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骨节分明的长指扣住她的下巴,只是微微用力便迫使她启唇,迎接他的进入。
醒酒汤里有青梅,酸酸甜甜,混着桂花淡淡的清香,萦绕在他长驱直入的舌尖。
高挺的鼻梁抵着她的鼻尖,嗅着她的呼吸。
裴妄怀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她的味道所包围,让他很想不管不顾,更加深入地索取一些什么。
可他吻得深了,姜今也便有些呼吸不过来。
她本能地想要转过头,可脑袋被他按住,只有断断续续的声音从紧贴交缠的唇间溢出。
裴妄怀终是从她唇间退出,流连地来回轻啄,大手在她脊背上轻拍。
姜今也在他的安抚下,又再度沉沉睡了过去。
他拉过被子给她盖好,这才起身,去了她的湢室。
姜今也今夜饮了酒,不宜沐浴,因此湢室里只有冷水没有热水。
裴妄怀并不在意,在初秋的夜晚里,在湢室里待了接近半个时辰才出来。
床榻上,姜今也裹着被子,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夕。
他带着一身清凉的水汽,在她唇上亲了亲,将其他烛火熄灭,只留她床边的那一盏落地烛台。
然后起身,在旁边的暖榻上躺下。
——
秋日正好,晨间微凉。
裴妄怀一身绯色官袍,抬步迈出凝曦院。
与平常相比,他今日出门上值的时间晚了些。
秋日轻薄的日光撒在他肩头,衬得他整个人越发高大俊逸。
只他面上肃冷沉敛,丝毫想象不出一刻钟前,这个男人在凝曦院正屋里,把尚在睡梦中的少女压在被褥中,缠缠绵绵地接了个湿热深入的吻。
姜今也不满被吵醒,迷糊挣扎间把他的腰带弄歪了,裴妄怀又重新整理了一会儿,这才晚了些。
出了凝曦院,他拐过廊道来到前院,视线微抬,便看到府门处陈叔正低声和另一个人说着什么。
而那个人,他认得。
是诚安郡主府的老嬷嬷。
林远舒身边的人。
他气势沉厉,隔着几步远,老嬷嬷下意识望过来,只一眼就愣在原地。
耳边是陈叔锲而不舍的话,“你看,我说侯爷还没去上值吧。”
林远舒不知道裴妄怀的作息时间,但她知道刑部的上值时间,原以为以裴妄怀这样的性格,每日定然是早早就去上值的,因此才想着错开他出门的时间,挑在这个时候过来。
却没想到,与裴妄怀撞了个正着。
嬷嬷尴尬地去到马车旁回禀此事,一炷香后,裴妄怀与林远舒二人落坐在前厅。
陈叔上过茶后躬身离开,林远舒想了想,摆摆手让嬷嬷也先出去。
前厅里只剩他们两人,母子一左一右,隔着一段距离,各自冷脸,犹如陌生人一般。
片刻后,还是林远舒先开口,“你执意要和小也在一起,是想害死她么?!”
她的声音很沉,带着对裴妄怀显而易见的不满。
裴妄怀垂眸抿了口茶,敛下的眼睫将眸底的暗芒戾气尽数压下。
“我既做出决定,便会护她周全。”
“此事不劳郡主费心。”
左右说的都是些他不喜欢听的话,无非是想指着他的鼻子骂他虚伪,骂他道貌岸然。
林远舒看着他的态度,心中火气蹭蹭往上涨。
她猛地拍了下桌子,低吼出声,“你究竟是想将小也置于何地?”
“你会害她被世人戳脊梁骨骂一辈子的!”
就算他们不在一个户籍本上又如何,就算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并非亲兄妹、没有血缘关系又如何?
可姜今也七岁就跟在他身边了啊!
林远舒自己就经历过那些被指指点点的流言蜚语,她想都不敢想,如果类似的事情发生在姜今也身上,会是多么的残忍。
她遭遇过不堪和恶语,知道那会让人多么奔溃。
也遭遇过背叛和心死,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绝望。
这所有的一切,她只希望可以离姜今也远远的,小姑娘本不该面对的。
可现在,她的好儿子,却要将这小姑娘绑在身边,要她一起陪着他在地狱里遭受煎熬。
林远舒不允许,绝不允许!
候在门外的陈叔和嬷嬷听到这一声拍桌响,不约而同地朝里望去,随即又默契地移开眼。
初秋的阳光尚有些暖意,却终究是融化不了这母子间根深蒂固的抵触。
陈叔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轻轻摇着头,叹了口气。
屋内,依旧是剑拔弩张的氛围。
裴妄怀抬眸,冷冷的眼神直接与林远舒的对上,迎向她眼底喷薄欲出的怒火。
须臾,他移开视线,声音很淡,“我不会让她置身于任何揣测和恶语之中。”
他低低笑了笑,带着胸有成竹的冷傲,“往后世人唾骂的,只会是我,不会有她。”
林远舒被他一惊,愕然问出声,“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五十三章 那只原本禁锢住她的大手,……
裴妄怀并未在前厅待太久, 仅是一盏茶的功夫,他就出来了。
候在廊道下的陈叔下意识行礼,只是话还未说出口, 便感觉到一阵冷寒阴鸷的气场从自己面前经过。
微一抬眸, 他险些被裴妄怀面上的阴沉震慑在原地。
这一刹那间, 他差点以为自己看到的是裴时渊, 而不是裴妄怀...
“侯爷...”
男人并未理会任何, 拂袖大步离开。
陈叔朝前厅里看了眼, 跟在裴妄怀身边, 朝外走去。
在裴妄怀离开后,林远舒亦没有久待。
她将给姜今也的生辰礼留下,便离开了。
等到姜今也醒来时,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
房间里窗牖微敞,床榻边的纱帐被挽起,日光轻和而又温暖,直直倾洒入内,在桌上和地面上映出些许斑驳的光亮。
紫苏和桂枝端着洗漱用具入内,服侍着她更衣。
待梳洗, 用过早膳之后, 赵嬷嬷忽然来到凝曦院, “姑娘, 适才郡主来过。”
“舒姨?”姜今也惊诧地站起身,“舒姨来过?”
要知道林远舒这些年, 来永定侯府的次数可是屈指可数。
“是,”赵嬷嬷恭敬答道,让跟在身后的小丫鬟将木盒奉上,“这是郡主留下的, 为您准备的生辰礼。”
“舒姨可还说了什么?”姜今也让紫苏接过生辰礼,却并未急着看。
赵嬷嬷摇摇头,“郡主并未特意交代什么,只是...”
她欲言又止,有些犹豫要不要将事情告诉她。
但姜今也似是已经猜到些什么,“舒姨见到阿兄了,是吗?”
“...是,”赵嬷嬷顿了顿,只得将裴妄怀与林远舒晨间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侯爷与郡主具体说了什么,老奴不知,只是两人脸色都不大好。”
可姜今也甚至不需要亲耳听到他们两人说了什么,便也能猜出个七八分。
她轻轻叹了口气,这么多年过去了,阿兄与舒姨彼此之间的偏见与抵触早已难以更改。
如今更是因为她,而有愈演愈烈的势头。
林远舒的担心姜今也能理解,归根结底她是怕她吃亏。
那些流言蜚语,中伤揣测,最是能将一个人杀死。
思及此,姜今也垂眸深思。
片刻后,她起身,吩咐道,“备马车。”
赵嬷嬷问,“姑娘,这是要去哪儿?”
“郡主府。”
不多时,一辆悬挂着永定侯府徽识的马车往宁良坊而去。
姜今也在郡主府几乎待了一整日,直至夕阳西下,她才踩着被日光拉长的影子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辚辚而行,待下了马车回到凝曦院,沐浴过后,姜今也坐在梳妆台前,仍旧抿着唇,垂眸沉思。
临走之前,林远舒说的那句话始终在她脑海中盘旋。
她说——
“小也,你可曾想过,若你和他的事被天下人所知,你们该如何自处?”
“就算天下人皆知你们没有血缘关系又如何?你们可是兄妹相称十余年啊。”
舌上有龙泉,杀人不见血。
这世间的桎梏、偏见、狭思,最是能轻易摧毁一个人。
裴妄怀的爵位、这一身功名,皆是他用命换来的。
无论如何,她绝不会让他置于旁人的恶意揣测之中。
搭在膝上的双手缓缓收紧,少女的裙摆被攥出褶皱。
须臾,她倏地抬眸,眼底亮晶晶的,显然是已经有了应对之法。
——
中秋月圆之日,人间团圆之时。
京城之中坊门大开,百戏不绝,人潮拥挤,街灯明亮如昼。
热热闹闹了几日之后,这都城的一切归于宁时,百戏收拢,只余戏楼茶楼之中,那咿咿呀呀的唱曲儿声和说书声。
只是这段时间也是奇怪,这唱曲说书的,皆讲的是情爱曲折之事。
饮膳楼见此风潮,便也在一楼大堂最中间的位置辟了圈空地,请了个头发花白的说书先生。
讲的便是时下最流行的话本子故事。
“噹”的一声,响木一拍,说书先生声情并茂开讲。
“却说这王家姑娘王莉棠,从始至终只是将这异父异母的义兄当做兄长看待,却不知,在两人的相处之中,这赵家郎君赵庚对她的情感早已变质...”
“他处心积虑,用尽手段将她掠得,不顾世俗偏见,非要娶她为妻...”
“但王莉棠哪里肯?可她如今无依无靠,即使反抗,也难逃离开...”
“孽缘啊,孽缘啊...”
说书先生讲述的感情充沛,底下一众食客亦十分投入。
“这赵庚可真不是个东西!居然如此强迫一个弱女子。”
“可这王莉棠孤苦无依,离了赵庚,她能如何?”
“那赵庚也不能趁人之危啊,说到底,他就是小人做派!”
坐在大堂中间的几桌食客围着这一话题争论不休,饮膳楼的伙计早已经见怪不怪。
大家只是茶余饭后多嘴几句,谁也不会赤急白脸。
他们越争论,饮膳楼的生意便越好,掌柜的巴不得这话本子故事能越传越广。
最好这都城里的人都来骂一骂赵庚。
然而与这说书先生的话本子故事不同,与饮膳楼相隔一条街的庆和楼里,近日却是流传出了一曲儿新的曲子。
日暮渐垂,庆和楼之中,迎来一日之中最热闹的时候。
一楼间的戏台上,吹拉弹唱,不绝于耳。
有刚来的茶客听了一阵,问身旁的人,“这台上唱的是什么曲儿?”
以前好像没怎么听过。
一旁的人显然是这几日经常来的,此刻已经能跟着台上的节奏轻哼几句。
听到这句话,目光仍留在那角儿身上,只头侧过来,说道,“这可是现下都城里最流行的曲儿了,讲的是那李家小娘子李茹薇与张家公子张辰泰的凄美爱情故事。”
“啧啧啧,”这人说到一半,轻叹几声,“明明是相爱的两人,却要因为这莫须有的兄妹名义而不能在一起,简直比梁山伯和祝英台还要惨!”
“兄妹?”茶客一愣,道,“既是兄妹,那如何能在一起?”
“这你就不懂了吧,”旁边的人将手里的瓜子丢了,睨他一眼,眼神里写满了“你怎的这般迂腐”几个大字,“人家可是清清白白,没有半点血缘关系,怎的不能在一起了?”
话音刚落,旁侧有耳根子软的女娘妇人,已经被台上的戏感动得在一边悄悄抹眼泪。
那嗑瓜子的人重重一叹,“难得如此真情,若是这世间真有李茹薇与张辰泰,老天可千万保佑他们能生世如愿。”
于是,饮膳楼的说书声和庆和楼的戏曲声,便成了这段时日都城里最热闹的声音。
街头巷尾一边骂赵庚乘虚而入、可怜王莉棠孤苦无依,一边叹息怜爱李茹薇和张辰泰之间凄美坚定的爱情。
这几种不同的声音传到姜今也耳中时,她端着白玉杯盏的手倏地一顿,“什么?”
紫苏和桂枝将她们在外头听到的全都说与姜今也听。
少女直听得秀眉微蹙,“那饮膳楼的说书是谁安排的?”
“...奴婢不知,”紫苏和桂枝面面相觑,摇了摇头。
但不管这话本子说书故事是谁安排的,眼下的形势对于姜今也和裴妄怀来说,十分有利。
对于这种冲破世俗偏见桎梏终成眷属的关系,百姓们已经从心底里能够接受。
甚至会多怜爱几分。
但姜今也心里头却是七上八下地打鼓,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劲。
直至,赵嬷嬷来禀,说裴妄怀回来了。
姜今也眼底一亮,急忙拎着裙摆往主院而去。
主院正屋——
裴妄怀刚将官服换下,长身玉立于廊道之上。
夕阳余晖倾洒而下,拉长了男人本就颀长的身影。
他半边身子隐于阴影之中,低声和擎风交代着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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