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亲吻过的地方留下一片又一片酡红。
如今那些痕迹还没消去,看得萧野心中一荡,又连同被子将人紧紧抱着,狠狠亲了上去。
萧野摸了摸她的脑袋,“宫中急召。”
“急召?不是昨日才入的宫吗?”花芜不解。
萧野脸上却显得有些凝重,“庆和宫前日就得到了消息,长江中游一带的疫区隐隐有不可控之势,以往大渝遇到这种情况,一般会派出一名皇室中人,一名武将,太医院若干人,以及……两名玉翎卫。”
皇子代表了天家对疫情的重视,花芜小时候听父亲说过,大渝百姓遭遇时疫,其实只有一小部分人会问医求药,但更多的民众却是祈求神明庇佑,烧高香、吞符水。
而皇室中人的出现无疑会增大他们渡过难关的信心,加以引导,才能够渐渐改变他们的这一观念。
毕竟在普罗大众眼中,皇嗣的性命比他们金贵多了,同在疫区,他吃什么,百姓自然也更加愿意相信和跟随。
再者,疫区容易爆发动乱,武力镇压必不可免。
太医院的人更不比说,医者会从《伤寒杂病论》、《千金方》等医学典籍中寻找对症解法。
而玉翎卫,自然是起到监视和督工之责,并且能够通过强大的暗卫网络,阻止一些妄图趁乱而起的势力。
可疫区毕竟是疫区,保护得再好,也难免会有风险。
花芜看向萧野,也不知怎么的,竟脱口而出,“我同你一起去。”
虽然萧野没有明言,可她就是能够感觉到,这一次,他一定会亲自上阵。
一双深沉的墨瞳,静静地望着她,它们的主人似乎正在因为下意识的这句话而心口发热。
萧野喉中哽咽,低头吻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松开她,两人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终于,是花芜率先打破了沉默,“你是要去的对吗?”
萧野沉沉的,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那就带我一起。”
“不行!”萧野执拗而坚决。
“为什么?!”
为什么你能去我就不能去?
是不愿意让我冒险吗?
“你去没有用。”
萧野果然很懂得应该从哪里击破她的点。
不是不让你去,而是你去了也没有用。
“这一次是治疫,不是断案,无法发挥你所长,带你不如带穆然。”
萧野解释得耐心而决绝,理由又不容反驳。
花芜知道萧野的意思是没有可商量的余地,当下脸色也有几分不好看。
萧野单膝半跪在榻上,捧起她的脸,低头看着她,“别对我没信心,听话。”
花芜别过头,扭开了他手掌的钳制,萧野手被挣开,就在那一瞬之间,花芜伸手抱住了他的腰,“我相信你,但也会担心你。我没有办法控制这两种矛盾的情绪一齐发生。”
“我知道。”萧野声音低沉,手掌一遍遍地捋着她微微塌下的脊背。
过了好一会儿,萧野呼吸变得低促,揽着她的双手猛地收紧,但也只那么一刹,又骤然松开。
就像是窒息过后,肺部瞬间又被灌入了大量空气。
一松一紧,都捏住了两人融在一起的情绪点。
“我进宫了。”
萧野转身,套上外袍,下了楼。
-
当夜,萧野和穆然出发。
又隔了一日,刘得下值后给刘芳韵带来了关于花芜三次验净的消息。
第155章 好奇死了
小巷中,刘家家宅里唯一的厅堂上,四人自成两派。
一边是正忙着吃的母子二人,另一个角落里,却是刘得和刘芳韵。
案上摆着剥壳蒸蟹,梨炒鸡,两道佳肴中间还摆着一壶金坛于酒,刘得家的娘子正将蟹膏挖出来给儿子吃。
而另一边,刘芳韵惊诧道:“只一次验净记录?!”
“也不是说仅有一次,三次记录皆有登记在册,只是真正验到的只有一次。”
刘得将自己今日下值后,在林老公那里查到的情形说了一遍。
“入宫时的验净单上只盖了红戳,上头有个人签了名,却无详实的验净记录。上头所载的时间我留意了下,比同批的似乎晚了两日,应当是有人作保,直接跳过了这一道。而第二次验净记录空缺,不过理由也很充足,是他去年万寿节参加了圣上在宫里办的游花街,扮了个丑角儿,故而没赶上验净,验净哪有万寿节重要啊,何况他不过是宫里巡夜击更的小宦官,并没什么机会接触内宫,因此林老公便没太在意,附了说明便放过了。第三次,便是今年入职玉翎卫,倒是验上了,不过林老公却说了句,那日他身上染了风疾,还发了热,但因为手里拿着玉翎卫的金花帖,林老公便快速验了下,让他回去休息。”
后来的话,刘芳韵并没怎么听得进去。
只觉得,一连两次都错过了验净,未免也太巧了,倒真像是在刻意掩盖着什么。
掩饰什么呢?
刘芳韵想起每次见到花芜的时候心中产生的异样。
宫中宦官的确是有阴柔貌美的,可花芜……尤为之甚。
不仅如此,他的言行虽然和宫中的其他宦官并无太大出入,但有一点!
他和萧野在一起时的神态,分明就是个女子。
刘芳韵觉得自己不会看错,对萧野的特殊情感让她对他们之间的互动十分敏感。
再照此次验净结果来看,刘芳韵已有七八分把握,花芜是“她”,不是“他”。
-
萧野和襄王宋承泽前去治疫的第二天,王冬回来了。
王冬热闹,他的归来好歹能够驱散花芜心中的一点阴霾。
“嗐!这次去的是江南,山美水美人美,地方官还热情,查的也是个不轻不重的案子,可大可小那种,本以为是个肥差吧,没想到两日前接到迟远的快报,将我急召回京,同去的师兄们都还在享福,就我一人苦哈哈地快马加鞭回来了。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
听着王冬一通抱怨,花芜心中反而变得软绵。
一定是萧野在临行前让迟远急召他回来的,至于是为了什么?自然是为了陪她。
萧野此番带走了穆然,迟远虽然留守,但也因萧野的离开而势必变得无比忙碌,这两天还时不时地往侯府来回跑。
如此一来,便只剩下花芜一人,之前在宫里,从来不觉得孤单,可如今萧野一单独离开,她竟也一时有点适应不来。
回想起从今年年初入选玉翎卫以来,两人几乎就没分开过。
萧野临去之前,他们说了好多话,最后甚至还起了小争执。
哼!
花芜撅嘴。
有什么了不起,凭什么觉得她不能。
王冬不知她在想什么,瞅了一眼,“怎么,这次九千岁出任务没带你,你心里不舒坦了?”
“啊?这么明显吗?”
“都写脸上呢。”王冬食指虚空在她脸上画了一圈。
“那你倒是猜猜,我为什么不舒坦?”
“花芜,入了玉翎卫之后我才发现你这得失心、功利心很重啊,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就想着在这庆和宫里往上爬呢?”
王冬摇头叹息,“我是真心把你当兄弟才这么说的啊,不论是大渝皇宫还是这庆和宫啊,都不是咱们玩得起的地方,虽然沾上了九千岁这样的权臣,其实也就是在这地儿混得轻松些。还有啊,玉翎卫的生涯比宫里的更短,咱们普通人还是趁着这个机会发财,娶媳妇儿,安排好十年后的生活才是正经。”
“王冬!我不想娶媳妇,真的,这辈子都不想。”进宫四年两人相互扶持至今,第五个年头了,花芜一直对他藏着身份,可如今的形势,这层伪装指不定哪天就戳破了。
或许会是因为萧野,或许是因为父亲当年的案子。
无论如何,她都不想让他成为“最后一个知道”的那拨人。
花芜端视着他,满面心塞,“我之前一直都觉得你挺聪明的,真的。”
可如今怎么就接收不到她的暗示呢!
王冬嘿嘿笑起来,“那、那可不。”
等等,之前?
加个“之前”是什么意思?
花芜长叹一声,垂头摇了摇脑袋,双手负在身后,失望地走了。
王冬看着她略略负气的背影,神色有些复杂,不过一瞬,他便追了过去,“嘿!怎么好端端的还生气了,别气啊,今晚请你去薛氏兄弟那儿看戏。”
……
看戏自然是去看了,只是王冬喜欢看夜场,花芜没有黑白颠倒的习惯,到了亥时,自己忍不住困意,先走一步回了庆和宫。
萧野不在,她便没再去过紫来阁,这几日她作息还算正常,虽然睡得不早,但每日必定天一亮就醒了,醒了便开始想许多许多事情。
萧野说过的那句话在她脑中挥之不去。
“只要一盘棋下得够久,自然能够对全局掌握得更加透彻,也会谋得更深远。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下一盘棋。
自那以后,她也试着在自己脑中铺开棋盘,自己和自己对弈。
她很清楚,自己和萧野从一开始的互相吸引便是因为旗鼓相当而非男强女弱。
萧野能在脑中下棋,她也想要尝试。
她本是浮萍,心中只有为父洗冤、家人团聚的愿望。
而今洗冤之路已走了过半,似乎只差一个契机,父亲便能再回南家家庙,受后世子孙供奉,而弟弟……虽然和她尚不在一个阵营当中,可谁知道呢,谁知道他和崔淼之间有过什么样的约定,总之无论如何,她都相信他们姐弟之间的情义和初衷。
这些事之后,她心中也有了新的牵挂。
萧野。
不对,应该是宋也之。
不论今后他选择什么样的道路,她都希望能够在他身旁拥有一个独立、不可或缺的位置。
从入庆和宫开始,她随着萧野破案,一直充当的是解局人的角色,根据一条条线索,破解一环扣着一环的迷局,而今,她是否也能够尝试着当一个布局之人呢?
想想还真有点意思。
只是这会儿,脑子还不够适应,只能借用笔墨先将自己所能想到的点一一记下。
正写得认真呢,门外传来三声“笃笃笃”的敲门声。
不是三长两短,便不是王冬。
兴许他在客来香醉着,没回来呢。
花芜搁下笔墨,将门拉开一道缝隙,便看大了一张笑眯眯的脸。
“来消息了?”
那人点了点头,从袖口里抽出一张薄薄的信封,比玉翎卫正常使用的尺寸略小。
“放在密函里的,我一看啊,就知道……”
迟远还未说完,手里的小号信封便给花芜接了过去。
“多谢!”
花芜拿着信封专注地看了半晌,像是在观赏什么来之不易的宝贝似的。
末了,却是自顾自地捧着信封转身,关门挡住了一脸好奇的迟远。
迟远真的心焦,看着小信封上明晃晃的三个大字“给花芜”一时说不准自己的心情是什么。
他不敢拆开,亲自送到独舍这儿来,见花芜拿着信封看了半晌,还以为他要当着面拆开呢!
可这是什么操作?
迟远真的好奇死了。
第156章 王冬失踪
花芜关上门,独自拆开信封。
看见他的字,心中一安,可随即又跟着信件的内容紧张起来。
萧野和襄王去到疫区之后,一路听到的都是疫情不断加重的消息,患疫的百姓丝毫没有得到有效的、可缓解的救治。
倒不是长江中游这带的地方官没有努力,而是此次疫情和以往不同,各地医者从《伤寒杂病论》、《千金方》等医学典籍和朝廷历年收集编订的中草药方典籍中,找出的方子一直没能有效遏制疫情。
而正因为如此,民间对朝廷的信赖越发薄弱,原本肯乖乖配合用药的民众开始求助于神佛,大大增加了治疫的难度。
花芜闭上眼睛,想到了初见萧野时,他站在河堤上的模样,只是周围缓缓的河流被变成了无数个临时搭建的小帐篷,而帐篷里满是患疫病的灾民。
除了那份悲天悯人的神色外,萧野眉头一皱,像是隔着一片虚空,在对千里之外的她诉说着不忍。
花芜不自觉地捏紧了信笺,恨不能跟他同去,但也更加理解了他拒绝她同去的原因。
她又将信笺看了几遍,才小心翼翼地收起,放入萧野给她的木匣子中,和那叠银票挨在一起。
她开始认真思考起应对之策,如果她现在正和萧野站在一片哀鸿之中,面对萧野信中所提出的那些问题她会怎么做。
灾民不信任官府,不肯配合用药,究其原因是太医们还没研制出行之有效的对症之方。
或许当地的郎中缺乏治疫的经验,而太医们又太过信赖例如《伤寒杂病论》、《千金方》等传世之作或是被朝廷收编之医典,习惯于先从这些典籍中寻找之前用过并且疗效甚好的方子。
偏偏这一次的疫情不同以往,这些经典方子暂时没能起到效果。
可萧野带了穆然,花芜想起那因为长期浸在药园的晨露中而导致关节变异的手指。
心中很快又燃起了希望,她相信穆然一定是那群医者中最先找出治疗此次疫病方法之人。
第一步解决了之后,便是解决民众的信仰问题。
既然短期之内无法逆转,那便顺应之。
百姓愿意信奉神佛,那就让“神佛”为他们赐药,只要能够达到目的,无需在乎手段。
花芜将自己的思路写下,又看了两遍,添了几笔,例如优先说服、买通……
噢,不对,若是按照萧野的一贯作风,应当是威逼利诱,总之就是让村里的乡贤、宗族族长起到带头作用。
只要让有效的药方在民间普及开,再辅以惠民之策,相信百姓们很快又会恢复对朝廷的信任。
梳理完,她觉得暂时没什么可补充的了,这才满意地搁笔。
最后也将这张草稿收入木匣子里,和萧野给她的来信贴在一起。
这信是不用回的,她都能想得到的办法,萧野只会想得比她更全面。
想到这里,她的心情似乎好了些,满心期待着萧野回来同她对答案。
这么一折腾,想到飨食的时间也快到了,花芜便收拾了一下,准备请王冬一起去西市吃蘑菇煨鸡,作为他昨日请她客来香吃饭看戏的回礼。
可到了黄字号一排庐舍,却找不到王冬的踪影。
“他昨日没回来呀。”
同他住一起的师兄道。
“哦。”
王冬不在,花芜也没心思一人去吃那蘑菇煨鸡,独自到庆和宫膳房,让厨娘下了份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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