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方便查案,璃月他们去到了府中前厅内。
这吴家不愧为城中独占一方的霸王,又是富商之家, 前厅屋舍雕梁画栋。
屋内红木桌椅光可鉴人,墙上名人字画更添雅韵。
大厅内, 沈澜之坐在堂上正中央的椅子上, 璃月与陆铭分坐两侧。
吴夫人与吴老爷坐在下方。
忽而被窗外的声音吸引了视线,璃月侧过头便见着前方的窗棂刻着花鸟鱼虫, 精致非常。
心中有了底, 才收回视线。
“老爷,李姨娘与身边秋菊来了。”
听到这声音,璃月抬眸看了过去......
走在前头那位面容算不上倾国倾城, 却有着一种温婉柔和的气质。
一袭裸粉色的绫罗裙, 裙摆绣着细碎的淡粉色蔷薇, 走动间,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摇曳生姿。
入了前厅, 走到前厅中央, 先是微微欠身,膝盖轻屈,她柔声行礼, “妾身见过几位大人,老爷夫人......”
说话间头轻轻垂下,璃月见着她的发间,一支翡翠簪子恰到好处地别着,翠色欲滴,衬得她的肌肤愈发白皙如雪。
目光往后看向跟在李姨娘身后少女,一身简单的青色布衫,身上并无别的装饰点缀,但身形有些瘦削,这丫头应该是李姨娘的丫鬟。
秋菊自进门来后便是一直低着头,璃月瞧不清其具体模样,却觉得她有些眼熟。
正细细打量着,却听见她行礼之际说出来的话音是透着些许虚弱,“奴婢秋菊见过几位大人,老爷夫人......”
身形瘦削、声音发虚,这孩子莫不是生病了?
璃月的眉头微微皱起,便出声道:“秋菊......你抬起头来。”
突然被念到名字,秋菊愣了愣,身子跟着不安地颤动,却顺着话瑟缩地抬起头来,“大...大人......”
说话间璃月得见她的脸,便瞧见秋菊的眼神昏暗,目光瑟缩。
除了脸上的肌肤,露出来的手上亦是苍白的肤色,整个人的肤色透着一股不正常的病态白,那张脸...
她的脸上有些红肿,像是被人打过巴掌......
打过巴掌?
璃月定睛细细端详着,脑中划过一副画面,是她!
那个他们进府中来,才踏入园子中,见到的丫鬟,那个跪在假山下被婆子教训的丫鬟。
想着 嘴上也说了出来,“你是假山下被训斥的......”
沈澜之亦是认了出来,出声道:“秋菊...你是今天那假山下,被婆子训斥的丫鬟。”
这话一出,秋菊被吓了一跳,竟往李姨娘身后缩了缩,“奴...奴婢......”
李姨娘将秋菊护在身后,随即顺势看向堂上的沈澜之,“大人,秋菊性子软,怕生人,便由妾身替她说话。”
说着,她看向璃月,轻轻点了点头,“今日秋菊确实在假山下被夫人房中的崔婆子训斥。”
“今日秋菊替妾身去厨房拿膳食,却在园子里见着夫人身边的崔婆子。”
“夫人房中的人向来看不上妾身院子里的,今日又碰上各位大人来府中查小公子死亡的案子。”
“妾身不知夫人是怕大人们知晓什么,崔婆子竟以怕府中之人冲撞了各位大人为由,在假山那儿打了秋菊。”她本就生的柔美,一举一动间又透着妩媚。
如今说着话眸中含着泪光,余光看着一侧的吴老爷,抬手轻轻擦了擦顺着脸颊流下的泪珠,哀婉道:“一切都是妾身的错,没法护住身边人......”
大厅中央,站在那儿的李姨娘与秋菊,她们两人,一个如春日里悄然绽放的花朵,温婉而含蓄,却透着一股娇柔;
一个似被剥夺了生机的雀儿,骨瘦如柴,脸上毫无血色。
李姨娘身后的秋菊虽被护着,却仍难掩那股子衰颓之气。
如今有李姨娘这朵娇花衬托着,更显面色苍白,目光瑟缩......
璃月垂下眸子微微叹了口气,寻个机会还是为秋菊诊治一番,这般模样哪怕不是如舅母那般中了寒毒,这身子骨也该调养调养,否则...命不久矣。
这般想着,她又抬眸看了过去,便见着李姨娘转过头来看向秋菊,颤抖着手,指尖轻轻摸了摸秋菊的脸,嘴上继续道:“我受些气也便罢了,可秋菊是无辜的......”
她看向秋菊,“...是我无能,在这府中护不住你,让你跟着我也受人欺辱......”
秋菊喉间干涩,眼睛发酸,却是说不出来什么话,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
看着这般场景,璃月心中难免有些发酸。
那日李欣悦便说了,她的阿姐是被她父亲卖入的吴家,幸而被抬做姨娘,虽是姨娘,在这吴家哪怕有宠,却仍是受到主母厌烦、欺辱......
璃月心软,见着这般场景共情,那本就有些喜欢李姨娘的吴老爷更是受不住。
横了眼吴夫人,怒骂道:“你这毒妇!”
余光瞧见上首的沈澜之,吴老爷收敛了几分,“她不过是个丫鬟,你难为他们做什么!”
“难为他们做什么?”吴夫人亦是收敛了几分,“我是妻,她是妾,不过是惩处几番她院中的下人,既没将她这贱妾打了杀了发卖了,又没杀了她院子里的人。”
“你平日里偏爱她几分也便罢了,可我才是府中主母,我若不强势些,如何在府中立足若我不厉害些,你是不是要效仿那白家白县令宠妾灭妻!”
“你以为我不知道......”说到这儿,吴夫人眼中的怒火更甚,“若不是我慕家有些权势,你这老不死的只怕早就想将我休了!”
“你...”吴老爷哑口无言,只得挥出衣袖冷哼回应。
白家白县令宠妾灭妻,这事儿不止是浔阳城内的人知晓,璃月他们才来了没两日也看得清楚。
白家那姨娘便是受到宠爱,竟敢买凶杀人嫁祸给嫡出公子。
若非璃月他们遇见了,只怕还未入城那夜,在城外客栈内遇见的命案,白县令便只会轻轻放下或是寻个替死鬼护住那位买凶杀人的姨娘!
璃月深深叹了口气,可是一切的一切,受苦、受到磋磨的,皆是女子。
“行了,”坐在上首的沈澜之打破僵局,道:“本官没兴趣看你们吴家的后宅琐事。”
“言归正传,现有几个问题需要你们回答。”
“其一,是问李姨娘。”
说着话,他看向大厅正中央的李姨娘,“吴泽死亡那夜,你拜佛拜了一夜,平常时候从不让人作陪,那夜为何要让秋菊入内陪伴?”
“这...”突然被问,李姨娘难免有些惊慌,却很快镇定了下来,回到:“那夜拜佛其实是在深夜开始的。”
“会让秋菊陪同,其实是因为那夜妾身做了噩梦,被吓醒来不敢再睡下,亦不敢一个人待着,便唤了秋菊陪同一道去了偏房拜佛......”
“自进了供奉佛像的偏房,妾身与秋菊便再没出来过,一直到了第二日天亮。”
已经从李姨娘身后出来了的秋菊跟着点了点头,看向沈澜之表示李姨娘说的没错,“那...那夜姨娘害怕...奴婢确实是陪了姨娘一整夜,并未再出来过,这事儿院子里的其他下人都能做主。”
上方坐着的沈澜之并未表现出是信还是不信,只是侧过头,看向吴夫人与吴老爷所在的位置。
“其二,是问吴夫人。”
见吴夫人被点到名字是身子一抖,眼神有些发虚,沈澜之声音微微发沉,“听闻吴泽死亡之后,府衙未能查实情况抓出凶手,吴夫人怕贼人出城,无法捉到凶手便封了城门,是也不是?”
吴夫人不知是想到什么,目光飘忽着道:“是...”
“封城一事,确实是我做的。”
“那本官问你,既已经封了城门,要查出凶手,为何要让府中之人避而不谈吴泽死亡那夜,吴泽做了什么?”沈澜之眸中的冷意加深。
“你可知吴泽死前所做之事或许便是突破此案的关键!”
“这...这......我儿死亡那夜做的事儿......”她突然摇了摇头,“不对,我儿死亡那夜并未发生什么啊,他好端端地待在房间内睡觉,死前并未发生什么事。”
并未发生什么事?
见吴夫人不愿说真话,璃月有些无语,她莫非忘了吴泽死亡那夜,小仆也死了。
小仆身上刀剑的伤痕,手脚筋皆被挑断,身上并无致命伤口,是失血过多而亡。
第74章 验尸 “阿月如何想的?” ……
说吴泽死前一直在睡觉, 这话谁信?
沈澜之自是不会信,脸色更沉了几分,“是吗?”
“吴泽房间内发现的另一具尸体, 据尸检册记载, 便是浑身布满伤痕,剑伤、刀伤、烧伤,伤痕累累,有新有旧。”
“可见下手之人手段极其残忍,那小仆连手筋脚筋皆被挑断......”
说到这儿,沈澜之冷声道:“其三, 本官便是要问你,所谓的以活人试炼, 将来得入暗阁。
——能得黄金万两, 入官场平步青云!”
“本官问你!你教唆吴泽以小仆试炼,想要入的暗阁, 是何地方!”
吴夫人瞬间惊得站了起来, “你怎么会......”
似是反应过来不该讲,她连忙转过话头,“知道...知道有小仆, 不对...仵作来验过尸, 有尸检册记录了两具尸体, 你们看过尸检册记载,才知道阿泽与小仆都死了......”
“少说些废话!”
沈澜之冷声打断她的话, “本官只问你, 暗阁是何种地方,我昭国地界当真有这等腌臜东西?”
“大人......什么暗阁,民妇并不知晓大人在说...”
“大人!”
不待吴夫人继续说, 大厅中央的李姨娘说话了,“大人想知道的,妾身可以说!”
霎时间,前厅内的众人皆将目光投注到李姨娘身上。
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吴夫人瞬间开始怒斥道:“你这贱皮子,你胡说八道什么!你知道什么?”
“你敢乱说话,老娘扒了你的皮!将你乱棍打出发卖入青楼!!!”
对她的怒骂,李姨娘充耳不闻,只是轻轻福了福身子,对沈澜之道:“大人想知道的,妾身知道,妾身可以说。”
“妾身曾经被小公子拿着刀剑追着砍,”说着话,她伸出手掀开右手袖口,露出手臂来,“这儿便是那日用手臂挡了刀留下的伤口。”
白皙的手臂上,一道红黑色还未完全消去的疤痕长长地横在李姨娘的手臂上。
确实是刀伤。
“小公子不仅砍伤了妾身,平日里经常嚷嚷着他要练习刀剑,好有朝一日进入暗阁,去当大官。”
“妾身知晓大人今日唤妾身来此便是怀疑妾身杀了人......”
她抬眸看向沈澜之,凄婉道:“夫人也曾怀疑是妾身心怀叵测,想要杀了小公子报仇,可妾身只是姨娘,如何能靠近那处院落,更何况那夜妾身与秋菊在拜佛,并未出门。”
话落,她放下袖子,看向吴夫人,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恶劣,“夫人方才说不知道暗阁是什么?”
“可府中所有人都知道小公子死亡那夜,其实是在折磨身旁的小仆。”
见李姨娘当真敢说,吴夫人急了,要上前去打断她的话,“你个贱人!老娘扒了你的皮!!!”
李姨娘往秋菊身后退了退,一边说道:“大人想要知晓那暗阁是什么地方,妾身现在就可以告诉大人!”
“这暗阁原本是我们浔阳的一个武楼,里面的都是些身手不错的武夫。”
“只是……原本普普通通的武楼,竟成了传闻之中入了便能有万两黄金傍身,有幸得到楼主青眼的更能平步青云走上官场。”
说着说着,李姨娘的声音越来越大,“便有传言说当年慕家的那位王爷,也就是夫人的族兄慕青云与大公子吴绮其实是入了暗阁,才会突然入了京城得做高官之位!”
“夫人便是对此深信不疑,才会纵着小公子舞刀弄剑,又拿活人给他试炼,才会促成小公子小小年纪便这般暴戾。终究是害人害己!”
“害人害己?”
听了全程,璃月分辨了一番李姨娘与李欣悦说的话,得出两者的话并无出入这一结论,便听见李姨娘说“害人害己”。
她又皱起眉头看向李姨娘,“害人害己是为何意?是吴泽自己杀了自己?”
见她突然说话,李姨娘顿了顿,才道:“大人不知道的是,舞刀弄剑还不算,小公子小小年纪竟然还学习毒术。”
李姨娘看向璃月,“妾身以为便是夫人自个儿怀疑是小公子炼制毒药把自己毒死了,又怕暗阁试炼之事败露,才会阻拦大理寺查案!”
学习毒术?
又是舞刀弄剑,又是毒术的,这所谓的暗阁,是正经地儿吗?
怎么瞧着像极了什么杀人组织。
视线下移,璃月瞧见吴夫人已经被肃一控制住,绑了起来。
脑海中突然浮现李欣悦说的话,
“——吴家祖上出了大官,但到了这几代便没落了,吴夫人原本是慕家的小姐,当年慕王爷还是楚将军麾下的部下,吴夫人在慕家那一脉的男子更无什么建树,与没落的吴家还算门当户对,两家便结了亲。
只是当年慕王爷异军突起,击退进犯的巫国人,被圣上封为异性王。而吴大公子科考中了举,几年后又成了京城的京兆尹。
一时间吴慕两家便成了浔阳城内的显赫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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