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裴时渊在深吻中睁开了眼。
那双狭长漆黑的眸子里,慾望迸露无遗。
偏执而又阴鸷。
姜今也的心狠狠一悸,在又一滴泪水滑落时,她张口,重重咬住他的唇。
浓重的血腥味在两人唇齿间散开。
裴时渊被迫放开了她。
唇瓣离开的一瞬,有银丝牵连着血丝一闪而过。
“啪!”
一道响亮的巴掌声响起。
裴时渊被这一巴掌打得歪了头。
可他神色疯狂,唇边染了血,更衬得他整个人如野兽般凶悍。
“裴时渊!”
“你不能...不能这样...”
“轰——”
一道惊雷紧随少女的声音响起。
倒显得她的控诉有些气短力竭。
姜今也用袖子奋力擦了擦唇,不顾衣袖上染到的血迹,戒备又慌乱地盯着他。
“阿兄...我们这样是不对的...”
裴时渊抬眸,就这么紧紧盯着她,眼底的侵略性叫姜今也心底直发毛。
“你我本就无血缘关系,全京城都知道。”
“究竟有何不可?!”
“不是的...”
姜今也眼睫一颤,眼底的泪一颗颗砸落,那只甩了他一巴掌的手垂落在身侧,止不住地发抖。
“阿兄...你是我阿兄,怎能这样。”
“小也,你答应过阿兄的,不会和我分开。”
裴时渊唇边勾起抹自嘲的笑,语气低沉却又十分强势,“没关系。”
“新的链子快要做好了,”他朝她走近,将人围困在胸膛与桌案之间,看着她精致明媚的面容染上恐惧与委屈,在他怀中瑟瑟发抖,声音温和得不像话,“我不是裴妄怀那个废物。”
“小也,你要信守对阿兄的承诺,知道吗?”
第三十九章 裴妄怀眼底的笑意越发浓郁……
姜今也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跑出主院的。
只知晓在廊道上疾奔时, 就连雨丝拂打过来,都褪不去她脸上温度。
周围雨势不减,少女浅碧色的裙摆在被洇湿, 却无暇顾及, 狼狈地奔回凝曦院。
“姑娘!”
紫苏和桂枝直接被姜今也关在房门外, 任她们二人怎么拍门, 她都没有开门。
屋子里的烛火通明, 姜今也却兀自躲到床上钻入被窝之中。
黑漆漆的视野里, 唇上刺麻的触感依旧残留着。
她怔怔抬手轻触, 随即又像是被烫到一般飞快移开,用被子将自己裹得更紧,自欺欺人般只要自己闭上眼,便能将刚才的一切都抛诸脑后。
可少女辗转反侧,直至天快亮时,才实在扛不住累得闭上了眼。
——
一夜大雨落尽。
永定侯府里,花叶尽落于地,雨水潮湿,混着泥土的味道, 黏腻却又无孔不入。
主院正屋之中, 烛火燃了一夜, 直至卯时过半才彻底燃尽。
男人的身影隐在晨曦不算明亮的光线之中, 眉眼凌厉又阴鸷,高大的身躯紧靠着床沿, 依旧穿着昨日那套绯色官袍。
一动不动。
须臾。
骨节分明的长指轻抬,他眼皮微撩,望向从紧阖的窗牖中偷偷漏进来的那抹光亮。
像是被刺痛一般,他眼睛眯了眯, 额际倏地突突直跳。
下一瞬,在看清眼前的情况之后,他眼底划过些许茫然。
裴妄怀垂眸看向自己。
淋过雨的官袍经过一夜已经干了,可那阵被湿润衣物紧贴过的不适感依旧存在。
他动了动,直接站起身。
随即感受到有些不太对劲。
唇边和脸颊是火辣辣的疼,他几步来到盛水的脸盆前,微一低首,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
脸颊上的指印,还有唇边被咬破的口子,无不昭示着昨夜发生的事。
裴妄怀瞳孔骤然一缩,满目震惊。
头又疼了。
那些唇齿相依时的湿濡,那些紧紧禁锢住少女时的温软,还有她恼怒的表情,以及那一颗又一颗的泪...
像是走马观花一般一般在他脑海中不断闪现。
“呃...”
裴妄怀头疼欲裂,低喘着扶住一旁的屏风。
他究竟做了什么...
究竟做了什么!
裴时渊!
裴妄怀眸底情绪似滔天巨浪般翻涌,从未有哪一刻,他像现在这样这么厌弃自己的双重人格。
男人扶在屏风上的双手用力得青筋暴起,几乎是片刻...
“嘭——”
屏风应声而倒。
在外边守了几乎一夜的陈叔再也忍不住,直接推门进来。
“侯爷!”
裴妄怀脚步踉跄,拂开陈叔想要扶他的手,声音沙哑得几乎要听不清,“她呢?”
陈叔不敢瞒他,“...凝曦院正屋的灯也是燃到适才才熄灭,姑娘一夜未眠不准别人打扰,直到刚刚才力竭睡去。”
裴妄怀闭了闭眼,心头气血几乎铺天盖地地翻涌。
少女的甜软和她抗拒惊恐的眼神在他脑海中不断撕扯。
扯得他几乎要失去理智。
良久,他才深吸口气,“照顾好她。”
“这几日,不准任何人靠近主院。”
话落,他直接转身,抬步又进了内室。
“侯爷...”
陈叔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担忧不已,“您三思啊,咱们定然还有别的办法...”
可裴妄怀像是没听到一般,径直去了湢室。
待他将官袍换下再出来时,看到陈叔还在,道了句,“陈叔,你先出去。”
“侯爷,这对您的身体百害无一利,您三思啊。”
但裴妄怀仍旧像是没听到一般。
他来到窗台边,抬手推窗。
落了一夜的雨,院子里到处都是湿漉漉的。
因为陈叔昨夜吩咐过不准其他人靠近,因此现下院子里的残花落叶无人打理,瞧着过分凌乱颓靡。
裴妄怀眸色深深,倏地扬唇轻笑了声,即使扯动唇边的伤口也毫不在意。
“这几日大概都会下雨,倒是个好日子。”
话落,站在他身后的陈叔轻叹一声摇了摇头。
他明白,裴妄怀决定已下,不可能更改。
脚步声远去,房间门被关上。
晨光微泄,裴妄怀收回最后一眼,终是将窗牖彻底阖上。
随后他转身来到床榻边,抬手封住自己身上的几处穴道。
关于双重人格,这么多年他不是没有寻过解决的方法。
但兜兜转转,无论是江湖术士亦或是名师名医,都说不出个所以然。
唯一听起来像样点的方法,便是在落雨日封住自身几处紧要穴道,强悍压制副人格的出现。
此法凶险,穴道被封还有可能令人出现幻觉,自残甚至自毁。
所以这些年裴妄怀从未尝试过。
但姜今也是他的底线。
裴时渊平日里无论做什么他都能容忍,但他万不该...
裴妄怀一闭上眼,全是姜今也看向他时那失望又惊慌的目光。
将他死死钉在愧疚的洪流之中。
厌恶,唾弃,压抑...
可在这其中,还夹杂着某些蠢蠢欲动的嫉妒和烦躁。
就在刚才的一瞬间,他亦曾生出若是昨夜同她亲密的人是他,那该多好...
可这样的想法刚一冒头就被他狠狠压住。
“我们不能这样...”
这六个字犹如紧箍咒一般,是压在他心上的重锁。
屋外的天再次阴沉,屋内的光线似被抽离了一般。
明明是清晨,却格外昏暗。
雨声响起,密密匝匝地砸落在窗沿上。
远处轰隆声不时炸起,闪电白光骤亮的一瞬间,是男人被分割出明与暗的冷硬俊容。
裴妄怀深深闭上眼,胸口气血翻涌。
封住多处穴道的影响正在逐渐侵蚀他,再抬眸时,男人凛冽的眼眸里布满凶狠和狰狞。
这凶狠,全是对他自己。
——
这一场倾盆大雨下得淋漓尽致,裹挟着雷电似要将天地倾覆。
风雨扑啸,凝曦院正屋里,却已经连续两日没有燃灯。
就连每日的餐食,都是紫苏和桂枝轮流端进去的。
直至第三天,正屋的门终于从里打开了一条小缝。
光线依旧昏暗,乌云罩顶几乎叫人分不清眼下是白日还是黑夜。
而此刻的主院正屋里。
“嘭——”
烛台倒落的瞬间,裴妄怀气血攻心,呕出一口鲜血。
连着几日封住穴道,已经让他整个人处在力竭的边缘。
眼眶猩红,因为充血而变得阴鸷狠厉。
身上玄墨色的袍衫隐隐渗出血迹,是他为了压制副人格出现而不断自伤。
雨落不停的潮湿气味与血腥味混合在一起,不断侵袭着他的神经,似要将他拽入暗无天日的深渊。
恍惚之中。
一道纤细的身影出现在他眼前。
裴妄怀费力睁开眼,唇边勾起抹自嘲的笑,“...真好,幻境中能见到你...”
他朝她伸手,虚弱却又固执,“小也,能不能抱抱阿兄...”
裴妄怀单膝跪在地上,面容早已不似平常那般肃冷,唇色苍白。
唇边的那道口子尤为明显。
他神思已然有些恍惚,虽是伸着手,开口却是,“你不该来的。”
“...裴时渊那样对你,你不该来的...”
“小也,是阿兄没有护好你。”
他倏地低头,声音自责又自厌,“若是没有这双重人格,你是不是就不会害怕我?”
可眼前的少女却没有回答他的话。
虚无的光影之中,她眼眶通红,眼底是藏不住的心疼,“阿兄...”
裴妄怀又笑了,这回是心满意足地笑。
因为他听出了姜今也语气里的心疼。
“小也乖,再叫一声好不好?”
他想要站起身,却已经没了力气,只能靠坐在床边,看她明明离自己只有几步远,却不肯握住他的手,不肯再往前半步。
“小也是不是还在怪阿兄?”他依旧固执地伸着手,没有放下,“你不用害怕,等裴时渊彻底消失了,你就可以放心了。”
他不会再对她做前几日那样的事情,不会枉顾她的意愿...
他真的能做到吗?
裴妄怀自己也说不准。
可总要试一试。
他高大的身躯努力往前够,想要帮她擦去掉落的泪珠。
她似是察觉到他的意图,终于往前几步,捧着他的手抚上自己的脸颊。
裴妄怀眼底的笑意越发浓郁,“小也还是心疼阿兄的。”
既是幻境,那他多要一些,应该也不过分吧?
裴妄怀反握住她的手,努力往自己身边带了带,“能抱一抱我吗?”
他这几日进水很少,唇边的伤口一扯便会裂开,带着密密刺刺的疼。
裴妄怀生怕这疼痛令他清醒,令这虚妄却美好的幻境被打碎,他抿了抿唇,不再开口,就这么望着她。
浓郁漆黑的眸子里装满了哀求。
是从未有过的示弱。
他在姜今也面前向来是强大的、无所不能的阿兄。
何时有过这般狼狈的时候。
可没关系的,只要能得她片刻可怜与疼惜,再狼狈又如何?
裴妄怀像是大海中紧紧攀住浮木的溺水之人,生怕她离开。
她一动,他就拉得更紧。
他听到她说,想给他上药,可他不想放她走,片刻也不想。
“是阿兄的错...”
裴妄怀轻轻摩挲着掌心之中好不容易握住的手,可低头的瞬间,便见她嫩白的手心因为自己而沾带上血污。
他整个人愣住,随后自嘲笑出声。
再不情愿,也缓缓松开握住她的手。
俊逸的面容惨白至极,眸中原本慢慢聚起的笑意,也在这一瞬间消失殆尽。
眼底一片死寂,“小也,你不该来的。”
他的心是个无底洞,只会想要渴求更多。
可他满身血污,还有世俗眼光桎梏,又如何能留住她。
第四十章 “必定三书六礼,八抬大轿将……
是日。
下了好几日的雨终于停了下来, 只是天色依旧阴沉着,压得人心口沉重,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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