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声,像是打开了尘封许久的记忆,所有画面涌入脑海。
宁希很少回这里,云欢臻也怕她想起孤身一人,雇人每天将这里打扫干净维持着以前的样子,可她不想让宁希回来,怕她想起伤心事。
这里的布局还是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就连那天文一涟情绪激动撞翻的椅子还倒在地上。
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主人从未离开过。
她维持着平静,去到自己的房间,粉色书桌下摆放着厚厚三本相册。
里面的主角全是宁希。
这据说是妈妈的突发奇想,她给爸爸和奶奶一人买了一台相机,他们三个每人都记录下他们觉得宁希不可缺少的成长瞬间。
最下面的一本相对于其他两本较薄,记录的时间较短。
这本是属于奶奶眼里的她。
陪她的时间最短,最薄,记忆也最模糊。
翻开相册,第一页是她和奶奶的合照。那是一个很温柔的人,衣服从来平展,不管什么时候嘴角都挂着笑。
温和又强大。
她被自己家私自定下与宁家爷爷联姻,在外留学的她反抗无效,唯一一次认命。
不过是相敬如宾,没什么大不了。
最开始那位宁家少爷还维持着表面的礼貌,可在婚后,渐渐暴露出了自己的本性。
她这才发现原来宁家是一个巨大的火坑。
那个时候奶奶已经怀孕,快要到临产期。
她想着忍忍算了,只要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不摆在她面前。
宁家少爷知道她还有利用价值,知道她厌恶,反正他对她也没有半点情谊,索性分居两地,自己疯狂玩也没人管。
直到宁珂崎出生后,宁家所有人都劝他别再玩了,好好教育孩子,别把孩子带坏了。
那天之后宁家少爷似乎真的收心了,扮演者一个好父亲。
她也渐渐放下心。
她可以不计较从前那些肮脏的事,但宁珂崎不能没有父亲。
两人虽然在一个屋檐下,但很少见面说话,形同陌路,只有在出席重要场合时才会挽着手。
她厌恶这个宁家少爷。
而他也知道。
宁珂崎十岁那年,一个女人带着同宁珂崎一般大的孩子到她面前,说这是宁家的孩子。
孩子九岁。
算算时间,是在她怀孕时有的。
她对这个宁家少爷更加厌恶。
转过身却找不到宁珂崎,她找遍整座房子都没有找到,听到地下室有动静时,连忙跑下去。
那个属于宁家少爷的屋子,谁都不让靠近的屋子开着门。
他拉着宁珂崎像是教小孩子识字般温柔,教他认桌子上摆放的东西。
铁链,手铐,鞭子,夹子……数不胜数。
那一瞬间,她整个人快要疯掉,将宁珂崎拉到身后:“你是不是疯子,他是我儿子!”
“不也是我儿子吗?”他毫不在意地笑,“你放心,宁家人骨子里都喜欢这个。”
“我小时候也是这样过来的。”
“你放心,他会喜欢的。”
她瞪着双眼,良好的教养让她不懂怎么释放自己的情绪,“你太恶心了。”
她拉着宁珂崎走出去,一直走出这座名叫‘家’的房子。
蹲下摸了摸吓坏了的宁珂崎:“别怕,忘掉刚才,不要记得那些,妈妈不想你变成那样的人。”
宁珂崎浑身上下除了那张脸,没有一点像他爸的地方,他说:“妈妈,我讨厌那个人,他总让你不开心。”
“我们离开吧,离开那里,我讨厌那个房间。”
她这才知道原来宁珂崎不是第一次被带到那里。她崩溃大哭抱着自己儿子:“好,我们走。”
这个私生子来得太是时候了,没有了宁珂崎,宁家还有一个儿子。
她离开时只带走了宁珂崎,属于宁家的东西一样没带。
走的时候,那个女人轻蔑地投来目光,她将要住进这个大别墅。名牌包和衣服数不胜数地搬进衣帽间,她的儿子以后名正言顺。
趾高气昂地仰着头看着门口。
往外走的人两手寥寥无几,往里搬的人浑身不计其数。
谁都觉得自己幸运。
***
相册从第一页翻到最后一页,这段往事终于在她记忆中拼凑完整。
她记得以前她问过奶奶为什么没有爷爷,为什么爸爸总说以前只有他和奶奶相依为命。
每个人解释一点,最后在十几年后得出事情的真相。
宁家一个都是疯子,没有孩子能从那里好好地走出来,只有宁珂崎早早离开。
其实沈淮启根本不用担心,奶奶和爸爸用尽全力离开那里,从那天开始她就不再属于那个宁家。
她的‘宁’只是宁珂崎的‘宁’。
宁希长舒一口气,余光扫到其它两本相册,手指颤抖在即将触碰到时缩回来。
她还是不敢看。
贪恋片刻温暖的后果是永坠冰冷。
宁希关上门。
阳光照在阳台上,暖洋洋一片。
今天是个艳阳天,和沈淮启来接她时一样。
这一刻,她迫切地想要见到他。
这样想着,便不管不顾地拨打他的电话。
她说:“沈淮启我想见你,就现在。”
她以为这时候的沈淮启在公司,没成想他安静片刻说:“我喝酒了没办法开车,我让人接你过来。”
没一会儿,司机停在门口,宁希小跑上去。坐在车上无聊才想起拿出手机。
手机一上午都静音,收到了温清悦无数条信息,全都是在问她怎么没来上课。
宁希想了想说有点不舒服,请假一天。
两人聊着天,车子停在会所前,她结束话题收起手机。
这个时间会所还未开始营业,门口站着一位侍者,看到他指引着往前走。
包厢里只有三个人。
沈淮启坐在晦暗不明的灯光下,看不清神情,修长的食指拨动着杯子里的冰块。
冰块碰撞杯壁发出声响。
“慢慢来了。”周宸先看到她,同她打招呼。其他两人,一个半醉撑着手望着宁希,这是沈淮启。一个似是什么都感受不到,一杯接着一杯,这是林胥昼。
“你说说这两人,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有时间就来这里,一来什么话都不说先喝个半醉。”周宸拿着话筒吐槽,声音传遍整个房间,谁都没理他。
宁希看了眼沈淮启,坐到他身边。
原来每次醉酒都是在这里喝的,这是她从未涉及的领域。
周宸虽然不知道这两个人为什么烦心,但还是拿着话筒唱着歌陪他们。
“切掉。”醉醺醺的林胥昼忽然开口。
“什么——”周宸拿着话筒大喊。
林胥昼:“换首歌。”
周宸:“为什么?”
林胥昼:“不喜欢。”
周宸:“就不换。”
林胥昼喝醉了酒意识不清,周宸幼稚地同他置气,说着三字经。
周围喧闹一片,宁希却只听到沈淮启靠近耳边的声音。
滚烫的呼吸洒在脖颈,他带着醉意:“见我做什么?”
宁希侧头,两人咫尺远近,沈淮启半弯着腰,他的唇距她半寸距离。
她忽然觉得口干舌燥,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小片。宁希闭上眼睛,心一横往前——
两秒之后,睁开眼睛。
意料之中,沈淮启及时躲开。
她撞入他复杂的瞳眸中,此刻居然平静到没有一丝害怕。
“你现在还觉得我对你只是哥哥的喜欢吗?”
沈淮启拿起桌子上的酒一饮而尽,嗓音沙哑:“胡闹。”
宁希想起住在自己身体里的那只妖怪,她们合二为一,她有了无限勇气。
拉着沈淮启的臂膀:“沈淮启,你有喜欢过别人吗?”
“你知道喜欢是什么样的吗?”她一句句地问,“如果没有喜欢过,那你怎么就确定你对我的喜欢只是哥哥对妹妹的呢?”
沈淮启听完没有任何反应,嗤笑一声,笑意不达眼底,他转过头看向宁希:“我比你大多少岁?”
“七岁。”
“嗯。”他点点头,语调低又轻:“七岁。”
宁希对上他的眼神,是怎么都挡不住的冷漠,化作尖利的冰剑将她定在原地:“那你凭什么觉得我没喜欢过别人。”
第五十二章 时间慢而长,她教眼睛说谎……
明明是近距离的接触, 却好似相隔万里,中间混杂的每一句都像是漫长的裂缝。
他们长久注视,时间冰封, 空气凝结。
宁希身处在黑暗之中, 一点点感受自己下坠。
眼泪是爱的附属, 是不朽的痕迹。
这些她全盘接受。
沈淮启静默, 面不改色的坐在那里听其他两人的‘三字经’,宁希的目光太过灼热, 他似乎感受不到, 又或者是两人之间的隔阂太厚重, 他不想知道。
如果眼睛会说谎,爱而不得的人就不会悲伤。
宁希望着她, 眼中含泪却扬着唇, 没头没尾的开口:“我不在乎。”
时间慢而长, 她教眼睛说谎。
留下这句话,宁希不敢再看沈淮启, 更怕他再说出一些伤人的话。
人非草木, 哪怕再不在乎,在听到的那刻还是会疼。
宁希走到楼下, 想要自己随处走走,身后保镖和沈淮启的车不远不近的跟着。
她想片刻逃离,可处处都逃不开。
宁希闭上眼睛,深呼吸,随后转身拉开车门:“回家吧。”
今天早上的事, 沈宸年和云欢臻不知道,这种让他们担心的事,沈淮启从来不会主动告知。她回到家, 云欢臻看到还有些诧异,问她这个时间不应该在上课吗?
宁希想了想答:“昨晚没睡好,想回来补觉。”
“那你快上去睡觉,好睡眠最重要了。”云欢臻催促,走到楼梯口又似是回想起什么,叫住她,“慢慢,你的礼服晚上送过来,你醒过来的话下来试一下,看看合不合适,不合适的话让他们修改。”
宁希这才想起,是下周学校的秋季运动会,她需要举牌,本来打算从衣帽间随便选一件礼服,但云欢臻想要她在属于她的青春里留下深刻记忆,所以找人定制了一款青春又彰显温柔的礼服。
她点点头说好。
一整个上午情绪起伏过度,这会儿累得快抬不起眼,她坐在书桌前,耳机里放着随机播放的音乐。
本子上是她写下的——Let me not to the marriage of the minds.Admit impediments,love is not love.
“我绝不相信两颗真心的结合,会有任何阻碍,爱算不得爱。”
***
校运会那天是十月末难得的大太阳,宁希换上齐肩白色礼服,收腰设计,勾勒出盈盈一握的细腰,微卷的长发挽起,头顶一款小皇冠,垂下两缕细发在耳前。皮肤洁白,在阳光下耀眼夺目。
温清悦见到第一眼,张大嘴巴说不出话:“宝贝,你也太美了。”
宁希失笑一声,催促她:“快点,要迟到了。”
他们班的人都很好相处,同学关系也不错,见她来到队伍前,一个个尖叫起哄声不断,引得别的班一直探头看。
温清悦推着宁希走到班长面前:“怎么样,我的推荐有没有错?”
班长是个腼腆的学霸,这么直白地问题问得他直接红了脸,挠挠后脑勺:“嗯,没错。”
周围全是十七八岁的少年少女,他们青春张扬,耀眼明媚。
站在操场上没有人不会被感染。
宁希举着班级的牌子走在最前方,在她出场后,尖叫声显而易见的增大。她学过舞蹈,仪态优雅自信。
另一边,校领导带领着一行人落座看台上。
“沈总,谢谢您捐赠的实验楼和实验器材,我也相信有了这些学生们的成绩一定会更加辉煌。”
沈淮启的目光落在操场上,“这也是我的母校,应该做的。”
见他放低姿态,校长哈哈大笑起来:“是啊是啊,校史馆还留着你那年的光辉历史。”他顺着沈淮启的目光看下去。
这个年纪的孩子,耐不住好奇心,一个对视便能笑出声。他们相互玩闹,眉眼间全是少年气。
“还是这个年纪好啊,你看看他们活力四射,总有用不完的力气。”
沈淮启垂下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谁都有过十七八岁,知道这个心比天高的年纪,更知道这个年纪的明媚张扬,他们只是远远看着,就能感受到。
他们这群人就是想跑也跑不起来了。
有些时候不得不感慨时间的无情。他们用青春换来地位和阅历,可站在这里却想的是再也回不去的年纪和与青春的距离。
旁边女老师感性而发:“之前不是有人说你要是想永远年轻,就去高中校园,那是一个哪怕疲惫也很有力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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