就算是当年的岑掌印为权为利陷害忠良,也不可能会蒙蔽当朝帝王。
岑掌印的所作所为决计和萧野的私藏不同。
故而,庆平十七年的事件,恐怕十有八九就是皇帝本人的意思。
否则,当年帝王的盛怒如何而来?
他为什么那么生气?以致于要迁怒那么多人?
她又想起了薛氏兄弟在排新戏时说过的话,“真真假假、是是非非,眼见不一定为实,耳听不一定为真,特别是官家办的大案,百姓往往难以得见全貌。”
“街头巷口的那些个听着夸张不实的版本,说不定啊,其中就有一个是真相,至少是真真正正地接近真相。”
花芜心中翻起巨浪。
火田县的河堤案表面是河堤冲毁,修筑河堤银两贪墨。
而实际呢?
是东宫敛财以及皇权之间的较量。
甚至或许和争储有关。
那么父亲的案子呢?
花芜确信,父亲不可能去贪那银两,所以这个案子背后隐藏的真相是什么?
皇帝为何突然要放弃忠臣南斗山?
从浅层来看,这件案子过后,因涉案人数之广,使得朝中人才空虚,更是人人自危。
皇帝也因此心力交瘁,被臣子拱着立了太子。
如此来看,太子是事件背后的既得利益者。
既是太子,亦是太子生母谭皇后。
假设这件事的幕后黑手真的是太子和皇后一派的人,那么他们的手段是什么?
太子的人,是如何做到令皇帝下定决心铲除一派近臣,而致使大渝朝廷元气大伤的?
他们制造的事端必定是触及了皇帝最不可逆的那片龙鳞。
要弄清这个,她便需要知道皇帝的那片最不可逆的鳞是什么?
花芜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这普天之下,竟还有人敢于妄测皇帝的弱点?
萧野!
花芜一下就想到了这位大渝第一权臣身上。
身为皇帝最信任的权臣,萧野一定知道皇帝的弱点。
可是。
为什么呢?
花芜因此而想到一个更严峻的问题。
既然如此,萧野为什么要为太子掩盖那件事?
说不通啊!
且不论萧野是皇帝最信任的人,就单看如今局势,太子的东宫之位……
不稳呐!
那时的她初出茅庐,被萧野的一套说辞哄得一惊一乍。
可如今细想,那一套冠冕堂皇的说辞虽无破绽,可萧野本身的作为便是漏洞百出。
玉翎卫从不选边站。
再说,皇帝正值春秋盛年,东宫易主亦非不可能之事,萧野为何要急于帮助太子隐瞒不利信息?
真的是他所说的那样,为了河堤修复的后续事宜吗?
不对!
不可能这么简单。
若是太子因此被废,自然有的是能人会接手这件事,并将这件事做得天衣无缝。
所以,萧野为什么要这么做?
-
花芜本就睡眠不足。
此刻分析起这些,一面兴奋激动,一面疲惫不堪。
无论是脑中还是身体,都是一番天人交战。
因而她也完全没发觉,这室内早就不仅仅只有她一人。
步伐无声本就是萧野多年养成的功底和习惯,他来到花芜身后,伸出手掌,竟一时不知该放在何处才好。
自打知道花芜是女儿身之后,他反而变得谨慎了,舍不得逗,怎么办?
他皱了下眉,最终只是绕过她的腰身,握在她身前腰下的平安扣上。
冰冷的物件瞬间沾了温度。
魂灵出窍的花芜鼻尖微动,这会儿才忽地察觉到“危险”靠近,心念电转间又想到,这可是在庆和宫紫来阁,防备之心便也一下就卸了下去。
她转头,正好碰上萧野靠近的侧脸。
唇畔自然而然地蹭在紧致光洁的侧颜上。
“你找我。”
有的人根本无需言语动人,但凭那副嗓音便能撩得人心肝直颤。
“爷,您进宫了?”
萧野退开一步,歪头摆出一脸审视,看着花芜。
花芜拉起他垂下的宽袖,凑到鼻尖轻轻一嗅,“龙涎香,极淡,要贴近了才能闻到。”
龙涎香为帝王之香,之前她在宫中当差时也不曾闻过。
只偶尔听人聊起过这种帝王专属的熏香。
后来入职玉翎卫,有幸进得两回南书房,这才终于亲身体验了何为帝王之香。
传闻龙涎香诞生于蓬莱仙岛,其香气似麝香之优美,微带壤香,如有海藻、木香、苔香,有特殊甜气和极其持久的留香底韵。气势虽不强,但微妙柔润,留香时间可达数月之久。
的确挺特别,可花芜欣赏不来。
萧野勾唇,察觉出一丝丝危机。
这是第二次了,他在小东西这里栽了跟头。
萧野身上从不用香,这种华而不实,又容易暴露踪迹的东西,一不小心就会要了他的命。
他不喜欢龙涎香,它的味道太独特,反而生出了几分霸道,犹如帝王之势。
以往从宫中出来后,他都会先换掉染了大渝皇宫一身浊气的衣裳,今夜,却因她候在此处而改了习惯。
萧野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花芜不说话。
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花芜是女儿身,可他却还未见过她着女装的模样。
会不会像他梦里那般……
娇妍。
只是她为了掩藏身份,连月事带都要偷偷摸摸地自制,恐怕所有家当里更不会有其他属于姑娘家的物件。
萧野看了眼她的耳洞。
因为许久不曾佩戴而显得十分细小。
梦中的肚兜和凤仙花不受控制地在他脑海里荡啊荡。
所以,是不是该为她准备点东西?
萧野心绪饱满地坐于黄花梨书案后方,招了招手,叫花芜过来。
花芜甫一走近便被萧野使了巧劲带进怀里。
软的,香的,甜的。
怎么他以前就看不明白了。
萧野眼角向下一撇,“看到了?”
他抽出屉里的一角绢丝,随着绢丝暴露得越来越多,上头由虫瘿所书的墨迹清晰无比。
花芜点了点头。
萧野本就没想瞒她,他将绢布完全带出,置于大书案上。
“还不是时候。”
他像是解释了一句。
也不管花芜能不能领会,紧接着又道:“明日一早,我将动身去建州。”
“潭阳村的案子?”
萧野闪了下眼睫,算作回答。
“要我同你一起吗?”
“你想去?”萧野移开视线,下颌却是溘然一紧。
“嗯。我爹……曾经收养我的养父就在建州,春见村,和案发地潭阳村正正相邻。我想,回去看看他。”
“嗯。”
“答应了?”
萧野睨了花芜一眼,他本来就想带着她,只是没想到她会主动请缨罢了。
他端详着花芜,最终还是将那句疑问忍了回去。
仅此而已吗?
最好是。
李成蹊入职大理寺,于明面上承办这起案子的消息,已于今日早朝之上被奉为“美谈”,不胫而走。
萧野心中有疑惑,但又不想问得太清楚,反而显得既小气又不自信。
跌份。
“还有我爹南斗山的案子……”
“你想翻案,就好好想想该从哪里突破,人品这种东西,无法保证,当不了证据。”
对于这件事的态度,萧野没有偏私,不能因为那个人是疼你爱你的爹爹,便觉得他没有贪污犯罪的可能。
让证据说话,才能叫人心服口服,这案子才能翻。
其实这些道理花芜也知道。
她想跟着去建州,除了回去探望花爹爹,便是因为找到了一个可能的突破口。
昌南县虽不在建州,可距离潭阳村和春见村所在的石盘县,却是不远。
——
睡眠不足是我自己,代入了。
第78章 玩火烧身
建州距京都有些距离。
出发前夜花芜甚至还给自己做了个软垫。
上次是真的吃了亏,在马背上颠得七荤八素。
花芜原以为这一路上或许会不可避免地遇到李成蹊,而事实上却是大理寺的人马走陆路南下,而玉翎卫这一边却在出了京都后拐了水路,乘船而下。
玉翎卫和大理寺协同办案,一明一暗,而萧野又惯于独来独往,后来两队人马直至进了建州境内竟还未曾打过照面。
于大舟之上顺水而下,无车马劳顿,只消躺着便晃过了百里路程。
比起风尘仆仆地驾马赶路,实在舒适太多。
正好这个季节行船南下顺流,日夜行进,因此他们也不会耽误多少时间。
花芜在船上摇了四天,终于落了地,竟有种不真实的感受,像是踩在一团棉花上。
如今她月事已过,若要骑马加程,亦随时可行。
这一路,只他们二人同行,萧野连迟远都没带,倒是有些令人出乎意料。
可就在上船后的第二日,花芜便发现了萧野的别有用心。
他为她备了女装。
就在上船后第二日,他让她在船舱里换了裙装。
罗裙绣鞋,竟还配着一对凤仙花样式的掐丝珐琅耳坠。
掐丝珐琅的首饰极为难得,在大渝也只有在皇亲贵胄的闺阁中才能见到。
要请专人打造这样一对耳坠,需耗费不少工时。
所以,这是他特意准备的?
珐琅所制的凤仙花拥有着宝石般的光泽和通透,琉璃般绚丽的色彩更是旁人一时间分不出真假。
鲜艳得要滴出汁儿来。
若草色的罗裙明明是市面上最为普通的款式,却让花芜心中颠簸了许久。
船舱并不大,萧野送来裙装之后,却也不退出去,只是慢悠悠地拉过一张小凳对着小小的舱门坐着,背对着花芜,以此当做回避。
花芜心中仍是别扭,无论是对于裙装,还是这狭小船舱里的另一个大活人。
颀长的人影堪堪就要抵到船舱的顶端,背部的线条饱满而流畅,像极了一块供人停泊的栖息地。
花芜摸着罗裙的衣料,比她日常的男装要柔软许多。
只是上头的系带繁琐,令她一时有些无所适从。
船舱中没有铜镜,换完裙装的花芜根本无法想象自己如今的模样。
若非命运使然,或许她和萧野也根本不会有交集。
也许他仍是高不可攀的权臣九千岁,而她或许便只是京都一普普通通的闺阁之女,母亲疼爱她,父亲亦会保护她。
她不喜欢热闹,也不爱参加宴席。
他们二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搅在一起。
“换好了。”花芜轻语。
萧野倏地起身,待转身之际,却被人从背后一把抱住。
一双素白的小手穿过他的胁下,紧扣在他腹前。
“太久了,我已经忘了姑娘家应该如何打扮。”
适才穿衣的时候,她搞不明白有几条带子应该如何对系。
如今也不知穿整齐没有。
还有她的耳洞,细细的银针,薄薄的耳垂,穿起来也十分生疏。
当初扎耳洞的时候,她可是曾经扬言要在出嫁时挂十斤纯金打造的耳坠子。
可这会儿,耳洞里头的肉甚至都快愈合了,她被自己戳痛,这会儿还又刺又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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