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昭澜点头,神色恍然,似是心不在焉。
宜婳淡淡抿下一口温茶,暗暗在心中轻哼一声。
此刻她早已将几月前母亲的嘱咐丢到九霄云外,心里眼里充斥着嫉恨。
待宜婳走后,芮儿收着茶具,她摸不着头脑,百思不得其解:“娘娘与沈大人相熟?”
“我与沈大人第一次相见,你也在场,便是在中秋夜宴。”殷昭澜犹豫半日,终究选了个樱桃脯塞进口中。
“那为何适才宜充仪忽地提起沈大人?”
“连平日里不怎么要动脑的你都觉得她这一番话有所指向,她自个却是不觉有什么问题。”
殷昭澜撑住下颚:“看来,她当真恨上我了。”
芮儿还是听不明白,左右也不想了,将桌上的茶具收下递给身后的婢女,凑上前问道:“娘娘晚膳加一道乌鸡汤可好?娘娘此次感染风寒,身子定虚了些,可要多喝些鸡汤补补身子。”
“听你的罢。”殷昭澜正要再拣起一个蜜饯,那整盒蜜饯却是被芮儿收走,她的视线紧紧跟随蜜饯而走,颇有几分眼巴巴的意味。
“娘娘还是少吃些糖罢,若是届时风寒未愈还添了火气,便又要受罪了。”
殷昭澜撇撇嘴,试图商量:“好芮儿,我便再吃一个就好!”
对上殷昭澜水灵灵的眸眼,芮儿几乎只是一瞬便就心软了,她又将蜜饯盒递了过去,默默在心中想着,娘娘生得这般惹人怜爱,究竟谁人不爱?
第25章 暗通款曲 “莫要告诉孤,……
“消息可准确?那许苕当真往沈禹松所在的院子去了?”
院中小径之上传来对话声响。
“千真万确, 明春便是亲眼盯着蕙姬进了屋。”明夏小声附耳道。
宜婳步履匆匆,听完婢女明夏的禀报,事情的走势正如同她所预想的一般,此刻她面上不免有几分难掩的得意:“那便好, 咱们现下就去请陛下, 势必要让陛下亲眼瞧瞧看这许苕究竟是个怎样的货色。”
她可是亲眼瞧见了沈禹松曾与许苕一前一后地离开一僻静之地。
那时她瞧着便有些不太对劲, 待到那日李元苓落水半日无人营救, 直至于许苕跃入湖中救人之时, 她猛地便想起来了。
那沈禹松是个会水的!
许苕与那李元苓才见过几面, 怎会有这般交情!她定是为了阻拦沈禹松与李元苓扯上关系才救下李元苓的!
要问她怎么记得沈禹松会水此事,便是这沈禹松当时跳水救的人,是她阿弟宜充!
她阿弟那日不知怎地,头昏脑涨的,一不小心便跌进湖里, 之后还落水因此生了场大病, 且给京城那几个有名的大夫瞧过,吃了开的方子后仍旧高烧不退,昏迷不醒。
万幸阿父请了一巫医看过之后,阿弟慢慢好转起来,身子才终得以痊愈,过后她与阿母每每提起此事时, 都是深感后怕。
之后阿父为感激那救下阿弟的才子, 还曾给那才子送过整箱的金银,却又被如数退回。
如此一来, 她又如何不知那才人便是沈禹松。
有了前者沈禹松与许苕的怪异之处,又有后者许苕替沈禹松救人,宜婳很难不联想到沈禹松与许苕有所私情。
可她眼下并无证据, 于是她便只能略施小计令陛下亲眼见着许苕与沈禹松私会的情景,待到彼时,她偏不信不能将这许苕拉下水来!
至于沈禹松,阿父已感激过他,是他自己非要装什么清高而分文不取,他们便是早已两清。
沈禹松的死活便再与她无关。
长青别苑。
“陛下!”呼唤声急促,宜婳稍提起裙摆,脚步不停就要往里闯。
瑞福上前以身阻拦:“充仪娘娘,陛下正在屋内歇息。”
“瑞福公公,我有要事欲与陛下相禀,公公可与通融一二?”被瑞福拦下,宜婳纵是心下不满,却也还是软下脸色客气道。
“陛下已然吩咐不许任何人打扰,娘娘莫要为难瑞福了,还是请回吧。”瑞福好言相劝道。
宜婳见瑞福竟真不给她脸面,索性也就不客套了,当下便咄咄逼人起来:“此番我当真有要事相禀,若是误了时机,待到秋后算账之时公公又该当何罪?”
瑞福在心里白了一眼,若真是放了她进去,他瑞福今儿个才叫倒霉了呢。
宜婳见竟无半点转圜余地,心中惦记着许苕还在沈禹松院中,当下就要硬闯进去。
瑞福变了脸色,正欲唤侍卫阻拦之时,里头传来了陛下的声音。
“何事喧闹?”疲倦又带有微微愠气。
瑞福忙回话道:“充仪娘娘......”
“陛下!妾身怀疑蕙姬与沈大人暗通款曲!”宜婳斜睨那瑞福一眼,急匆匆自己便开了口。
此言一出,刹那之间院中一片寂静,就连瑞福也是呼吸一滞。
谁人不知蕙姬如今是最得圣宠的妃子,若宜充仪所言不虚,那么此番陛下怕是.......
思及此,瑞福不禁打了个冷哆嗦,心里暗暗祈祷,只望此事仅是空穴来风。
里屋传来脚步声,声音愈来愈近,直到屋门被侍从打开才戛然而止。
宜婳抬首望去,便是直直对上了那矜贵的主儿冰冷的眸子,分明与往常无异,可今日她却是莫名犯怵,阵阵心虚,微微张唇:“陛下......”
李行韫面无表情,启唇道:“既出此言,你当担果。”
“带路。”
“诺。”瑞福偷偷瞧了眼陛下的神色,似乎陛下对此并无什么反应。
难不成宜充仪所言为虚?
一行人便就这般一道往沈禹松所在之院落赴了去,直至一长廊处,便见两女娘坐于前,面带含笑,交谈得好生投入。
其中一女娘微微侧目,瑞福定睛一瞧,那不正是蕙姬娘娘么?
宜婳自然也认了出来,她心尖微微一颤,眉头紧蹙,瞥向身旁的明夏。
明夏慌张地摇摇头,她也不知这是怎的一回事,分明是明春亲口告诉她这蕙姬独自进了沈大人的院子,如今为何这蕙姬会与云华公主一道坐在这长廊之中?
“皇兄!”李元苓回了元气,此番又如同往日那般活泼爱笑。
李行韫微微点头,末了看向一侧的殷昭澜。
正巧殷昭澜也在望着他。
分明不过几日未见,殷昭澜却是觉得已然恍若隔世。
实际上不论是殷昭澜,又或是今日的许苕,一直都未曾因缙苍灭国恨过李行韫。
李行韫并非一个滥杀无辜的暴君,此点从缙苍子民至今安居乐业于各州地带便可了然。
他也并非是一个昏庸无能的少帝,反之,如今赟朝海晏河清,蒸蒸日上,仅一年便有昌盛大势。
这些时日来,殷昭澜与李行韫算得上朝夕相处,她打心眼觉得于赟朝百姓而言,于天下苍生而言,李行韫的确是一个为国为民的好皇帝。
可他,终究是帝王。
李元苓落水彻底点醒了她。
试问,生在帝王之家,究竟哪个人能够清清白白,孑然一身静处尘泥之外?
他心中的城府算计并不比李元鹤少半分。
他们,是一样的人。
殷昭澜率先垂下眉眼,移开视线。
罢了,她想这些有何用?如今又有谁在意她的想法。于她而言,最要紧的应是查明当年之事。
“皇兄自来了竹阑阁便日日将自个锁在了书房之中,怎么今日忽地便有了闲情雅致出来闲逛?”李元苓先是面无表情地扫过那宜婳一眼,遂而才眉眼带笑地望向李行韫,变脸速度之快饶是殷昭澜也被小小惊到。
“充仪来长青寻孤,”李行韫的视线仍紧锁殷昭澜不放,他慢慢悠悠,似乎仅是在述说一件再小不过的事儿,甚至还顿住一瞬,“说是见着蕙姬进了沈郡守的院子。”
殷昭澜抬眼观察李行韫此刻神色,却发现他话虽是对着李元苓所说,眸光却仍旧锁定在她的身上,她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稍稍有些心虚。
“孤便是来亲自问问蕙姬,可确有此事?”
殷昭澜淡淡一笑:“回陛下,确有此事。”
宜婳一听,面上窃喜顿时难掩,没成想这许苕自个便承认了,也不必她再费口舌争执一二了,她倒要瞧瞧这许苕当如何自圆其说。
本就在观察宜婳的殷昭澜自然没有错过这一系列神情变化,她忽地便想起李行韫曾告诫过她一句,在这宫中,莫要对他人过于良善。
“哦?”李行韫分明早已猜出此为殷昭澜之设局,可他听见确有此事之时,脸色还是不免下沉。
“但沈大人并不在院中。”
殷昭澜泰然自若:“妾身听闻沈大人之居所有一根百年血藤,妾身只在书上听闻一二,却从未见过这血藤究竟是什么模样,心下着实好奇。”
“但又介于沈大人乃是外臣,妾身一直未敢前去观赏。”
李元苓轻笑:“我听闻怀兰姐姐这一心愿,心想这有何难,唤了婢女将沈大人支开,陪姐姐一道前去观赏这血藤,元苓想着,如此一来,定无人再敢对怀兰姐姐指指点点。”
“没成想,还是有小人躲在暗处时刻算计着。”
李元苓斜睨宜婳一眼,言下之意再显然不过。
宜婳心慌不止,饶是她再愚笨,又何尝听不出李元苓话里话外的讽刺,她现下真是清醒了几分,心里满是懊悔,她竟是被这李元苓和许苕联起手来摆了一道。
那位光是微微皱眉便令人生骇的主儿不知什么时候便坐在了一软椅上,真是半点也不愿站着,他双手抱臂,看起来似乎还有几分幸灾乐祸:“宜充仪,现下你当如何,与孤解释?”
宜婳换了一副脸色,此刻面带愧疚,跪下身来服了软:“陛下恕罪,皆是妾身的错,妾身一听闻蕙姬进了沈大人的院子便止不住为陛下心急,一时间做了错事,求陛下恕罪。”
她倒是还不算太蠢笨,知晓此刻服软才是保全自己的良策,殷昭澜望着她,眸中满是淡漠之色,颇有事不关己的意味。
“孤先前已说过了,”李行韫伸手掸了掸衣袍之上的尘土,“既出此言,你当担果。”
“以不实之言诬陷妃嫔,扰乱后宫之制,当......”
“妃位降二级,回宫之后禁足一月,罚俸三月。”
宜婳不可置信地抬头望向李行韫,她没想过陛下竟会降了她的妃位,她再如何也是尚书郎之女,妃位怎能说降便降?可何况是因如今这点小事。
她不甘心:“陛下......”
“无需多言,”李行韫收了嬉皮笑脸那般轻快神色,语气冰冷,“现下便回院中反省一二。”
待宜婳被内侍拉走过后,李行韫望向李元苓道:“元苓回去罢,孤与蕙姬有话要谈。”
李元苓应下,两步一回头,她心下隐隐有些担忧许苕的处境,皇兄适才惩处了宜婳,应当是相信她与许苕的罢?
周遭的人都清退了去,长廊中便余下李行韫与殷昭澜二人。
紧接着是一段漫长的沉默。
终是殷昭澜受不了先行开口,她先唤了一声:“陛下......”
末了又忽地顿住,她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尴尬的气氛霎时间在二人之间蔓延开来。
李行韫闻声过后便将视线投了过来,他只定定看向殷昭澜,还是未曾启唇开口。
殷昭澜不知为何,忽地便瞧见了缠绕在他眼眸之中红血丝。
一时间,一股难言的情绪从心口荡漾开来。
“可好些了?”李行韫收回视线,他望向不远处层层叠叠的山峦,道。
殷昭澜迟疑了一会,确认他是在问自己风寒可否痊愈之时才点点头:“好些了。”
又是一段长时间的寂静。
“便不愿再多说一句?”
殷昭澜听不明白:“什么?”
“难道你不该与孤解释解释,你与沈禹松究竟是怎么回事么?”李行韫嗤笑一声,“那些话骗骗宜婳便也就罢了,你当真以为骗得了孤?”
殷昭澜抿唇思虑该如何回答。
可这一沉默在李行韫眼中便又是另一番意味。
他站起身来,伸手捏住殷昭澜的下颚,俯身倾近,眸色墨黑一片,已然生起几分不易察觉的幽深之意:“莫要告诉孤。”
“你与那沈禹松当真有染。”
第26章 幽州 此刻那棱角分明的面……
却不料, 殷昭澜只是垂眸低笑,她的声音不大,却足以令人听得清楚:“陛下当以为妾身该如何回答?”
“是泫然欲泣,还是欲说还休, 抑或是坦然认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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