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太后道:“你们也不必争辩,待太医验明便是。”
不多时候,太医院院正便走到崔太后身前,道:“太后娘娘,微臣已查过了,陛下确有中毒之相,可陛下却是……却是窒息而亡!”
“什么?”崔太后已想到陛下会是中毒而死,却没想到,他会是窒息而亡。
裴玄硬声道:“当时守在陛下身边之人,便是罪魁祸首!”
崔太后道:“淑妃,你还有何话说?”
淑妃拼命摇头,道:“臣妾没有,臣妾怎么敢……太后,定是陛下气血淤塞在喉,这才窒息了呀。”
崔太后道:“你当哀家是三岁孩子么?”
她说着,一把捏起淑妃的下颌,道:“为了你的宝贝儿子,你竟敢做出弑君之事,该杀!”
淑妃哭着道:“不是,不是臣妾……”
弄玉冷笑一声,将那圣旨丢在火盆里,道:“如此,这圣旨也不必看了。”
淑妃再也顾不得,只去抢那圣旨,连火焰烧到她的衣袖也不在乎。
陈尧见状,忙去拦她,道:“母妃,儿臣不要了,您别这样……”
淑妃疯魔了一般,什么都不说,只去拿那圣旨。
裴玄看了诸葛澈一眼,诸葛澈忙派了人,将淑妃擒住。
他跪在地上,道:“太后娘娘,臣听凭您发落!”
崔太后道:“弑君之罪,罪当如何?”
诸葛澈不敢开口,只看向裴玄。
裴玄道:“依楚律,当凌迟。”
崔太后道:“那便拖下去,依律处置。”
“不!”陈尧瘫坐在地上,道:“求皇祖母,给母妃一个体面!”
崔太后厌恶地看着他,道:“若非为了你,你母妃也不会走上这条路。哀家怜惜她为母亲的心情,不处置你,可你也该记着自己的本分,从此再不许惦记这位置了。”
陈尧痛苦地望着淑妃,道:“是。孙儿愿自请为父皇守陵,永不回京。”
淑妃听着,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裴玄看向陈顼,朝着他微微点了点头。
陈顼没想到此事会如此顺利,既然陈尧已废,那么,有资格继承皇位的就只有他一人了。
裴玄走到崔太后面前跪下,道:“大事已定,还请太后娘娘下旨,命六皇子陈顼继承大统。”
诸葛澈见状,也跪下来,道:“请太后娘娘下旨!”
禁卫军们见状,也都跪了下来,齐呼:“请太后娘娘下旨!”
崔太后道:“此事事关重大,须请萧丞相等人入宫,共商此事。”
弄玉道:“诸葛澈,还不快打开宫门,请诸位大人进宫!”
诸葛澈有些担忧地看向裴玄,见他微微颔首,方道:“是!”
*
不多时,萧丞相、裴敬、崔恬等人便入了宫。
九华殿中聚集了不少人,崔太后坐在上首,其余人都静静侍奉在侧,不敢造次。
萧皇后亦赶了来,她瘫坐在陛下面前哭着,有一句没一句地与陛下说着话,直看得崔太心烦。
裴玄道:“太后娘娘,人都到齐了,是否该论一论要事了。”
崔太后道:“不急。”
弄玉淡淡道:“父皇虽是窒息而亡,可这为父皇下毒之人,便不再追究了么?”
裴玄神色一凛,道:“自然要追究。”
弄玉道:“来人,将刘光带上来!”
侍卫们将刘光带了上来,道:“殿下,人已带到。”
弄玉看向裴玄,道:“裴大人,刘光是你举荐给父皇的。如今查出给父皇的药渣中有毒药,你有何话说?”
裴玄道:“那药方可有问题?”
太医院的院正道:“微臣已查过,药方无误。”
裴玄道:“既然药方无误,那下毒之人就未必是刘光。也许,正是淑妃也未可知。”
弄玉冷笑道:“淑妃若要毒害父皇,何须等这些日子?药方无误,药渣有误,依着本宫看,正是这刘光用了阴阳药方的缘故。”
陈顼道:“皇姐,刘光不过是个太医,他为何要加害父皇?”
“是啊,你说,他为何要加害父皇?是有人指使,还是有人威逼,他不得不这么做?”弄玉死死盯着陈顼的目光,道:“霸先,父皇驾崩,你说说,谁得益最多?”
“皇姐是怀疑我?”陈顼斩钉截铁道:“皇姐,我没有!”
萧皇后此时连哭都顾不得了,直道:“安平,你没有证据,怎么能胡乱冤枉人呢?”
弄玉冷声道:“刘光,你说。”
刘光道:“殿下,臣没有做过的事,臣不会认。”
弄玉道:“刘光,你以为不认,本宫就查不出来么?”
崔恬道:“臣已在刘光家中找到了他存放鸩毒的证据,他自以为做得妥帖,将存放鸩毒的瓶子扔了,却未曾想到,早有人盯着他。”
他说着,便将那瓶子自袖口中取了出来,道:“刘光,你看看,可是这个?”
裴玄一把攥起弄玉的衣袖,道:“你派人盯着他?”
弄玉用力挣开他,道:“大殿之上,还请裴大人自重。”
“自重?”裴玄却不肯放手,只道:“殿下想要扳倒臣,何须这么麻烦?”
“来人啊!”裴玄一声令下,数十名禁军便围了上来。
裴玄跪下身子,道:“请太后懿旨,命六皇子陈顼继承大统!”
这一次,他不是恳求,而是,命令。
“裴敬!这就是你的好儿子!”崔太后厉声道。
裴敬还没开口,那些禁军便齐齐将兵刃亮了出来。
“啊!”萧皇后惊叫一声。
“兰辞,你……”裴敬大骇。
裴玄眼底冰凉,道:“父亲,是您说的,为成大事,不拘小节。”
裴敬怔怔地说不出话来,半晌,方道:“太后,臣对不住您啊!”
他说着,猛地撞在禁军的刀刃上,当场便没了性命。
崔太后站起身来,道:“裴敬!”
裴玄眼底闪过一抹痛色,道:“父亲!”
弄玉道:“裴玄,这就是你想要的么?”
裴玄跪在裴敬身边,用手闭上了他的眼睛,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道:“父亲,儿臣不孝,唯有来世偿还恩情。”
弄玉道:“裴玄,你要造反吗?”
裴玄睁开眼睛,道:“成王败寇,只有败了才叫造反,胜了,便叫匡扶社稷。”
陈顼将一方圣旨呈上来,道:“皇祖母,还请您盖上凤印。”
“霸先,你当真被这逆贼蛊惑了!”崔太后恨道。
陈顼倏地抬头,道:“皇祖母,此印您盖了,您便是太皇太后,我这位置也来得名正言顺些。这印您若是不盖,也没什么差别,左右我也不在乎什么名声。”
弄玉“啪”地打了他一巴掌,道:“放肆!你敢这么和皇祖母说话!”
陈顼看向她,勾了勾唇,道:“皇姐放心,待我继承大统,绝不会亏待你的。”
萧丞相站起身来,道:“太后娘娘,如今情势,也只有六殿下能继承大统了。”
弄玉冷笑道:“弑君之人,如何能继承皇位?”
萧丞相为难道:“这……除了六殿下,还有谁有资格?”
弄玉淡淡道:“本宫。”
萧丞相道:“这世上哪里有女子继承皇位的?更何况,如今的形势……”
他不忍地看了看那些禁军的兵刃,道:“也容不得咱们多想啊。”
突然,门口响起一个清亮的声音:“若是,本将军说可呢?”
弄玉看向门外,望着来人,会心一笑。
第73章 番外一、尾声 朕与季风并非只有君臣之……
一个月后, 九华殿。
进忠将门推开,小步走了进来,道:“殿下……”
“嗯?”弄玉回过头来。
进忠一张脸涨得通红, 赶忙改口, 道:“陛下, 先皇的丧仪都已办好了, 崔大人问, 您可要去看看?”
弄玉道:“既办好了,下葬便是。”
进忠微一迟疑, 道:“是。”
崔恬出身世家, 又熟知周礼,她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还有旁的事?”弄玉见进忠不肯下去, 不觉蹙了眉。
进忠道:“裴玄求见。”
弄玉冷笑一声, 道:“他人在天牢里也能递出消息, 当真是好本事。”
进忠额头上沁着冷汗,有些犹疑地看向她, 又低下了头去。
弄玉最看不惯他这副模样,道:“有话就说, 没话就退下。”
进忠道:“是。是季风将军递来的话。”
“季风?”弄玉将手中的奏折阖上, 道:“知道了。”
“是。”进忠不敢多言,便退了下去。
伯英望着铜镜中的弄玉,方才将手中的螺子黛搁下来, 道:“陛下仪态万千,眉不画而黑,本用不着这个。”
弄玉抬眸望着镜中的自己,道:“多少显得威严些。”
伯英笑笑,道:“陛下行事果断, 又自有公理,天下无人不服。”
“无人?”弄玉轻笑一声,道:“天牢里那个就不服,承明殿和宣室殿的也不服,如今看来,就连季风也未必服朕。”
伯英道:“自陛下登基之后,季将军就对陛下避而不见,倒是奇了。”
“陛下恢复了他的身份,又封他为冠军侯,他却日日奏请要回边境去,也不知是怎么了。”遣兰一边说着,一边将茶盏放在弄玉身侧,道:“陛下尝尝,是奴婢新制的玩意。”
弄玉浅尝了一口,道:“甚好。朕就给它赐名为‘护短’,可好?”
遣兰面色一红,道:“陛下又说奴婢。”
弄玉笑着道:“你护朕的短,朕高兴。”
她说着,看向伯英,道:“你们都下去罢,朕累了。”
伯英点点头,带着遣兰一道退了下去。
门外,伯英道:“也是你不好,明知道陛下心里惦念季将军,还偏指摘他。”
遣兰道:“奴婢也是不忿。从前先帝在时,多少苦难季将军都陪着陛下过来了,如今陛下登基,日子好了,季将军却躲着……”
伯英道:“前朝之事,咱们不懂,主子们的难处,咱们也不懂。多说这些话,不过是让陛下难过罢了。”
遣兰点点头,道:“奴婢知道了,以后不提了。”
*
两人渐渐走远,弄玉才站起身来,缓缓阖上了窗子。
微风吹过,她第一次觉得高处不胜寒。
她本想直接将裴玄赐死的,可如今季风要她见他,那她便去一趟罢。
她眉头微蹙,盘算着要寻个什么妥帖之处打发陈顼去。
无论他上一世如何,他今生没有什么大错,可若是将他放出宫去,她也不能放心。
毕竟,他是男子。
如今她甫一登基,朝臣们表面上虽没说什么,可背地里都恨恨不平。她又下了旨意,今年开女子恩科,除却男子之外,女子亦可在朝为官,某种程度上,便是压缩了男子们的生存空间,便是连民间,对她也颇有微词。
进忠跟在她身后,道:“陛下,您一个人去天牢只怕太危险了些,不若带些侍卫罢。”
弄玉接过他手中的披风,道:“不必。”
她朝着天边的方向瞧着,道:“想要朕的命,没那么简单。”
进忠见她看得仔细,可那里分明什么都没有,难不成,陛下当真想依靠天命来护佑她?
他忍不住,道:“还是奴才跟着陛下……”
“不必跟。你出宫一趟,看看进宝的身子如何了。若是好了,便命他回宫侍奉。”
“是。”进忠应了。
“知道他在哪里吧?”弄玉径自将披风披上,看向他。
进忠道:“在冠军侯府。”
“嗯。”
弄玉没再吩咐什么,便拂袖离开了。
进忠望着她的背影,只觉她背影笔挺,虽纤瘦,却并不单薄,好像这世上没有什么事能难倒她,更没有什么能压垮她。
只是这样瞧着,总觉得她身畔少了一个人。
进忠摇了摇头,主子们自己都不操心的事,他一个宦官在操心什么。他只要办好自己的差事就是了。
*
天牢。
活了两世,弄玉倒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若是从前来这里,她一定觉得惶恐不安,可这一次,她却淡定得很。
前面引路的侍卫或许是听说过她的雷霆手段,长长的一段路上,竟连呼吸都忘了,只小心翼翼地把灯凑在弄玉身前,为她照着路。
周遭没有人的声响,便只有死气。
牢房的木门许是年久失修,每走几步,便能听到木材的呻/吟,脚下的草垫腻着污水,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便是身前的灯,风一吹过,便扑簌簌地响,仿佛生怕人瞧不见它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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