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源头 浔阳城疫病源头。
“我曾在幼时被人拐走过, 身上也曾被人种下过寒毒,幸而习得医术又遇见贵人,才得以活到今日。”
“只是我失去过记忆, 方才那般问你便是觉得你与我或许有过同样的遭遇。”
“秋菊......”说着, 璃月握住她的手,看着秋菊的眼里满是希冀,“你别怕,我能救你,我能解掉你身上的毒。”
“你告诉我,你是否记得给你下毒的是谁?”
秋菊的瞳孔微微颤动, 眼睫微动间泪水滚了出来,“是...”
“秋菊!”
站在一侧一直盯着这边情况的李姨娘, 突然说话打断秋菊。
见所有人都看向了她, 李姨娘露出个僵硬的笑,她却是看着秋菊, 走了过去伸手将秋菊的手握住, “哎呀,之前那些医士怎地没诊断出来,竟叫你白白受了这么多苦。”
“姨...姨娘......”秋菊看向她, 愣愣道。
她见到李姨娘微不可察地向她摇了摇头, 嘴上说着:“如今查出来病因, 可得好好医治。”
秋菊:“我......”
“秋菊......”
璃月察觉不太对劲,扫了一眼李姨娘, 而后看向秋菊, 提起声音道:“你方才可是要说记得给你下毒的人是谁?你还有记忆,你并没有失去过记忆?”
“我......”秋菊看着璃月欲言又止。
“你别怕,他是大理寺卿, 掌管天下诏狱,能为你主持公道。”
璃月示意她看向沈澜之,“而我虽无官职在身,可我父亲乃是当朝相国,你可以相信我们。”
一旁站着的沈澜之听见璃月说的话,往前靠近了几步,附和道:“本官此行虽是为了查吴泽死亡真相,但若遇见旁的案子,必定不会袖手旁观。”
“你可以信我们。”
看见璃月与沈澜之说话时的真挚,
秋菊轻轻抬起头看向李姨娘,眼中的挣扎在隐隐闪动...
而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抽出了李姨娘握住的手,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下一瞬,她竟跪了下来,低着头向着璃月说道:“还望小姐与几位大人为奴婢做主!”
“方才小姐说的话,奴婢信。”
“求您与几位大人为奴婢做主啊!”声音颤抖,带着哭腔,身子止不住地哆嗦,瘦弱的肩膀随着抽泣上下起伏。
说着话,她哽咽着抬起头看着璃月,满脸的泪痕,那眼神里满是恐惧与绝望,“方才小姐问奴婢可还有记忆,奴婢从未忘记过!”
璃月心下一酸,连忙靠近去将她扶起来,“秋菊,快快站起来说话。”
她扶着秋菊,只是因着弯腰将人扶起来的动作,她恰好靠近了秋菊的耳朵那儿,目光流连间,看见了秋菊耳后的肤色有些不对劲。
耳后约莫一指半的位置,突起一点隐隐若现的红色,在脂粉的遮掩下,与周边的肤色融为一体。
——就如她为了掩盖耳洞那般,像是抹上了粉......
心下将这儿存了疑虑,璃月将秋菊扶了起来,而后抬起手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又将其扶回椅子上坐好,轻声细语问道:“既是还存有记忆,如今便同我们说说吧。”
秋菊点了点头,
“与小姐方才说的一样,奴婢也是被人拐来的。”
“奴婢记得,那时的自己才四岁。原本是与父母在村子里生活,虽不甚富裕,可生活安宁。”
“可突然有一天,一群凶神恶煞的歹人冲进村子,烧杀抢掠,火光冲天,惨叫声不绝于耳。”
“奴婢和村里的孩子都被他们抓走,迷迷糊糊中,醒来就身处一个满是笼子的地方。”
“那个地方......”
说到这儿,她眼中含着回忆里的绝望,原本以瑟缩为保护色的秋菊,如今抓住了救命稻草,也不再畏畏缩缩,大着胆子说了出来。
“那些笼子里,全是和奴婢一般大的孩子,大家都惊恐万分,哭声不断......”
那些原本幸福美满的生活成了记忆里不可触碰的画面,只剩下烧杀抢掠,被拐走后又惨遭非人境遇......
秋菊抬手抹了抹眼泪,继续道:“在那里不见天日,日复一日。时不时就有人打开笼子,把人带出去,奴婢也没能逃过。”
想到遭遇了什么,她哽咽着,泪水再次决堤,“被带出去后,他们先是拿又细又长的针扎奴婢,不知道什么液体被推入奴婢体内......”
“那液体是何种颜色,入体后有何感觉?”璃月问道。
“颜色...颜色是.....”秋菊闭上眼睛回忆着那液体的颜色。
却在刹那间额头上的突然青筋暴起,面露痛苦。
她记起来那针刺入皮肤时的刺痛,液体被推入血管之际的阴冷......
和拔针之际残留在伤口处的青紫色液体......
秋菊睁开眼睛看向璃月,颤抖着声音道:“是青紫色的液体,刺痛...阴冷。”
见璃月陷入沉吟不语,她又继续说着,
“扎了针,紧接着又强行被灌下苦涩难咽的汤药,还被泡进满是刺鼻药水的大桶里。”
想到在那里面的遭遇,秋菊已是双目充血地、满是惊惶地看向璃月,“奴婢完全不知道那是何处,那些人是谁,他们说的话奴婢好多都听不懂,只听见他们称我们为药童。”
“奴婢在里面吃尽了苦头,好不容易才与...一个人逃了出来。”她已经泣不成声。
药童?
“烧杀抢掠,屠戮村落,将全村的孩童带走,便是将他们当成药童,在体内种下毒株?”
“所以——我梦中见到的浔阳城疫病肆虐,便是毒株成了疫病!”
璃月面色凝重,侧过头看向沈澜之,“大人,那十年前的孙家村,可不就是如秋菊的遭遇一般!”
“那些人便是将一村的孩童捉走,当成种下毒株的药童?”
沈澜之的瞳孔微微动了动,“按秋菊所说的...”
“阿月,”他眸中思虑更深,“这般看来,你梦中见到的浔阳城疫病,源头便是秋菊所说的被捉去之地。”
“倘若我们寻到那地方,提前制止,或许便能阻止事态演变。”
璃月的眼睛更亮了几分,正要开口说话,
便听见一道声音,“孙...孙家村?”
璃月闭上嘴看了过去,却发现说话的人...是秋菊,
当即点了点头,解释道:“不错,十年前的孙家村便如你方才说的那般,全村被焚毁,据当时京兆府所记载的卷宗内提到的,
——大火灭后,收敛尸体,却发现全村孩童不见了踪影。”
说到这儿,她眼皮直跳,“倒是与秋菊你方才说的有些像......”
此话一出,便见着秋菊又泣不成声了,本就充血发红的眼睛如今更是蓄满了泪水,
她哽咽着,“小姐...奴婢......奴,我原名为孙珍珠,我家便是京城郊外的孙家村。”
“我幼时早慧,比同龄孩子聪明些,便记得清楚,我的家就是孙家村,我就是在十年前被人拐走的......”
璃月只觉得脑子里突然出现一道耳鸣声,心内倏然出现一种荒谬感。
是否有些太巧了?
“你当真是孙家村的.......”
秋菊哽咽着点头,“是,孙家村,奴婢的家就是在孙家村!”
“那其余人呢?与你同属一村,一并被拐走的孩童呢?”沈澜之出声问道。
“他们...”秋菊摇了摇头,“与奴婢同村的那些哥哥姐姐、弟弟妹妹,这十年来大都没活下来。”
“十年了,恐怕还能记住当年之事的,唯有奴婢一人。”
沈澜之敏锐地察觉此事背后恐怕牵扯甚广,沉声道:“你方才说是碰巧逃出的,那你可还记得那地方在哪儿?”
“这...”秋菊垂下眸子,捏紧衣裳,“那地方...奴婢找不着了。”
“找不着?”沈澜之眉头紧锁,“你既然能逃出来,如何就找不着了?”
声音拔高了几分,含着几丝急切。
璃月连忙伸手拉住沈澜之的手,宽慰道:“大人先别着急,或许这事儿另有隐情也还尚未可知。”
“不妨先等等。”
话落,见沈澜之朝着她点了点头,不再说话,璃月看向秋菊,轻声道:“秋菊,方才我见你口齿清晰,毫无先前见着的瑟缩呆滞,而幼时之事已经过了十年还能记得清楚,可见你比寻常人聪慧许多。”
“你既然说了不记得是如何去那地方......我瞧着不会是假话。”
说到这儿,她微微顿了顿,才道:“秋菊可能与我说说,你是如何逃出来的?”
秋菊轻轻点了点头,“小姐说的不错,奴婢并未说假话。奴婢虽逃出来了,却是一醒来便见着周围的人、景、物皆变了。”
“大人方才问如何去往我们被关之地......”她摇了摇头,看向沈澜之,“奴婢不知道如何去那儿,但记得醒来时的地方。”
“那关押我们的地方一定与奴婢苏醒之地距离不远。”
第77章 进展 红痣!
沈澜之眼中的思虑更甚, 沉声道:“继续说。”
“奴婢记得苏醒时的天色,那时还未到黄昏,奴婢昏迷前也才放饭, 是下午, 许是申时二刻。”
“而离开苏醒的地方后,奴婢从山林走到路上,被路上的好心人带来了浔阳城。无奈入了城内,又被人牙子抓了去卖入了吴家。”
“是以奴婢才可以确定两地相隔不远。”
“好,此事还需从长计议,现下要做的, 是将吴泽死亡的案子了结。”
说着,沈澜之看向璃月, “阿月觉得呢?”
璃月点了点头, “我们来此处本就是为了查吴泽的案子,自是得先将此案了结......”
说着话, 璃月扫了扫周围的人, 吴夫人与吴老爷在她为秋菊诊脉时便跟着站在一旁,一直似有似无地看着这边。
陆铭那边,已经和肃一将小仆的尸体抬入就近的屋子里进一步验尸。
而李姨娘......
璃月的目光移到站在秋菊身边的李姨娘, 此人自她为秋菊诊脉之时便有些不对劲。
言语间露出来的意思是不想她们为秋菊诊脉, 此前查出秋菊身上有寒毒, 问到为她下毒之人是谁时......
李姨娘哪怕掩饰了,但神情焦急, 言语间也是不愿秋菊与她说话。
心绪翻转, 璃月看向坐在椅子上的秋菊,“秋菊......”
“最初我便觉得你好似认识那具尸体,如今还是想问问, 你我的感觉对吗,你当真认识那具尸体?”
被她冷不丁地一问,秋菊愣了愣,“小姐......”
璃月抬起步子往她靠近,挡住李姨娘,“秋菊如实相告便是,你可以骗我,但我的预感一向很准。”
“我......”
“小姐!”
见璃月还是要追问,李姨娘坐不住了,又往前一步出现在秋菊眼中,拦住了璃月,她道:
“秋菊此前只是一时间见着小仆的尸体被吓住了,并非与小仆认识,妾身从来不知她与小公子身边的小仆认识。”
见到璃月眼中的怀疑与审视,像是心中的一切,她整个人都被璃月看得一清二楚,李姨娘心内倏然发冷。
她咽了咽唾沫,强装镇定道:“方才秋菊说了许多她的遭遇,妾身听着心里难受,还望小姐莫要再让秋菊劳累了。”
“再问下去,让秋菊一直记得那具尸体的模样,留下阴影可就不好了。”
“是吗?”璃月微微眯了眯眼睛,细细打量着李姨娘,意味不明道:“姨娘怎的一直阻止我去问秋菊是不是认识那具尸体?”
“若他们当真认识,姨娘方才说的话便是意味着秋菊与那小仆是在来吴府前便认识的。”
“姨娘所为......倒有些欲盖弥彰呢。”
“你!”
她意识到这般反应有些不对劲,连忙调整情绪和面部表情,嗓音也柔和了几分,“小姐怎会如此想呢?”
“妾身方才说的话,只是怜惜秋菊命苦罢了。”
“是吗?”
璃月往前一步,继续靠近秋菊,“姨娘说的话说一套一套的,可我听着却是另一个味儿。”
说着,璃月往前绕了一步靠近秋菊,随后俯身凑近她,“秋菊.....”
璃月笑着,手却速度极快地往秋菊耳后伸去,指尖触碰到肌肤,使劲儿一撮,再收回手来一看,
——与肤色相近的粉末,细细小小的沾在指尖。
而那耳后赫然出现一颗红痣!
璃月眼中微微闪烁着光彩,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古籍里曾这样描述过,制作身患可传染他人的病源携带母体,也就是药人。”
“被注入过毒株的母体,其耳后会有一颗红痣。”
说着,璃月看向秋菊的眼睛严肃了几分,“而母体的血液便是毒,可杀人于无形还无法在死者身体上查出端倪来。”
“可既然是毒,便不可能没有破绽。”
“而那记录吴泽尸检情况的册子上写的,
——吴泽浑身上下没有致命伤口,亦无任何端倪,唯有尸体上的衣裳尽湿,其胸口处有一冰霜般的纹路。”
“秋菊,”璃月苦口婆心道:“我们在来到吴家之前便怀疑过吴泽是死于寒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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