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此郎君年岁不大,大抵只有十六七岁的模样。
二,此郎君长得实在是过于,漂亮了。
殷昭澜只能用漂亮这个词来形容眼前的这个郎君,他的面骨生得极好,长眉疏朗,睫毛浓密,唇色发红。
可偏偏此郎君身材健硕,宽松的衣袍之下也盖不住好看的肌肉纹理,这般漂亮的郎君却有着令人瞧了便忍不住血脉偾张的高大身姿。
实在是令人惊叹不已,殷昭澜不禁赞叹得连连摇头。
下一瞬,她的动作却是戛然而止,因为那郎君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睁开了眼。
殷昭澜霎时怔愣住,心里不争气地想着,这双眼眸当真亮极了,乌亮乌亮的,让她萌生了一种这张脸就该配这样明亮的眼珠才是的想法。
她沉浸在自己胡乱的思绪之中,并没注意到那双眼眸异常猩红。
便不等她反应过来,一道剧烈的刺痛从她的脖颈之处传来。
殷昭澜惊叫一声,试图挣脱开来,可仅凭她那娇弱的身躯哪里抵挡得过一就算意志已变得不清的八尺郎君。
滚烫的鲜血正从脖颈处滴流下来,那郎君感受到血的味道似乎变得更加兴奋。
咚。
一声巨大的闷响过后,那少年郎君忽地便彻底晕死过去。
殷昭澜捂着脖颈的伤口,抬眸一瞧,便赫然见公孙荌正手持着一棍棒,立在那少年郎君的身后,此刻脸色发青,算不上太好,她的声音发颤:“姐姐,他死了吗?”
闻言殷昭澜便伸出手在那倒地的郎君鼻尖探了探,轻轻摇了摇头,随即也丧了力,倒地晕了过去。
失去意识前,只听见公孙荌慌乱的呼唤声。
待再见到那郎君时,殷昭澜已住进了公主府。
公孙瑞倒是诚不欺人,说好半个月,倒也是一日不多地便修缮出了一个像样的府邸。
月桦很是激动。
十几年来,殿下终于有了名副其实的一个家,一个,只属于殿下的家。
一日月桦出门采买之前,正与门前两个小厮在交代些琐事,忽地见一身材高大的少年郎君寻上门来。
月桦不禁有些疑惑:“公子走错了罢?这里是公主府。”
“没走错,我便是来寻你家公主的。”
少年郎一身烟墨交玄的鳞纹长袍,手带护腕,脚踩长靴,乌发之上编了辫子,余留发丝尾部卷曲,眼眸异常明亮,鼻梁高挺,似是异域中人。
“你们家公主在不在?”见月桦不知为何迟迟不应声,他便叉着腰俯低身子打量起月桦的神情来。
月桦哪见过这种场面当下便满脸通红,一时有些结巴:“殿下在.....在的。”
“那我便进去寻她了,”说罢,那少年郎就要径直而入,却又忽地折返到月桦跟前,“你这小女娘面色红润得有些过头,当去瞧瞧郎君才是。”
月桦摸着自己的脸颊,盯着那少年背影发愣,轻哼一声:“谁要看郎中?”
......
殷昭澜此刻正倚靠在阁楼之中一摇动的躺椅上,眼睛微眯着,随着躺椅一晃一晃,模样要多惬意有多惬意。
“公主殿下!”
一声突兀而又轻快的呼唤声从底下传来。
还没等殷昭澜站起来看看来者何人,一身影便轻松地飞跃上阁楼,此刻正立于栏台之上。
由于逆着光,来人整个人都没在阴影之中,才睁开眼的殷昭澜虽未看清来人模样,却只以卷曲的发梢便是猜到此人应是那日在知州府差点令她命丧黄泉的少年郎。
殷昭澜顿时谨慎地站起身来,步子连连倒退,她现下不再敢欣赏什么美色了,只觉脖颈之处的伤口又在隐隐作痛,便是一脸戒备之色:“你来做甚?”
燕旻从栏台之上跳了下来,却见那朝澜公主又默默后退了几步,便就生了几分戏弄之意,于是便加紧脚步,直至殷昭澜退无可退。
此时阁楼之上并无旁人,殷昭澜暗暗想着,若是这郎君要在此处杀了她,便也仅是一刹那的事儿。
这般想着,殷昭澜便是大了胆子,她不再后退,只朝着那少年郎的方向步步紧逼。
燕旻本就只是生了逗弄之意,并无料想到会是这般的结果,现如今反倒是他被逼得节节后退,甚至于步子都有几分踉跄,若是仔细观察,还能发现他的耳尖生了薄红之色。
殷昭澜自然察觉到了这一细微变化,她现下哪还有半分畏惧之意,只觉得好笑。
少女身上好闻的兰花香气沁入燕旻鼻尖,他侧过头去,却见那少女更加过分,视线直直跟了过来,紧紧盯着他不放过。
好一会儿,殷昭澜才大发慈悲地放过他,只挪动脚步拉开了些距离:“现下可否回答我了,你究竟是来作甚的?”
燕旻轻咳一声,抱着臂故作镇定道:“那日在知州府冲撞了公主殿下,此次前来我便是来致歉的。”
致歉?殷昭澜一脸狐疑地将他上下扫视了个遍,最终问道:“空手来致歉?”
“怎么会?”燕旻道,随后一指,殷昭澜随之望去,院中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箱物什。
“你是谁?为何那日会出现在知州府?”
殷昭澜也学着抱臂,绕着他上下打量了一圈,问道。
燕旻瞥着眼前这位公主殿下故作深沉的模样,唇角忍不住有了几分笑意:“我叫燕旻,那日之所以在知州府,是因我将太守之子护送回府。”
燕旻?这名字倒是有些耳熟。
难不成是,那个镇南将军燕白之子燕旻?
第24章 考验 “你便要成了这大赟……
“那日中秋夜宴微臣盘问嫌疑之人时, 蕙姬娘娘便是自称怀兰,微臣便是晓得娘娘应字怀兰。”
沈禹松神色镇静,话术之中倒是挑不出一点错。
“原是如此。”李行韫了然颔首,他唇角轻扬, 似乎对此并不挂怀, 但他始终直直盯着沈禹松, 眸色幽深, 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终是收回目光, 只又问道:“孤很是好奇。”
“昨日若不是蕙姬, 你当如何?”
沈禹松应道:“微臣当入水救下公主。”
“然后呢?”李行韫掀起眸子,懒懒地望着眼前天色。
“你便要成了这大赟第一个驸马么?”
沈禹松沉默。
李行韫耐心告罄,他顿住脚步回身:“若是如此,孤想你的确并不适于担此太尉之位。”
“微臣当以不举无能为由推拒婚事。”
身后传来沈禹松清晰明朗的声音。
李行韫罕见地讶异一瞬,他回眸望向沈禹松。
“微臣猜想过陛下是否会以此次公主落水而作为一个考验, 心中始终谨记陛下知遇提拔之恩难以忘怀, 无论以何种代价,微臣皆不愿令陛下心寒。”
沈禹松一字一句,他缓缓答道,仍是宠辱不惊的那副风姿。
李行韫挑眉一笑,他此番回过身来,经过沈禹松身侧之时, 抬手拍了拍沈禹松的肩, 似乎对其这一番话很是满意。
“只是孤从不以人的性命作为考验。”
这一场戏,并非他所策划, 幕后之主他心中早已有了答案,若是无疑便应是彼时与他畅谈于高台之上的李元鹤。
那日湖底,潜伏了数十个会水的婢女内侍。
一旦有人落水, 他们便会以湖面局势而定,护住落水之人的性命。
他不会拦住李元鹤,只因造化在于人,他也想看看这沈禹松究竟有几分能耐。
只不过,许苕是那一个他们谁也不曾料想过的变数罢了。
沈禹松未曾琢磨清楚此话背后深意,又听见陛下说道。
“此次江州之行,你当好好把握。”
“前路艰险,恐你将思索不及。”
三年,说起来并不算漫长,可若是危机遍伏,四面楚歌,想来并不是那般容易熬过。
此番一来,应是所有心怀不轨都将锋芒对准江州。
他给沈禹松选的这一条路,看似平步青云,实则凶险万分,稍有不差,恐怕性命难保。
“京都精锐,你可择选一支进而差遣,三年后能不能从京都活着回来,便就看你的命数了。”
沈禹松一直与陛下并肩同行,听闻此言便是侧身驻足,朝李行韫行了一礼:“长风对陛下之恩无以为报,唯愿终有一日长风能化作陛下之利刃,为大赟百姓谋兴。”
李行韫亲手将沈禹松扶起身来。
“孤便等三年,三年之后,你将同样的话再同孤复述一遍。”
......
李元苓从一片混沌之中渐渐醒来,她感受到自己的手腕被轻轻攥着,虚弱地侧头一转,原是阿兄。
李元鹤半只手撑在床榻之上,眼睛眯着正在小憩,下一瞬似是察觉到元苓的细微动作,眼睫微闪,便是睁开了眼。
元苓瞧见阿兄眼中满是血丝,疲态之色浓重,便是鼻尖一酸,声音委屈哽咽:“阿兄。”
李元鹤神色担忧,伸手轻抚元苓的发顶:“身子可有哪里不适?”
元苓轻轻摇了摇头。
李元鹤唤婢女进来给元苓喂了水和一点清粥,待到其精神好了些,才遣了周遭的人都离了去。
“元苓可记得彼时是如何落水的?”李元鹤神色严肃,瞧着倒真是一副为妹妹打抱不平的兄长模样。
李元苓摇了摇头,她已忘了彼时是怎样的一番情景,好似是她脚底一滑,便就从不太高的护栏之上跌进了深不可测的湖水之中。
随后口鼻之间浸满了水,那阵拼了命也浮不上水面的窒息感随之而来。
她忽地想到什么,攥住李元鹤的袖子焦急问道:“蕙姬她如何了?”
“并无大碍,你不必忧心。”李元鹤安慰似的轻轻拍了拍元苓的手。
“此番是蕙姬救了你,为兄定会替你好好酬谢蕙姬。”
听见并无大碍,元苓焦急不安的心才稍稍缓解了些,她扯起嘴角微微一笑:“不劳兄长挂心,元苓想亲去感激蕙姬。”
李元鹤温柔一笑,递了盏热茶给元苓:“元苓如今真是长大了,便是如此懂得知恩图报之理,阿父阿母若是知晓了,便也会为咱们元苓所欣慰。”
元苓腼腆一笑,脸上满是小女娘被夸赞后羞赧之色。
......
李元鹤拉上屋门,此刻哪还有适才在屋内的那般温柔兄长的模样。
“殿下,”不知从哪出现的长庭跟上李元鹤,小心谨慎问道,“公主可发现了异常?”
“未曾,”李元鹤理理袖子,神色淡淡,“都把手擦干净些,别留痕迹。”
“殿下......”长庭欲言又止,面上似有为难之色。
李元鹤蹙起眉头:“怎么?发生何事了?”
“昨日我们在灵犀湖的人,”长庭犹豫一刻,还是道出,“都死了。”
李元鹤猛地顿住脚步:“所有人都死了?”
长庭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全军覆没。”
死的人皆是李元鹤在竹阑园埋下的暗线。
昨日公主落水,灵犀湖一阵兵荒马乱,长庭便在夜里欲往嘱咐底下之人莫要被抓住把柄,可等他到了各个据点,才察觉他们的人都已成了刀下亡魂。
李元鹤面色顿时阴沉一片,他的手掌攥紧,掌上青筋暴起,嗤笑道:“难怪在亭中问我是否要故技重施。”
他一甩袖子,脚步加快:“江州的人都埋伏好了吗?”
长庭跟上:“都埋伏好了。”
“沈禹松,必须葬身于江州之内。”
“诺。”
......
宜婳进屋时,殷昭澜正捏着鼻子在喝着芮儿为她熬煮的药汤。
味道算不上太好,但这药汤驱寒之效的确甚好,一碗下去,她感觉到自己全身肺腑都暖了起来。
“看来我来得还算及时,”宜婳见状忍不住一笑,招手一示意,身后的婢女便是端来一盒形色各异的蜜饯,双手奉给殷昭澜择选,“我一猜你这几日便是要服下各式各样的苦药。”
殷昭澜随意择选了一个湿雕梅果丢进口中,弯唇一笑:“多谢宜姐姐。”
她面上不显,却已在心中思索起来,原先她想着这宜婳与李元苓向来不对付,此番她救下李元苓,无疑是在戳宜婳的心刀子,可宜婳竟还能面色和善地来给她送蜜饯,不知又在打着什么心思。
果不其然,还未寒暄几句,宜婳来意便已在言语之中展现一二。
“日子过得可真是快,再过几日咱们便要启程回宫了。”宜婳语气惆怅,似是真在慨叹时间流逝之快。
像是不经意间提及:“对了,你可知金秋礼过后,那小沈大人便是要前往江州赴任了?”
“此次一走,怕是三年以后才能再次相见了。”
怎么忽地还提起沈禹松了?宜婳这是觉得她对沈禹松有意?
殷昭澜一头雾水,莫不是宜婳瞧出了昨日她是在为沈禹松解围?
可从宜婳往日的做派来看,她可不像是瞧出什么还会选择憋在心里不讲出来的人。
定是旁的什么令宜婳误以为沈禹松与她有情了。
既如此,她便陪上一陪。
殷昭澜眉头蹙起,眸中有所动容之色,她一脸讶然:“沈大人便要去江州了?”
“何日启程呢?”殷昭澜恍然回神,似是突然意识到一个妃嫔不应对一格臣子的离去而该有如此这般的反应,便正色佯装镇静。
宜婳眸中闪过一抹狠光,面上却是一副什么也没察觉到的模样,应道:“听闻是明日便要提前离开竹阑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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