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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水满塘——末雨【完结】

时间:2025-02-24 17:11:28  作者:末雨【完结】
  晚风徐徐,浓云散开,淡月如银玉,在他们之间划出一条天河。
  浴堂里,云英穿好了衣裳,她倒是不担心裴晏,那死兔爷要杀也该先杀她。
  可到底是什么时候露了行踪?
  约莫过了近半个时辰,屋外守着那几个宗子军忽地撤走了。她贴在门边静静听了会儿,忍不住挑开一丝缝。
  真的走了?
  她蹙眉忖思,试探地打开门,探出半截身子,确认过周遭,这才快步跑向正堂。
  穿过一面面高墙,踩过一堆堆残肢,她总算在青庐前找到了裴晏。
  素白的喜服早已染得乌黑,周遭浓郁的腥膻,熟悉的情形,也令她胸中作呕,浑身战栗。
  她走上前,看见帐中的尸身,心中顿时升起一团火。
  那是她拼了命才从萧绍手里抢下来的丫头,是金尊玉贵的娘子,到底也还是没救下来。
  云英钻进帐中,替那新妇理好遗容,捡起掉在地上的团扇,仔细擦干净血迹,回到裴晏面前。
  “人家都说只有拜过天地,死了才有归处,不然就是孤魂野鬼。我嫁过好多回,但没有拜过礼。”
  她举着团扇,挡住自己的脸。
  “是不是这样?”
  裴晏握住她的手,扇面染了血,映得她的脸也血肉模糊,同他梦里见过的那样。
  扇面缓缓移开,她抱住他,眼底的水光在银辉下灿若繁星。
  “我不是孤魂野鬼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蜉蝣
  春夜里一场暴雨,洗去了沉疴烂痈。
  紧接着洛都戒严十日,利刃将那些露出来的脓疮一并剜了个干净。许多人消失在夜里,更多的人匍匐在刀下。
  太尉穆坚在最后一场春雨中病逝,新君亲自扶灵,十里相送。
  待丧事办完,穆氏子侄搬离内城。爵位仍在,但兵权已尽数归入皇帝手中。
  云开日出,万象始新。
  朝野间刚唱了几日太平箫鼓,北境就传急报。柔然得知刘舜死讯,又闻冀州起事,想分一杯羹,一举撕毁先前约好的合议,举兵犯境。
  不出半月,六镇已丢其三,过去十年死了多少人才守住的疆域如同一个笑话。
  元琅颇是头疼。
  南边山多,打仗因地制宜,许多四两拨千斤的战术都有机会施展,有时仅百余人的精兵也可打出奇袭。但北地广袤苦寒,没有捷径可走,需得万众齐心。
  可他手中一时也挑拣不出谁有能耐代替刘舜。
  初战若不能大捷,军心则更难聚拢。
  三个月,殒了两名主将,战线一退再退,朝堂上难免也有了些风言风语。
  先帝当年拖着病体都能亲自领兵将那些有反心的同胞兄弟斩尽杀绝,今上年轻,却只能假手于人。如今腹背受敌,又困于帐中无将,怎么看都像要步南朝皇帝的后尘。
  无风不起浪,然眼下不是计较的时候。
  眼看柔然已直逼朔州边境,权衡再三,元琅只得封刘旭为征北将军,领三万精兵前往朔州,整合六镇残军,势必在入冬前夺回失地。
  起行时,他还亲自出城相送,做足了戏以振军心。
  刘旭刚入朔州,柔然军便退了。
  但捷报传来还不到三天,一份檄文便连带着他按插在刘旭身边的中郎将的人头送上了大殿。
  刘舜死而复生,更在檄文中直指他弑君夺位。
  元琅这才看明白,先前北地来的所有军报都只是诱他分兵的饵,刘舜分明早与柔然勾连上了。
  可为时已晚。
  初雪来时,夏州失守。
  两军于统万城鏖战月余,打了个两败俱伤,刘舜来使请和休战。
  当初太祖南下,也是以大江为界先行议和,待粮草齐备又练好了水军,才撕毁和约,围守荆襄。
  北地越冬缺粮,此时休战,无异于放虎归山。
  可朝臣大多赞同议和,扬州江州也说连年水患,粮草本就不足,又要防着梁王趁乱反扑,最起码要等春苗种下再征兵调粮。
  朝会散去,元琅独自在殿内坐了许久。
  钟祺蹑身入内,递上拟好的议和书。
  元琅翻看完,望着殿外银雪,良久才道:“安之近来如何?”
  “前阵子染了风寒,薛太医去看过了,只是裴詹事忧思过重,好得慢。”
  钟祺顿了顿。
  叛军送来的议和书上除却粮银地,还要陛下交还那个女人。知晓裴府中不止关了一个人者寥寥,说明宫墙内外仍有许多双藏在暗处的眼睛。
  “那娘子倒是精神,整日换着法折腾那些值守的宗子军,还是裴詹事病了,她才消停下来。依臣看,她对裴詹事还是有几分真心的。若以裴詹事相挟,她或许会答应,而且……”
  钟祺欲言又止,元琅则一直阴沉着脸。
  “继续说。”
  “臣觉得,她与昭仪娘娘颇有几分相似。”
  元琅抿紧唇,他想起当初在陵云台上,先帝说,你看这下头,个个都低着头,心里却都盼着我死。
  也想起阿娘说,这天底下,从来就只有刀俎和鱼肉,只要将所有的刀都握在手里,哪怕你手无缚鸡之力,哪怕你是个女人……他们也一样高呼万岁。
  太祖驾崩,哀帝宣帝接连殒命,分明有蹊跷,但那些人照样跪在先帝脚下称臣。
  先帝也死得蹊跷,但洛都的刀都在他手中,他们也就跪在了他脚边。
  有朝一日兵临城下,他们也会去跪别人。
  他坐在这里,方才明白先帝始终拒绝安之之请,既不是顾念裴玄仍居高位,也不在乎崔裴两家的脸面。先帝在乎的只有裴昭。因为只有裴昭是他的朋友,即便身陷囹圄,祸连妻儿,也不肯朝他人屈膝。
  可安之却宁死也不愿再与他同路了。
  那日他问,是不是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会满意?
  安之没有答,只祝他永享盛名。
  “把人带来吧。”
  元琅几不可闻地叹了声,想了想又说:“让薛彦之先开一副安神汤送过去。”
  钟祺垂下眸:“臣明白。”
  昏时,云英照常喂裴晏服过汤药,炭盆积灰烧不旺,她便端去庭中清灰。
  再回来时裴晏已昏睡过去,不省人事。
  脉象并无大碍,像是中了迷药。
  云英略一思忖,走出小院,打开门,钟祺揣着狐皮手捂含笑看着她,俨然等候已久。
  云英眉梢微挑:“常侍郎怎么空手而来?纵是地牢里的死囚,也该吃饱了才上路不是?”
  “陛下要见你。”
  云英下意识回头看了眼,钟祺又道:“放心,裴詹事醒之前,我会送娘子回来。”
  银辉映雪,明如白昼,显阳殿内却只点了一盏灯。灯火昏黄幽暗,映在元琅脸上,半明半晦。
  他曾经很想见一见这个女人。他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狐媚,令安之丢了魂失了智,要抛下一切去做个布衣。
  可当钟祺的身影遥远出现在殿外,当她走入殿中,站在他脚下,仰头似笑非笑地睨着他时,他突然就后悔了。
  他不想见了,也不想知道了。如果可以选,他这辈子都不想看见这个女人。
  云英再次踏进显阳殿,高台上的天子已不再是那枯槁等死的废人,却又好似有着差不多的神色,目光如蛇信般舔舐着她身上每一寸。
  她只觉得恶心。
  “要动手就赶紧,别指望我会求你。”
  “放肆!”
  钟祺厉声呵斥,命她跪下。
  “这世上岂有老子跪儿子的道理?”
  云英笑了笑,眉眼弯弯,沉嗓却是先帝的声音:“是吧?孤的好儿子。”
  钟祺大惊,赶紧出去命守在殿外的宗子军都再退远些,殿中仅留下了卢湛一人。
  元琅面色无改,从身旁拿过一卷帛书扔到云英脚边。
  “我想与你做个交易。”
  云英犹豫片刻,捡起来草草看了一眼,神色骤变。
  殿下还活着……不仅如此,这休战的帛书上,她竟是与城池银粮并列其中。
  “我就说嘛,殿下文韬武略,岂会输给你个阴险小人。”
  元琅不接她的挑衅。
  “刘舜为了自己的私怨,勾结柔然,无端挑起战火。难得他顾念旧情,你若能好好把握,将他除去,于黎民、于苍生,都是一件功德。”
  云英卷起帛书:“这么大的功德,你自己怎么不要?他既是挟私报复,你不是更该为了黎民苍生,自戕谢罪?”
  元琅淡然道:“我若死了,世道只会更乱。”
  云英转眸瞥了眼五步之外的卢湛,忽地朝他扬起帛书。
  视线挡住的瞬间,她飞身扑上前,左手擒住元琅的衣襟,右手从发间抽出竹簪。
  裴晏过去送她的那根木簪已随船沉入东海,拜过天地,他便在院中削竹又做了一支给她。
  卢湛没想到她会突然发难,待他追上来,簪尖已抵上了元琅的咽喉。
  “这世上离了谁,都是日照升月照落。”
  云英骑坐在他身上,垂眸勾唇。
  “反倒是你们这些骑在人身上吸血的狗东西都死干净了,黎民苍生或许才能真正活出个人样。”
  “我死了,当然是日照升月照落。安之说你明义晓理,是他的明灯,原来他就是被你这些天真的鬼话诓得失了智。”
  元琅抬手示意卢湛退下,泰然笑道:“有人的地方就有三六九等,无论赢到最后的是谁,都会变成我,却又未必比我做得好。你若不信,大可以杀了我,看看这世上会不会多出千千万万个同你一样关在羊圈里等死的人牲。”
  云英敛容道:“裴晏告诉你的?”
  “我不需要他告诉我。”
  云英冷哼一声:“那你可高看我了,我只是个卖皮肉的,不是什么圣人。横竖都是一死,殿下待我不薄,我凭什么帮你?你连亲舅舅都骗,我又凭什么信你?”
  “你只能信我。”
  元琅笑道:“刘舜从来只信他自己,他麾下并无可担大任之将,元昊或许算个将才,可惜也死在你手里了。只要刘舜死了,叛军必会内讧,这仗或许也能少打几年。我答应你,待战事平定,四海升平,我便放安之去他想去的地方。”
  云英忽地松了劲。
  “我死了,他不会独活的。”
  “那便你的事了。帮也好,不帮也好,我都会送你去夏州。我也不是指望你,这世道好不容易安定了十余年,没有人想再回到过去的日子,柔然也断不会是白白帮他的。民心所向,刘舜兵败是早晚的事,只不过……”
  元琅顿了顿,微微低下头,掩住渐深的眼眸。
  “我与安之相交多年,我想给他一条活路。你若贪生怕死不愿意,那就当是他看走了眼。”
  “再等几日。”云英默了会儿,“他现在病了,等他病好。”
  元琅掸了掸胸前:“你只有十日。”
  云英盯着他,手一抖,竹簪在他下颌划出一道血痕,卢湛在一旁惊出了一身冷汗。
  “裴晏怎么会有你这么讨厌的朋友,真是瞎了狗眼了。”
  暗夜里闪过几道白光,闷雷一响,裴晏自梦中惊醒。
  身侧空落落地,他慌忙起身,顾不上穿衣,踏着夜色满院寻人,绕了一圈回到书斋,见云英正站在庭中。
  “云娘?”
  他轻唤了声,她回过头,拧眉埋怨:“你跑哪儿去了?”
  裴晏将她抱住,头埋在她颈窝里好一会儿才喘匀了气。
  “我以为……”
  他咽了咽,又没再说下去。
  他与元琅相交近二十年,有些事他虽知道的迟了些,但元琅的脾性他很了解,就如元琅了解他一样。
  他们被关在这儿,晨昏有人送餐,夏有冰冬有炭。但他很清楚,元琅或许只是暂时还没想好如何处置他们,也可能是没空,毕竟那夜死了许多人,朝堂内外必有一番腥风血雨。
  笼中雀,俎上肉,该来的早晚会来。
  他夜夜都在想,若没有他,她早该过上逍遥日子了。
  “你以为什么?那薛彦之说你就是想太多了才染个风寒都这么久不好。”
  云英牵着他回房躺下,板起脸训道:“你少想些有的没的,早些痊愈,省得我天天伺候你。”
  裴晏苦笑道:“我尽量。”
  “没有尽量,再过十天若还不好,我死给你看。”
  她别过头,将炭火拨旺了些,烤干了眼底的潮气才转身钻进被褥里抱着他。
  裴晏笑着推她:“去外头睡,别我好你又病了。”
  “我是贱命,百毒不侵的,要病早病了。”
  她不松手,反倒抱得更紧了,他忽有些不安:“今日是怎么了?我睡的时候出什么事了?”
  “没事。”云英定了定神,贴着他颈窝,闷声哼道,“就是馋了。”
  裴晏捧起她的脸轻吻了下额头,手刚探上腰身,便被她摁住了。
  “你给我老实些。”她重新钻进他怀里,“我只是抱抱,你好好养病,别忘了你答应过我,要比我活得久。”
  自他病了,她天天把这话挂在嘴边,裴晏也没多想,加之梦中惊醒头尚有些晕,很快便又睡下了。
  直到耳畔传来的气息渐匀,云英才松开他,眼底染了一层霜。
  他们在尸山血海里拜了天地,说好活一日便做一日夫妻,多一天都是赚的。
  至今已赚足了两百日,足够了。
  只可惜,她这辈子欠了太多人,怕是几生几世都偿不尽,也不知要等多少年才能在人世间重逢。
  只求到那时,再没有什么三六九等。
  她要好好与他做一世夫妻。
第一百五十四章 决裂·上
  昏时,积雪消融,一道青影穿过阊阖门。
  裴晏已许久没有走过这条路,朝服早就不知扔到何处去了,青衣灰袍与脚底颀长的孤影融为一体,
  钟祺一边快步追赶,一边示意沿途宫人禁卫回避。
  显阳殿中,元琅刚换下冕服,内官匆匆来报:“钟常侍说,裴詹事已经知晓了,卢夫人没拦住他,这会儿正冲着显阳殿来,可要命人拦下?”
  卢湛微微侧目,云英说裴晏刀子嘴豆腐心,让桃儿去一哭二闹,先挺过头几日,过阵子再慢慢晓之以理。他初听就觉得不成,这法子,对他或许好使,哪可能困得住裴晏?
  至于她说的那些理,他记是记住了,但有没有用也难说。
  人要是存心想死,神仙也留不住。
  元琅换上绯袍,吩咐内官放行。
  “你们都退下。”他看了眼卢湛,“你也去殿外候着。”
  少顷,裴晏跨步入内,面色苍白,身形消瘦。单薄的青灰长袍披在身上,肩头后背的骨节都清晰可见,如同一根枯萎的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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