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以刘芳韵的心计,在长乐宫呆了几年,自然也看得出惠贵妃母子的野心。
宋承旭看着眼前的女子,也不知为何,她的打扮并不出众,可就是看着顺眼。
看着顺眼,就不免多看了几眼。
眼前的女人无疑是好看的。
可她的心机太过深沉,话先说了一半,却要看你的态度,再决定是否往下讲,实在叫人有些不悦。
在这个节骨眼上,是带着情报来投诚了?
宋承旭早已有所谋划,听到这里,实在有些兴趣缺缺。
他也不急着知道留香前来所谓何事。
却道:“和庆和宫有关的事,为何要告诉本王?留香,本王记得你之前和庆和宫那边的关系不错吧?”
刘芳韵面颊腾起红晕。
她已报过闺名,魏王仍是执意喊她“留香”。
“王爷,人是会失望的,我愿嫁他,他却不要我,用一个校书郎便想将我打发了,还是庄家,那庄家老妇名声在外,韵娘不愿就这么葬送了自己一生。韵娘,心中唯愿投靠魏王殿下。”
宋承旭不在乎地笑笑,“你要说的事对本王不一定有用,不过……”
他上下打量她一眼,“本王倒是对你的开出的条件更感兴趣。投靠本王,你心中预想的好处是什么?”
“我……”
“可别说你无所求,你若无所求,我还真不敢用你。”
“只愿王爷成大事后,能让韵娘有一处安身立命之所。”
“安身立命之所?你想要哪里?”宋承旭两眼微眯,盯着刘芳韵面上的神色,很快便猜到了她的目的,“宫中?”
察觉到她眼波中的激荡,宋承旭款款而笑,“你想再回这大渝后宫。”
自然不会再以女官的身份。
宋承旭审视着她。
初在长乐宫见她时,也曾经被这副出色的皮囊吸引过。
只可惜,很短暂也很有限。
容貌过关,可惜……
人太聪明了,反而显得心机深沉,太过刻意,缺乏智慧。
这样的女子,逗趣即可,当真收了,便是自找麻烦。
不过……这是身为大渝王爷的考量,若是换成大渝后宫。
宋承旭笑笑,偌大的后宫,还有什么人装不下呢。
“那么接下来就说说到底是什么和庆和宫有关,又对本王所有助益的事吧。”
宋承旭倒不觉得她真能说出什么惊天秘密来。
只不过,他突然意识到,这般拼命想要生存、往上爬的棋子,用起来应该会很顺手。
刘芳韵平平淡淡地就将有关于花芜验净记录一事说了,“所以……我怀疑……”
“你怀疑她是个女人?”
看吧,这就是宋承旭没办法喜欢上留香的原因,不够真诚还吞吞吐吐,话不一次性说完,偏要含糊其辞,叫人自己猜。
“王爷英明。”
“本王英明吗?”宋承旭缓缓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绕到刘芳韵身后,如同一尾毒蛇在她后颈吐信,“难道不是你引导本王这般猜测的吗?”
“韵娘不敢。”
宋承旭倒是看着不太在意,“你是刚刚知道,还是早就知道的。”
“刚刚知道。”
“这么说来,你同宫里还有联系?”
刘芳韵咬唇,沉沉地点了两下头。
“很好,”宋承旭走近,牵着她的手,拇指在其手背上揩过,“本王还有另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韵娘必当倾尽全力。”刘芳韵终于在进入魏王府后,由心露出一笑。
唇畔的两枚梨涡,煞是好看。
“会有你的位置的。”
魏王许诺。
-
宋承旭亲自将刘芳韵送到了垂花门,看着远去的窈窕背影,兀自喃喃。
“是个女子、呵!原来是个女子……”
宋承旭挥手,一道人影闪了出来,“她找过来了吗?”
“已通过大理寺在打探当晚那三人的消息。”
“那就帮帮她,让她快点找到鱼饵才是。”
“是。”
“愁眠回京都了吗?”
“刚至京郊。”
“让他快点回来,那边的事情,你去处理。”
“属下明白。”
第159章 切割抛弃
不论是之前宫中四年巡夜击更,还是如今伪造身份在玉翎卫当差。
花芜女扮男装都是犯了欺君的死罪。
以宋承旭之敏锐,再加上坊间传言,他一定能发现萧野和花芜之间的隐秘关系。
刘芳韵自然希望萧野和花芜能够受到某种惩治,只不过,如若能踩着他们俩往上爬,看他们后悔莫及的嘴脸,似乎也是一件快事。
刘芳韵对于今日在魏王府的谈判感到满意,接下来她还要去寻刘得。
魏王给了她一个新的任务。
进宫,查探长乐宫的消息,最好还能同惠贵妃说上话。
宋承旭想和长乐宫通气,唯有如此,他才能确定自己的下一步行动。
私军在这三日内便能在京郊集结,可到底,他还是没能下定决心。
宫内外隔绝,将此事罩上了一层迷雾,叫他不敢不小心。
-
大理寺那边,李成蹊应卯之后便寻了个理由溜了出来。
花芜昨日给他的名单里,确实查出了些端倪。
那夜和王冬在客来香喝酒的三人中,有一人是来自北方的没落士族,名叫卓路。
自三年前进京参加殿试,殿前无名,一直租住在京都的长盛街上。
虽有“进士”之功名,却一直未被授予官职,身份有些尴尬,因此拖了三年还一直赖在京都不走,多少有点无言面对北地父老的意思。
“偏巧,这人形貌和王冬有些相似,自庆平十八年起,翰林院对进京参加殿试的贡士都绘了小相,昨日我看过卓路的档案,无论是身量还是面貌,都和王冬有些相像。”李成蹊道。
花芜听着他急切的语气,看他专注的神情,还有眼下的青影,心中滑过些许不忍。
其实这些她早就有所推测,可心中的想法无声无息,她仍是需要李成蹊帮她做出点动静。
“嗯。所以你的意思是,或许当晚是他假扮了王冬,而真正的王冬根本就没有回庆和宫。”
“小……花大人,愚兄一直相信你的判断。再有便是,卓路如今处境尴尬,一边是随着年龄增长授官之希望愈发渺茫,另一边是背负着振兴家族之使命,如此进退两难,他委实很有可能做出极端之事。”
“嗯,那我知道了,卓路租住的地方是?”
花芜知道李成蹊有所疑问,就算是这样一个人,又为什么要抓王冬呢?
就算王冬是玉翎卫,也不过是无足轻重的一人罢了。
卓路能从王冬身上得到什么呢?
花芜自然也不会告诉他这其中原因,这是身为玉翎卫的职责,而职责之外,她更不愿意拖李成蹊下水。
一旁的李成蹊默了半晌,花芜再次发问,“是在何处?”
“我陪你去。”
李成蹊目光坚定。
花芜微微侧身,“玉翎卫办案,不便由大理寺插手。”
这话听着委实令人唏嘘,该利用的时候利用,该抛弃的时候抛弃,真是一点都不含糊。
可花芜此时没空照顾李成蹊的情绪,就到这里,将他推开。
切割,才是最好的办法。
“纵是你不说,我也有办法。”
花芜毅然离去,没有丝毫留恋。
李成蹊喉中一哽,握住了她的衣袖。
“长盛街,喜乐巷。”
“多谢。”
花芜稍用巧劲儿,便挣脱了李成蹊。
李成蹊心里一股酸意泛了上来,这次她找他,说得最多的话便是“多谢。”
-
花芜没有直接去长盛街,而是在东市闲逛,在各色各样的摊贩中走走停停。
最后,她停在一处卖豆花的大娘身旁,和大娘家里的孙子聊了几句,那孩子半信半疑地跑开。
接着她便在豆花摊上要了碗豆花。
吃咸的还是吃甜的,这是个问题。
大娘的摊子上既有白糖,也有葱花和酱油。
最终往碗里放了一勺糖,花芜悠闲地吃了起来。
一碗豆花的功夫,那孩子跑回来了,比手画脚的、得意地和花芜说着什么,花芜拿出一块碎银在他面前晃了晃,随后却是手腕一转,给了卖豆花的大娘。
李成蹊远远地看着这一幕,紧锁的眉头一松,慨然一笑。
他欣喜于终于又从花芜身上看到了南溪雪的样子,贪吃贪玩又捣蛋的……
“李大人,有人在寺丞面前告了您一状,请您即刻回去解释一二。”
李成蹊脸色有一瞬的茫然,随即脑中浮起那张贪玩又捣蛋的脸。
原来如此。
“我现在有急事,可否……”
“李大人,实话不瞒您说,那位告的是您渎职,您还是快回吧,别叫小人难做。”
传话的人身后还跟着两名武夫,手中握着提棍,显然是有备而来。
李成蹊无法反抗,只能跟着他们走。
豆花摊那边,花芜弯腰捏了捏孩子的脸,随后抬头,看到的是李成蹊被迫离去的落寞背影。
“还有呢,还给我。”花芜伸出手,摆在孩子面前。
孩子这才依依不舍地从怀中掏出一块糖黄色的玉牌。
花芜又从身上摸出了几文钱,放到孩子小小的手心里,“去玩吧。”
花芜凛了凛心神,这才朝长盛街的方向行去。
-
疫区前线,一个个支起的隔离帐篷中,不时传来号泣之声。
每天都有人死去。
穆然已连着三天三夜不曾合眼。
附近赶来支援的医者以伤寒论治此次疫情,却是难以取效。
这些天,他已经意识到此次瘟疫,根本不是医典上的伤寒论能阐释的。
于是他放弃了药典古方,不仅研究患者,并开始在牛棚、猪圈、鸡圈蹲守观察,在最危险的地方捕捉此次疫情的特性。
连着五日,他已调配了近二十种中药配方,制成汤剂,让患者腹下,并认真记录他们的每日变化。
这一日,他在视察患者时,发现了一点端倪。
穆然的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
他奔去了萧野的帐子。
“找到了!我找到了!”
这是穆然第一次失态。
萧野抬了抬眼皮,像是已料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也跟着露出轻松的笑容。
“对症的方子,我找到了!”
“你可确定?”
“这是第三个好转的病患了!我确定!”
“好。”萧野气息一沉,站了起来。
穆然脸上又生了郁色,“只是,不知要如何说服他们饮用这个方子。”
“无碍,交给寺庙和道观,让他们先行施放。”
萧野松开眉头之后,留下两道浅浅的八字纹。
这几日他一方面被疫区的事务困扰,另一方面心里还想着临出发前和花芜有过的那一番争论。
他必须要早些回京才是,那边的事,他放心不下。
-
花芜已经走到了长盛街,喜乐巷。
长盛街中央便是长盛赌坊。
巷子里还算热闹,她稍一打听,便得知了卓路的住所。
“你找卓郎君啊,喏,再往里走,第三间庐舍便是。只是……这两日依稀都没见过他呀,你还是进去看看吧。”
“多谢。”
庐舍门扉轻掩盖,花芜轻轻推开,穿过小院,喊了几声无人应答。
她原也只是想在廊下等候,可甫一走近,却见主屋的门上挂了把锁头,锁头一高一低地悬着,并不扣紧。
花芜没有犹豫,直接抽开锁头,推门而入。
“吱呀”一声。
喜乐巷藏在沿街商铺里头,京都之地寸土寸金,能做商铺的地方都是两至三层的楼房,将巷子里的光遮去了大半。
庐舍里暗极了,只看到从门处透进来的一块光区中,似有烟尘滚滚。
花芜刚要往里走,却蓦地觉得身后有个厚重的影子向她压了过来。
第160章 请君入瓮
花芜猛地回头,背光让她短暂地看不清那个人的脸。
可他的身材,却没有一点点悬念。
居然是他?!
来人看见她,也露出了一脸温慈的笑容。
“是我先来的,看见你进屋,我才跟了进来。”那人道。
花芜转身,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庐舍,又想起邻居的话,问:“这是你的房子?卓路离开了?”
“当朝九千岁身边的人,果然有一手。”
花芜“呵呵”笑了两声,似揶揄道:
“没想到京都首富也有如此不起眼的房产。”
詹葱笑着摆了摆手,“没想到吧,我发家之前,就是住在这儿呢,一开始只是觉得前面的那座楼挡住了我这屋里的光,就想着若能住到外面的楼里该有多好啊。就是这般简单朴素的一个信念,让我赚到了第一桶金。”
詹葱又往里走了几步。
“如今一看,可真是块风水宝地。现在整条巷子的地产终于都在我名下,可看来看去,还是这地儿好呀。”
他似是怀念地伸手,摸过厅中的四方案。
“卓路呢?”
“回北地了。”
“不等朝廷授职了?”
“嗐,大渝人才辈出,今年又是殿试年,今年的进士及第也都没安排满呢,人只会越来越多,朝廷哪还能记得三年前的一个没落士族?”
“所以你花了多少银子,才叫他舍得离开?”
“啧……年纪轻轻的,怎地比我这一届商贾还要市侩呢!”
“卓家没落士族,近三代人皆以振兴家族荣耀为使命,所以,你们不但给了银子,还许了他一个美好前程,让他暂时先躲了起来?”
他若不愿为此冒险,或许这一辈子都要躲在这个暗不见光的庐舍中,有家不得归。
“啧、啧啧。”詹葱玩味地看了花芜一眼,忽地皱了下眉,“就是可惜了。”
“可惜?”
语气中浮着一丝危险的味道。
“放心放心,我这心宽体胖的,能耐你何?”
“什么意思?”
“没,没什么意思,我只是来传个口信罢了。”
詹葱收拢了五颜六色又金灿灿的十指,“是这样哈,那头想跟你做趟生意,就让我来当个中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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