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奶奶做了两种不同的野菜饼和牛肉饼,拌了小凉菜。文箬每一样取了两块,端着盘子和冰豆浆去前店给林扬送早餐。
餐桌上暂时只剩下林奶奶和李牧,老人家咿咿呀呀,比划着告诉他这些野菜都是清晨去田里新摘的。
李牧其实没有看懂手势,不过不妨碍会讨老人家欢心。他家里有三位老人,平时在老人面前讨他们开心,没少嘴甜乖巧。他照着样子,轻轻地跟林奶奶说,“谢谢阿奶。野菜很嫩,一口咬下去满是清甜。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新鲜的菜饼。”
林奶奶听懂了,抿嘴笑着连连点头,用公筷又给他夹了一块饼,示意他好吃就多吃点。
文箬送完餐,很快跑回来,带回来了两件印有大福鸡腿包的T恤和一袋鸡腿包。她坐下后,盘子里也多了一块饼。她朝奶奶笑着感谢,把T恤塞到李牧怀里。
“阿奶,老式鸡腿包是隔壁邻居店铺送来的。”她转头又朝李牧说,“李牧,T恤也是隔壁邻居送的。衣服free,小吃不free。鉴于你昨晚免费住,今早免费吃,白天需要你穿着它去镇上走一圈。”
李牧拒绝,“不穿!”
文箬瞥了他一眼,“小哥,你享受的吃食可是顶级绿色无公害食材,别的地方吃不到的。既然享受了好处,总得付出点什么吧。”
他提醒她,“昨晚的方案是我去店里打工。”
文箬继续游说,“店里不缺打工人,缺宣传员。再说了,没让你三伏天穿玩偶服就不错啦。打工人不要挑三拣四。”
“食宿我可以付费。”
“拜托,你是来体验生活的,不是来做少爷的。T恤没有小码,如果有的话,我和你一起穿。”
“你现在穿的T恤也是XL码的。”
“额。”
李牧把其中一件T恤还给文箬,文箬塞了一根鸡腿包到他手里。
她扯下一块面包,边吃边盯着李牧看,见他吃鸡腿包的表情,时而惊讶时而疑惑。她问道:“不好吃吗?”
李牧点头,“嗯。面包是甜的,并且油炸过?里面居然还有咸的火腿肠?”油炸、甜腻、咸香三种霸道的味道糅合在一起,李牧不喜欢。他的偏好是单一的口感,味道可以不正宗,但必须要纯粹。
文箬继续撕着面包说,“没品位,我的最爱之一。阿奶,这个是不是特别好吃呀?”
林奶奶点点头,竖着大拇指,表示面团发酵得刚刚好,这样口感才能松松软软。
文箬把自己后脑勺留给李牧,面向林奶奶,亲昵多于客气。“嗯嗯,阿奶果然是厉害,只尝了一口便分辨出面团的发酵程度。咱们这里的鸡腿包,外脆里软,油油的,甜甜哒,还有火腿肠!阿奶,这个菜饼好吃。哎呀,牛肉饼最好吃!明天早上,您如果再挖野菜的话,直接敲西厢房的门,叫上半大小子帮您挖。”
林奶奶比划着,不用你们帮忙,摘野菜不费劲。再说好吃的东西不能天天吃,早餐要换着花样做。
因为文箬在,早餐热闹得恰到好处。饭后,她继续跑前店找林扬,缠着林扬询问吉他手的住处。
李牧在厨房洗刷完毕后,又打水把脏衣服洗净晾晒。洗衣服的时候顺手把两件大福鸡腿包的T恤也洗了。圆领的蓝色大码T恤,正面和背面的空间,没有丝毫浪费。正面是硕大的大福两字,背面是鸡腿包的图片。真的很丑,李牧心想。
等他来到前店,文箬正跳着比耶,显然拿到了吉他手的住处。林扬给她泼冷水,“别高兴太早。他只是谭婶家的租客,平时神出鬼没的。我给谭婶打过招呼了,人在家的话,你再去堵。”
文箬一个高兴又给文笠塞了任务。“谢谢林扬哥。改天让我哥请你吃饭呢。”
“你可真会拿你哥做人情。”
“不然呢?他是我哥。”
林扬摆摆手,“明天赶紧回学校去,你那个暑期班翘一两天就成,难不成真要翘一个月呀。”林老板眼睛的余光扫到旁边的大高个,开始无差别教育。“还有你,李牧。别的高中生,在假期里都在追赶学习进度。你们倒好,一个翘课,一个体验生活。明天都走,省得我看到你们闹心。”
“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我们要先去做今天该干的事情啦。”文箬拉着李牧跑回后院。
李牧问她:“要干嘛?”
文箬说:“取手机,去逛集市呀。我要还你两套衣服呢!”
“不用还。我包里还有,衣服够穿。”
“那不成。我的承诺必须完成了,才能睡安稳觉。”
李牧还是太天真了。文箬出了院子后,说要去集市给自己买面霜、内衣、卫生巾、衣服,还要买糖水。她纯粹是不想一个人逛街买衣服。李牧也没和她计较,毕竟在这个镇子里,他只认识她一个人。
内衣的优先等级最靠前,文箬却先买了一杯糖水。李牧没要,早餐吃多了,不想喝。
李牧问她,“为什么买糖水?”
文箬抬头,看着远处的热闹,说,“我每次在接近心愿的时候,都想要有特别仪式感。”
文不对题的答案,李牧一头雾水,继续问:“什么样的仪式感?放鞭炮烟花,奏音乐的那种?”
“那倒不用,烟花太隆重了。我会奖励自己一杯糖水。”这才是答案。
他笑出声,“小朋友。”
她瞪了他一眼。“喂,我比你大两月呢。”
李牧从昨天认识她到现在,不到二十四小时见识了她对寻找吉他老师的执着。他不禁好奇:“你的心愿是弹吉他?”
文箬嘴里含着吸管,嘟嘟囔囔地发声。“嗯。”
他补充提问:“为什么不想拉小提琴了?”据他观察,她对那把小提琴的珍视程度远超吉他,然而貌似学习热情,刚好相反。
文箬抿了抿唇,说:“我的小提琴老师搬走啦,她离开江城快一年了。我这人又特别挑剔,挑老师。”
李牧不太懂这方面挑剔的原因,问道:“你以前的小提琴老师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文箬赏了他一张笑脸,得意又淘气,“漂亮,和我一样漂亮。”
好吧,这个理由无懈可击。他又追问,“那个吉他手呢?他又什么独特的地方?”
文箬说:“李牧,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呀。今天晚些时候,你陪我一起见到他,自己判断。走,我们先去买衣服。”
文箬进店报了自己的内衣尺码,从售货员手里挑了两套直接结账,全程花了不到两分钟。然后,俩人去了流动的摊位,她指着一个排排衣架对李牧说,这里的衣服随你挑。
李牧白了她一眼,说,这是女装区。
俩人还是在女装区买了两套衣服,因为李牧话音落地,俩人眼神交会,瞬间想到一块去了。卖衣服的大姐帮着两个小朋友选了两套适合林奶奶的衣服,同时交代如果尺码不合适,晚些时候可以来找她调换。帐是李牧结的。
李牧不想给自己买衣服。除去送给文箬的那套,他包里还有三套衣服,他怕多买两套地摊货最后浪费掉。文箬才不管他的意愿呢,从简易衣架上随手拿了两件素白T恤和两条松紧带的休闲裤,合计花了九十块钱。
“李牧,你可真不接地气。”文箬批评他,“虽然在村里,Nike变成了Mike,对勾成了斜勾,但总是衣服嘛,材质还是棉的呢,洗干净后和Nike一样穿。你嫌弃的话,可以当睡衣,还是说你晚上睡觉不穿衣啊…啧啧,李牧…不行呀,西厢房没有窗帘,你不穿衣服会被月亮奶奶看光光的。不是怕你羞,而是怕月亮奶奶羞。它一害羞,夜里不愿意露脸,就不好玩了。”
越说越离谱,越说越没逻辑。李牧在心里逐条反驳,首先月亮奶奶坦荡得很,其次自己夜里睡觉穿衣服的……不是,自己穿不穿衣服睡觉,关她什么事情。他手里提着新买的衣服,决定装聋作哑不吭声。
“李牧,天为什么那么蓝,你为什么这么白?”
“李牧,云为什么那么厚,你为什么这么瘦?”
“哎呦,白乎乎,瘦杆杆的小李牧……”
“闭嘴。衣服拿好,我去买西瓜。”李牧把衣服袋子往她怀里塞。
文箬接住衣服,嘴巴却没停下来,“噢…我刚才好像说错了,原话是红伞伞,白杆杆。李牧,你是一朵有毒的蘑菇!”
路边,一位老伯似乎是瓜农,小推车上全是西瓜,瓜藤和瓜蒂都新鲜翠绿着。李牧随手选了两个,递给老伯让称重量。
“等等,李牧,难道不应该敲一下,听听声音吗?”文箬说着用手指随机敲了车上的一个西瓜,“比如,咚咚咚的清脆声音…这个瓜,就不错,声音好听。”
李牧也抬起手指,敲了敲距离自己最近的那颗,咚咚咚,声音也一样清脆。
文箬不服气,又敲了周围几个西瓜,似乎声音都差不多。
“走了,别耽误伯伯的生意。”
从后门回了林奶奶家,文箬带着阿奶去试衣服。林扬喊李牧去送货。李牧瞧了瞧自己身上的白T和包里的两件白色T恤,最后还是换上了那件大福鸡腿包的宣传衫。
店里除了林扬外,还有两名店员,一位五十岁出头的阿姨,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小伙子。小伙子和林扬正往车上搬运啤酒和饮料,准备去给订货的餐馆送货。
阿姨在整理货架,见到李牧从后门进店,又看向林扬,指责声渐起。“大林子,你还真招了个新人。前几天打牌上班迟到,是我的错。都是乡里乡亲的,你不能不厚道阿。”
“我同学的弟弟,来家里玩几天而已。”林扬朝李牧招手,将他叫到店门口。
“从现在开始,你是文笠的表弟。不是也是。”林老板这么交代临时工的。这小孩儿和文箬一眼看去都是未成年,为了避免麻烦,对外的统一口径自己同学的家人。
李牧问:“文笠是文箬的哥哥?”
“嗯。记住啊,你和文箬是兄妹。屋里那位是汪婶,她的牢骚听一耳朵就成。”
林扬上下打量了一下李牧,蓝色T恤衬得他更高更白。“这件衣服穿在你身上广告效果真好。好了,你和老袁跟车一起去送货。一趟走下来,未来一周的鸡腿包都有了。”
第7章
李牧送完货,回后院洗手,洗脸。文箬凑在一旁,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直到把小哥看得不自在,才给出了最终的点评。“李牧,大福被你穿fashion了。果然只有土人,没有土衣服。”
李牧回她,“时尚的话,你怎么不穿?”
“穿,我现在就去换。”文箬拿着另一件宣传衫,蹬蹬跑楼上去。
李牧站屋檐的阴凉处喝水。这会儿天空没下雨,院里的晾衣绳上挂满了洗完的衣服,滴滴答答地滴着水。一字形的晾衣绳被压成了对勾形。看样子衣服没有拧,直接悬挂,八成是文箬洗的。
他取下衣服放洗衣盆里,蹲着一件一件拧衣服。突然,文箬蹦跳着出现在他脚边,“好看不?”她把宣传衫扎进裤腰里,转了一圈,问李牧。
不好看,因为太大,衣服上的福字消失了,只剩下胸前的大字。主要吧,超大号的衣服压个子,压得她像一朵矮蘑菇。
他想,像是蓝彤彤的有毒蘑菇。念头一闪而过,他觉得自己被文箬传染了胡言乱语的特质。
文箬蹲了下来,跟他大眼瞪小眼,偏要问个明白。李牧一直没开口,手势动作却没停,一件件地晾衣裳。实在是被盯得有些受不住,他才张口,嘀咕的是另外的话题,林老板的两个店员貌似都不怎么靠谱。
文箬站在晾衣绳的另一侧,挑眉示意他展开讲讲。
李牧没展开,只是说其中一位店员经常因为打麻将忘记上班,另一位店员有位有钱的追求者,刚送完货便请假了。他还顺便通知文箬另一件事,现在他们是兄妹,店员和周围邻居都知道自己是哥哥,文箬是妹妹。
文箬趁着李牧弯腰的时候,拿起毛巾浸透了水,开始往他身上甩。妹你个头,是姐弟,不是兄妹。
从院外回家的林奶奶,来不及放下手里的篮子,赶紧啊呀啊呀地劝架。
李牧伸手一把拽住湿毛巾,朝阿奶笑着说,“没事,我俩闹着玩儿呢。”
“林奶奶,新买的衣服合身吗?”他又问。
林奶奶比划着,合身,特别合适,接着她又比划了一段手势。
李牧朝文箬求助。
文箬笑了,突然松开拉扯中的毛巾,李牧向后退一步才站稳。文箬见报复得逞,才开口说,“阿奶夸我呢,夸我会挑衣服,夸我勤快帮着洗衣服。对啦,你的新衣服除了用洗衣粉,还专门打了皂角。豌豆王子,不信的话,你闻闻!”
林奶奶见他们不再打闹,朝他们两个各自比了大拇指,才转身去厨房准备午饭。
李牧大度不跟她计较了,扭头问道,“你的吉他老师还是没消息吗?”
「没」,文箬撇着嘴,“我上午跑去谭婶家。房东出门打麻将。出租屋的房门关着,窗帘拉着,什么也看不到。”
李牧说:“总不能还在睡懒觉吧,这么闷的天。”
文箬点头:“嗯。空调外机没声响,不确定他会不会开风扇。下午再去瞧瞧。李牧,你会和我一起吧?”
李牧本来想提自己要离开的事情,闻言后想着多呆一下午也没关系。这里虽然是市郊,坐五站公交可以到地铁站,乘坐地铁半个小时能到市中心。所以晚上离开,也行。他点点头,答应了。
中午的时候,汪婶回家吃饭,林扬把两人叫到前店,简单培训了一下,交代他们帮忙看一个小时店。他要去医院帮奶奶取降压药。
店里没客人,李牧在整理货架和冰柜,文箬在货架间穿梭转悠。“你强迫症呀,居然按赤橙黄绿青蓝紫来摆饮料。”
李牧没接话,而是把手机递给文箬。“你给我拍张照片,我发给我爸妈。让他们见识一下,我的假期体验。”
文箬略感遗憾,“先前你满头大汗的时候,效果更好。这会儿感觉像是最帅便利店小哥的摆拍。”
“满头大汗的话,我妈该心疼了。”李牧催她少罗嗦,赶紧拍照,“你随手拍就成,不用找角度,我也不摆pose。”
文箬撇撇嘴,还是转了小半周,拍了一组各个角度的开工照。她把手机递还给他的时候,说,“你妈心疼你,不就达到目的了吗?刚好可以回家。”
李牧见摄影师刚才的作品效果不错,投桃报李回了一句,“那不成。你还没找到吉他老师呢。我怎么也要见证你认到师父。”
“李牧,你真仗义!”
李牧其实想多了,他爸和他妈都没心疼。他妈没时间点评照片。他爸问他,照片是不是摆拍的,因为有几张照片的角度不像是真在干活。倒是家里的三个老人,纷纷表示孩子受苦了,以前在家连水都没自己搬过,现在居然干起体力活。
“叮咚…”便利店正门有来客的时候,会响起提示音。
文箬嘴上喊着,“欢迎…”没喊完,见到来人,立刻换了称呼。“哥。你怎么来啦?白天不是还要上班吗?”
“请假了。你穿的是什么,cosplay蓝精灵吗?林扬呢?怎么你在看店?跟你一块来的那个男生呢?你才几岁,出息啦,跑到这里来找吉他老师!文箬,你翘了奥赛暑期班,哄我掏钱买吉他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你的吉他老师是女的……女老师在哪儿……”文笠完全没给文箬解释的机会,把从昨晚积攒下来的不满一股脑儿全倒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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